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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04 19:3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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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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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棒的天堂

棒棒的天堂试读:

简介

听说这里有女人,我就来了。开始觉得这么说有点无耻,但想了其他的理由发觉自己开始无耻的让人头痛。为了不让别人看见,我在家门前的桃树下挖了个很深的洞,把他们都埋了。这有女人的消息是一个女人告诉我的。这女人一直对我很好。我觉得她拥有一种让人痛爱的忠诚。而且她总是深知我在需要什么。她那张带狡诘天真的面孔让我曾想到天堂,我不知道上帝的天使是什么样子的。但我想她不一定会同样兴高采烈的跑去告诉他其他的天堂有更多的天使。我为此我奖励了她院中最大一个苹果,她咬了一口说还没熟,酸的很。让后就让我拿着,自己跑出去了。

第一章

雕像

那年的寒假终日飘雪,我和阿玲仍旧每天默默地两两相望,一个在村子的东边,一个在村子的西面。整个世界都被纷飞不息的白雪覆盖,乡村里再也看不到什么房子,更不用说人和牲畜。举目四眺,白茫茫一片雪的沙漠,只有飞鸟饥饿无力地飞在天上,飞着飞着,一头摔落。阿玲穿着橙色风衣坐在老槐树的树梢上。我变成一只长颈鹿站在我家的屋顶,但是白雪仍掩盖我只留下头和半个脖子……我以为这种美丽会永远持续,可是没过多久,阿玲竟消逝不见了。寒假最后的几天里,我们在寒风和冷气里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天黑得再也看不见。当时,我竟不觉得阿玲如此久地站在那里有什么异常。等我再从学校回来,小树林里再也没有阿玲。我如此地伤心绝望,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对着那片阿玲曾经站过的紫树林无声地微笑了。于是,一瞬间,我变成了一尊灰色的大理石雕像。世间的一切在我眼中生生灭灭,时光流转,紫树林也已灰飞烟灭。我经受着风刮雨蚀,仍旧痴心不改地等待阿玲出现。几千亿年过去了,我的阿玲终于来了。她挥着一双蓝色的翅膀,飞到我的面前,轻吻大理石雕像的嘴唇。我就在这甜蜜的一吻中复活了,我抱紧心上人欣喜得泪水涟涟。阿玲微笑着拉住我的手,我们就一起飞向世外桃源……

祝寿

直到几个月后,我才从人们的闲谈里知道:阿玲已经和表姐出去打工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一遍一遍地看着那本《月亮的距离》,反反复复,不愿释手。这本书,我再也没有机会送给阿玲了。

再次见到阿玲已是下一年的春节,离家的游子们乘着彩云陆续的从远方归来。乡村里喜气洋洋,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大红的春联。路上相遇的人们,隔着很远就呵着热气互相拜年。孩子们和小动物一起放鞭炮,爬到树梢上又跳又叫。初二一过,初三、初四、初六,子女们纷纷为六十六、七十三、八十四的老人们做寿。那一年,爷爷奶奶都是六十六岁,爸爸、大伯他们提前两个月就租下了一幢别致的空中城堡,城堡座落在一块飘浮在半空的巨石上,上面备有七彩的虹梯。做寿前一天,爸爸命令我和堂弟分头在村里借桌椅。从紫树林前经过时,我突然情不自禁地想去阿玲家。阿玲果真回来了,她穿着翠绿色的毛衣,正和她爸爸看着电视。看见我来,她显出异常吃惊和窘迫的模样。借了凳子出来,阿玲一个人送我。我们一直走进紫树林,雪潮在脚下沙沙地涌动,就像白色的大海。有几次,我们的目光相遇了,却又匆忙地回避。突然,阿玲用手捏住了喉咙,瞳孔颤栗。我丢开凳子,不顾一切地把阿玲搂进怀里。阿玲挣扎着推开我,忽然捂住嘴唇喉咙嘶哑地尖叫。一只花绿色的大蟒蛇从老槐树上伸下头来,把我一口吞掉……

