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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06 04:4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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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奈奈

出版社: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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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若烟火

灿若烟火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灿若烟火作者:奈奈排版:HMM出版社: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时间:2015-02-01ISBN:9787556207992本书由湖南魅丽优品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好久不见,许晨曦

我们啊,从开满栀子花的盛夏一路走来,茂密的树冠里深藏着属于盛夏的秘密,而后是初秋,是深冬,是一年春又回。

树冠里的秘密随着年轮越藏越深,深到不触碰就无法记起。——苏扇儿01

当太阳直射北纬三十七度,属于北半球的炎热盛夏,带着火辣辣的气息,以一种强势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姿态呼啸而来。

让我们将视线从耀眼的太阳移开,顺着碧蓝的天空一直往下看,一片片林立的高楼进入视线之内。然而等视线再近一些,就可以看见在繁华城市的一角,有一大片被绿荫遮住的古城区。一条古旧的长街穿过古城,法国梧桐树种在街道两侧,也不知道这样耸立了多少年,像是两排巨伞一样,挡住街边古老端庄的乌瓦白墙。

这真的是一条非常古老的长街,游客踏进这条街的时候,大多都会生出一种时光逆转的错觉,好像无论外面的世界怎样天翻地覆、沧海桑田,这里都不会变。

时间,在法国梧桐沧桑的树梢间停滞。

流年,在某家屋檐的燕巢里搁浅。

而我苏扇儿的家,就在这条长街的中间位置,那个门口挂着扇形灯笼的房子是爷爷开的扇子铺,而扇子铺后面的四合院就是我和爷爷住的地方。

据爷爷说,我家这个扇子铺已经存在上百年了。当然,这条街上的每一间店铺都已经十分古老了。

我喜欢这样古旧的清塘街,连同盛夏、蝉鸣一起,喜欢极了。“扇儿。”杜鹃托着下巴,第一百零八次问我,“晨曦今天真的回来吗?”“昨天她给我打电话,说今天回来。”我第一百零八次回答她。

杜鹃终于不再问我,她站起来,顺着走廊一直走到我家院子门口。

我躺在走廊上铺着的凉席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刺眼的太阳。“我到外面看看,晨曦应该要到了。我还是去门外迎接一下吧,也不知道那家伙三年来变了多少。”杜鹃回头冲我粲然一笑,打开通往外间的门。

身形小巧玲珑的杜鹃,像活在阳光里的鱼一样游到了门外。

门的外边是爷爷的扇子铺。

清塘街上,大多数人家都像我家一样,前面是铺面,后面是住的地方。

我坐起来,双腿垂在走廊边,无意识地晃荡着。

我想起小时候,我家的院子里长了一棵葡萄。盛夏的时候,紫黑色的葡萄挂满了葡萄架,这条街上的小伙伴就会赖在我家不走。所以每年夏天,我家都是最热闹的。

我正想得出神,通向外间的门被人推开了,接着我就听到了杜鹃兴奋的笑声:“哈哈,扇儿,晨曦来了!我正好走到外面,就看到她来了。”

我扭过头看去,只见许晨曦穿着一条纯白的连衣裙,面带微笑,站在比她矮了大半头的杜鹃身边。

见我转过头来,她冲我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扇儿,我回来了。”

许晨曦和杜鹃一样,都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但三年前她去了榕城念高中,之后她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了,我们也很少遇到。

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三年没见的许晨曦,三年的时间,她从懵懂的少女长成了如今安静美好的模样。

我们这条街上,和我年龄相仿的一共有七八个,但在清塘街长大的一共也就三四个。

杜鹃家就在我家隔壁,家里开着刺绣坊。杜鹃的妈妈有一双神奇的手,每年端午,她都会绣好漂亮的香囊分给我们几个。

许晨曦家离我家稍微有点儿距离,她家是开花店的,我和杜鹃经常一起去她家买花。“晨曦。”我站起来朝她走去,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我好想你啊。”

许晨曦拍了拍我的后背,接着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看着她,笑道:“真的好久不见了,晨曦。”

许晨曦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纠缠在一起。

见面之后的热络过后,紧跟着就是生疏感。

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啊。

杜鹃伸手拉了我一把,说道:“好了,别光站着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聊嘛。”

我有些飘忽的思绪被杜鹃拉了回来,于是带头在凉席上坐下来,许晨曦也跟着在一边坐下,杜鹃坐在了另一边。

我们三个人正好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看似离彼此很近,看似牢不可摧,但究竟是怎样呢?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幼年时我们三个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杜鹃很想说点儿什么来打破有些安静的气氛,但三年未见许晨曦,大概她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能够让我们三个人在瞬间回到曾经掏心掏肺的时候。

更何况三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那样的事情……“是晨曦丫头回来了啊。”

就在我的思绪再一次飘远的时候,爷爷端着一盆桃子从外面进来,爽朗的笑声似乎一下子打破了我们的尴尬。“苏爷爷,您好。”许晨曦连忙问候了一声。

我站起身来,走过去,接过爷爷手里的桃子。等到我端着桃子坐回凉席上的时候,我已经缓过神来了。

我拿起一个桃子,笑着递给许晨曦,说道:“来,晨曦,给你,杜鹃自己拿。”“凭什么?扇儿,你太偏心了!”杜鹃嚷嚷着,大大咧咧地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桃子,“从小你就偏心晨曦,我都要吃醋了,晨曦一回来,扇儿你又偏心,哼!”“哈哈,鹃丫头,你这也吃醋啊!”爷爷大笑出声,他从房里拿了一些茶点放在凉席上,“今天晨曦回来,我给扇儿放一天假,你们好好玩吧。”

爷爷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廊上又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我们彼此干瞪眼。

过了一会儿,杜鹃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笑着说道:“外面挺热的,我们就在家里聊聊天吃吃点心吧。”“好啊,我同意!”杜鹃第一个举手同意。

看着这样的杜鹃,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疏离已经消除了。“晨曦,这三年过得怎么样啊?”我笑着问她。

许晨曦微微扬起嘴角,视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扫向了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她像是在想什么,非常入神的样子。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喊了一声:“晨曦?”

许晨曦宛如受惊的小鹿一样,身体僵硬了一下,接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在。”“晨曦,你怎么了?”杜鹃停止了吃桃子,困惑地看着许晨曦,“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啊?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啊……”“没有,没有。”许晨曦连忙摇着手说道,“我只是……只是……”“哈哈,杜鹃,你别吓到晨曦了。”

看着许晨曦这个样子,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她小时候的样子,胆怯的眼神,总是安静地待在花店里。

我、许晨曦,还有杜鹃,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现在想想还真是神奇,三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竟然会成为好朋友。

杜鹃从小就是闹腾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每天都像一只杜鹃鸟一样,活蹦乱跳的,好像永远不会有什么烦心事。

许晨曦和杜鹃的性格截然相反,她很安静,安静到一不小心就会忘记她的存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这样的许晨曦。

还记得那个时候,杜鹃最喜欢说的话就是:“苏扇儿,你太偏心了。作为死党,你怎么能如此偏心许晨曦?我要吃醋了!”“扇儿。”许晨曦忽然有些紧张地看着我,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深呼吸一口气,飞快地说道,“我想去我们初中的校园看看,你能陪我去吗?”

