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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07 19:3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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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菲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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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时王子

僵时王子试读:

I

SBN:9787519000714本书由中信联合云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I

一匹棕马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它身后沾满尘土的马车叽叽喳喳地摇动着。

爱丝塔静静地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那颠簸震荡的世界。黑棕枯树、偏斜石屋、土黄大地、苍白天空进入爱丝塔眼帘,这一切在她眼中都是灰暗。

逐渐缓慢的马车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从坐位起身移动的马车夫让木车左右晃荡,爱丝塔听见沉重的行李丢落地时发出的碰撞声。戴着破旧帽子的马车夫把车门打开:“到了。”爱丝塔踏下马车,马车夫收了钱,爬上马车,一挥缰绳就离开了。

爱丝塔环视四周。

失落的气氛笼罩着这阴沉的小镇,在外面的镇民头也不抬地站在那,好像一个能做的事都没有,全无生活的意义,缺乏动力又缺少快乐。“爱丝塔。”史瑞革斯从枯树弯曲黑影下走了出来,耀眼阳光直射他身上。“史瑞革斯,你怎么在这?”史瑞革斯从小就与爱丝塔住在一起,这几年爱丝塔都不知道史瑞革斯去到哪里,做过什么,“你还好吗?”

史瑞革斯来到爱丝塔身边,他走过爱丝塔,走向行李。“我父母呢?”爱丝塔一路上都能想象到她的父母站在小镇的市中心,戴着那“不论怎样我们都会支持你、理解你”的笑容等她归来。

即将拿起行李的史瑞革斯停顿一霎:“他们……”他的眼睛向下看去,“去世了。”

史瑞革斯提起沉重行李,他想将一切都告诉爱丝塔,需要将一切都告诉她。望向爱丝塔,他寻找着适当的词语:“爱丝塔……”“你说什么?”爱丝塔缓慢地、沉重地意识到为什么她父母没有来接她:“怎么会这样?!”

史瑞革斯向爱丝塔走前一步,爱丝塔立即转过身避开他的目光,爱丝塔不希望史瑞革斯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当爱丝塔稍微镇定下来时,她缓缓转身,见到史瑞革斯仍站在原地,提着行李,等着她。

史瑞革斯什么都没说,只领着爱丝塔到了一辆双轮马车前。

马车没缰绳、没马具,就好像马不存在一样。爱丝塔的视线移到马车后的枯树林中,爱丝塔没看到马的踪迹:“马在哪?”心想史瑞革斯不会连马都看不好,爱丝塔带着怀疑的眼神转身看向围绕市中心的人们。“没有马。”史瑞革斯把行李放上马车。“那你是……”看到史瑞革斯站到马车前,爱丝塔就知道这马车是史瑞革斯拉来的,爱丝塔本能地退后一步,在她眼中马车不用马拉太不正常了,“我、我可以走回去。”“上来,不管你坐不坐我都要把它拉回去。”

爱丝塔在车边前后走动着,她考虑了史瑞革斯说的观点,虽然史瑞革斯说得没错,可这不是马拉的马车……“我还是自己走好了。”一手放到坐位的扶手上,爱丝塔向史瑞革斯说道。

史瑞革斯理解地点点头,他将马车的前端抬起,开始向前进。

一阵冬风吹来,寒冷又干裂地拍打爱丝塔的脸颊,她回头看了看那些依然眼睛无神的镇民。爱丝塔的家庭虽然不像那些贵族大家庭奢侈和富裕,但他们绝对不是末落贵族,不可能连马都没有。爱丝塔快步跟上史瑞革斯,那破旧的小镇和那些苦闷的人们逐渐消失在枯树中……

一开始平坦易行的回家小路逐渐弯曲陡斜。森林的枯木将太阳遮掩,小路两旁是毫无生气的寂静。

这片森林归爱丝塔的父亲塔百腾·亚诺所属。塔百腾的父母拥有财富但不是贵族,这片美丽的森林与贵族的身份都是塔百腾在战场上赢得的。在战场中塔百腾的称号是金色狂牛,因为他强硬的攻击方式,勇猛的作战手段和黄金色的头发。这片森林的名字是雪,因为它漫长的冬季与亮丽的雪景。“需要坐上来吗?”在爱丝塔切身感受多天困在马车中、毫不活动身体的酸痛时,史瑞革斯陡然说道。

爱丝塔吃惊地向史瑞革斯看去,史瑞革斯已经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待着。“我……”爱丝塔缓缓地来到马车旁,她的手再次扶到马车的座位上。“上来。”史瑞革斯把马车的前端放下。他看着爱丝塔有点犹疑,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上车。

马车再次开始移动,靠在靠背上爱丝塔抬头感到从黑枝之间照落的明亮阳光。阳光的温暖浸入爱丝塔心灵,减轻冬天的寒冷,平稳她的呼吸。

爱丝塔低头看着土黄的小路,现在的雪森林早该被厚雪覆盖,可是地面上一片雪花都没有。

爱丝塔闭上眼睛,冰凉的微风不再寒冷,灿烂的阳光不再刺眼,曾经熟悉的雪森林变得有些陌生,但在这陌生中又似乎存在无限的可能性。爱丝塔不经意地回想起儿时那觉得世界无限巨大的心情,想到那随时随刻都能跳下马车,去采路边花朵的自己。

她哼起一首儿时听过的歌曲,由她轻柔的歌声带起那熟悉的曲调打破森林的沉静,在树与树之间荡漾。

这时史瑞革斯张开口与爱丝塔一同歌唱,他嘹亮的歌声像河石一样衬托爱丝塔如流水一般的哼声。听着史瑞革斯唱那熟悉的歌曲,一丝睡意渐渐占据爱丝塔意识。

不久后只有史瑞革斯的声音在森林中回荡……

一只手碰着爱丝塔的手臂让她惊醒——史瑞革斯出现在爱丝塔眼前,在他身后是爱丝塔熟得不能再熟的石堡,爱丝塔出嫁前这一直是她的家。踏下马车爱丝塔无法把视线从这古老的建筑上移开,石壁就像往常一样露出石砖本身的灰白色,除了黄棕色的大木门不知在什么时候附加了更多黑铁条,环绕石堡的矮石墙上许多石砖有点破裂,在石墙上的铁栏有些弯曲之外,石堡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庄重。

史瑞革斯把行李从车上拿下,将马车带走。当他跑回来时,爱丝塔仍在原地着迷地看着石堡。“爱丝塔。”史瑞革斯的声音唤回走神的爱丝塔。

爱丝塔随着史瑞革斯走到门口,史瑞革斯将高大的木门推开——爱丝塔能想象到温暖的空气从里面涌出,烤面包的香味在走廊中飘荡,当爱丝塔深吸一口气时,她似乎闻到了淡淡面香——沉重的木门后只有不流通的冰冷空气。

爱丝塔踏入石堡中,她皮靴的落地声在大厅中响亮地回荡,让这空间显得空荡、死静。史瑞革斯提起行李,在大厅的大理石上踏出“嗒嗒”的脚步声,他来到爱丝塔身旁,陪着爱丝塔前进。

冷色的光芒穿过高瘦的落地窗户,照亮石堡的内部。指尖摸过楼梯扶手,爱丝塔最先感到硬木的冰凉,手指脱离扶手,她的指头被一层从扶手上擦下来的灰尘覆盖。爱丝塔用手擦去扶手端的灰尘,在空中飞扬的尘味刺入她嗅觉,她的整个家全被染上这灰色的格调。

史瑞革斯来到爱丝塔身后。“爱丝塔。”史瑞革斯突然而来的声音吓着爱丝塔。迅速转身,爱丝塔脚后跟碰着楼梯的台阶,她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爱丝塔记起丈夫把自己推出宅邸时大腿碰撞坚硬石梯那阵阵干疼。爱丝塔相信她丈夫对她说的一切,确信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但他刹时变心了,毫不留情地赶走爱丝塔,他们的婚姻就这样了结。