轮回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阿玲,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相见。后来,我仍旧常常习惯性地向着紫树林张望,却只能看到老槐树在四季里变幻模样。然后我上了大学,一个人被隔离在遥远而又陌生的城市,只半年才能回家一次。妈妈告诉我,阿玲已经嫁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遥远之地。后来,乡村里传来许多奇异的传闻。人们说,那位新婚丈夫带着不会说话的妻子去海滩度蜜月。他拉着她的手游向大海中的一座孤岛。忽然,男人感到自己的手中失去了重量,他惊叫着回头,美丽的妻子不见了,他的身边轻轻涌动五彩缤纷的泡沫……许多年了,每次回到辽西半岛我挚爱的故乡,我仍旧每每独自走到小山上去,望着那银色的小河在小山脚下蜿蜒流逝。我仍能清晰地听到小河哗哗啦啦的流水声,洗衣妇们弹掉肩上落着的小恐龙,欢快地说笑。有一天,我走下故乡的小山,我一眼看到那个牧着鸭群的女孩儿。她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裙,眉眼生得那么酷似阿玲。是我的阿玲又回来了吗?我惊得不知所措。我变成一只黑色的小鸭子朝着女孩儿游去,那是阿玲当初最最喜欢的一只黑色的鸭子。女孩儿果然抱起了我,仔细端详,她张开嘴唇,用让我痛苦惆怅的明亮嗓音说话:“好可爱的小鸭子啊!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棒棒的天堂

听说这里有女人,我就来了。开始觉得这么说有点无耻,但想了其他的理由发觉自己开始无耻的让人头痛。为了不让别人看见,我在家门前的桃树下挖了个很深的洞,把他们都埋了。这有女人的消息是一个女人告诉我的。这女人一直对我很好。我觉得她拥有一种让人痛爱的忠诚。而且她总是深知我在需要什么。她那张带狡诘天真的面孔让我曾想到天堂,我不知道上帝的天使是什么样子的。但我想她不一定会同样兴高采烈的跑去告诉他其他的天堂有更多的天使。我为此我奖励了她院中最大一个苹果,她咬了一口说还没熟,酸的很。让后就让我拿着,自己跑出去了。

我在这里出现应该是有个身份的,所以我称个是没有职业的艺术家。但卷兰总是喜欢把我的话颠三倒四的来讲。比如这句话她会爱念成:我是个没有艺术的职业家。听说这是用的外国语法。是比较先进的一种。有时候我会因为她的这个坏习惯而生气,因为艺术和没有职业在我看来都是不容混淆的崇高品质。我板着脸,不出声的沉默。她却在一旁翻东倒西的把整个房间掀了个底朝天。“我的苹果呢?”

一个人没有职业就很可怕,而恰恰他还是个艺术家就更让人觉得可怕。我这样来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卷兰便捂着嘴依在我的肩上偷偷笑。我严肃的问她:你笑什么?她一点点的咬着苹果皮小声说:妄想症。于是一下子我的解释被推翻了,我这次一回身就抓住了她,把她按在地上。准备好好教育她一番。她一再的打断我的工作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而对此弊端我却无办法。她侧着脸撅着嘴说你又压到我的头发了,于是我只好欠欠身让她弯着手臂把头发弄好。然后说:这样好多了。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想捣乱?我在写东西呢。她自己一边摆弄着着手指头,一边伸直腿:看我的腿多直?于是我就回头去看,“恩。是挺直的。”“从小大家就都夸我的腿直。”“其实我的腿也挺直的”于是我又从她身上爬下来和她并排的躺下也把腿抬起来举到空中。她弓起身把腿上的裤角挽起老高说:你的腿上都是毛。怪扎人。“棒棒顶上就没有很多毛了”写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在和卷兰谈论显得很庸俗可笑。于是我克制住自己的其他念头回到我的文字中来。

