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情歌的少年请别忧伤(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4-21 09: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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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居尼尔斯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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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情歌的少年请别忧伤

唱情歌的少年请别忧伤试读:

致读者

第一章

我要去看得最远的地方

和你手舞足蹈聊梦想

像从来没有失过望受过伤

还相信敢飞就有天空那样

十点半。

学生工作处的新生安排大会终于开完,简小从哈欠连天地摸着夜色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很不幸,食堂的大门关得很紧,简小从不得不撇撇嘴,在宿舍附近的西饼屋买了一个大面包,边啃边朝教职工宿舍走去。

简小从的宿舍在二楼,抬头就可以看见摆着仙人掌的小阳台。她像往常一样立在楼下仰望自己的房间,突然惊讶地发现——西面,她隔壁的那间宿舍里——居然亮着灯。

带着厚重的好奇心上楼,简小从啃了一大口面包,遗憾的是,到了二楼,她看见那间宿舍仍旧是像往常一样紧闭着门。为了确定里面有人与否,简小从小心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失望的是,她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再啃了一口面包,简小从暗叹自己无聊。

转身回自己宿舍前,她决定再看最后一眼,只看一眼就走。然而,也就是在这最后一眼过后,那间宿舍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淡黄色的光从简小从的眼前腾起。然后,低着头的她看见了一双黑色的拖鞋,再稍稍往上,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西裤,继续上移,是一件蓝色的、胸前有卡通图案的T恤衫,再往上……

简小从呆了,一口面包还含在嘴里忘了咀嚼和吞咽。

那是一张,绝对叫人发呆五秒以上的脸,男人的脸。

触到简小从的目光,房里的男人皱了皱眉。

这皱眉皱得明显,倒是瞬间让简小从缓过神来,她掩住嘴巴飞快地吞下嘴里的面包,然后礼貌地问:“请问,你住这里吗?”“有事?”男人挑眉反问。

诧异于这个回答,简小从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是这样的,前几天邮差把你的很多信放在了我这里,我一直帮你收着……现在你回来了,那些信,也可以物归原主了。”

听完简小从的解释,男人的表情总算由防备舒缓成正常,微冷的嘴角也恢复到礼貌的弧度:“麻烦了。”

刻意忽略掉声音的魅力,想着这男人刚才那样排斥自己,肯定是把自己当花痴了,简小从嗫嚅着转身。她真的只是个单纯的……传信人。

上周邮差把信给她的时候,她记得那沓信里大多数信都是国外的邮戳,而且基本都是法文。那时,她还以为对面住了个外国人,原来,是个中国人。

掏钥匙开门拿了信,简小从搬了两次才搬完所有的信件。她拍了拍手准备回屋的时候,对门的男人突然问:“你住对面?”

简小从转头,漾起一抹笑容道:“是的,才搬过来没多久,我是这届08级绘画班的辅导员,我叫简小从。”边说着,简小从边礼貌地伸出手。“沈自横。”

两手交握。

C大正式开学后,简小从开始从不同的人嘴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沈自横的消息。

新生通知大会上,简小从目所能及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戴上厚重的眼镜之后,她才算看清楚了讲台下那一张张叽叽喳喳欢喜雀跃的脸。她有些感慨,几年前她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好奇和兴奋呢。

做完例行的通知后,有三个打扮时尚的女生上来围住了简小从:“简老师,我们有问题想问您。”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简小从讶异于新生们的求知欲,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有什么问题?”“新生课表什么时候发?”“教务处还没安排完吧……估计要等你们军训以后才会安排好。不用急,到时候我会发通知给班长的。”简小从心中很是欣慰:哎,这帮孩子都快等不及上学了。

三人中有两个女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其中一位看起来就很大胆的女生直接问:“简老师,您认识沈自横沈老师吗?”

简小从有点诧异,略略思忖了一下,眼前不禁浮现出那张极好看的脸。她算是明白了,这三个人可能是奔着帅老师来的。考虑了一下影响,她委婉地回答:“我和你们一样是新来的,所以,对你们的任课老师……目前还不是很熟悉。”

三个女生悻悻离去,不,简小从惊讶地发现,教室门口还站了一群悻悻离去的女生。看到这场景,简小从的嘴角不禁漾起一抹慈爱的笑容来。

开完新生大会之后,简小从去研究生院领了自己的课表,回宿舍前去超市买了一大堆泡面和火腿肠,她打算过一个星期速食的日子。在宿舍楼下突然接到何忘川的电话,她不得不快速上楼,在宿舍门口放下那些大包小包,接起电话。“二十号C城会降温,提醒你多穿衣服注意防寒。”刚接通,何忘川温和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来。

简小从笑了笑,边用脑袋和肩膀夹住电话,边艰难地从牛仔裤口袋里奋力掏钥匙:“知道了。”“别老吃泡面和火腿肠,没有营养。我在网上查了一下,C大二食堂的伙食最好。”何忘川在电话那头一边紧紧盯着自己电脑的屏幕,一边拧眉安排简小从的生活起居。“喂,我哪有吃泡面和火腿肠?我最近大鱼大肉吃得很好。”诧异于何忘川惊人的“千里眼”,简小从刚从裤子口袋里辛苦掏出的钥匙又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地上摆了两只装满泡面的袋子,简小从一边应付着电话里的何忘川,一边在购物袋里翻找着钥匙。“国庆节我们就能见面了。”何忘川的声音里流露出无比期待和喜悦。与此同时,简小从的眼睛里却突然出现一只陌生的、拿着她家钥匙的手。她蹲在地上顺着手的方向抬头,迎上的是穿着白T恤、一手闲插在灰色休闲裤口袋里的沈自横。大概是碍于简小从还在打电话,他礼貌地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歪了歪头,示意简小从接钥匙。