我愣住了,就连杜鹃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我和杜鹃谁都没有想到,三年未见的许晨曦,第一天回来竟然就提出这样的请求。02“好啊。”我很快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既然晨曦想去看看,那我们就出发吧!说起来,三年没有回母校看看,还真有些怀念啊。”

许晨曦低下头,双手用力地扭在一起,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站在走廊边,伸了一个懒腰,假装没有听见她的话,回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正巧抬头,看到我后,有些失神。

杜鹃是任何时候都充满活力的,听我们说要出去走走,顿时来了激情。

她站起来,兴奋地说道:“好啊,我还记得学校种了好多梨树,这个时候去,肯定可以摘不少梨子!”

我伸出手拉了许晨曦一下,冲她眨了眨眼睛。她的嘴巴动了动,像是想跟我说些什么,但到最后,她只是低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发啦,出发啦。”杜鹃是个行动派,她迅速收拾完凉席上的东西,背起她的小包,站在走廊上催促我和许晨曦,“快点儿,快点儿。”

经不住杜鹃的催促,十分钟后我们就准备完毕。我们一人戴了一顶大大的帽子,换好衣服,走到了公交车站台。

学校离清塘街不远,走过去二十分钟的样子,但因为天气太热,我们都不想走路。“对了,晨曦,忘了问你,你升学考试考得怎么样啊?”杜鹃忽然问道,“虽然你肯定是我们三个之中考得最好的,但我还是很好奇啊。”“别好奇啦。”我说道,“再过一个星期就公布分数了。”“也是。”杜鹃赞同地点了点头,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公交车上的车载电视吸引了。

公交车很快到站,下了车,我们和学校的门卫说明了来意,门卫就放我们进去了。

学生这个时候还没有放暑假,仍然要上课,不过好在今天是周末,校园里没有人。“啊,那里多了一栋教学楼呢!”杜鹃指着不远处的新楼惊叫了一声,还拽着我让我看,“扇儿,你看!”“我看到了。”我连忙说道,“杜鹃,你不要激动,我真的看见了。”“哈哈,真好啊。”杜鹃放开我,转了一个圈,然后微微仰着头,感慨道,“原来不只是我们,就连母校也在往前走啊。”

阳光照在她的眼里,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许晨曦愣了一下,小声地重复了一遍:“不只是我们,母校也在往前走吗?”“对啊,都在往前走。”我深呼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所以晨曦,我们也要向前走。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那都无法改变,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铭记,然后大步往前走。”

许晨曦低下头,我看不清她的眼神到底是什么。“走吧。”我抓住她的手,感觉她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我诧异地看着许晨曦,问道:“你怎么了?”“没什么。”许晨曦抬起头,冲我笑了一下,我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丝牵强。

许晨曦有事情瞒着我,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喂,你们两个快点儿啊,站在大太阳底下,虽然阳光灿烂,但是也很热的。”杜鹃站在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正朝我们招手。“晨曦?”我拉了她一下,然而许晨曦的双腿好像生了根一样,我怎么拉她都不肯往前走。“扇儿!”她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神色焦急,“我们回去吧,扇儿。”“呃?”我愣了一下,“可是我们已经到了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晨曦?”“不是……我只是忽然不想待在这里了。”许晨曦的眼里透着一丝恳求,“我们走吧,扇儿。”“晨曦。”我双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今天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没有,没有事情。”许晨曦明显有些慌张,“扇儿,杜鹃,我们回家吧,改天再来好了。”“什么?”杜鹃眨了眨眼睛,困惑地看着许晨曦,“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了啊,为什么要回去?”

许晨曦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正想说话,就听杜鹃“啊”了一声,然后瞪大眼睛看着许晨曦的身后。

杜鹃极为夸张地伸手指着那个方向,一脸的不可思议和兴奋,不过这兴奋中还夹杂着一丝错愕。

紧接着,她大喊出声:“江淮?”

许晨曦听到这个名字,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跟着就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我抬起头朝杜鹃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走廊的尽头,绿藤之间,有一个少年抱着篮球,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那是个非常帅气的少年,眼睛十分闪亮。

他看向你的时候,眼底就像藏着整个银河系。“扇儿……”许晨曦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问她:“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因为是我喊江淮来的。”许晨曦深呼一口气,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说道,“对不起,扇儿,我明知道三年前……”“三年前?”我笑了笑,心底隐隐传来一丝酸涩的感觉,“三年前啊,那么久远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我明知道你不想见他,还故意喊你来这里。”许晨曦喃喃地说道。“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情向我道歉,那完全没有必要。”我笑了笑,抬脚朝走廊尽头的江淮走去。

江淮像是脚下生了根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和许晨曦一样,三年前,江淮转去了和许晨曦同样的学校。

记忆里的江淮总是干干净净的,皂白的衬衫,浅色牛仔裤,一双单鞋总是刷得很干净。

三年没见的江淮似乎长得更高了,只是依然和那时候一样,瘦瘦的,斯斯文文的。

我停在江淮面前一米远的地方,稍稍扬起头看着他。

尔后,我对他笑了。

我说:“江淮,好久不见。”

江淮下意识地看了许晨曦一眼,然后才笑着对我说:“的确好久不见了,苏扇儿。”03

如果说人的一生就是在重复经历与人相识、与人相知,再到渐渐淡去、最终遗忘的过程,那么我与江淮绝对算是一个例外。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我与他之间的关系,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在我还是个小小少女的时候,就开始暗恋他,但他对我是怎样想的,三年前我就已经有了答案。

三年前,他站在法国梧桐下,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苏扇儿,我们再见,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

当时的我似乎一直保持微笑,看着他转身走开。

风从法国梧桐的末梢拂过,盛夏的味道是那样浓烈。“江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个家伙真是一点儿都不厚道!”杜鹃终于反应过来。

她走过来,握起拳头,跳起来狠狠地捶在江淮的肩膀上。

江淮笑了笑,那双眼睛像新月一样。

他说:“三年不见,杜鹃,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长高?”