我问她:你真让我去那里?这里说的那里其实就是这里。因为我曾经抱怨着说自己在家里面搞艺术搞的头晕又恶心,又了许多症状。我开始喜欢用毛笔沾着颜色让她趴在地上,自己骑在上面开一通乱涂乱画,当然有的时候她会哈哈的大笑起来说我碰到了她的痒处。她在我的身下左右的扭着一点没有配合的样子。为了将这么严肃崇高的事情继续下去只好相互调换了位置。她起在我的身上一下子觉得很高兴,开始还很仔细的想依着我的身子描出个什么东西来,但不久她就心烦了,觉得没意思。用毛笔顺着我的肚皮一通乱扫下去。在我的棒棒上面左捅捅右桶捅。我本来是一脸的严肃,觉得这事件本身具有着独特的意义。但经她这么毫无章法的乱搞,下面一下就肃立起来。变的异常坚挺。于是我憋红着脸大喝一声翻身而起。我生气的带着直直的挺着的棒棒站在她面前。

在艺术创作的时候人是投入的,这让我想起武侠小说当中的气功。那次我是走火入魔了。自打那以后我生气的时候棒棒也会偶尔跟随着很夸张的严肃起来。于是整个人形成个很难看的丁字形。这就是那样失败的艺术所导致的后遗症。

一次卷兰让我去买菜,卖菜那位大姐偷偷摸摸的宰了我的称,若在平日我也许就详装不知算了。可是那天我一翻兜才发现恰好是忘记了带钱。于是就愤然揭穿了她的把戏:明明是少算了二两的,这菜你想宰我可不成。大姐也是丝毫不肯含糊:你这人会不会看称啊。这摆明是三斤半的我还差你这么几毛钱么?我无心和她争执,扭头就要走。她探出身子一把拽住我不放:回来回来。你就差这点。我给你。我可不能让她这么就拽了回去。于是往外一使劲,呲啦一声。上半截的袖口被扯开一道口子。这下我可急了:你这不是强买强卖么你。于是我气的就要正身喝斥她:刚转过身就觉得下面什么东西触到了菜垛上。我的下身这时候不安分的把裤子顶出个包来。那位大姐一见便开始大呼小叫起来:你这人来搅行不买菜,还想对我耍流盲!那嗓门比真遇到流氓还要高。一群人都好奇的围过来看着,那不知趣的棒棒还在意气风发,显然在弄清楚菜的纠纷之前鸡鸡的问题是更为严重的。

于是我被扭送到了派出所,社区的民警同志看着我说:你怎么搞的。都是年纪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干这种勾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民警同志。你也是个男同志你该理解的。这种情况是没法完全控制的。民警笑着说:我知道。但我不理解的是那位大姐就那么让你。接着他开始黑黑的笑。这次我真受不了了,这回被侮辱的不仅仅是我的人格还有我的审美眼光。于是我板起脸一言不发站在他面前,下面的鸡鸡有愤然而起。这回让民警同志很惊讶的张着大嘴看。我觉得他坐在那里盯着它好像都要一口咬下去了。“这次你理解了?”我愤愤不平的带着我的棒棒回了家。

卷兰开始意识到她犯的错误是多严重。于是开始想办法让我能够恢复健康的状况。她开始捧着大量的报纸和宣传单,给许多家有名气的医院打电话咨询。但都没有什么结果。于是她最后跑到网上去了。我为她表现出的内疚而感动。抱着她说,以后我少出门就是了。出门我不生气不就也没事?她撅着嘴说:我就是不想让别人看你的棒棒打起精神的样子。

终于她在一个叫作性疾病治疗与防范的网站上面看见了对症的处方。其实说来这处方再简单不过了,棒棒所需要的只有三个字:多运动。而且列出了大量运动了办法。但是后来我们发现这里的办法其实都是在绕着一个问题。性。无论是自己和自己做自己和别人做。按照这种理论我推想问题是这样的:我的棒棒会因为疲倦而最终丧失它超常发挥的那部分功能。就如同一个人工作太卖力在整个环境中极不协调的时候,就该安排他去做些最繁重的工作。直到他开始康复如同正常人为止。