愣了半天的简小从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接过钥匙的时候点头表示了谢谢,又继续应付何忘川的攻势去了。沈自横在原处站了一会儿,目光掠过地上满满的两袋东西后,突然无声地弯起嘴角,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简小从终于打开了宿舍的门,何忘川的电话也总算是挂了。一个人在外生活了近一个月,简小从觉得独自生活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除了要自己手洗衣服常常让她感到烦恼之外,这自由自在的生活其实还是让她很满意的。

这天中午,简小从刚上完《文学理论》课,就被艺术系主任一个电话直接叫到了办公室。心知不是什么好事,简小从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奔主任办公室。

等进了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系主任就把一沓资料扔到了简小从面前:“这是沈自横的资料。”

简小从抬头看见梅主任双手在桌前交叉,腕表锃光瓦亮,一如他凌厉的目光,吓得她小小声地问:“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梅主任眉头紧蹙,语重心长地说:“小简啊,艺术系有个情况你可能不清楚,这位特聘讲师沈自横……一直是我们比较头疼的人。”“怎么?”简小从的脑海里又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张祸害众生的脸,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唉——”梅主任叹了口气,“国庆节以后,新生们就要开课了,据很多老师反映,去问沈自横电话和地址的学生……不少。你要做好预防工作。嗯,这是往年的材料,你仔细看看,其他的,我就……不细说了。”

简小从没有想过自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了解到沈自横的,她更没有想过,沈自横,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在C大任教两年,与五十多名女学生关系不明;先后有八名女生曾为其自杀;多次留宿女同学在其宿舍过夜,是艺术系重度危险人物。

然而,沈自横还一直留在C大任教的原因那一栏上,只留了四个字:背景不凡。

好一个“背景不凡”。简小从盘腿坐在床上,郁闷地把那堆材料推离自己的视线范围,脑子里又不自觉地闪出沈自横的脸,然后那张脸又突然变成大灰狼的样子。于是,在简小从仅有的二十二岁年华里,第一次开始害怕一个人,倒不是怕大灰狼吃了自己。关键是,她手上带的一百二十二名学生里有八十三名女生,这学期,那三个班都有沈自横的绘画课。

一想到开学时,那群女生围着自己打听沈自横消息时的壮观景象,简小从突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且前途未卜。

可幸的是,国庆节先到了。国庆节到了也就意味着,何忘川要来了。

国庆节的前一天,简小从一大早就去C城机场接了何忘川。初秋的天气,何忘川一袭白色衬衫黑色西裤,高高的挺拔身材在人群中格外好认。简小从习惯了先在人群里发现他,也习惯了站在原地招招手,等他在往来的人群里找到小小的并不好找的自己,习惯看他找到自己后,眉头舒展着朝自己微笑着走来的样子。

三年来,她习惯了何忘川所有无微不至的好。

简小从还沉浸在那些已然逝去的岁月片段里时,何忘川有力的臂弯已经准确地拥住了她。低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鼻子,何忘川的声音闷闷地传来:“真的好想你。”

身高的差距使得简小从的脑袋被迫抬起,下巴紧紧地搁在何忘川特意垂下的肩膀上,她笑着拍他的背,豪迈而又温暖地说:“我请你吃饭好了。”

何忘川仍是不放手,没有听到简小从同样的回答他有些失望,只能靠这样的拥抱来确定她的真实。于是,在偌大的机场大厅里,这对情侣就这样突兀而又和谐地相拥着。

何忘川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制造惊喜和浪漫的男人。比如这次的到来,一个月前他就跟简小从打好了招呼。一个月前,简小从就计划好了何忘川到来之后两个人的行程:去C城最有名的火锅店吃火锅,然后去C城最豪华的电影院买两张电影票,看一场简小从早就在迅雷看过的爱情电影,最后,回家。“你永远都把屋子收拾得这么整洁,我很迫不及待想要娶你回家。”简小从在阳台上收衣服的时候,何忘川突然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脑袋搁在她的小肩窝里。

简小从伸手去推,没推开。于是,即使是在夜色下,她的脸也明显红得像个切开的西红柿,淌着鲜艳诱人的番茄汁。何忘川就是这样被突然触动的,他摆正了简小从的身体,很快俯首吻住了她。

简小从的手里还拿着刚收下来的衣服,愣是被何忘川压向了阳台的围栏,出于害怕,她不得不伸手揽住了何忘川的脖子。然而,这个动作却让何忘川更加忘情,一双手第一次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嘀嘀——”响亮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好事”,简小从受惊地在何忘川的怀里转身,正对上握着手机面无表情的沈自横。沈自横的嘴角噙着一抹奇怪的笑:“我也……收衣服。”他伸手指了指阳台上晒着的两双“可怜”的袜子。