杜鹃顿时有些恼怒。

杜鹃和我们一样大,身高却矮了一大截,只有一米五的样子。她有一头齐腰的头发,看上去就像玩偶一样小巧玲珑,但性格偏偏像朝天椒一样,辣得够呛。“你才是!还是这么瘦,风一吹就倒,豆芽菜!”杜鹃气呼呼地吼了一句,“果然江淮太讨厌了,哼!”“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种久违的争吵声太让人怀念了。

江淮听到我的笑声,重新将目光投到我身上,上下打量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样盯着,我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我以为三年过去了,对于江淮这个人,我已经可以做到心无杂念了,但事实上,是我高估了自己。

我可以自然地对他说“好久不见”,却不能淡然地面对他的目光。“我们到学校的凉亭里坐一会儿吧。”我忍不住开口提议,“站在这里也挺累的。”“好啊。”江淮看着我,似笑非笑地答应下来。

他这个样子,像是将我的心思都看透了一样。

杜鹃说得没错,江淮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啊。

这所学校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像家里的后花园一样熟悉。在第一排教学楼的后面,有一个小花园,花园的中间有个凉亭,这时节,凉亭上爬满了爬山虎。

许晨曦自从江淮出现后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一直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

杜鹃挨着我坐下,许晨曦在我的另一侧坐下,于是江淮就坐在了我的对面。“呼!”杜鹃伸了一个懒腰。

微风驱散了盛夏的燥热,我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我们去摘梨子吧。”才坐下不到三分钟,杜鹃就坐不住了。

当然,我想这过分安静诡异的气氛也是原因之一。三年的时光足以让熟悉的人变得陌生,更何况在三年前,我们之间就已经有了裂缝。“对啊,去摘梨子吧!”许晨曦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我知道,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想摆脱这样的气氛。“苏扇儿,你呢?”江淮没有动,而是微笑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没有料到他会询问我的意见,我本以为他能和我说一声“好久不见”已经是破例了,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杜鹃拽了起来。“走啦,走啦。”

杜鹃从来都是个行动派,她拽着我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发现江淮并没有跟上来,于是松开我的手臂,回去拽江淮。

许晨曦快走几步来到我身边,双手无意识地绞着。我抓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微笑。

许晨曦的眼圈有些发红,她小声说道:“扇儿,我只是不想你和江淮老死不相往来,没有道理让你们永不见面。所以我故意带你们来这里,故意带你来见江淮。”“不是你的错。”我轻声说道,“晨曦,不管我和江淮之间变成什么样子,都不是你的错。”

许晨曦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她怔怔地望着我,然后飞快地低下头,说道:“扇儿,你太狡猾了。”

狡猾吗?

也许吧!“你总是这样,总是说‘不是你的错’,可是我会内疚啊!更何况三年前的事的确都是我的错。”许晨曦猛地抬起头,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水汽,就要凝结成眼泪掉下来了。

我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说道:“晨曦,任何人都没有错,相信我,我不会一直停留在过去。任何人、任何事,都在一点点地改变,我们都朝着更好的未来前进着。”“可是……”许晨曦仍旧耿耿于怀。

三年前的盛夏,蝉声唧唧,许晨曦也是这样站在我面前,三年前的许晨曦对我说:“扇儿,对不起。”

看着这样的许晨曦,我忽然觉得,也许我真的如她所说的太狡猾了。

以为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是最好的宽恕,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我从未想过,别人因为我会变得更加内疚,而这样的心情,许晨曦已经背负三年了。

其实那时候的许晨曦也没有做错什么,谁都没有错,只是最终的结果是我们原本玩得很好的小集体分崩离析,以许晨曦和江淮去大城市念书而画上句号。“要是觉得抱歉,那就帮我做一件事吧。”就在这一刻,我的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我回过头,看到杜鹃和江淮宛如小时候那样打打闹闹地朝我们走来,哪怕只是一瞬间的错觉,我也想要回到过去,那样快快乐乐、没心没肺地在一起玩。

许晨曦讶然地看着我,她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

她问道:“扇儿,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我冲她笑道,“走吧,杜鹃和江淮快要追上我们了。”

结果,那天梨园的门关了,我们找不到园丁,只能空手回家了。

杜鹃遗憾了一路,我跟她说改天再陪她去摘梨子,她这才停止了嘀咕。04

那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决定。

我从抽屉的最底层翻出一张照片,这真的是一张很老的照片了。

那时候的我们才念小学三年级,杜鹃梳着一对长长的马尾辫,许晨曦有些羞涩地站在我身边,而我笑得那样开心。江淮就站在我的身后,他恶作剧地将剪刀手竖在我的头顶,江淮的身边站着明清河。

明清河并不是清塘街上的孩子,他外婆家在清塘街,每年他都会来这里度过他的寒暑假,跟我们也玩得很好。

明清河同样一脸的笑容。

那时的我们快乐得好像永远不会经历伤痛和苦难一样。

我的指尖从照片上滑过,每一张笑脸都近在咫尺,可是现在,我们几个人待在一起,是那样拘谨、尴尬、不自然、不快乐。

想回到那时候,想让大家回到快乐的样子。

我将照片放回去,心里开始盘算,有什么办法能够办到呢?“扇儿,快出来,看看是谁回来了!”爷爷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笑意传进我的房间。“来了!”我将抽屉关上,穿上拖鞋出去了。

夏日的夜空很美,漫天的星星像是散落在黑幕上的钻石一样。舒服的夜风吹起我耳边的头发,拂在脸上有些痒。

我伸手拨开发丝,推开通向外间的门。“Big surprise(大惊喜)!”

外间,一男一女两个人,脚边都放着大大的行李箱。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冲我张开双臂、喊着英文的,不正是我那个两年没回家的妈妈吗?

不用再介绍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同样两年没有回家的爸爸。“妈妈!”这个惊喜实在太大了,我跑过去将妈妈抱住,“怎么不提前说要回来?这简直让我措手不及啊!”“提前说了不就失去惊喜的效果了吗?”妈妈拍了拍我的手背,“让妈妈看看,扇儿好像长高了。”“是长高了。”爸爸笑得很温暖,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将我整齐的刘海揉得乱七八糟,“两年没见,扇儿都变成漂亮的小姑娘了。”“必须漂亮,扇儿长得像我,不漂亮才怪!”妈妈有些得意地说道,“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来,扇儿,看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回来。”“臭美!”爸爸十分不给面子地说道,“扇儿的眼睛明明长得像我,双眼皮,大大的,这可以加很多分的。”

爸爸和妈妈又开始抬杠了。

我无视他们,走到妈妈打开的箱子边,蹲下身看看妈妈给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爸妈都在国外工作,平常工作非常忙碌,一年到头不回家是很正常的,所以我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不过爸妈不在身边,我倒没有觉得寂寞,大概是身边有杜鹃和许晨曦陪伴的缘故吧。