这在目前这个社会规范的环境中是必要的。但是问题又出现了,首先自己和自己做。卷兰会觉得这会伤她的心,这让她感觉到自己被排除在亲密的关系之外了。其次是自己和别人做,当然这里的别人是卷兰。但卷兰和我都觉得这样长此下去会让两个人都身心疲倦。最终丧失了其中的乐趣。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我一直是游离在问题之外。变的一塌糊涂。我在写东西的时候,卷兰觉得没趣就跑到院中那棵桃树下面去乱挖。我一直都没有对她提过我藏了什么东西,她怎么会知道让我在树下藏了什么想法?我想她也一定是把秘密藏起来了,没准也埋在院子里面。如果你下次来我家的时候最好要小心,很可能是布满了深坑。不过你放心,下面一定铺上了柔软的垫子。因为卷兰一定会喜欢带着群小孩在里面跳上跳下的玩捉迷藏。

其实对于真正的理由我是无须再多讲了,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我的妄想症。对于这一点卷兰最清楚,所以她觉得这里是唯一既安全又能治疗的地方。无论是生气也好,是看女人也好,或者是看看这里的天使们写的文章。好像都能让棒棒义气风发的肃立起来。为此我也感到高兴。问候这里的天使和上帝,有空到我布满陷阱的天堂来。

第二章

死街

重门不是一道门,是一条长约两百米的街道,它位于京杭大运河左岸,弯曲蜿蜒,高低不平。在太云童年的记忆里,重门阴暗曲折的夹杂于两排房屋之间。

后来河堤改造,拆去沿岸所有建筑,重门截去一臂,成了一条平坦呆板的白色水泥路。

太云十五岁时离开了齐光镇,一年后冷寄南也离开了。

到了二零零一年,随着夏晓拂的死去,当年结义的五个人只剩下宋谨文和赵映堤还留在齐光镇。

宋谨文在齐光高中教政治,每天和那帮无心向学的学生谈唯物主义辩证法。赵映堤金融中专毕业后,进了镇上的一家储蓄所工作,每天坐在那里点钱,享受空调,和同事说说笑笑。

宋谨文师范毕业后本来不想回齐光镇,但父亲过世,为了照顾母亲,所以他回到了齐光镇。

宋母很喜欢赵映堤,常常叫她过来吃饭,两家不过几十米的路程。宋谨文有时早下班,便去储蓄所等赵映堤。同事们纷纷打趣他们,宋谨文也不反驳,只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斯斯文文的笑。

从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齐光镇的只有夏晓拂,她初二时便辍学了,其父在八十年代开了间刺绣厂,叫晓拂帮他管帐目。晓拂对读书也不是很有兴趣,就丢下了书包。当时太云劝她至少把初中念完,晓拂笑着说,我不是那块料,你们好好念吧,以后别嫌弃我。

夏晓拂是自杀,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喝了一整瓶农药,人倒在床边,缩成一团。

晓拂有很多照片,但这么规规矩矩的免冠照片只得这一张。当时她十四岁,入了团,要交两张一寸黑白照,于是拉了太云一起去照相馆。

晓拂是个活泼的女子,太云常说她疯疯颠颠,她咬着下唇笑。还是那么一张照片,时间停留在十四岁,好似这些年一下子都灰飞烟灭了。

太云默默看着“奠”字下面晓拂十四岁的音容笑貌,给她上了柱香,退后两步,心里一片凄然。

夏家这幢楼房在十年前是重门最耀眼的一幢,那时家家户户都是阴暗低矮的平房,唯有夏家高人一等。

重门五侠这个称号诞生于八八年,当时他们五个人轮流看《倚天屠龙记》,对于江湖恩怨甚是向往。晓拂咕嚷着要和太云、映堤义结金兰,谨文问她,那我和寄南呢?