教职工宿舍的阳台是伸向半空中的,东西面的阳台相隔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简小从又是被压在了边缘,上身都快到达沈自横家的阳台上了,所以,她便很清楚地看见了沈自横收完袜子后,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鄙夷,她有些气恼,想说什么最终没说。

而另一边,沈自横也没再多停留,拉开推拉门就径自走了进去。

被沈自横奇怪的眼神气到,简小从不悦地扔了一个白眼给那扇门,转回头时迎上的是何忘川满脸的疑问。“怎么了?”她抽出手在何忘川眼前晃了晃。“没什么。”何忘川收回视线,微笑着答,有些不自然。

国庆节七天,何忘川在C城待了五天,两人玩遍了C城所有能玩的地方,简小从累得连去机场送何忘川都没赶上。

国庆节过后,C大就正式开学了。除了她自己那满满的研究生课程表,她带的那三个绘画班的课程也开始按部就班。简小从怀抱着满腔热情迎接她的新生活。

教《古诗词鉴赏》的是C大有名的老教授,教授喜欢在课间的时候端着茶杯和总坐在第一排眨着大眼睛认真听课的简小从讨论天气、时事、诗词歌赋,最后吟句“廉颇老矣”。

简小从轻易就爱上了这生活,因为生活也爱她。

只是,简小从始终经历得太少,她并不知道,生活其实是个矛盾体,前一秒你觉得它平静无波,下一秒它就能给你掀起惊涛骇浪来。

接到女生公寓楼宿管处打来的电话时,简小从正和老教授讨论论文题目。一听宿管处的值班老师说自己手底下有个绘画班昨晚有三名女生夜不归宿,简小从就浑身冒冷汗。再三确定只是夜不归宿不是失踪之后,简小从火急火燎地和老教授说了句抱歉,然后收拾东西直奔宿管处。

签了名,领了人,简小从满脸严肃:“你们老实交代,昨晚去了哪里?”她一看到眼前站着的这三个女生,头就止不住地疼。这三个算是她带的这届学生里最“出众”的女生:染发、打耳洞、服饰另类、举止开放……不细看是看不出是学生的。可这三个人偏偏又是上头指明的“背景不凡”之人,简小从拿她们简直没办法。“老师,我们一大早就被叫到这儿罚站,早饭都没吃,你这样审问我们,太不近人情了吧?”说话的是三个女生中最高最漂亮的一个——C城市委宣传部部长的女儿周语。简小从站在她身边不像老师,倒像一个年幼的小妹妹。

三人的表情里满是故作的可怜。

叹了口气,简小从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去吃饭吧。”

但是,风波并没有很快平息。

10月底的一个晚上,艺术设计学院的辅导员工作会议总结上,简小从被院领导当众批评,状况惨烈。令她尤为头疼的是,十点会议结束后,系主任还把她单独留了下来训了顿:“你也太不注意学生的生活状况和思想动态了,宿管处都给我们系里下黄牌了,这一个月内,你的班上有近二十次夜不归宿的记录,你这辅导员是怎么当的?”

简小从暗自委屈,不是她不管,她能用的方法都用了,根本没有效果。她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唱黑脸的人,只要不触及她的忍耐极限,她连句重话都不会轻易对别人说。她始终信奉“与人为善”的观念,尤其是对那些被通报批评过的女生,她根本不曾对她们有过任何的批评和指责。就比如说这一个月的时间,她一直明里暗里调查那些女生夜不归宿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是干什么去了,愣是什么也没调查出来。

她记得她的学生周语这样毫不客气地反驳她:“简老师,我们都快二十了,成年也很多年了,去哪里、去干什么、与什么人交往,我们自己有分寸。你也不过和我们差不多大,何必把我们都当小学生看?”

简小从觉得,自己两头都不是人了。

开完“个人批斗大会”已经晚上十一点多,简小从先前发了条短信让何忘川晚些给自己打电话。会一开完,她整个人有些抑郁,就先把电话拨过去了。何忘川很快就接了电话:“会开完了?”

简小从听到那头传来好听的钢琴曲——她最喜欢的一张钢琴专辑,想到何忘川可能是边听音乐边等自己开完会,心头不禁涌起一阵酸酸的温暖:“嗯,刚开完。被领导训得不成人形了。”

出了学工楼,夜风猛地朝简小从撞来,她冷得低呼了一声,随即裹紧了外套。“赶紧回宿舍吧,C城最近昼夜温差很大,我刚查了气温,这几天晚上C城的夜间温度普遍低于十八摄氏度,以后晚上出门记得穿厚些的外套。”何忘川的声音夹杂着因手机信号不好而产生的“吱吱”的噪音,让她的心里很温暖。简小从的眼眶不自觉地开始泛起湿意,委屈和无助一股脑儿地奔腾而出。“忘川,我突然不想当辅导员,不想待在C城,不想……”不想离开你身边了。后面那句话简小从最终没有说出口,她自认为自己对何忘川一直是很坏很吝啬的。她坏在总是没心没肺地接受着何忘川的好,她吝啬在总是不舍得对他说一句,哪怕是一句肉麻但动听的话。

听到简小从的抱怨,听到她语气里的难过,猜到她必定是受了委屈,何忘川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安慰她。于是,从学工楼到宿舍楼的一路上,简小从的心没有因为温度的低冷而变寒,反而越来越暖。