箱子最上面放着一件非常漂亮的小洋装,掀开洋装,下面放着一个八音盒。我从小就很喜欢八音盒的声音,“叮咚叮咚”,非常好听。

我正打算打开八音盒,眼睛却瞥到箱子角落里放着的一张海报。

我放下八音盒,抽出那张海报摊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碧蓝的大海,跟着是几个硕大的字——炎夏,海之行。“妈妈,这是什么?”我将海报举起,原本还在斗嘴的爸爸妈妈终于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妈妈愣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地指着海报说道:“这是飞机上的宣传海报,估计是我在飞机上整理箱子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来的。”“是这样啊。”

我盯着海报上碧蓝的大海,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在考试结束之后的暑假,去海边玩应该非常棒!“嗯?扇儿想去海边吗?”妈妈见我看海报看得出神,伸手指着海报,微笑着说道,“要告别中学时代了,这个暑假是应该放松一下。”“嗯,妈妈,我出一下门!”我抓着海报,打声招呼就跑了出去。

妈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大晚上的,你去哪里?”“我很快回来!”我回过头对妈妈说了一句,继续往前跑。

我一口气跑出家门,本能地朝杜鹃家跑了几步,然而我很快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我掉头朝许晨曦家的方向走去。

去海边玩,要大家一起去才有意义。

想让大家回到曾经的亲密无间,我想,这必须要许晨曦帮忙才行。

因为许晨曦的另一头系着江淮。

尽管之前我可以很坦然地对他说“好久不见”,但我没有信心,没有开口邀请他去海边他就答应我的信心。

顺着两边种着法国梧桐树的巷子往前走,路过纸伞铺子,路过团花铺子,路过旗袍店,再拐个弯就会看到簇拥在一起的花开得正好。

这里就是许晨曦的家。

我站在一盆满天星旁边,柔白的灯光从铺子里射出来,像是一层薄纱将花店外的花朵笼罩。许晨曦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手里拿着花剪,修着一朵紫百合。“晨……”我往前走了一步,正要喊她,忽然看到许晨曦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在柔白的灯光下,他的脸隔着一丛鸢尾花映入我的眼帘。他一只手托着下巴,表情很柔和,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就像在微笑一样。

不知怎的,原本已经跨出去的脚,由之前的往前变成了向后。我想我一定很失态,因为等我跑出去好远,站在纸伞铺前,才发现抓在手里的海报不知道丢到哪里了。“苏扇儿。”少年略显内敛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心里一颤,眼睛瞬间红了。

我深呼一口气,转身面对他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大大的笑脸。

我说道:“好巧啊,江淮同学。”

他的眼里映着纸伞铺门口的小灯,像是流动的水光一样。见他抿着唇,低下头,我的视线便跟着往下移。

他的手里捏着一张海报,那样眼熟的海报——

我无意间丢失的海报。“是好巧啊。”江淮低声说道,微微抬头冲我笑了笑,“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吗?”“散步!”我连忙说道,心里有些意外,也有些失落。

江淮为什么没有拆穿我显而易见的谎言呢?

他说:“我也是出来散步的。”“我要回家了。”我说道,转身就想从他面前走开。

然而他跟了过来,很快追上我,淡淡地说道:“正好,我也散完步要回家了,一起吧。”“好。”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江淮没有再说话,放慢脚步走在我身边,这种感觉是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原来恍惚之间,三年的时光已经过去了。“我到了。”我在扇子铺前面停下脚步,笑了笑,冲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嗯。”他点了点头,抓着海报的手稍稍往身后藏了藏,“晚安。”

我转身进了铺子,没有回头去看江淮。

像他没有拆穿我一样,我也没有拆穿他。我们似乎就这样,彼此都小心翼翼,每一分每一秒都尽量不打破这虚伪的和平。05

我和江淮谁都没有提起那天晚上的意外相遇。

过了两天,许晨曦跑来找我,当时我和杜鹃正坐在走廊上玩五子棋。

许晨曦在一旁看着我们下棋,还给我们剥她带来的葡萄。一次一颗,喂到我和杜鹃的嘴里,然后把葡萄籽接走。

杜鹃一连输了好几盘之后,把棋盘一收,说道:“啊,好无聊啊,总是输。”

我知道她是坐不住了,她一直心不在焉的。这家伙从小就是这样,坐的时间稍微长一些就受不了,那时候大家还经常开玩笑说杜鹃一定有多动症。“是挺无聊的!不如……我们去海边玩吧!”我顺着杜鹃的话题往下说,“难得有这么长的暑假,而且还没有暑假作业,我们大家一起去海边走走,怎么样?”“呃?”许晨曦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错愕。

我看着许晨曦,问道:“怎么了?”“没有,没有。”许晨曦摆摆手说道,“天气这么热,去海边走走挺好的,我们就去Q城的银色沙滩吧!”“好啊!不如……”我有些紧张,却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喊上江淮他们一起去,这个暑假很有纪念意义啊。”

许晨曦点头说道:“这个主意不错,我有个姑姑正好在那边有套海边小别墅。她平时工作非常忙,基本不住那里,我们可以借来用用,好好在海边玩几天。”“别墅?海边?”杜鹃叫了起来,“哇,晨曦,你姑姑是富豪啊!我要去,我要去,我要穿比基尼,我还要去海里游泳!”“哈哈,她确实挺有钱的。”许晨曦笑了起来,“既然扇儿和杜鹃都想去,那就让我来安排怎么样?”“江淮那边……”我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嗯,江淮那边也由我联系好了。”许晨曦爽快地说道,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都交给我吧!我们后天就出发,明天大家一起去买要用到的东西吧。”“晨曦,你的效率太高了。”我有些咂舌,“不过,你那么细心,交给你,我们就放心了。”

我本以为提议出来后,怎么也要准备三五天,没想到许晨曦的办事效率这么高。说好了这件事后,她就先回家了,而且她还把去海边的一切准备活动都揽了过去,甚至包括买票。“啊,大海。”杜鹃往后一躺,贴着凉席一脸向往地说道,“扇儿,我怎么感觉晨曦好像早就准备去海边了啊?刚刚她说的那些,就像已经做了功课一样。”

我愣了一下,是啊,刚刚我只是提议去海边玩,但许晨曦很快就说起去Q城的银色沙滩,还说她姑姑在那边有别墅,甚至还知道别墅近期没有人住。

难道真的像杜鹃说的那样,许晨曦也早就准备去那里玩了?

我想起我提议去海边的一瞬间,许晨曦非常惊讶,就像是……

我的提议和她的计划重合了一样。

为什么?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晚上的场景,江淮在我身后喊住我,他手里抓着的那张海报——

难道许晨曦知道这件事?“扇儿,扇儿!”杜鹃忽然推了我一下,满脸抱怨的神色,“别发呆啊,我喊你好久你都没回应。”“我有点儿困,大概是昨晚我爸妈回来,我太兴奋,所以没有睡好。”我胡诌了一个理由。

杜鹃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你睡会儿午觉吧。”“嗯。”我应了一声,送走了杜鹃,回到走廊上坐下,一时间心里非常乱。

会顺利吗?