映堤笑着说,一起一起。然后五个人按出生年月排了大小,决定从此以兄弟姐妹相称。寄南握着太云的手说,我会照顾你。晓拂把手凑上去,同时招呼谨文和映堤把手放上来。

这一握,就是六年。

寄南与太云一直是公认的一对。双方家长虽然不赞成早恋,却也不横加干涉。寄南常常在太云家吃红枣莲子汤,太云常常去冷家借书看。太云家的院子里种葡萄,一到夏天就开了满架。

寄南和太云等不及葡萄成熟,偷偷采了青涩的葡萄吃,直吃得牙齿瘫软。有一次寄南拿着一根细铁丝,把青葡萄磕磕碰碰的串起来,绞了个结,挂在太云的脖子上,抱着她低低的说,太云,我喜欢你。

春末初夏,光线透过细密的叶子,洒下琐碎光辉,透过彼此交错的叶子,望见星星点点的微蓝天空。

太云后来一直怅惘的想,竟然与寄南连亲吻都不曾有。好几次她闭上眼睛,温柔而娇羞的等待寄南的唇,可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抚摸她唇上细细的纹路。

她迟缓的睁开眼,看到寄南英俊的脸。

九四年寄南的父亲死于一场没有预兆的疾病,镇上卫生院里平庸的大夫不能正确的诊断病情,一大堆人挤在一起束手无策。寄南的母亲昏倒在阴暗的走廊里,一切后事就落在了未满十七岁的寄南身上。

那场葬礼仓促而冷清,当冥纸满天飞舞时,太云泪如泉涌。她多么希望生活是一条平静的水流,希望冷家安然无恙,而寄南也不曾一下子被迫成长。

乌鸦,他们说有乌鸦停留在冷家的屋瓦上,嘶听了两声,飘然远去。这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暗藏杀机,在很小的时候就从老人们嘴里听到重门的传说。

在清朝的时候,有一个守寡十年的女子被污陷与小叔通奸,她不能承受这样的流言,于是投井自尽,从此,重门成了一条死街,家家户户不停有人死去,门上都挂着一块象征死亡的灰色麻布。

每到晚上,重门就沉寂一片,偶尔有脚步声踢踏走过,树影轻摇,水波微泛,跌入了古老的年代。

重门有许多荒废的房子,蜘蛛网密布,杂草丛生,成了孩子的乐园。最著名的一个地方就是十八居,所谓十八居是一所庞大的废园,共有十八间房子,连成一片。可想而知,在若干年前必是大户人家,四民同堂,子孙绕膝,妯娌连襟,进进出出都是错综复杂。

堆满杂物的院子里有一口井,井口非常小,已经被水泥封住了。据说这里就是寡妇投井自杀的地方。

谨文说投井通常都是头朝下,这样的姿势异常凄厉,纵然有人营救也是不能的了。太云当时打了个寒战,她对十八居有着巨大的恐惧,一走入这幢阴森森的鬼屋,就浑身发冷。

而晓拂和寄南的胆子最大,他们俩跑遍了十八居的每一处,对房屋的构造了如指掌,甚至打扫了东面的一间房子,半躺在暗红色的木床上聊天。

十八居的房产属于一个姓周的中年人,他在上海开茶楼,对于这份遗产感到棘手,既不愿低价卖掉土地,也无法将破败的鬼屋卖一个好价钱。

房子越是没人住鬼气越重,所以他索性不将十八居上锁,任由一些来历不明的外地人暂住,借以驱逐十八居的阴气。但贫穷的外地人也不敢久住,他们常常惊慌的说,晚上听到有人唱歌,说话,笑,有时是许多人在打麻将。关上灯,看到灯笼飘过,然后门吱吱作响。

只有一个卖生姜的小贩在十八居住了整整一年,晓拂问他怕不怕,他憨厚的笑,怕啥,我这不活得好好的。

那年初秋,小贩死去了,他在清晨五点往菜场赶时被一辆卡车撞死,目睹车祸的人没有看清车牌号,交警直到九点钟才清理了现场。

十八居不见天日,高高的屋顶,褐色的家具,深锁了一个又一个故事,灵魂。月上树梢时,这些阴暗的东西开始走动,诡异,冷艳,盘踞了整个重门,主宰了这里几百个人的生生死死。

太云的父母决定举家迁往木渎,太云无法提出异议,她在一个晴朗的天气与寄南道别。寄南袖上别着黑色的布,默默的拥着太云,抚摸她的秀发。他们约好了通信,太云悲伤的想问,我们还会见面,对吗?