直到习惯性地抬头仰望自家阳台的那一刻,不小心在西面沈自横家阳台上看见周语那张熟悉的脸时,她的心又瞬间跌至冰点。有一种奇怪的恐惧漫过她的全身,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因为害怕而舒展开。然后,阴冷的风一吹,她便瞬间被寒冷占领。“砰砰——”

沈自横宿舍的门在这几近深夜的时间点被敲得震天响。

开门的是一个女生,简小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班上的女生——夜不归宿专业户。“简……简老师。”女生受惊地看了看简小从,随即又看向屋里。

简小从气得浑身发抖,大步走进沈自横家。入目的是满地的画板和颜料,十几个女生以各种站姿坐姿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客厅靠近阳台的角落里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放着不知名的怪异音乐。在这间小客厅里,简小从甚至敏感地闻到了烟味,然而,扫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却并没有看到沈自横。

原来,这就是这群女生“夜不归宿”的去处;原来,她们在她眼皮底下胡搞乱来。这么晚,这么多女生,这么杂乱的场景,让一直有洁癖的简小从瞬间头疼得厉害,她第一次用几乎是半吼的声音道:“你们现在马上给我回宿舍!”

有几个女生互相推搡着蠢蠢欲动,却最终没动。

简小从的手不自觉地开始握得死紧。“简老师,要回去也是大家一起回去,环艺班的莫西还在沈老师卧室呢!您应该让她一起回去!”这是周语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简小从听完这句话后眉毛都要烧起来了,大步跨过几个颜料箱,到卧室门口时,她原本只是想敲门,她自己也没想到手伸出来敲在那扇门上竟然变成了“推”。

那扇门一下就被推开了。

客厅里的十几个女生齐齐围了上来,然后,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无灯的卧室里,沈自横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光,他正点着鼠标干着什么。身材高挑的莫西则跪坐在床上,半个身子都快要黏到沈自横身上去了,外套丢在地上,衬衫的扣子低到了胸口处……

简小从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裂开了,伸手去摁墙壁上灯的开关,摁了半天才发现那开关根本没用。“这房间没灯。”沈自横的表情在电脑屏幕的微光下明暗不定。“你!”简小从伸出发抖的手,指了指正悠闲扣着扣子的莫西,“我会通知你的辅导员方老师,以后如果再让我在这里看见你……”停了停,她又回头凌厉地扫过一众围观的女生,道,“以后再让我在这里看见你们,全都记过处分。处分原因我会直接通知你们各自的家长,现在,你们立刻消失。”

简小从以为这已经是很严重的警告了。她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光听见“处分”两个字都害怕得不行,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这番话根本没有吓到任何人。有个女生甚至在人群中阴阳怪气地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动不动用处分来压人,幼不幼稚啊?再说了,我们都是来找沈老师讨论绘画技巧的,好学也要受处分?”“讨论绘画技巧用得着脱衣服吗?”简小从听完那话,牙关“咯咯”地打架。她只知道自己班上有几个高干子弟比较难管,却没想到会是这么难管。“简老师,您说这话就得讲究凭证了,什么叫脱衣服讨论?您看清楚了,脱衣服的只有莫西。‘连坐法’是封建社会才有的,别随便给我们安罪名。”这是周语的声音,语气里满满都是傲气。简小从在心里暗嘲,她果然是宣传部长的女儿,洗清自己嫌疑的时候还不忘拉别人下水,好厉害的嘴皮子,她实在……太小瞧现在的孩子了。“就是就是。”人群里附和周语的比较多,简小从充分相信那是忌妒。

就在这时,沈自横终于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在简小从面前站定,很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头,冷冷地扫了一圈众人之后,小小的客厅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你们都回去,带上你们的东西,马上。”沈自横的声音里有不容反对的意味,“还有,以后你们都不用来了。”

简小从满脸鄙夷,装什么装,这话你早该说了,愧为人师。“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得像在“早读”。

转过身准备回卧室的沈自横听到问题后突然停住,又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吵。”

然后,他走回卧室,大力地摔上了门。

简小从觉得自己再在沈自横这里待下去会气得吐血,对他所有的感觉都会聚成一种——厌恶,不,憎恶。于是,在他摔上门没多久后,她也快速地转身,扔给众人一个警告的眼神后,飞快地离开了沈自横家。

何忘川的电话来得很及时,端着茶杯裹着外套站在阳台上吹晚风的简小从一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接起:“喂?”“处理完了?”在何忘川的眼里心里,一直有一个执念,那就是——简小从的任何一件事,不管是小事还是大事,对他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事,他从不忽略。“嗯。”“没处理好?”电话那头,何忘川敏感地注意到简小从语气里的低落。他从温暖的床上起了身,披了件厚外套,拉开房间与阳台隔着的那扇玻璃门,也踱到了阳台。凭他对简小从的了解和电话里传来的杂音,他知道,简小从此时此刻一定站在外面吹冷风。她一直是这样,心情不好就吹风,不管多冷。