一切会按照我的想法往下走吗?

我们几个人能够回到曾经亲密无间的模样吗?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竟然睡着了,短暂的睡梦里,我似乎听见走廊传来小孩子的笑闹声,眼前是亮白的日光,将一切都照亮。

梦里的我似乎才八九岁,许晨曦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头发上别着一个蝴蝶发卡。杜鹃笑着跳着,江淮站在凳子上,踮着脚要去摘葡萄架上的紫葡萄。“喂,苏扇儿!”江淮喊着我的名字,拎着葡萄在手里晃,“这串最好的给你,一定很甜的。”“江淮偏心!”杜鹃立刻叫了起来,“我也要最甜的!”“哈哈!”我开心地笑起来,将葡萄举得很高,可是就在这时,一切都消失了。四周一片黑暗,嬉闹的孩童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一圈浅紫色的光晕。

那是一串挂在黑暗中的葡萄,那样美丽,美得不真实。“扇儿,扇儿,快醒醒。”

有人轻轻摇着我,我缓缓睁开眼睛,黑暗像是破碎的玻璃一样四分五裂,很快就被白色的天光取代。

映入眼帘的是妈妈带笑的眼睛。“妈妈?”我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快起来,看看你爸爸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妈妈神秘一笑,将我从凉席上拉起来。我整个人还处于梦游状态,任由她拽着我往前走。

当我走到铺子里的时候,就看到爸爸一脸灿烂的笑容。他见我出来,朝我挥了挥手,献宝似的说道:“快来看。”

我好奇地走过去,放在桌上的是一个大大的纸盒子。

我打开盒子,里面立刻伸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睡意全跑光了:“小狗!”“怎么样,喜不喜欢?”爸爸得意地看着妈妈,“看,还是我的礼物最受丫头喜欢了。”“这明明是扇儿的外婆托人送来的,你只是去接了一下,怎么就变成你的礼物了?”妈妈自然不服气。

我没理会他们你来我往的斗嘴,径自将小狗从箱子里抱出来。这是一只小小的哈士奇,从箱子里出来之后特别兴奋地跳来跳去。“你外婆知道你考试结束了,家里的大狗生了小狗,特地留了一只给你。”妈妈笑着说道,“给小狗取个名字吧,扇儿。”

名字啊……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之前的那个梦。“叫葡萄吧。”我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头,“我的葡萄。”

爸爸和妈妈对视了一眼,同时笑着说道:“就叫葡萄!”

我走进院子,葡萄跟了进来,它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眼里满是到了陌生地方的新奇,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好像很兴奋。

我在院子里一个角落蹲下,伸手触碰着被太阳晒热的土地。

这个地方曾经长了一株大大的葡萄藤,葡萄藤下的我们总是那么高兴,然而三年前,失去笑容的那个盛夏,属于我们的葡萄藤再也没有长出一片绿叶。

葡萄走到我身边,用头蹭着我的手,新的葡萄开始在这个院子里扎根,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期待,属于葡萄藤下的笑声也要回来了?

这应该是个很好的开始吧!哪怕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开始,只要是美好的,有何不可呢?第二章蝉在叫,人坏掉

你永远不会知道,那年你站在教室外面跟熟悉的男生借书,我坐在教室里,并没有看你,而是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笔。谁都不知道,我的眼睛从头到尾一直注视着映在窗户上的你。——江淮01

大巴车在夏蝉唧唧的吵闹声中渐渐驶出这条古老的、被法国梧桐笼罩的街道。

我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杜鹃坐在我身边,她兴奋得手舞足蹈,惹得车上的人纷纷侧目。

许晨曦做事情很靠谱,她一个人搞定了去的路线以及车票,江淮也答应一起去,不过他并没有和我们坐同一辆车。他在昨天就出发了,说是先去做好准备工作等着我们。

我们所在的城市距离Q城的银色沙滩并不远,坐公交车去市中心的汽车站,再乘坐一个小时的大巴车,就能抵达海边。

下了车之后,杜鹃率先跑下去,许晨曦走在我前面,我最后一个下车。“大海,我爱你!”杜鹃夸张地把双手放在嘴边,冲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吼道,“大夏天能来海边,真的太好了!”“呼……”我提着行李站在杜鹃身后喘着气,许晨曦将自己的宽边草帽戴在了我的头上,指了指我手上大大的箱子,问道:“要不我帮忙一起提箱子吧?”“不用,我还能撑得住。”

因为是夏天,我们要带的衣服比较少,所以我们三个人把衣服放在了一个箱子里。许晨曦瘦瘦白白的,杜鹃小巧玲珑的,所以我很自觉地承担了提箱子的任务。“那我们先去住的地方把东西放下来吧,然后换一身泳装去海里游泳。”许晨曦说着,冲着完全陶醉了的杜鹃喊了一声,“杜鹃,走啦!”

顺着海岸线一直往前走,就会看到成片的沙滩小店——冰激凌店、奶茶铺、沙滩烧烤、小旅馆,看得人眼花缭乱。

大大的遮阳伞立在沙滩上,穿着比基尼的美女懒散地躺在伞下的躺椅上,只是这么看着都让人觉得十分惬意。

我们要先去许晨曦姑姑的别墅,虽然我和杜鹃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见到那么漂亮的别墅时,还是惊得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睛。“到了啊。”江淮的声音响起,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江淮戴着一顶鸭舌帽站在一楼的窗户边,窗帘在他身侧被海风吹起来,荡来荡去的,像是一幅青春插画。“我们到了!”杜鹃率先跑了过去。

江淮一手撑在窗台上,一跃而起,直接跳出了别墅。

他面带笑容地朝我走来,然后伸手接过我手里拎着的箱子,轻声说道:“辛苦了。”“没事,不是很重。”我说道,看着空荡荡的双手,一时间有些失神。“扇儿,进来洗个澡,我们休息一下,然后再去海边走走。”许晨曦站在门边,稍稍侧着身体看着我,“再晚天就要黑了。”

我回头看了江淮一眼,他冲我点点头,说道:“你们快去,晚点儿还有个人来。”“还有个人?”我惊讶地问道,“还有谁?”