太云在木渎高中的三年只收到寄南一封信,他的字体瘦削冷峻,信中说自己不再读书了,会离开齐光镇,去外面看一看。太云立刻拨电话问夏晓拂,那端幽幽的说,寄南已经走了。

一走就是经年,从此与重门断了所有关系。

晓拂死于盛夏天气,因为怕尸体腐烂,所以放在冰棺材里。晓拂穿着玫瑰色的绸缎,一双艳红的绣花鞋,这样喜气洋洋的装束有一种绝望的凄凉。

夏父一直坐在椅子里抽烟,谁也不理。太云走上前,说了些节哀的话,说着说着,用手掩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夏父还是木木的抽烟,仿佛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人已被抽空,只剩下一个苍白的姿势。

夏母一直在号啕大哭,周围的亲戚徒劳劝阻,她哭喊着,我的晓拂,苦命的小囡,你就这么忍心……哭声嘶哑,叫人觉得心肺正一丝丝被划裂。

晓拂服药自尽,整整一瓶,她母亲发现时已是手脚冰冷,身体发硬。守灵的第一夜,亲戚在门外搭了暗绿色的帐篷,牵了电线,在灯光下打牌。念经的几个老太太昏昏欲睡,念颂的经文模糊不可辨。

蜡烛长明,香火不断,一袭白布隔开了棺材与祭台,而蛾子牢牢的附在白布上,任是风吹,蛾子也纹丝不动。

太云和谨文坐在棺材边的长椅上,映堤则蹲着替晓拂折元宝。映堤折的元宝又快又好,她从小就折惯了这种阴间的银锭。

映堤的奶奶在八五年自谥身亡,她的死因很蹊跷,生活安稳儿女孝顺,没有什么缺憾,早上还与邻居谈论菜价,午后却悬梁自尽,舌头伸出来半截,鞋子甩脱一只,头发显然精心梳理过,耳环与戒指用手帕包好,放在枕边。

儿女们都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走上绝路,而且方式如此骇然。渐渐传闻出来了,说是映堤的母亲对婆婆颇为刻薄,老人家咽不下这口气,一时想不开,撒手去了。

映堤母亲自然受不了这等无法澄清的责难,半年后就办了离婚手续,离开了重门。那时映堤年纪尚小,不知道母亲会一去不返,还常常坐在门口等。

赵家一年之中要过好几个节,清明,鬼节,小年夜等,每次都由映堤动手折元宝,用一只买菜的篮子装了,再一只只焚烧于铁制的簸箕里。这样的元宝映堤一分钟可以折六只,虽然根本不知道是否有意义。

第二天下午,夏家租了卡车去城里殡仪馆火化,雇了四个吹喇叭的一路吹过去。太云、谨文挤在人堆里,早上下过一阵小雨,地上湿湿的,车上也有积水。谨文的手放在太云背上,示意她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不致于被车上的污渍弄脏了衣服,太云朝他笑了笑。

棺材就停放在车子当中,晓拂,他们的姐妹就这样安静的躺着,浑然不知。

到了殡仪馆,太云随着人群往一间房子里去,殡仪馆里充满了焚烧过后余灰的味道。仪式很简单,按着辈份排成队,围着棺材绕场三周。

当工作人员要推走棺材时,夏母猛然扑上去,她双手死死搂住棺材,歇斯底里的叫喊,大有同归于尽的气势。面面相觑时,夏父走上前去,一只一只的用力掰开她的手指。

棺材被推走了,太云透过铁栏杆,看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两个男人将晓拂的尸体向前一推,塞进了焚尸炉。太云眼前一黑,跌在谨文身上,依稀听到谨文在她耳边说,太云,太云。