所以,他陪她吹风,感同身受。“嗯。”简小从转了个身,改为背抵着阳台,鼻子酸酸的,总有想要流鼻涕的欲望。“愿意说说吗?今晚的夜色……挺适合诉衷肠。”“没啥衷肠可诉,我就突然觉得……人性挺肮脏、挺复杂、挺难理解的。”沈自横作为一个老师,居然任由一群女生在他家为他争风吃醋,还放肆到让一个女生在他面前衣衫不整极尽暧昧,她……实在无法接受。“小从,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并不是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要在你的满意和要求下存在的,你只能接受。”“我一直在试着接受。”“嗯,过程可能不如意,但……习惯了,就好。”“嗯!可是……我还是很不爽。我是她们的辅导员,系里有什么事情都找我。她们一个个花季少女,有正道不走偏走歪道,好女孩不做偏做坏女人,我……我实在忍不住想去拯救她们……可是,她们不让我拯救。”“呵呵——”何忘川低低地笑了,“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口吻很像……一位妈妈。”“何忘川,你在取笑我。”不知不觉中,简小从的脸上已经有了丝丝笑意,吸了吸鼻子,她总算意识到了冷。“你再待在阳台上就该感冒了。感冒冲剂很苦,而且,你感冒的时间总会持续很久。”何忘川无奈地笑了,外面真够冷的。“好啦好啦!我去洗个热水澡就睡觉,这些狗屁事明天再搞吧。”简小从说话间就从阳台大步走进了客厅,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这件事却没有最终结束。三天后,周语醉酒闹事打伤舍友,简小从亲自给周语做了长时间的疏导工作。周语的糟糕情况却一直没有解决,而且,简小从费尽口舌之后,周语所坚持的要求只有一个——见沈自横。

简小从无可奈何,只得跑回教职工宿舍楼,敲沈自横家的门。她没有一点犹豫,对周语状况的担心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对个人恩怨的在意。

很遗憾的是,敲了十几分钟,沈自横家仍旧是无人应答。

又折腾了许久,辗转经过了很多人,简小从终于弄到沈自横的手机号码,打通了沈自横的电话后,那一声声的等候音让她焦急的心更加无法舒缓了。“喂?”重拨了三遍,沈自横才接起电话,简小从听到的背景音很嘈杂,像酒吧又像舞厅,总之不是什么好的地方,简小从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沈老师你好,我是简小从,绘画08级的辅导员。”简小从自我介绍中省去了“住在沈自横隔壁”这一项,她也不抱希望对方会记得她。

然而,这句话过后,电话那头却沉寂了好一阵。对方沉寂,简小从的心也跟着一起沉了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内,电话里只有“吱吱”声和沈自横所处的环境传来的噪音。这些零碎的声音渐渐在简小从的脑海里转化成一个黑暗的空间,让她那颗原本就挂着的心渐渐在黑暗里下沉,下沉……

她突然觉得后悔,也许她根本不该打这个电话。她和他根本不熟,不但不熟,她还很讨厌他。讨厌他傲慢装酷的样子,讨厌他明明一颗人渣的内心却装着艺术家的范儿,讨厌他……“什么事?”沈自横突然开口,声音很低沉,把简小从那颗心彻底地打入了黑暗深处。

整了整思路,简小从简洁地开口:“我的班上有个女生,现在情况很不稳定,希望能见到你,我想……”“我没空。”沈自横端起吧台上的酒猛喝了一口,用肩膀挡开一个上前搭讪的妖冶女人,眉头深皱。“沈老师,她现在情绪很糟糕……”“那又怎么样?”沈自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简小从刻意的强调语气,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情绪很糟糕,他此刻也是。

一向好脾气的简小从便开始有想要发火的冲动了,她拿开手机兀自消解了一番,终于暂时压下了怒火,然后用尽最后一丝耐心道:“你是老师,她是你学生。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有一点点身为老师的道德。”

沈自横没有答话,直接挂了电话。

于是,简小从的耳朵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简小从的是非对错观念一直根深蒂固,比如此刻,沈自横那分明“对学生不管不顾有违师德”的行为,已经触及到她做人所能忍耐的极限。这促使她冲动地做了一件事:回拨沈自横的电话,每等一秒钟,她的怒气就平添一分。所以,等了三分多钟,她的火气已经濒临一个爆点,等那边沈自横刚响起一声“喂”之后,简小从就机关枪似的开口:“我不管你有什么不凡的背景,不管你有多大的魅力,所有这些不过都是你爸爸妈妈给你的东西。但作为一个人,我还是想告诉你,像你这种没品性没人性的男人,即使是被这些五彩光环罩着,你也还是社会的人渣,浪费国家粮食的败类!”说完,挂电话。

简小从大口大口地喘气,但她觉得奇爽无比。

那一夜,沈自横最终没来,周语的风波也还是最终过去了。简小从这才明白了何忘川安慰她时说过的一句话——这个地球上不管少了谁,都还是会照常公转自转,同理,没有谁真正离不开谁。

不过,这件事以后,简小从对沈自横的厌恶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好几次在楼道里狭路相逢,她都是横眉竖目的。

第二章

命运好幽默让爱的人都沉默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回忆如困兽寂寞太久而渐渐温柔

放开了拳头反而更自由

岁月、年华、日光……所谓时间,其实都是不会改变的,不停在变的,只有我们。

折腾了很久,C城的天气终于由变态的冷热不均变为正常稳定的低温,太阳出来的日子,简小从也还是会穿上那件最喜欢的红棉袄——这是何忘川在无数个电话里时刻提醒她一定要穿的。没别的原因,实在是因为简小从每年秋末冬初都要感冒一回,哪怕是父母在身边,何忘川在身边睁着眼提着心照顾着,仍旧未曾幸免。“你那位真是贴心至极啊,要是我有这样好的男友,叫我死也甘愿了。”雷莎莎是简小从的同班同学,C大本校毕业,保研上的中文系,和简小从同属古代文学研究方向,算是简小从在C大最好的朋友。简小从的死党鲍欢常说她走了“狗屎运”,因为C大古代文学研究方向的易傲教授手下今年只对外招两个名额,而简小从就占了一个。可简小从觉得雷莎莎更走运,雷莎莎没有经历过考研的苦痛就稳稳地占了易教授手下三个名额之一。