爱丝塔闭上眼睛,接受自己这不幸的命运,她等待撞击地面的时刻——响亮的碰声在石墙中回荡,爱丝塔感到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腰,阻止她坠落。睁开眼睛爱丝塔看入史瑞革斯的双眼——他们过近的距离让爱丝塔羞怯。

推开史瑞革斯,爱丝塔的手梳过变乱的长发后才想起她梳理头发的手就是她抹去灰尘的手。“佣人去哪了?”拍掉手上的灰尘,爱丝塔理顺衣服,平复心情。想一想,史瑞革斯应该是为缺乏清理,布满灰尘的屋子道歉,其实他没必要道歉,照顾石堡不是他的责任。“他们离开了。”史瑞革斯简单、平静地回答,他将掉落在地的行李提起。“都离开了?”有些佣人,像是厨师帕比,从爱丝塔出生时就开始为塔百腾工作,他们的离别爱丝塔不能想象。“是的。”“为什么!”爱丝塔心想不该这么问,她不能指望史瑞革斯为她回答这样的问题——“不要担心,他们做的事我都能做。”史瑞革斯正经地说道。

这让爱丝塔的嘴角翘了起来:“我不想把你当成佣人。”“没事。”

忍不住笑出声,爱丝塔微微低下头,用垂落的金发遮着史瑞革斯的目光,笑容一直挂在她嘴边。她踏上楼梯,走过画廊,在一个简洁、不高不大的棕门前停顿。

打开房门,一股温暖的气流从房里涌出——这是爱丝塔的房间。

爱丝塔的房间一点都没变,她第一次猎下的黑狼皮仍放在梳妆台前的椅背上,她最心爱的粉色兔娃娃仍在深色的木柜上,歪着脑袋、用那绿钮扣做的眼睛看着她。爱丝塔用指头触摸小时候在床的四柱上刻下的花纹,绿色的金边床帘绑在床柱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软枕、绿色的厚被都整齐地铺在床上,黑木在壁炉中燃烧,这都是史瑞革斯做的?

当爱丝塔在床上坐下时,她觉得自己真的回家了。

史瑞革斯向坐在图书馆窗边的爱丝塔说道:“晚餐已经准备好。”

窗外细长的枯枝被风吹动,时不时敲打玻璃,今天的黄昏并没让天空变红,只是逐渐变暗。“下个春天,我一定会让花园开满花朵。”望着那黄色的土地和枯萎的植物,爱丝塔能想象春季来临时绿叶在那些植物枯萎的身躯上长出,在这黄土上盛放出美丽的花朵。“是的。”

这简单的回答史瑞革斯想了片刻才回复,难道我这么没有园艺天分?

爱丝塔直接在图书馆的窗户旁吃了晚餐,她从来没一个人独自吃过饭。

背对着爱丝塔,史瑞革斯在壁炉前添加木柴,炉中的火光从史瑞革斯身体两旁射出,在他身后制造一条逐渐变宽的巨影。“史瑞革斯。”

史瑞革斯转过身,他的脸分别被火光和落日的余光照亮:“什么事?”“没什么。”爱丝塔闭上眼睛,她不想史瑞革斯知道她回来的原因,她不想史瑞革斯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她,为什么她会如此失颜面地回来?

爱丝塔再睁双眼,她见到史瑞革斯极度专注地望向窗户,斜视他的爱丝塔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专注。爱丝塔回想起小时候在图书馆中乱跑的史瑞革斯。

现在的史瑞革斯快步离开图书馆,但小小的史瑞革斯仍在爱丝塔脑海中快乐地跑动。年幼的她也出现在爱丝塔的记忆中。在图书馆里玩的她用尽全力去追史瑞革斯,每当爱丝塔追上史瑞革斯,她就会用力推史瑞革斯,一点都不考虑轻重。有一次史瑞革斯差点摔倒,如果父亲没挡在他面前……

塔百腾扶起史瑞革斯:“有没有事?”

史瑞革斯有点紧张地摇头,表示没事。

塔百腾看了看被爱丝塔弄乱的图书馆,大部分椅子都被爱丝塔推倒,许多的书本都散落地上,它们的封面被印上脚印。那时塔百腾只看了他的孩子一眼,拿了本书,就走了。

爱丝塔抬起头见到史瑞革斯回到图书馆,他为爱丝塔拿了一杯深色的酒。

爱丝塔把酒一口气喝下。

爱丝塔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舒适自然地醒来。

爱丝塔在床上坐了起来。推开被子,掀起床帘,明媚的阳光照到爱丝塔身上,已经是白天。昨晚爱丝塔是什么时候睡的觉,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从床上下来,爱丝塔挺胸伸了个懒腰,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她这一路上积累的劳累完全消散。爱丝塔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爱丝塔从首都带回来的衣服都整齐地挂在里面。看着眼前这些衣服,爱丝塔没有一丝穿上它们的欲望,它们只会让她想到首都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衣柜里还有爱丝塔去首都时留下的衣服。爱丝塔取下一件旧衣服在镜子前比画。把衣服套上身爱丝塔再看镜子,衣服她还能穿进去,但早就是过时气的土服装,爱丝塔想穿得漂亮点。脱下衣服,她想到母亲装满漂亮衣服的更衣室。悄悄打开门,爱丝塔伸出头左右看了看,确定走廊空空荡荡,只穿内衣的她就快速地跑到父母的房间中。

打开父母的房间,爱丝塔感到意想不到的寂静,爱丝塔这才想到她的父母都去世了。爱丝塔还是摆脱不了那转身就能见到他们的感觉。

爱丝塔不想继续待在这,但她也不想像懦夫一样逃跑。深吸口气,爱丝塔打开在窗户旁的小门,走进母亲的更衣室。

爱丝塔的母亲——珊卡是他们家第四个孩子,出生世家,她的家族势力强大,长大后不论珊卡嫁给谁都能提升对方的社会地位。珊卡从未上过战场,却熟通剑术,在剑术的比试中她从未输给任何人,她的称号是金燕,因为她不论攻击还是防守都快得像飞舞中的燕子。

珊卡与塔百腾在比武台上相遇。当塔百腾知道他的对手是女性时,他不愿与女性对战,那时珊卡可以不战而胜,但珊卡认为塔百腾又是一个看不起女性的自负大男人,遇到这样的男性,珊卡都要在武台上打到他们认输为止。因此当珊卡硬把塔百腾拉上武台时,她连续攻击而塔百腾毫不反击。

到最后他们都没分胜负,因为只攻不防的珊卡打不倒只防不攻的塔百腾。这就是珊卡与塔百腾的开始,从那场竞赛后他们一直都是同一阵线。

衣服以型分类,整齐地摆放在珊卡的更衣室,母亲把她最喜欢的几件衣服穿放在人形衣架上。拨过衣架爱丝塔随意选了一件简单的白色套装穿上身,她走到镜子前,看到穿着一件称身得体服装的自己。

在镜子前的爱丝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好好看看自己,她左看右看,还把白裙提起来在镜子前左晃右转。爱丝塔见到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一开始她认为自己的笑容会沧桑,她会笑得牵强——爱丝塔看起来很快乐,见不到任何悲伤。

爱丝塔从父母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走到楼下,四处寻找史瑞革斯。史瑞革斯在厨房外面,他的双肩随着一阵沙沙声,一前一后地移动着。“早上好。”她的声音让史瑞革斯迅速转身,摆在台上的利器叮叮当当地掉下。“爱丝塔,你怎么这么早醒?”史瑞革斯惊讶地说道。他低头看到掉了一地的物品,就有些着急地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金属。

来到史瑞革斯身边,爱丝塔蹲下帮他拿起地面物件,在台上湿润的磨刀石旁放下。爱丝塔在利器中认出史瑞革斯的双剑,她没看见残留在剑上那一点点粘稠的黑色液体。“早餐我马上做。”史瑞革斯擦干手,将爱丝塔从台前引走。

爱丝塔随着史瑞革斯走进厨房:“史瑞革斯,我想去拜祭一下父母亲。”