江淮眼里的笑意似乎深了一些,他看着我说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忽然有些好奇,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只是……不太可能吧。

不过,既然那个人会来,那么晚点儿就能见到了,也不需要去猜测来的人会是谁。

别墅里的浴室非常大,容纳我们三个女孩子绰绰有余。

坐了一路的车,浑身散发着一股怪味,我们决定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出去玩。

我躺在大大的浴缸里,将头枕在手臂上,杜鹃将水花拍得到处都是,这家伙像是永远都有用不完的体力一样。许晨曦就安静多了,她拿着花洒慢慢地冲着身体,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膀上,看上去就像是坠落人间的天使一样。

我没来由地想起那天我拿着海报去找许晨曦,意外看见江淮的场景,心里似乎涌上了一股酸涩的味道。那是一种葡萄未成熟就偷吃,被酸到眼泪都要掉下来的味道。

我滑下浴缸,让温水漫过头顶,忽然觉得自己很差劲。

明明已经想好了,要借着这次海边之旅让我们回到过去,可是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不在乎。“小苹果!”杜鹃冷不丁地喊了一声,“我忽然想起来,扇儿,你是不是有这么一个绰号啊?”“喀喀……”我被呛到,连忙从水里浮上来,抹去脸上的水。

杜鹃忽然把脸凑过来,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一双眼睛亮亮的:“果然,扇儿的脸捏起来还是那么舒服,红红的,像苹果一样。”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小苹果”这个绰号真的太让人怀念,又太让人想忘记了。

这两种心情同时出现,让我本就有些酸涩的心里多了一丝疼痛的感觉。“杜鹃,你是不是也有个绰号?”许晨曦挪开花洒,看着我们,“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叫‘小鸟儿’吧?”

我和杜鹃的绰号还是念小学的时候班上的男生取的,给我取“小苹果”这个绰号,是因为我的脸上肉嘟嘟的,又特别容易脸红,像熟了的小苹果。所以每次我脸红,男生们就起哄:“你们看,小苹果又熟啦!”

每当这个时候,杜鹃就会跑去教训那些男生,那些男生一边跑一边喊杜鹃:“看啊看啊,小鸟儿又飞起来啦!”

杜鹃越发气急败坏,现在想想,那样的时光真的好遥远。“这么说起来,好像晨曦从来没有被取过绰号呢!”回想起来,好像许晨曦一直都是安静地跟在我和杜鹃身边,她能坐在一边半天都不说话,怪不得她的学习那么好。“嗯。”许晨曦轻声应了一声,关掉了花洒,穿上衣服,用毛巾包住头发,“我洗好了,先出去等你们。”“嗯!”杜鹃点点头,也终于放开我的脸,老老实实地洗澡去了。

等我们三个终于收拾妥当,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太阳已经到了西边,半个小时后就要落山了。不过海边的晚上也很好玩,听早来一天的江淮说,这几天海边都有篝火晚会。

推开别墅的门,风夹杂着大海的味道扑面而来。

许晨曦抓住我的手臂,冲我笑了笑,说道:“走吧。”

再看杜鹃,已经如脱缰的野马般冲着不远处的大海狂奔而去了。

我回过头看了看跟在我们后面的江淮,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也在看着我,眼神里藏着一丝淡淡的笑意。02

夜晚,大海美得就像一幅画卷,星星密密麻麻地将整个天空铺满。“真好啊。”我仰面躺在沙滩上,星星像是要落进我的眼睛里一样,“简直太美啦。”“是啊,扇儿,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许晨曦躺在我身边,轻声问我,“以前总觉得时间还很多,我们还很小,可以有很多的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但一转眼,升学考试都结束了。”“没有想过啊。”

提起这个问题,我就想逃避,觉得两个多月的假期随便什么时候去思考都行,却又明白其实我根本不愿意去想。

未来什么的,总感觉像这漫天星光一样,很遥远,但看上去又很近。“江淮,你呢?”许晨曦转过头,看着坐在我们旁边的江淮,他和我一样,话很少,甚至要比安静的许晨曦还要少。“大概会继承家里做烟花的手艺吧。”江淮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杜鹃愣了一下,坐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淮。“继承?那江淮你自己呢?除了家里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非常想做的事情?”

我有些好奇江淮会怎么回答,某种程度上,我和江淮有些像。

江淮家的烟花手艺已经延续了几百年,据说从清朝开始,他家的烟花就做得非常好。很多祖传的手艺都是一代一代传承的,我们这一代人大多都是独生子女,这就意味着江淮必须继承家里的烟花铺子。

而我家是做扇子的,爸爸逃离了跟爷爷做扇子的命运,逃去了国外,所以扇子铺一直是爷爷在支撑着。我、杜鹃、江淮,我们三个人的命运都非常相似,只有许晨曦没有需要继承下去的东西。花店的生意谁都可以做,但一代一代传承的东西却不是谁都可以的。

杜鹃家的刺绣非常有名,据说杜鹃的曾祖母绣的一幅“凤穿牡丹”还被名俗馆收藏着。

等待杜鹃的似乎只有一条路,所以她很在意江淮的答案,像是知道了他的答案,就能知道自己要如何选择一样。“我喜欢烟花。”江淮轻声说道,“你们不觉得很了不起吗?看上去不起眼的烟花筒,点燃的瞬间在空中留下璀璨的模样。”

杜鹃若有所思地盯着大海发呆。“好啦,我请大家吃冰激凌吧!难得大家出来玩,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我被这沉闷的气氛压得有些难受,站起来指着不远处的冰激凌店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江淮陪扇儿去吧。”许晨曦在我身后说道,“一个人拿起来也不方便吧。”“呃?”我有些讶然地回头看向许晨曦,她双手抱着膝盖,背朝着我,我也看不见她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让江淮陪我一起去这样的话。

江淮没有说话,他已经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走吧。”

我被他拽着往前走,大脑一片空白,走了几步才想起江淮还拽着我的手。我本能地想甩开他的手,但最终我没有动,任由他拉着我,走到一家冰激凌店门口。

江淮最终还是松了手,那么自然地、漫不经心地松开了。

我走进了冰激凌店,低头看着柜台上放着的单子。“小苹果。”在我纠结要点什么口味的冰激凌时,一个带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猛地抬起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冰激凌店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子少年,和江淮偏白的肤色不一样,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喜与笑意。

他张开手臂朝我扑来,在我发愣的时候用力抱住我。“哈哈,三年不见,小苹果,你的脸还是这么可爱啊!”“喂!”我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用力推开了他,瞪着他说道,“明清河,就算我们三年不见,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没错,这个大男孩就是那张合照上、总会在假期出现在清塘街上的少年明清河。“江淮。”明清河冲着站在冰激凌店门口的江淮挥了挥手,当是打招呼。

江淮走进店里,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到的?”“刚到,在那边遇到杜鹃她们,晨曦告诉我你们来这里了,我就来看看了。”明清河笑得很爽朗,他搂住我的肩膀说道,“三年不见,大家都没怎么变嘛。”

高中时期的寒暑假,明清河没能来清塘街,因为假期早就被各种补习占满了。“难道你说的还有一个人就是明清河?”我之前还有些好奇,江淮说还有一个人晚点儿到,我想过可能会是明清河,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嗯。”江淮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问题,“前天跟这家伙在网上遇见,提起我们会来海边玩,清河就表示一定要来。”“小苹果,你太不够意思了。”明清河忍不住抗议,“你竟然没想到喊我,亏我还一直记挂着你们这几个家伙。”“你们真慢啊!”杜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估计是等不及了,便直接过来了,她一把拿开明清河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对着明清河怒目而视,“喂,一来就占我们扇儿的便宜,江淮,你竟然就这么看着!”