两人此时此刻正坐在C大开着暖气的咖啡厅里喝着咖啡。

听了雷莎莎的话,简小从笑了,真诚幸福的笑容大大咧咧地挂在脸上:“我已经幸福得想死了……这辈子,除了他我谁也不嫁!”何忘川让她做好保暖工作并不是寄希望于她能避开这来时如山倒的重感冒,他只是希望简小从的感冒时间能被稍微推迟一些,以便他能从公司请到假过来照顾她。简小从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人生特别美好。这种美好甚至让简小从从心底萌生出一个认知——有了何忘川,她什么都不需要了,什么都不缺了,什么都不怕了。“可是,世间真有这么好的男人吗?你确定你没有夸张吗?”雷莎莎边叹气边抱怨道。“世间不缺好男人的,缺的只是一双发现好男人的眼睛而已,哈哈哈哈——”简小从大笑的时候,沈自横正好进咖啡厅,面对着咖啡厅入口而坐的简小从一眼就看到了气质不凡的他。只几秒的时间,简小从那张幸福的脸就拉了下来,像是见到了什么不祥之物一样,飞快地转移了视线。

不过,咖啡厅里大多数女性和她的反应则完全相反。沈自横今天穿着一件长长的休闲外套,围了一条深灰色的围巾,下面穿一条深棕色的休闲款长裤,学院派风格的搭配让咖啡厅瞬间亮堂了许多。加上他的名气在C大一直很大,基本从他一进咖啡厅的那一刻开始,咖啡厅的女人们就没有移开过视线。

比如,雷莎莎。“沈自横?”雷莎莎的这句话是疑问句,语气里却透着浓浓的兴奋。

简小从白了她一眼:“你的口水快流到桌上了,擦一擦吧!”

在简小从的认知里,人类分为两个品种:好人、坏人,连半好半坏的人都没有。对好人,简小从会加倍地好;对坏人,简小从会恨不得生拉硬拽将之带到好人的道上来。要是带不动,她会像憎恨可恶的苍蝇一样憎恨他们。而很不幸,沈自横在她的观念里就属于那种怎么带都带不好的——坏人。“她身边那女的好像是外院‘一枝花’Jenny陈啊。”雷莎莎从包包里摸出眼镜戴上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十秒。“有这么好奇吗?”“拜托,现在这店里除了你,没第二个雌性没在关注他了。”

沈自横是学美术的,对服饰的搭配很有眼光。雷莎莎觉得,即使沈自横披个麻袋在身上,也是极其好看的。“……”简小从决定一个人喝咖啡,欣赏落地窗外的秋景。“可是,沈自横明明是GAY的啊,还是强攻的说,怎么跟Jenny陈搭上了?难道被掰直了?”雷莎莎不只是个花痴,还是个腐女协会VIP成员。“GAY?”简小从的瞳孔放大到极限。“小从,你是从火星来的吧?他好像是你手上那几个班的专业绘画老师啊。”“可是……他,他明明喜欢女人的啊!”莫西和沈自横那晚的暧昧姿势,简小从至今还记忆犹新,那算是她长到二十二岁见过的最肮脏的画面:老师和自己的学生……“谁告诉你他喜欢女人的?”雷莎莎疑惑极了。“我……我……”简小从其实想说“我自己亲眼看到的”,又担心自己说出去之后,经过雷莎莎那张大嘴巴的渲染,莫西那孩子的名声会毁于一旦,于是她顿了顿说,“就是偶然间知道的。”“嘁!”雷莎莎不屑地嗤了一声,“你跟他认识得久还是我跟他认识得久啊?我在C大四年,沈自横在C大两年,我的资历可比他还老,我对他的了解绝对不少于对马克思先生的了解。他刚来的那会儿,我那群舍友可是每天把他的新闻当教材背诵的啊。”“这……这么夸张?”简小从的眼前浮现出一幕幕沈自横出现在各种场所,然后像个明星大腕一样接受众花痴尖叫和鲜花的样子。她突然觉得反胃,世人都被美貌蒙蔽了双眼。

雷莎莎认真地点了点头,视线还是牢牢锁着咖啡厅里那对身影。“他,真的是GAY?”简小从再次问了一句,问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千真万确。我看见他的那位很多次了,家里很有钱,人长得也很妖孽,开跑车,隔三差五会来学校接沈自横。这两人很招摇的,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女人对沈自横趋之若鹜啊,据说他作画的时候会活活把人迷死,不过,他似乎很久没有动笔作过画了,一直都是在电脑上设计。”

听完这些话,简小从对沈自横的厌恶度不自觉地又增了一分,无意识地捏了捏拳,又皱了皱眉之后,她的嘴巴里小声地吐出两个字:“人渣。”“你刚刚说什么?”雷莎莎其实听清楚了简小从刚才的话,但她还是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表情里是满满的惊悚。“仗着家里有背景有后台,不学无术,浪费光阴,成天混日子过,感情生活堕落糜烂,不思进取,没有上进心,无耻、冷血、滥交、无情……”简小从其实还有很多的词汇,转眼看见雷莎莎由惊悚变为惊恐的表情后,她咂了咂嘴,“这还不够人渣吗?”