前后挪动桌上物件的爱丝塔抬起头才注意到她与史瑞革斯之间那沉重的气氛。“知道了。”盆碗拿起和放下的声音从史瑞革斯身前的台面响起,他熟练地烹调起来,“我去镇里一趟,回来就带你去。”

郁闷的气息散去,一切又恢复正常。爱丝塔感觉自己还有什么想说想做的,怎么都想不到那是什么又不想影响史瑞革斯做事,爱丝塔乖乖地离开厨房。

来到走廊,爱丝塔停下脚步。她错了,这一切都没恢复正常,她的婚姻结束了,她的父母去世了,而史瑞革斯——爱丝塔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他,或许这几年改变了史瑞革斯,史瑞革斯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更……

爱丝塔刚吃完早餐,史瑞革斯就将餐具收理。“我出去一会就回,待在这,不要出去。”

爱丝塔想说她不是需要史瑞革斯管的小孩:“好的。”

史瑞革斯清理好餐具和厨房就离开宅邸,向小镇前进,他孤独的身影被小路两边的枯树吞没。

现在石堡里就只有爱丝塔。接下来她应该做什么?爱丝塔在宽敞的走廊中晃荡,整座石堡里只有她的呼吸,只有她的心跳,这真是一种奇特的感觉。

爱丝塔来到史瑞革斯的房门前,她把手放在门上。

史瑞革斯还住在这吗?爱丝塔的手滑到门把上,她知道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不过她需要给自己一个进史瑞革斯房间的理由,爱丝塔把房门打开。

史瑞革斯的房间不比爱丝塔的房间大但比她的房间整齐,所有的物品都整齐地摆放,除了散放桌上的文件。爱丝塔拿出书桌上的书翻了翻,又把史瑞革斯的抽屉拉开来看了看,史瑞革斯好像回来一长段时间了。爱丝塔看都没看一眼有金鹰和双狼印章的文件上写了什么,更没注意到书桌上的文件有一层不起眼的灰尘。

爱丝塔在史瑞革斯的床上坐下,犹疑了片刻,爱丝塔把双脚提上床,倒在床上,她的双手放在腹上,十指交叉。

是不是爱丝塔在温和的首都待太久了,所以这熟悉的地方感觉陌生了?还是因为雪森林没下雪?

爱丝塔闭上眼睛。“爱丝塔,你怎么在这?”史瑞革斯进入爱丝塔的视线,在史瑞革斯脸上是狡黠的笑容。

爱丝塔猛然睁开眼睛,她的幻想让她赶紧下床,跑出史瑞革斯的房间。

蒸气从爱丝塔面前的铜壶喷出。把铜壶从火上拿下,爱丝塔带着两个瓷杯走到枯萎的花园。坐在长椅上,爱丝塔为自己倒一杯热水,将铜壶放在身旁。双手抓着发热的茶杯,爱丝塔轻吸了一口热水,她在壶里放了一点蜜根,让水喝起来甜甜的。看着土黄色的花园、弯曲的铁栏、黑暗的枯树森林和灰白的天空,爱丝塔的心平静如无波纹的湖泊,她又喝了一口甜水。“我回来了,爱丝塔。”在爱丝塔面前的史瑞革斯挡住了阳光,“我们去看——”“史瑞革斯!坐下!坐下!”爱丝塔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她扯着史瑞革斯的手腕把他揪到自己身旁。

爱丝塔拿起身旁的铜壶和空杯,为史瑞革斯倒了一杯温水,史瑞革斯接过杯子,却不喝一口。“爱丝塔,我们——”“陪我坐一会好吗?”爱丝塔喝了一口温水,她的身体向史瑞革斯靠去。爱丝塔深吸一口气,一阵久违的安宁将爱丝塔拥抱。她放在身旁的右手碰到史瑞革斯的手背,爱丝塔抓着热杯的左手将温暖从手心传到手背:“明天会不会下雪?”

一定是因为没有雪,所以爱丝塔才会感觉陌生!冬天的雪森林不可能没有雪。“不会。”史瑞革斯肯定地回答,“今年没下一场雪。”

史瑞革斯一直安详地陪在爱丝塔身旁,直到天空开始变暗。“晚了,今天就不去看你父母。”迅速站起,史瑞革斯向爱丝塔说道,“我要去准备晚餐。冷了,你不要在外面坐太久。”“史瑞革斯!”将爱丝塔手中的杯子倒满,史瑞革斯提着铜壶头也不回地离去,冬风吹过花园,干燥与寒冷是风的利刃,它们毫不留情地划过爱丝塔柔软的脸颊。

为什么史瑞革斯多待一会都不情愿?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阿德罗会刹时变心?为什么他们都能离爱丝塔而去?爱丝塔真的不理解……爱丝塔低下头,她感到哭前的酸痛。爱丝塔没哭,一滴泪都没落,就连她的双眼都没被泪水润湿。

将杯子中的水一口气喝下,爱丝塔把瓷杯放到长椅上,她发觉在椅边的杯子并不平稳,但毫不在乎。爱丝塔站起,起步向宅邸走去,她听到杯子落地时那清脆的碎裂。

爱丝塔安静地坐在餐桌前,观望着挂在红棕色墙壁上父母的画像。塔百腾脸上没任何笑容,穿着雕上镶金狂牛的银色盔甲,他笔直地站立,在画上庄严地仰望前方。珊卡坐在盛放的花园中,由淡紫色的黄芯番红花衬托,她的金线白裙完全将下半截画布填满,珊卡的双手在她身前交叉,与爱丝塔相同的波浪金发衬托着她漂亮的脸蛋,她紧闭的双唇翘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她的蓝眼似乎看着邻画中的父亲。

在这一刻爱丝塔想不通为什么她的母亲能笑得那么快乐。为什么母亲能让不笑的父亲不经意地笑起?在这一刻爱丝塔开始嫉妒她父母得到的幸福,为什么母亲能选对丈夫?她怎能依靠单一的信息去决定终生归宿?爱丝塔明明认真挑选过……

阿德罗是爱丝塔想要的一切,为什么阿德罗不能继续爱她?“怎么了?”坐在窗旁的珊卡将手上的针线放一旁,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到年幼的爱丝塔上。“妈妈有个称呼,是金燕,对不对?”爱丝塔瞪大眼睛盯着珊卡。“是的。原先我总是偷偷出去决斗,金燕是一些剑士为我取的别名。”手托着下巴,珊卡似乎在回想到那时发生的情景,“现在想一想,”珊卡轻笑一声,“他们与我交往都不是为了修练剑法。”“你和爸爸也是在决斗时遇见的,对不对?”爱丝塔像是在套话一样,小心谨慎地问道。“对。”珊卡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那为什么你现在不练剑了?”爱丝塔的双手在胸前交叉,嘴巴撅起来,“我和爸爸练习的时候你都不来!”“下回我一定会参与。”珊卡看着她心爱的孩子,穿着桔棕色裙子、衣上打着许多蝴蝶结、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爱丝塔看起来不像男孩,但她身上的黄土和喜欢在泥里面打滚的男孩子一样多,“原先我总是要和男孩子斗,到现在我才发现做些女人做的事情也不错。”“结婚了,就不想练武了?”爱丝塔拿起珊卡放下的针线,撅着嘴地问道,“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多练习练习缝纫?”“不用,你只要学会缝纫就行了。在我年轻时,我几乎没拿过针。”见到爱丝塔的不解,珊卡笑着说道,“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我长大要当战士!要当将军!要嫁给王子!”爱丝塔在珊卡身旁蹦了起来,珊卡当即拿回爱丝塔手上的针线。“爱丝塔。”塔百腾出现在门口,在他手中是一把简单的木斧,“你怎么还在这?”在塔百腾身后有个头探了出来,那是史瑞革斯。“我就来了!”爱丝塔大声回答,她扯起珊卡的手,“妈妈也会来玩!”“现在?”珊卡低头看了看她一层又一层的长裙子,“我……可是我穿着这样的裙子。”

爱丝塔还扯着珊卡的手:“原先妈妈穿着裙子又要战斗的时候怎么办?”“那时……”珊卡脸颊微微泛红地说道,她的手揪起裙,另一只手熟练地在裙上一划,“我会把裙子切开。”“切吧。”塔百腾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我给你买一件新的。”