醒来时已经踏上归程,夕阳西下,两边风景急退,吹喇叭的几个男人偃旗息鼓,一些亲戚在谈不相干的事情,比如自家的孩子,工资的涨幅,以及镇上几个裁缝的手艺。

太云恍恍惚惚的听着,她知道自己在谨文怀里,谨文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烟草味。

谨文是一个温柔踏实的男人,读书时功课保持在前五名,工作时带的班级一直是全年级的模范。他是个令人放心的男人,太云见到他总有一种笃定的感觉。

童年时他们一起去十八居探险,寄南与晓拂跑得没影子,太云就攥着谨文的袖子不放,映堤则站在谨文另一侧。

坏男人吸引女人,但最后通常由好男人收拾残局。谨文就是这样的好男人,温文儒雅。

九五年七月,映堤和晓拂坐车去平南镇,晓拂脸色苍白,泪光盈盈。映堤握住她的手说,晓拂,没事的。

她们穿过热闹的菜场,一排百货店。经过一个空旷的露天旱冰场时,晓拂停下来说,映堤,我想玩一会。

映堤急忙阻止她,不行,等这事完了再说。晓拂很坚决,跑到对面的管理处,付了钱,换上粗笨的黑色旱冰鞋,一个飞身跃下,冲进了场内。旱冰场是水泥地,摔一跤肯定疼得龇牙咧嘴,所以这样的地方生意冷清,满场只有晓拂一个人迎风滑行。

映堤大声叫喊,晓拂,不要滑啦。晓拂一个急停,朝映堤挥了挥手。那天,晓拂穿着蓝色的毛衣,扎着马尾辫,她才十六岁。

映堤问她为什么这样傻,她哭着说,我不傻,一点也不,我只是喜欢他啊,从小就喜欢。映堤失语,伸手帮晓拂拭去泪水。

谨文想要陪晓拂去平南镇,晓拂凄然说,你去算什么呢,谨文?

映堤说,谨文,我去就可以了。

谨文把她们送上车,在车站边的小店里买了平生第一包烟,倚着树,狠狠的抽起来。

晓拂做了几个略有难度的姿势,看得映堤心惊肉跳,最终,晓拂毫发未伤的退出旱冰场。

映堤跑过去问她累着没有,晓拂一边换鞋子一边说,真想摔一跤,一了百了。

隔了半响,映堤柔声说,我们走吧。

晚上谨文叫太云去自己家里睡,太云犹豫了半刻,答应了。经过自家门口,太云停下来,看掉了色的门,生了锈的窗。

谨文在边上说,重门向来只有人搬出去,人越来越少了。

太云笑着说,等着像你这样的结婚生子,就会热闹了。

谨文反问她,你呢,几时结婚?

谁知道,全凭天意,太云说,你和映堤能在一起,何其幸福。太云的声音和天色一同低下去。

谨文想要否认,太多的话堵在喉咙口,一时哑然。

宋家大门上挂着麻布,上面剪了五个洞,两年前宋父脑溢血过世了,宋母身体尚健朗。一见太云就拉着她说话,说到辞世的丈夫,眼睛一红,絮絮叨叨的说,人啊,想开了也就这么回事,吃得下就要吃,像我们家老头子生前这个舍不得,那个心疼,枉活了五十几年,连好香烟都没抽过。以前是大前门,临死前一年才开始抽红梅。我给他的买的新衣服都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逢年过节才肯拿出来穿一回,可又有什么意思,现在人不在了,拿出来给谁穿啊,给谁穿?

宋母仿佛是在讯问太云,太云愣了愣,不知如何应答。谨文在一边咳嗽了两声,扯开话题,妈,晚上做什么菜?

宋母哦了一声,站起身对太云说,太云喜欢吃蕃茄炒蛋,对吧,这就做去。宋母走开后,谨文说,太云,你睡我房间,好吗?