我飞快地看了江淮一眼,他像是没有听到杜鹃的话。

我说:“没有,我和清河是兄弟嘛。”“听到没有?”明清河得意地看着杜鹃,“小鸟儿,三年不见,你的身高怎么还和三年前一样,没有长进?”“什么?”杜鹃顿时怒了,“明清河,你找死啊!”

作为一个身高一米五的女生,杜鹃最讨厌别人说她个子不高了。

明清河一脸“你揍我啊,你快揍我啊”的表情,继续逗着杜鹃。

他说:“其实小巧一点儿也好,浓缩就是精华,对不对,小笨鸟儿?”“明明长高了半厘米!不信你问扇儿啊。”杜鹃抓狂了,她抓着我,把我推上前,“扇儿,你说,我是不是长高了?”“噗。”明清河被杜鹃逗笑了,“半厘米你也好意思说啊。”

杜鹃顿时就怒了,她跳起来,一拳揍在明清河的脸上:“明清河,你这个大笨蛋!”03

我们拿着冰激凌往回走,我走在最前面,江淮一言不发地走在我身边,明清河和杜鹃两个闹腾的家伙从冰激凌店一直吵闹到现在,并且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看着这两个人,总会让人心情好起来。

远远就瞧见许晨曦坐在沙滩上,她的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夜色之下,看上去神秘又带着一丝忧伤。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浮上了一丝罪恶感。

这熟悉的罪恶感从遥远的年代一直持续到现在。

记忆里的许晨曦,也是这么安静地待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寂寞的样子。

为什么没有想起来呢?我们在冰激凌店说笑的时候,为什么我没有想起来?这个时候的许晨曦一个人待在那里啊!

我加快脚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将拿在手里的冰激凌递过去。

我说:“晨曦,给你,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许晨曦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没有啊,也没有很久,其实一个人待在这里感觉也不坏。”“是这样吗?”我看着她的眼睛,企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好让我知道她是在说谎,是在逞强。

然而没有,我什么都看不到。

她点头说道:“嗯,就是这样。”

她接过冰激凌,咬了一口,脸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是香草味的,扇儿,你还记得啊?”“嗯。”

我想起大家一起玩,一起去吃鲜奶蛋糕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问许晨曦吃什么味道的。我最喜欢蓝莓味的,奇怪的是,好像大家都喜欢吃这个味道的。

最后,每次都是许晨曦吃得最慢,但她都会吃完。我偷偷观察过她的表情,发现她并不喜欢这个味道。第二天,我买了很多口味的小蛋糕过去给大家吃,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喜欢吃蓝莓味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许晨曦喜欢香草味的,杜鹃喜欢草莓味的,江淮喜欢柠檬味的,而明清河不喜欢吃甜品。

我没有说破这件事,只是牢牢地将这些记在了脑海里,没有人应该将就另一个人。“扇儿!”杜鹃跑到我身边,一脸兴奋地说道,“快看那边,那边好多人,江淮说那边有篝火晚会,还有乐队来演奏,我们也去看看!”“好啊!”我将冰激凌全塞进嘴巴里,杜鹃把我拽起来,我连忙回头喊了一声:“晨曦,一起来啊。”

许晨曦的眼里有一闪而逝的错愕,但消失得太快,以至于我怀疑那根本没有出现过。“你们慢点儿!”明清河抱怨了一句,“我说小鸟儿,你怎么像个汉子一样?小心以后交不到男朋友。”“要你管!”杜鹃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明清河一眼,然后一手抓着我,我另一只手拽着许晨曦,我们三个人完全无视明清河和江淮,朝着人群跑去。

盛夏的海边,很多人聚集在这里,篝火跳跃的火光照着每个人的脸,好像所有人都很开心,没有一点儿烦恼一样。

杜鹃拽着我们挤进了人群,从最外层挤到了最里层。

最靠近篝火的是一个由五个人组成的乐队,敲架子鼓的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女生,她敲得很有力量。

女生后面是个胡子拉碴的帅大叔,他手里抱着一把马头琴,手指在琴弦上撩拨,沧桑性感的歌声将夏夜衬托得越发美丽。

大叔旁边是一个穿着红色比基尼的女人,她化着很浓的妆,像烈焰一样的唇彩让她看上去就像女王一样。

她弹着电吉他,非常有激情。

另外两个男生年龄和女生差不多大,一个吹着笛子,一个吹着古勋。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我从不曾见过这样的乐器组合,但他们奏出来的曲调非常好听。“来跳舞吧!”敲着架子鼓的女生忽然喊了一声,接着用力敲了一下鼓面,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我回头看了一下,只见原本围观的人全部围着篝火跳起舞来。

这一下就显得我们三个人格格不入起来。

杜鹃松开我的手,跟着那群人跳起来,我和许晨曦对视了一眼。我在纠结要不要穿过人群离开这里,因为跳舞什么的,我不会啊。“来跳啊。”原本吹着古埙的男生朝我们挥了挥手,加入了人群。

他看我和许晨曦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微笑着走向我们,并且抓住了许晨曦的手说道:“来,我教你。”

许晨曦无措地看了我一眼,我笑着松开了她的手。男生就拉着许晨曦,很有耐心地教她跳舞。

杜鹃已经完全投入进去了,许晨曦也一副不用担心的样子,我呼出一口气,然后从舞动的人群里往外走。明清河和江淮正好走到人群外,见我一个人出来,都有些意外。“那两个家伙呢?”明清河问我。

我回头指了指那边,耸耸肩说道:“都在玩呢。”“我也去!”明清河的闹腾程度绝对和杜鹃不相上下,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淡定,他很快就穿过外面围观的人走进去了。

剩下江淮站在我面前,看上去好像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于是我问道:“你不去吗?”