珊卡的脸突然变了,她低头看了一眼长裙,接着将爱丝塔、塔百腾和史瑞革斯都推出房间:“等一下。”她将门快速关上,让爱丝塔、塔百腾和史瑞革斯在外等待。

他们没等多久。

珊卡穿着能够轻易活动的短裙,拿着剑与盾,珊卡从房间中走出,喘着气的她向他们笑道:“走吧。”

史瑞革斯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食物来到餐桌前。

不再回忆过去爱丝塔看向史瑞革斯,她应该告诉史瑞革斯她没写在信里的、在首都发生的事情。“一起吃,好吗?”爱丝塔叫住史瑞革斯。失去会为她想办法、为她反击的父母,爱丝塔似乎也失去说出那件事的理由和勇气,但现在的她想把一切都告诉史瑞革斯,即使史瑞革斯不为她平反。“我已经吃过了。”

爱丝塔没想到史瑞革斯会拒绝她。

史瑞革斯的视线移向窗外,走到门口,史瑞革斯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长桌一角的爱丝塔,爱丝塔的失落心思不细的人都能察觉。史瑞革斯也有事想告诉她,可是各种情感让史瑞革斯难以开口。拿起放在酒台上的酒瓶,史瑞革斯为爱丝塔倒了一杯酒,他把酒杯放到爱丝塔面前。

走到餐厅的大门前,史瑞革斯的双手抓住门把:“下回吧。”

史瑞革斯的声音,他的语气让爱丝塔片刻不能自我思考,她盲目地看着史瑞革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中。

当爱丝塔醒来时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从床上爬起来,她掀起帘子——升高的太阳宣告新一天的来临。

爱丝塔双脚落地站了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回到自己的房间的?爱丝塔没有任何印象。

穿上深绿色的猎服,爱丝塔为棕色长靴上的黑带打结,她系上套住猎刀的棕色刀鞘,再拿起弓箭。爱丝塔在镜前停步,她见到一个充满自信的自己。爱丝塔对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她笑得非常开心但她的心态依然复杂。

爱丝塔打开通向走廊的门,抱着一团白布的史瑞革斯从爱丝塔面前走过,史瑞革斯的脸完全埋没那团白布里,他的视线被遮挡。爱丝塔偷偷地跟上史瑞革斯,她穿的长靴没发出任何声音。“爱丝塔,你在做什么?”史瑞革斯将白布放下,转身面对爱丝塔。“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史瑞革斯的言行让爱丝塔吓了一跳!明明是爱丝塔想吓吓史瑞革斯,为什么被吓着的是她?“我小时候总被你欺负,长大后自然会——”

爱丝塔打断史瑞革斯:“我有欺负过你吗?”“当然。”史瑞革斯笑道。爱丝塔会忘记也正常,毕竟她不是被欺负的。

爱丝塔的嘴张大,她蓦地笑起来:“啊,你笑了。”

爱丝塔的话让史瑞革斯不能移动,他的视线无法离开垂头傻笑的爱丝塔,就像爱丝塔施下不能抗拒的魔咒把史瑞革斯石化。

然而爱丝塔只关注自己的感情,但她连自己到底感觉到什么都不清楚。“史瑞革斯,其实你不用为我打理这家。”爱丝塔向史瑞革斯说道。

她这么做是不是正确的?她会不会因此失去史瑞革斯,失去她唯一的依靠?“你不是我的侍从,也不是父母的佣人。而且我也回来了……”史瑞革斯要是想就这样离开也可以,可是爱丝塔好怕史瑞革斯真会离开。“我知道。”史瑞革斯拿起白布,一切好像又恢复原状,“我不会离开。”

史瑞革斯转身走前几步,他的身体突然向一边倒去。“史瑞革斯!”爱丝塔丢下手中的弓箭,冲到史瑞革斯身旁,扶起他,史瑞革斯手中的白布落在他们脚下:“还好吗?”“我没事。”当史瑞革斯看向爱丝塔,爱丝塔感到心跳的加速,她松开抓着史瑞革斯的手。史瑞革斯将白布捡起,为爱丝塔拿起弓箭:“你要去打猎?”“是的。”史瑞革斯会祝她好运吗?爱丝塔有些期待。“记得早点回来。”史瑞革斯向爱丝塔严肃地说道。“嗯。”爱丝塔回答。

史瑞革斯看入爱丝塔的双眼:“知道了吗?”

爱丝塔不理解史瑞革斯为什么要这么认真,不过她还是点点头说:“知道了。”

当爱丝塔走出宅邸,冬天的寒冷通过她的肺部侵入体内。望向无雪的黑森林,爱丝塔简单地活动身体。今天的狩猎会顺利。爱丝塔在内心说道。

走入森林,风吹起爱丝塔的长发,失去树叶的树木挡不住空气的冷流。

阳光灿烂地照耀大地,照落地面的树影在爱丝塔眼中形成细腻的纹路,她不久就将狩猎一事遗忘,在雪森林中毫无目的地游荡。

小溪的流水声传入爱丝塔耳中,爱丝塔向左边走去,水声一定是从离宅邸不远的那条小溪传来。这时候的那条小溪流应该结冰,不会听见流水声。爱丝塔登上小坡,走过一片枯萎的灌木丛后,那条小溪就出现在她眼前,溪水快速地流动,岸两边也没有冰片。

树枝移动的啪啪声从小溪后的森林传来,爱丝塔的手移到猎刀上。

提着木桶的红发女子出现在溪水的另一边,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鲜红色衣裙,她扎成麻花的辫子摆在胸前。单手提着一个笨重的木桶,她悠然自在地走到溪边,把木桶放入溪中她的动作轻巧飘然。

当她的双眼刚刚来到这红发女子上,爱丝塔瞬间感到一股摆脱不了的反感。爱丝塔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但却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厌恶。“你是谁?”爱丝塔从树林中走出。“我是琦玉斯。”琦玉斯快乐地笑起,她的声音像歌雀一样清脆,“你一定是爱丝塔。”“我是雪森林的郡主爱丝塔·亚诺。”爱丝塔改变语气,让身体屹立,她想用身份与地位比过琦玉斯。阳光照耀在爱丝塔身上,她金黄色的长发轻柔又闪耀,她光滑的皮肤透露粉色的生气,她贴身的猎服表现健美突出的身材。

没受爱丝塔影响,琦玉斯脸上的笑容毫不褪去:“史瑞革斯经常提起你。”

当她听到史瑞革斯的名字时,爱丝塔心里猛然感到一股愤怒,就像少女心爱的玩具被他人偷走那样不自在。

爱丝塔不想这样对待刚刚认识的琦玉斯,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你认识史瑞革斯?”“当然,谁不知道他?”

琦玉斯提起装满水的木桶,转身离去。

衣服单薄的她不觉得寒冷吗?“对了。”琦玉斯扭过身向爱丝塔笑道,“请你告诉史瑞革斯,我有东西要给他,请他来我这拿。”

爱丝塔顺着小溪漫步,琦玉斯的话语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她想要甩开自己的烦恼却无法从中解脱,双脚开始奔起,爱丝塔想用双腿脱离自己的烦恼。她回家后就没再想过阿德罗和那橘红发的柔麦娜,为什么现在爱丝塔的意识要被他们占据?一想到他们现在在温暖的首都过着那充实的生活,而她就在国境的边上,不仅被他们彻底忘却,还被那富贵的世界遗忘,爱丝塔就感到不安宁,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她的心情不能平伏。

爱丝塔停下来,她听到动物在森林里移动的声音。跟随那阵声音,爱丝塔在树木之间发现一只孤独的雪鹿。它雪白的皮毛在无雪的森林中格外显眼。爱丝塔的呼吸便稳住,风从鹿向爱丝塔吹来,所以它并没嗅到爱丝塔的存在。把挂在背上的弓取下,爱丝塔从箭筒夹出一枝箭。

鹿抬起头,它巨大的黑眼睛不知道看着什么,它一只后腿微微抬起,停顿片刻,它接着低头用脚刮刮向后倾斜的长耳。

拉起弓箭,爱丝塔的箭头瞄准鹿的心脏……

在树林中一阵逐渐扩大的声音让鹿竖起耳朵,这时爱丝塔才听见史瑞革斯的呼唤:“爱丝塔!爱丝塔!”