雷莎莎的下巴都快掉了:“你,你你你,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反正是准确消息。”她亲眼所见还不够准确吗?!

就在这时,咖啡厅里突然有了些响动,雷莎莎敏锐地发现这响动来自沈自横那桌。

出于好奇,简小从也顺着雷莎莎的视线转头望去,看见的是沈自横起身离去的身影和Jenny陈梨花带雨的脸,那脸上写满了委屈。

雷莎莎愣了半晌,突然回过神来:“小从,有一点我想问你,谁告诉你沈自横家后台很硬?”“难道不是吗?”她记得梅主任给她的资料上写着“背景不凡”啊,能让一个品行如此败坏的人渣留在学校任教,除了后台硬到让学校都没办法动他之外,简小从想不出更好的理由。难不成那人渣才华横溢?打死简小从也不会相信。“他生长在单亲家庭,跟着妈妈长大,据说他妈早年是空姐,退休很久了。家里好像也不是很富裕,他哪儿来的后台?”雷莎莎的语气平静淡定,分明陈述的是一个铁一样的事实。“啊?”这下轮到简小从满脸惊恐了。

其实,沈自横能留在C大任教的唯一原因不是他家后台很硬,而是他才华横溢。沈自横今年二十四岁,在他二十一岁的时候,他耗时三年完成了一幅水墨长征组画,拿下国内外众多大奖。他的组画又先后在国内外各大展览馆举行了多次个人画展,获得了许多专家的好评,而沈自横个人也曾因为这个巨大的贡献而获得了许多奖。

于是,他被C大聘为特级教师,签约三年,享受二十二万人民币的高额国家级津贴。

这便是他的“背景不凡”。

知道这个消息后,简小从一直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情绪里,晚上坐在阳台吹风的时候,她突然悟出一个人生哲理:误会其实是阻碍人们交流的最大障碍,它像一个毒瘤,长在人心里,只要不摘除,它就会慢慢地腐蚀你,以至于让你对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全盘否定。

不过,即便如此,简小从仍旧对沈自横提不起好感来,倒不是怀疑雷莎莎话里的真实性,只是出于本能地排斥而已。沈自横这个人,和她生活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差很远。

12月初的一个晚上,C城迎来了第一场冬雪,古语说得好“瑞雪兆丰年”,可对简小从来说,这却是一场灾雪。

傍晚,她下完课回宿舍的时候,又习惯性地在楼下仰望自家阳台,手里还提着一个外卖盒。这不仰望不要紧,一仰望……她便在沈自横家的阳台上看到了自己那件白色的文胸,正大大咧咧地挂在伸出来的晾衣杆上。借着头顶那盏路灯的照射,她清楚地看见文胸前面那对蝴蝶结还在空中迎着暗夜里的冬风飘啊飘。

看完这一幕后,简小从脸都绿了,“噔噔噔”跑回宿舍,用尽晾衣架、扫把等一切长过手臂的工具去打捞那件“胸器”,十几分钟后,未果。

其实,她很想干脆一点放弃那件破玩意儿,如果真放弃了,即使被沈自横看到,未必就会认为是她的。况且冬风不歇一刻地“呼啦啦”地吹,没准儿明天一大早它就会飞去更远的地方。

可是,简小从没有那么干脆,因为这件Bra已经是她唯一一件还干着的文胸了。这几天气温低,又没有洗衣机可供甩干,她洗好的衣服一般挂出去就直接冻成冰条了,而现在这件正挂在沈自横家阳台上的文胸,是已经晒了两个礼拜好不容易晒干的仅存硕果。

简小从手扛晾衣架,睁着两只巨大的眼睛,悲哀地眺望着还在风中飘扬的文胸,突然就萌生出了一种想哭的欲望。

简小从很相信“事在人为”。目测了一下她家阳台和沈自横家阳台的微小距离后,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爬阳台。是的,下一秒,她便豪迈地扔下了手中的晾衣架和扫把,拍了拍冻得发红的手,搬了张小椅子,“吭哧吭哧”就先爬上了自家阳台,然后再爬向沈自横家的阳台。

简小从的“爬功”其实不赖,她读小学初中那会儿,一到体育课她就基本是在单杠双杠上挂着的。那时候,她爸妈给她剪了个短发,那调皮的样子让简小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同学们当作“小男孩”来对待。何忘川的房间里至今还挂着一张简小从那时候的黑白照片,放大版的。

所以,“一级爬手”简小从同学没多久就爬过了自家阳台爬上了隔壁阳台,飞快地从晾衣杆上捡回了文胸。她正准备回去时,眼前突然缓缓飘过一片白盈盈的东西,在黑暗无边的夜里,这白盈盈的东西越飘越多,越飘越厚……

简小从眼都直了,忘情地惊呼:“下雪了!”