他摇了摇头,往回走了几步,在沙滩上坐下。我想了想,走过去坐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海浪一下一下地拍过来,在离脚尖十厘米的地方又退了回去。“你怎么不去?”江淮忽然回头问道。“不知道。”总觉得我的心情很微妙,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有些茫然,有些害怕,还有些难过。

江淮有些意外。

他看向大海,说道:“你看,星星都掉进海里了。”“是啊,掉进去了呢。”我双手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江淮。”“嗯?”他应了一声。

我张了张嘴,想要问他,现在他心里的苏扇儿是什么样的。“没什么。”我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没错,一个人面对江淮时,我苏扇儿只是个胆小鬼。04

篝火舞会结束之后,我们找了一家店吃了晚饭。回到别墅,大家都累了,没怎么聊天就回房间睡觉了。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漫天星光,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睡不着。

杜鹃依稀在说梦话,也不知道睡在隔壁房间的许晨曦有没有睡着。

辗转几次,我终于妥协了。我从床上坐起来,推开窗户,清爽的夜风迎面扑来。大海在距离别墅不远的地方,站在这里,可以看见海面像是蒙着一层薄纱一样美丽。

我轻轻地推开房门,想要出去走走。从那天在学校见到江淮,我的心里一直像压着一块海绵一样,吸满了回忆的海绵沉甸甸的。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一抹光亮投过来,我这才发现,原来楼下大厅的灯没有关。再往下走了几步,就看到大厅里坐了两个人。

我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宛如被冰冻住。

坐在大厅里的两个人是江淮和许晨曦。

江淮坐在那里,许晨曦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画面那样温暖。

墙上的大钟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宛如我最不愿意醒来的噩梦。

灰姑娘的公主梦只到十二点,而我的逃避好像也只能到此为止。

从那天起就逃避的东西,此时此刻那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我转身往回走,不想破坏那样的画面。

我没有回房间,而是走上了天台。夜风吹在脸上很涩、很疼,我用手去摸自己的脸庞,这才发现脸早已湿透了。

我坐在屋顶上,双腿悬在栏杆外,随着夜风晃啊晃。依稀记得谁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人之所以会哭泣,原因分两种,第一种是为了自己,第二种是为了别人。

觉得自己可怜,觉得自己委屈而流泪,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我想我一定还是个小孩子吧。

因为这瞬间,填满我胸腔的分明是委屈。

一个人在天台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到心里不那么难受了,我抬起手,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

下楼梯的时候,我发现大厅里已经没有人了。我推开门往外走,然而我刚走了一步,就听见了一个声音。“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那个人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冷清,三年的隔阂感,在这一瞬间清楚地传达给我了。

不管我们装得有多好,表现得有多不在乎,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我们早已陌生到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地步。“做了个噩梦,梦醒了睡不着,想出去走走。”我说道。

我没有回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他不去睡觉,待在漆黑的大厅里要做什么。这个时候,我完全没有心情去想这个问题。

我关上门,走出别墅大门,再往前走了五十米,柔软的沙滩就在脚下了。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原来在炎热的盛夏,后半夜的海风吹在身上还是会感觉冷。

我抱着双臂继续往前走,海边似乎有人。我迟疑了一下,没有再往前走,然而一阵哭声被海风吹进我的耳中。

我吓了一跳,头皮发麻。

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在哭呢?

我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一步一步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其实有句话说得很好,人之所以害怕,是因为看不见。如果我不去看个究竟,那么今晚的这个哭声一定会成为我心里的阴影。

我慢慢地往前走,黑影离我越来越近,终于在暗淡的星光下,我看清了是谁在哭。

蹲在沙滩上的是个长发女孩,她的衣服和样子都有些眼熟。等再近一些,我忽然发现,这个女孩不就是之前在篝火边敲架子鼓的人吗?

我愣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思绪瞬间又被打乱了。

为什么这个女孩在哭呢?

那时候,她快乐得像永远不会伤心难过。她敲架子鼓的时候明明那么有力,像她那样的姑娘,怎么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蹲在沙滩上哭得像个疯子?

我在她面前蹲下,地上摆着几个易拉罐。

我捡起来一看,那是空掉的啤酒罐。

像是感觉有人在身边,哭得忘我的女孩终于抬起头来。淡淡的星光照亮她湿透了的脸庞,她的眼睛被眼泪洗过,亮得不可思议。“你是谁?”她困惑地看着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只是出来散散步。”我冲她友好地笑了笑,“我认得你,你是乐队的架子鼓手,我看过你敲架子鼓的样子。”

她沉默了一下,接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真是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独处的机会,难得哭一哭也不可以啊?”“不是,不是。”我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有些意外,不过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她从地上拿起一个易拉罐递给我:“这么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你一定也有什么不快乐的事情吧!在这里遇见,也算是一种缘分,坐下来陪我喝一会儿吧。”“我不会喝酒。”我说着,没有去接她递过来的东西。“哈哈。”她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就像刚刚没有哭泣一样,“放心吧,这是可乐,之前去买啤酒,店家拿错了一罐,本来以为这罐要浪费了,没想到会遇见你。”

我这才放心地接过来,打开易拉罐,凑近闻了闻,的确是可乐。“是不是特别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哭?”她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算了,跟你讲一讲也好,我也没有人可以说。你就听一听吧,当一回垃圾桶,那罐可乐就当我付给你的酬金。”“你说,我在听。”我轻声说道。05

她的故事是从五年前开始的,乐队里弹奏马头琴的帅大叔曾经是她的恋人。她想她是真的非常爱他,爱到不顾一切跟着他天南地北地走。云南、西藏、黑龙江,他们用音乐丈量土地的长度与宽度。

乐队里吹古埙的少年是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他们都很热爱音乐,所以他们聚在了一起,组成了这样一个气质独特的乐队。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那样快乐,她以为他们会永远这么快乐下去。可是后来,一切平衡被打破了。乐队的吉他手停止了漂泊,回家结婚了,新来的吉他手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那个女人比她大很多岁,从那个女人加入的那天起,有些东西就开始变了。

但她并没有在乎那些细微的变化,因为乐队里只有她们两个女性,所以她和吉他手相处得很好,她将吉他手当成自己的姐姐。她无论做什么,总会带着吉他手,因为她不想让新加入的吉他手觉得被冷落、被丢下了。“我真是个大笨蛋。”她自嘲地笑了起来。

有一天,演奏结束之后,帅大叔忽然跟她提出分手。她无措得像个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曾深爱她的他,会风轻云淡地对她说出那两个字。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多想,直到有一天,她从半开的门缝里看到吉他手依偎在帅大叔怀里,她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她也想过离开,但她觉得不甘心,于是她让自己变得更好。

她想,假如有一天她比吉他手还要耀眼,帅大叔会不会再回头呢?“你知道吗?”她说道,“就在刚刚,他对我说,他和她已经分开了,他想要重新和我在一起。他喜欢我打鼓时的样子,他还是喜欢我的。”“呃?”我错愕地看着她,“你一直想要的……实现了?”

她抹掉眼泪,摇了摇头:“我曾经以为这样我就会快乐,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当这一天真的来了,我却一点儿都不快乐。我很难过,我难过得再也忍不住了。”“为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她的心愿达成了,反而会这么不快乐?

她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踉跄着站起来,然后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的故事说完了,果然舒服多了。好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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