箭从爱丝塔手中射出,鹿后腿蹬起——弓弦刚脱爱丝塔的手,她就知道这一箭不会杀生——鹿受惊但未受伤地跑走了。

爱丝塔转身站起,还没将弓挂回背上,史瑞革斯就出现在她面前。爱丝塔想问史瑞革斯关于琦玉斯的事情,她还未开口就被打断。“爱丝塔,我不是告诉你要早点回来吗?”史瑞革斯的声音没任何责怪,只有担忧,好像父亲担忧他走失的孩子那样。

不让爱丝塔捡回箭,史瑞革斯抓起爱丝塔的手带她离开,史瑞革斯没注意到爱丝塔的手腕因为他的拉扯而疼痛,也没注意到爱丝塔的手指被他的手挤压一起。

对于这小小的不适,爱丝塔发现她一点都不介意。在这一刻爱丝塔可以忘记阿德罗和柔麦娜,所有的不如意她都不再介意。与史瑞革斯一起,即使未来一直像这样也可以,假使她要在边境上的雪森林中度过平静一生也不错。

回到石堡,史瑞革斯将爱丝塔的手松开,他转身向爱丝塔说道:“在这等一下。”“史瑞革斯?”爱丝塔在原地犹疑片刻,就继续尾随史瑞革斯。“没时间了。”史瑞革斯突然在走廊转过身,他手上有一瓶酒,他将酒送入爱丝塔手中,“我会向你解释。我保证。”

喝了一口酒,爱丝塔抬起头,她的视线与史瑞革斯的连接。史瑞革斯非常紧张,爱丝塔可以感觉雪森林里出了什么问题:“史瑞革斯,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史瑞革斯张开口——“快点!快点!”飞奔的小小爱丝塔仰头向身后叫道,暖风吹过爱丝塔的长发,吹起她那鲜艳的花裙,“史瑞革斯,快点!”

喘着气的小小史瑞革斯背着一袋玩具,用尽全力地跟着爱丝塔跑。

爱丝塔陡然停下,转身推住停不下来的史瑞革斯:“接下来我要给你看的地方是个秘密!这个地方你谁都不能告诉。知道了吗?”

史瑞革斯的头部上下摇,表示他知道了。衣服全乱的史瑞革斯看起来好傻!

爱丝塔笑起来,她抓住史瑞革斯的手,转身推开面前的绿叶灌木,带史瑞革斯到一片开满花朵的草坪:“这就是我的秘密基地!是不是好漂亮?”“不错。”史瑞革斯放下玩具,在草坪上坐下。

爱丝塔抓住史瑞革斯的双手把他拉起,扯着他在花中旋转。爱丝塔忽然放开双手,他们倒在开满花朵的草坪上,他们眼中的世界仍在旋转。爱丝塔滚到史瑞革斯身旁,金色长发落到她侧着的脸上,看着史瑞革斯那呆呆的蠢样子爱丝塔嘻嘻笑起,史瑞革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摘下在他与爱丝塔之间的紫花,史瑞革斯将花朵献给爱丝塔:“送给你。”

收下紫花,爱丝塔坐起来,她摘下身旁的花朵,将花朵织成花环。她爬到那袋玩具前,从中抱出粉色的兔娃娃,把花环放在它头上。

爱丝塔抬头见到史瑞革斯采了好多花朵,现在他抱着那些花朵跑了过来。

史瑞革斯把花朵撒在爱丝塔面前,爱丝塔向史瑞革斯开心地笑了笑:“做得好!”

史瑞革斯在她身旁坐下,陪她织花环。

一眨眼过后,爱丝塔就把花环做好了,她用的都是最大、最好看的花朵,剩下不好的都留给史瑞革斯。彩色的花朵从折叠的绿茎中突出,看着手中的花环,爱丝塔确信她做的花环是世界上最好的!爱丝塔刚要把花环放在自己头上,她就瞧见在史瑞革斯手中的花环。

史瑞革斯的花环没用任何大花,他的花环被小花朵覆盖,编织一起的绿茎需要扒开花朵才能看见。史瑞革斯的花环好到可以拿去市场卖!爱丝塔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又松又乱又丑的花环,接着向史瑞革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史瑞革斯!给你。”爱丝塔起身,把她手中的花环放在史瑞革斯头上,“很好看!”

爱丝塔给他戴上花环时,史瑞革斯动都不敢动。爱丝塔坐了下来,她的裙子像圆花一样在草坪上盛放,爱丝塔头部微微低下,她金黄色的卷发就好像花芯那样等待蜜蜂来采蜜。

史瑞革斯注意到自己手中的花环,他抓紧花环的双手压扁了一些花朵,史瑞革斯放松手并把花弄回原型,他有点紧张地将花环放在爱丝塔头上。爱丝塔抬起头,她看起来就像在花丛的仙子,史瑞革斯想告诉爱丝塔,她有多么美丽。

爱丝塔看了一眼带来的玩具。

史瑞革斯刚要开口爱丝塔就爬起来,跑到草坪边上,扯下两条树枝,她跑回史瑞革斯身旁。“我是女王。”爱丝塔交给他一根树枝,“现在女王要向你挑战!”话还未说完爱丝塔的树枝就向史瑞革斯挥去,史瑞革斯在草坪上翻滚,躲过爱丝塔的攻击。

爱丝塔把树枝从上挥下,挡着他的攻击,史瑞革斯站起来向爱丝塔反攻——他的手将树枝向上翘,像是要从上甩下,但忽地转变方向,从右到左地挥去,树尖刮着蹦退的爱丝塔。史瑞革斯上前连续攻击,树枝在他们之间快速地甩动。

爱丝塔用枝端挡着史瑞革斯的攻击,树枝和叶子缠在一起,在史瑞革斯不能攻击的片刻,爱丝塔看入史瑞革斯双眼,向他踢去:“打倒史瑞革斯!”

或许史瑞革斯在爱丝塔眼中见到了什么,他放开树枝,向后退去。

将树枝分开,爱丝塔举起两根树枝,向史瑞革斯自豪地叫道:“胜利!女王胜利了!”“是啊,”史瑞革斯话音突然改变,他扯下草丛中的一根花朵,双手开始灵敏地挪动,史瑞革斯向爱丝塔走去,“女王,你愿意成为我的王后吗?”史瑞革斯拖起爱丝塔的手,给爱丝塔戴上他刚做好的花戒。

爱丝塔低头见到花戒上那朵金黄色的雏菊,她的反应是……

爱丝塔在她的床上醒来,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从床上坐起,今天爱丝塔确定她昨天没回房睡觉。在这之前,爱丝塔记得她站在走廊里,看着史瑞革斯,而史瑞革斯就要告诉她什么,接着……她就在床上醒来了。

推开床帘,灿烂的阳光照入爱丝塔眼帘。穿上她从首都带回来的蓝色衣服,爱丝塔匆匆走出房间,她浅蓝裙下的乳白色丝蕾随着她亮丽身躯轻柔地飘动。走过厨房、书房、餐厅、大厅,爱丝塔穿过所有走廊都没见到史瑞革斯。

史瑞革斯在哪?他是不是去镇子里?难道——不会,即使他消失他不会不说再见。

走出石堡,爱丝塔发现史瑞革斯坐在花园的长椅上,他头部向后,双眼无神地仰望天空。“史瑞革斯!”见到史瑞革斯没离开的喜悦让爱丝塔暂时忘记自己对史瑞革斯,对雪森林的疑问。

跑到史瑞革斯身旁,看到史瑞革斯毫无反应地坐在那,爱丝塔片刻的安心被一股不能解释的恐惧取代。“史瑞革斯?”伸出手,爱丝塔的手指与史瑞革斯的手心接触,史瑞革斯的手中只有寒冷,温暖好像从不存在,他睁开的眼睛似乎失去光泽。“史瑞革斯!”爱丝塔抓紧史瑞革斯的手,他仍然没任何回应,毫不呼吸。把史瑞革斯的手夹在自己双手中搓弄,泪水眨眼来到爱丝塔眼眶,怎么会……难道史瑞革斯真的就这样消失?