那你呢?太云问。

我睡在客厅沙发,谨文说。

他们聊天至凌晨,说了许多话,说起了儿时趣事,说起了音讯全无的冷寄南,以及各自的境遇。

谨文问及她男友,太云笑而不语。谨文亦笑,那时班上有很多男生都喜欢你,可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追求你,寄南那样的桀骜不驯,简直可以为你动刀子。

太云伤感的说,他对我到底也不过如此,明知道我在木渎,才来一封信,更不用说找我了。

谨文凝视着太云说,你真的不了解寄南吗?

太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他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了,所以才放弃。

太云低下头,她何尝不知这个缘故,可她毕竟有自己的人生轨迹。

她与寄南在九四年离散了,那样年轻,唯有听任命运的安排。多年来她一直希望能得到寄南的消息,可他那么狠心,从她生命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们彼此喜欢,却一个吻也未曾发生。当太云在别人那里体味接吻时,她是多么想念寄南英俊的面容,她恨寄南狠心如斯,竟然不给她一点点关于他的消息。

晓拂的未婚夫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映堤说,那个人姓齐,长得不高,脸还算白净,在一家化工厂当二把手,颇为能干。

凌晨两点时,两人的话题尽了,太云淡淡的问谨文要不要躺下来,谨文和衣躺下,太云的手伸过去,搂着谨文,谨文一时不能判断太云的心意。

月光清冷隐约,夜回低回不已,重门又陷入了阴沉肃杀的黝黑。

第二天一早,太云俯身吻了一下睡梦中的谨文,悄然离去。

走在这条雾气未散的长街,太云的心湿漉漉的,物不是,人亦非,连运河水都急剧混浊了。

童年时运河水一片清澈,甚至可以看到河底的碎石,可以在水上采到野生水菱。

每到夏天,人们就跳下河游泳,太云不会游泳,寄南和谨文就叫她坐在救生圈上,两人一左一右把她推到河的对岸去。推到一半时,有轮船驶来,太云尖叫着让他们快点。寄南和谨文哈哈大笑,寄南刮了下她的鼻子,傻,我们会保护你。

轮船从他们身边经过,距离他们足有五米,这些年过去了,太云还是不会游泳。

从小到大她都受着宠爱,上小学时有个高年级的男生拉她辫子,太云痛得哭出声。寄南看到了,二话不说就上前猛踢男生两脚,男生松开太云,扑上去和寄南厮打。虽然他比寄南高半个头,但没有几个回合就被寄南纠倒在地。

寄南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头问太云有没有事,太云从那时起就想永远和寄南在一起。寄南那样喜欢她,永远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

太云想着想着,心里痛起来,她咬了咬嘴唇,命令自己忘掉不堪往事,可是那些片断已经生了根,将永远折磨她,成为她一生一世的梦魇。

太云在车站边的小店里买了瓶牛奶,静静的坐着等早班车,有一个人坐在了她的身边,是映堤,她看着前方,双手抱于胸前,你昨晚和谨文在一起。

是陈述语。太云默认。

映堤冷笑两声,缓缓转过头,一字一顿对太云说,从小到大,我和晓拂就讨厌你,你总是自命清高,扮出一副公主的样子,把寄南和谨文耍得团团转。

太云看着映堤充满敌意的眼睛,你放心,我不会夺走什么。

你夺走的已经太多了,映堤深吸一口气,有件事谨文不许我告诉你,可你应该知道,晓拂曾经怀过寄南的孩子。

太云一惊,手中牛奶瓶掉落,洒了满身,瓶子一路滚到了角落里。

九四年,寄南最悲伤的时候,太云离开了重门。寄南常常一个人躲到十八居里,躺在木床上抽劣质烟,晓拂找到了他,无声的把他搂在怀里,寄南积蓄多日的泪水终于决堤,像一个孩子一样。

在遍布尘埃暮气沉沉的十八居东厢房里,他们青涩而慌张的做爱。晓拂忍着疼痛,紧紧搂住寄南,寄南凭着本能横冲直撞,两人同时经历了人生第一次。

不久,寄南的母亲查出胃癌,她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割腕自杀。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寄南成了孤儿,他不告而别,离开了重门。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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