如同梦醒一般,史瑞革斯提起头,看见爱丝塔他有一瞬间忍不住地露出笑容:“爱丝塔,放开手。”

不让他离开,爱丝塔抓紧史瑞革斯的手,让自己的温暖渗入史瑞革斯手中,直到它们同样的温暖。只要在这一刻史瑞革斯活着,没离她而去,爱丝塔什么都可以不问。史瑞革斯把手从爱丝塔的手中扯出来,他站起来,向石堡前行,爱丝塔起身在史瑞革斯身后慢步跟随。

这是什么感觉?爱丝塔不自觉地抓紧她的长裙,她刚才快速跳动的心现在陡然稳定,她的感情就像狂风中的风筝,难以控制,时刻都有“断线”的危险。史瑞革斯的身体开始摇晃,接着向一边倒去——爱丝塔立刻跑到史瑞革斯身旁,抓住他手臂想把他拉起,史瑞革斯扯回他的手臂。“我要去镇里一趟。”史瑞革斯瞅了爱丝塔一眼,没等她回答就晃悠地站起,不稳地前进。

爱丝塔想陪同史瑞革斯,她跑到史瑞革斯身旁,扶持他,史瑞革斯再次撇开爱丝塔,离开宅邸。

去到厨房,爱丝塔开始寻找食物,她想找一些容易烹调的材料,可是整个厨房都是空的,什么食物都没有。

其实爱丝塔什么都不吃也可以。

爱丝塔走出厨房,她想到回忆中那开满花朵的草坪,不知道那里现在怎样?爱丝塔离开石堡,穿过弯曲的铁栏,向森林前进……

地上的一根树枝被爱丝塔踩断,发出一阵在树林中回荡的脆音,冬天的寒冷必定将那回忆里的彩色花朵和绿色草坪枯萎。即使花草已逝,即使无雪覆盖,即使爱丝塔会见到一片黄秃土地,当爱丝塔回到她小时候的秘密基地时,那里仍会给她带来梦境中那样的感觉吗?

深入森林,爱丝塔记忆中森林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各种鸟儿在明媚阳光下唱着简单、美丽的歌曲,有时在草地上会传来昆虫清脆的声音,远处的鹿拨动了身边的树叶。瞪大眼睛,森林的寂静无形地围绕爱丝塔,在这干寒的冬天里,树上鸟不叫,远方毫无动静,昆虫也都消失。

爱丝塔到底是为什么要去那?去到那她会得到、领悟到什么吗?爱丝塔已经迷惑。

爱丝塔感到独在森林中的孤单,爱丝塔开始活动身体想把自己从孤独的精神状态中拉出。纵使这个森林像死去一样安静,纵使它失去白雪,这还是爱丝塔的雪森林。雪森林不会变陌生,不会变古怪,不会变得……像这样。

一个熟悉的身体在黑树之间晃过,是史瑞革斯?

这意外中的惊喜让爱丝塔脱离她孤独的情调,她加快脚步想追上史瑞革斯。

史瑞革斯来到森林里一个矮小的土坡前。“我昨天等你等了一整天。”琦玉斯不安定地站在半圆型土坡的木门前,她右肩前编成麻花的红发似乎比昨天更加鲜艳。

为什么琦玉斯会在这?爱丝塔悄悄地走到一棵大树旁,躲在树干后面,爱丝塔侧出头,向史瑞革斯与琦玉斯望去,她波浪金发从她肩上无声地落下。

琦玉斯的双手温柔地扶起史瑞革斯,她的语气严厉:“你昨天就该来。”

史瑞革斯什么都没说。“我昨天见到她了,”琦玉斯紧抓史瑞革斯的左臂,她的手搭在史瑞革斯的胸前,“我给你的酒怎么样?”

从琦玉斯手下发出的微弱红光在明亮的白天里不显眼地闪烁,她和史瑞革斯走入土坡屋中。

背靠树干,爱丝塔抽动的气息就像哭了那样,她的感觉和被阿德罗赶出来时一样!不,这比那次更痛!爱丝塔不敢回头再看,她心中生出的恐惧仿佛将这棵树木后面的空间包裹,那无形的恐惧像藤蔓一样长在树干上,它细小的藤头攀上爱丝塔身体。

爱丝塔战胜不了她的恐惧。

她默默离开,不敢回头,爱丝塔已经失去面对史瑞革斯与琦玉斯是什么关系的胆量。爱丝塔不敢逃跑,在她身后的恐惧有如饥饿野兽,只要爱丝塔迈开双腿奔跑,就会激起那野兽狩猎的欲望。爱丝塔的双腿快不过它的脚步,如果爱丝塔起跑,“恐惧”这只野兽会追咬她,它尖锐的爪牙会深入肌肤、在血管中释放那让身体麻木、名为嫉妒的毒液。

爱丝塔缓慢地打开大门,走入家中,她快速地关闭大门。当熟悉的大厅进入她的视线,强烈的寂寥冲入爱丝塔意识,这次石堡比刚回来时更沉哀,因为史瑞革斯不在她身边。

走到阶梯旁,爱丝塔蓦地想到不久前站在这阶梯旁的史瑞革斯,想起那时她的腰部被紧紧抓住的感觉。爱丝塔摇头撇去史瑞革斯留在她腰上的触感,抛去她新发觉的感情。爱丝塔想到琦玉斯,她说的酒是什么?她给史瑞革斯什么酒了?

酒……爱丝塔去到餐厅的酒台那。那里一瓶酒都没有。

爱丝塔走到石堡的左翼,她的双手碰触冰冷铁条木门,她抬头见到自己来到地窟门前。一时失神的爱丝塔走错了,这是父亲的地窟,酒不放在这。手指从木门上滑下,爱丝塔转身离开,却不知道为什么回过身朝被她微微推开的地窟木门望去。没多想爱丝塔回头向右翼的酒窟前去,石堡的厨房在右翼,它的酒窟也在右翼。

右翼酒窟和左翼的地窟对称。爱丝塔推开酒窟的木门,走下弯弯石梯,酒窟中没任何光芒,爱丝塔依靠梯上撒下的暗光,点起放在梯旁圆桌上的蜡烛。

一排排酒柜和一桶桶酒桶被蜡烛照亮。来到酒柜前,爱丝塔怎么才能找到琦玉斯给史瑞革斯的酒?

认真检查酒柜的酒,大部分酒瓶都被一层尘覆盖,爱丝塔找出所有少尘或有无尘手印的酒瓶,把它们拿到圆桌上,一共有九瓶酒。爱丝塔怎么能从这么多瓶酒中找到琦玉斯口中的那瓶酒?

谷答是大旮东北边的大城,秋天时谷答会举行庆祝丰收的金麦庆。

爱丝塔第一次去谷答城时是十一岁。爱丝塔也是在谷答城遇见她未来的丈夫阿德罗。

金黄色落叶将石路淹没,让石路上的脚步变安静。去谷答的路上热热闹闹,穿着异国服装的旅客在城门聚集,他们杂乱的声音在大门飘荡,各种的动物将道路堵塞,不愿等待的它们在原地前后踏地,左右挪动。

和父亲一起骑在棕马上的爱丝塔环视四周,她从未见过这么多新鲜事物,也没想过一个地方能有这么多人!骑在黑马上的母亲和骑在灰马的史瑞革斯轻松地跟在父亲身后。爱丝塔原本因为父亲让史瑞革斯骑马而不让她骑马不高兴,但现在她所有的不满都被这新颖繁华的城市抹去。

步行的旅客自然为马上的贵客让路,留在路中央的只有一些没注意到他们的旅客。塔百腾傲气凛然的雄马口中发出一阵响亮的马鸣挡路的旅客就立刻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路。进城后,街道依然拥挤,塔百腾时不时停顿,与遇见的贵族、商家和旅客畅谈。爱丝塔没把心思放在父亲身上,她眼中只有那些新奇的事物,之前的她从未想过离开安宁的雪森林,现在的她只想留在这兴盛的城市。

爱丝塔回头瞧见史瑞革斯自在地骑在灰马上,他看起来有些无聊,城市的热闹他毫不在乎。要见久违的朋友,母亲与父亲告别,扯动缰绳,带着两个随从离去。

爱丝塔已经喝下几瓶酒,除了一股想笑的感觉,没任何事情发生。其实为什么她要找出琦玉斯给史瑞革斯的酒?她这是为了什么?这几天爱丝塔睡前都喝了酒,喝酒是她每一天最后的记忆……她是因为酒所以熟睡吗?因为那是琦玉斯给的酒?她睡不着吗,为什么要让她熟睡?

爱丝塔一直信任史瑞革斯,史瑞革斯怎么可能欺骗她!史瑞革斯欺骗了她吗?或许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爱丝塔压根没想到史瑞革斯会有秘密,有秘密的应该是她!如果酒有问题,问题肯定来自于琦玉斯!爱丝塔拿起一瓶酒,嘴巴一动一动地嘟囔印在酒瓶上的文字。琦玉斯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目的是什么?爱丝塔想不到答案,她只知道史瑞革斯不会背叛她,不管怎样史瑞革斯肯定与她同一阵线。爱丝塔把酒灌下。

爱丝塔相信史瑞革斯。为什么她还要想自己对史瑞革斯有多么地信任?

父亲也有事要办,所以他把爱丝塔、史瑞革斯和随从留在旅馆中,自己独自出去了。爱丝塔不会就这样待在房间里等着父母回来,趁着随从在整理行李,她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即将走出旅店爱丝塔就撞见史瑞革斯。

史瑞革斯还未开口爱丝塔就把他扯出旅店。“看!”跑到街道上爱丝塔在史瑞革斯面前旋转。“为什么你穿着我的衣服?”史瑞革斯当即问道。

爱丝塔抬起手将柔软的金发扎起,穿着史瑞革斯衣服的她就像一个男孩子:“我要去参加射箭比赛。”“射箭比赛?”史瑞革斯不知道爱丝塔在说什么,“那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就在那边!我来的时候看到的。”爱丝塔举起手向他们骑过的方向指去,“另外万一他们不让女孩参加怎么办?你的衣服我穿一下没问题吧!”

爱丝塔对自己的箭术充满信心,打猎的时候她总能射着什么,所以她一直都想和其他射箭高手比试比试。爱丝塔也想和武打高手比试,但她没见到任何武打比赛。爱丝塔向那方向前进。“爱丝塔!等等!”史瑞革斯抓住兴奋的爱丝塔,“你父母知不知道你要参加这个比赛?”“不知道。他们也不需要知道。”爱丝塔的声音充满威胁,史瑞革斯一定在想怎么阻止她参加射箭比赛。史瑞革斯不会成功,因为爱丝塔是老大,她早就决定要参加了,所以史瑞革斯要听她的。

爱丝塔认为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可是史瑞革斯却不回旅馆,还跟着她!史瑞革斯怎么这么不知趣!

为了射箭比赛有人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堆了一排稻草,把几个草编靶放到稻草墙前面。广场上聚集了一批等着看比赛的观众,周围楼房的窗户都被打开,其中的居民坐在窗边关注着广场上的活动。

打量爱丝塔一眼,主办射箭比赛的中年光头男子说:“你扯得动弓吧?”“当然。”爱丝塔响亮地回答。“赢了有什么奖品?”史瑞革斯站在爱丝塔身旁狐疑地看着光头。“荣耀。你还要啥?”光头瞄了史瑞革斯一眼,“你叫什么?”“史瑞革斯。”史瑞革斯的名字让光头抬头再看了他一眼。“你也参加吧。”光头把史瑞革斯的名字写到表格上。

射箭比赛的规则非常简单:每个弓箭手可以射十箭,十个射得最好的弓箭手会进入决赛,决赛时所有弓箭手会同时射箭,没射中在中心红圈的弓箭手就算输,剩下的弓箭手退一步再射,直到只剩一名弓箭手为止。

爱丝塔的十箭都射中中心,在她身旁不比她大多少的青年只有两箭射中中心!爱丝塔蹦跳到站在一旁的史瑞革斯面前,偷看那青年一眼,爱丝塔向史瑞革斯小声说道:“他比我差多了,他肯定不是前十名。”“爱丝塔,能不能借我你的弓箭?”

爱丝塔抓着弓箭的手向史瑞革斯伸出,当史瑞革斯要接过弓箭时,爱丝塔拿着弓箭的手蓦然缩回,她狡猾地笑道:“不,万一你赢了怎么办?我来这可不是为了和你比赛!”

史瑞革斯只好问四周的弓箭手能不能借弓箭给他……虽说爱丝塔肯定不会给他弓箭,可是为什么史瑞革斯不多求她几下?

四周的弓箭手都对史瑞革斯说不带弓箭就别来参加弓箭比赛,直到史瑞革斯遇到一个喝着酒、满胡茬的弓箭手,他嘻嘻笑了几声:“可以!我十个箭都没射中靶子,我肯定输了!”

他一手将自己的弓箭交给史瑞革斯,史瑞革斯谢了他,就跑去加入比赛。史瑞革斯的第一箭勉强地射入红圈,是不是结在弓臂的麻布作怪?这弓看起来都不适合继续使用!

史瑞革斯剩下的九发箭都射中红心,与爱丝塔一同进入决赛。

参加决赛的十弓箭手很快变成四弓箭手:爱丝塔,史瑞革斯,一手皱纹的白发老箭手和黑胡金发的成年箭手。观众的数量慢慢增加,决赛弓箭手也逐渐退到广场的边缘,观众们吵闹地议论最终谁会胜利,是扎着马尾辫的爱丝塔?经验多的老箭手?身体健壮、双臂爆肌的金发箭手?还是借用弓箭的史瑞革斯?

决赛不断增加的距离将弓箭手逼出广场,去到街道上。几个大汉被光头叫来,他们看着选手改变靶子的方向。观众堵在街道两旁,知道比赛快要结束,他们瞪大眼睛,等着看谁最先失误。

爱丝塔一直都保持住箭的准确性,虽然拉弓后需要多一点时间去瞄准,但爱丝塔认为那是值得的。老箭手完全依靠本能射箭,纵然他的双手颤抖,他的箭仍旧射中中心。史瑞革斯拉弓后会眨一下眼、瞄准、再射。金发箭手最早拉弓最晚射箭,他拉弓后总是需要用很长时间去瞄准,不过他突出的肌肉能承受瞄准时的消耗。

弓箭比赛一开始一点都不困难,直到疲倦的酸感像花朵一样在爱丝塔手臂的肌肉中盛开,她眼睛里的目标越加遥远,她的瞄准也越来越耗时。观众开始打赌谁会赢,收赌的庄家大声叫出每个选手的输赢率,爱丝塔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她只想:我一定要胜利。

箭从爱丝塔手中射出,有点偏左,但仍在中间。史瑞革斯已经射箭,一开始他的准确度比爱丝塔低,但史瑞革斯能保持他的准确度。老箭手不用思考的拉弓射箭,箭射中中心。金发箭手的箭勉强留在中心,加长的瞄准时间没增加他的准确率,他在下一回合中落败。

剩下的三位箭手到达街尾,爱丝塔知道这是最后一回合,他们都已到达极限。老箭手最先拉弓,他带着一种绝对能够胜利的气势将箭举起,他累积的经验引导着他双手,箭不可能不射中。

指尖放开箭尾时,老箭手犹疑了——

箭嗖一声射出,老箭手颤抖的手脱离习惯性的动作仅有一刻,他微小的偏斜因为距离而扩大,直到箭射中草靶的边缘为止。老箭手落败。

爱丝塔拉起弓,在她手臂里好像长满碎玻璃,肌肉一绷紧那些玻璃就刺入血肉。

史瑞革斯在爱丝塔余光里拉起弓,他习惯性地闭上眼睛。史瑞革斯总是这么做,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感觉其中必有玄机的爱丝塔也闭上眼,除了瞬间的黑暗和比一秒更短的平静,她只感到肌肉的痛苦。爱丝塔睁开双眼,也许史瑞革斯没特地眨眼,是爱丝塔想多了。在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她不该为不必要的行为耗费力量。

看回草靶,瞄准红心,爱丝塔顿然失去信心,她不想输给史瑞革斯。脱离弓弦的箭向草靶飞去——史瑞革斯与爱丝塔同时射箭。“爱丝塔?”

仍未脱离紧张状态的爱丝塔被这阵熟知的声音吓着,她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史瑞革斯已经向声音来源望去。

珊卡推开四周的群众:“史瑞革斯,你也在这?”

胜负被观众从街头传到街尾:“史瑞革斯获胜!”

爱丝塔去到母亲面前,珊卡打量一眼自己这穿成男孩样子、胡乱扎起头发的女儿,她向身旁的朋友介绍:“这是我的女儿,爱丝塔。”“她和珊卡你小时候一样!”那位女性低头笑看爱丝塔,“你也喜欢和男孩子竞赛吧?”没等爱丝塔回答,她就仰头向珊卡说道,“你还记得那一次你偷偷跑到那将军的房间……结果被他发现了!然后……他成了你丈夫,你成了他的妻子,事情总是这么有趣的!”她细声笑道。

史瑞革斯来到爱丝塔身旁,借他弓箭的棕胡男子招呼史瑞革斯过来,他似乎不敢接近那两位华丽的贵族夫人,他低下泛红的脸,当史瑞革斯走到他面前挡住珊卡她们后他才敢抬头。“谢谢!”史瑞革斯将弓箭递给棕胡男。“谢谢你!”棕胡男用手臂揉揉大鼻,看着自己用绷带绑着、又老又旧又破的弓箭,酒醺出来的傻笑占据他整个脸,“如果不是你,这把弓箭肯定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能得到冠军的名——”他发出一声嗝,“称。”

史瑞革斯吸引了珊卡的朋友,她走到史瑞革斯身旁。棕胡男有如遇见光芒的影子一样从他们身旁退去。“弓箭手冠军,你好!”那位贵妇看向珊卡,“这是你的儿子?”“不是,他是住在我们家的孩子。”珊卡带着爱丝塔来到史瑞革斯身边,她伸手拨顺史瑞革斯的头发,她的笑容就像夏日从云中露出的阳光,“恭喜你获得胜利。史瑞革斯,你真厉害!”“是啊,真厉害!”珊卡的好友开心地拍拍手,“你的父亲是谁?”

史瑞革斯停顿片刻,接着用平静的声音说:“我的父亲是藏拉克·坦刻尔。”“坦刻尔!”珊卡的好友笑道,“你长大后肯定是个好……”

爱丝塔抬头就见到史瑞革斯……史瑞革斯……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爱丝塔眼前?爱丝塔向史瑞革斯伸直手,他好像是空气,爱丝塔左抓右抓都抓不着。难道在她眼前的史瑞革斯是幻影?

爱丝塔用手支起自己趴在桌上的上半身,在这过程中桌上的空瓶全被推落地,发出悦耳的啪啪声,没碎的空瓶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动。站起不太受控制的双腿,爱丝塔扶着桌子慢慢起身,她摇晃的身体已经忘记平衡为何物。

一只手抓住爱丝塔的手臂,将她扶起的是那个史瑞革斯幻影。爱丝塔认真地看着史瑞革斯,难道在她面前的幻影是真实的?“你是真的吗?”爱丝塔问道。

史瑞革斯抓住爱丝塔另一只摇动的手臂,爱丝塔反抓住扶持她的手,她的指甲陷入史瑞革斯皮中,爱丝塔想咬史瑞革斯一口去确定史瑞革斯真的在这。“我在这。”史瑞革斯吐出的空气吹过她面颊,这么真实的感觉爱丝塔能幻想出来吗?

有股力量将爱丝塔拉起,让她直立。爱丝塔更加认真地审查眼前的史瑞革斯,她的幻像能如此清晰吗?她可以凭空画出一副身躯的所有细节吗?

不可能。

爱丝塔的双腿刹时软化,她抓紧史瑞革斯双肩,就像浮在无尽海洋中紧抓浮木的水手。发麻的感觉从爱丝塔双肩一直蔓延到她手指,她的指尖就像被火烧伤了那样麻木,那么敏感。“你到哪去了?!”一滴泪水从爱丝塔眼中流出,她眨一眨眼就不能抑住泪水地哭泣。“我去镇里了。来,爱丝塔,不要睡在这里,我带你回房间。”不仅是声音,他的行动、他的表情都流露出史瑞革斯内心的温柔。“史瑞革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吗?”让鼻子发酸的委屈感涌入爱丝塔脑海,这时的爱丝塔不怕失颜面,她只想把收在心里的话喊出来,“阿德罗有情妇了!他把我赶走了!三年!他和我在一起都三年了!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赶我走?!”

史瑞革斯没说任何话,视线停留在爱丝塔身上,他半扶半推地领着爱丝塔走上楼梯。“暗霍成家我肯定去不了,首都没我可去的地方。”上楼梯时爱丝塔想推开史瑞革斯,可是无论她多么用力地挣扎,史瑞革斯依然紧紧地搂着她,“所以我回来了。”

史瑞革斯带着爱丝塔到走廊里。

爱丝塔稳住双脚,不要扶持她推开史瑞革斯。头微微垂下,爱丝塔细声问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有这么愚蠢吗?什么都察觉不到。”

史瑞革斯抬起手——他可以将爱丝塔的长发拨回,将爱丝塔低下的头慢慢抬起。史瑞革斯可以抓住爱丝塔双肩,望入她的双眼,告诉她任何她想听的、要听的、应听的。史瑞革斯可以将爱丝塔拥入怀中,可以……

史瑞革斯只需听爱丝塔倾诉就已足够。

窗外那格外亮的光芒照入爱丝塔发胀的双眼,爱丝塔坐起,伸手遮挡那耀眼的阳光,她忘记关床帘了。

从床上下来,爱丝塔察觉她的身体变轻松,肯定是因为她说出藏在心里一直不愿提的秘密。把这耻辱的事情说了出来后爱丝塔觉得她的光荣、尊严和名誉仍在,她仍是她,除了阿德罗她什么都没失去。

爱丝塔清晰地记得昨天当满面泪水的她抬头看向史瑞革斯时,史瑞革斯不为他听到的事件而改变,他没鄙视,没可怜爱丝塔,也没多问。

史瑞革斯依然。

爱丝塔不自觉地笑了,她的手放到她胸口,欢乐情感在她心中悠荡。穿好衣服,爱丝塔蹦到门前。当她的手掌接触冰冷的门把,爱丝塔想起昨晚做的一个梦。

她梦见小小的自己和父母,在那之后她还梦见了什么……她在黑暗的房间,从床上下来,她穿过冰冷空荡的走廊,走出宅邸,梦中的寒冷非常真实,但爱丝塔并不在意。

黑夜的天空中没月亮,也没星光,天空的黑暗与暗黑的森林混合一起。爱丝塔提着灯火走进森林。当她回过头时,她见到宅邸的一角有明亮的火光。是不是着火了?爱丝塔向光芒跑去,忽然一阵强风吹来,爱丝塔的长发呼一声飞了起来,她手中的灯火熄灭。头向后一甩,爱丝塔伸手把长发拨回,仰起头的爱丝塔在黑空中见到一只庞大的禽鸟。

有一根巨大的羽毛飘落爱丝塔跟前,爱丝塔弯腰把羽毛捡起,那根有半个手臂长的羽毛在她手中发出火一样的光芒……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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