C城不常下雪,即使下,也只是飘几片小雪花。不过,只要天公肯降下几片雪,C城便会美不胜收。昨天晚上简小从还在网上和何忘川讨论C城今年冬天会不会下雪,今天,她便如愿地在别人家的阳台上扎实地欣赏了一回雪来时的情景,她呆愣了……“嘎吱——”

是老式推拉门刺耳的摩擦声,顿时惊醒了沉浸在黑夜和白雪两种色调里迷失了自己的简小从。她受惊地回头,看到的是个穿着睡衣半敞着胸膛的陌生男人。这气温低得要人命的晚上,那男人这样的打扮竟是一点也不冷的样子,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简小从。

突然,男人大声地转回头对着屋里说:“沈自横,你家有小偷。”简小从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上,再合上时,吞下了一大口惊恐的口水。

推拉门里有拖鞋“吧嗒吧嗒”的声响,还有不知道什么物件倒地的杂音。不多时,沈自横便出现在了门口,屋里的光把他照得格外清晰,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暖光,目光扫到简小从时,他的眼里立马写上了疏离和排斥。倒是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不嫌冷的男人,嘴角泛起深邃的笑意,痞痞地扔来一句话:“你来沈自横这里是偷什么,偷你手上那东西吗?”

外面很冷,冻结了简小从的思维,她顺着那男人的话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紧握着的东西,又触电似的把那东西藏到了身后,支吾着说:“我的衣服吹到了你家阳台,我只是来捡。”边说话,简小从边朝自家阳台的方向移去,“我马上离开。”说完后,她转身又要爬阳台。“下雪天你不怕摔死吗?”沈自横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差到让简小从忽略了这话的本意。她觉得沈自横这语气比冬风还刮人,比零下的气温还冻人,然后她又习惯性地想起,他和她,其实一直都是有过节的。

在心里暗暗腹诽了N句沈自横拙劣邪恶歹毒的人品后,简小从想,反正从他家阳台上爬回去也是一条路,从他家走出去也是一条路,他这样凶她,她才不要委屈自己在寒风和大雪里攀爬呢。所以下一刻,简小从便稍稍放低了姿态,礼貌地问:“那我可以……从你家出去吗?”

这一问,沈自横身边那男人顿时笑了,笑得很开心,仿佛简小从刚刚问的那句话是个多么好笑的笑话。

沈自横白了那男人一眼:“你的人生有这么无聊吗?”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屋里。

那男人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紧接着转身,给简小从留了个门。

简小从将Bra悄悄地揉得更小了些,企图用两手把它整件握住,也随后进了屋。客厅里开了暖气,温度还调得很高,一进到里面,简小从就觉得自己刚刚被冷冻起来的细胞瞬间又被热气冲散开,舒服极了。但当她低头看见客厅里凌乱到像遭过盗贼的景象时,有轻微洁癖的她便似再也不能忍耐一般,飞快地朝门口走去,噢,不,是跑去。

其实,这世间最狗血最恶俗的存在,不是人类,而是老天。

简小从走得太匆忙,两手又紧握着那件Bra,屋里又太凌乱。于是,在没有保持好平衡的前提下,她很不优雅地被一个倒着的画架绊倒,Bra也从手中飞了出去。

事实上,简小从摔跤是常事。何忘川有时和她一起散步,走着走着旁边的女人就会突然脚底一滑从他手中脱出去。久而久之,何忘川也养成了良好的习惯,除了在下台阶和地上比较滑的地方叮嘱她小心之外,他还练就了一身很好的“扶抱”技术,就是在简小从每次摔倒前,他都能一把将之扯住。

简小从一摔倒,客厅里坐着的那个男人就哈哈大笑起来。由于动静太大,一直在房间待着的沈自横也走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简小从很想就这样掉到无底洞里去。

其实摔跤没让她绝望,关键是在沈自横家,在沈自横面前摔跤……这叫她万念俱灰。闭了闭眼之后,简小从总算是费力地从满是画笔和颜料的地上爬了起来,正准备旁若无人地去捡起Bra,然后光速消失并再也不踏入这里半步时,有人先她一步捡起了那件有蝴蝶结的文胸。

那人长着一张很是秀气的脸,一手钩着文胸带子,一脸坏笑。“变态,你还我文胸!”简小从气极,伸手就要去抢。在她以前的人生里,她还从没见过这么无耻轻浮的男人。

男人并不理她,提着她的文胸在灯光下照了照,颇有见识地说:“32A。”目光转回到简小从穿着厚棉袄的胸前,道,“也忒小了点吧,发育未完全啊。”

简小从肺都要被气炸了,伸手去推那男人。未料那人见她这样,反而一手把身上睡衣的领口拉得更开,邪邪地说:“哟,想吃我豆腐啊?来来来,摸这里。”边说边把自己的胸膛凑到简小从在空中握成拳的手边。

这一靠近,简小从真的抓狂了,条件反射地一步跳到了门口,用几近怒吼的声音道:“变态狂,神经病,色狼,去死啊!”然后拉开门,连文胸都不要就跑了。

简小从离开的时候把门摔得很响,客厅里那男人的笑声也更响了。

沈自横表情嫌恶地看了看笑着的那人:“白律,笑够了就给我死回你自己家去。”

叫白律的男人瞬间收住笑声,步伐稳健地穿梭在杂乱的画具里,然后在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停下:“沈自横,这女人……”顺便拎了拎手中的文胸,“是谁?”“你真够无聊的。”沈自横送了他一个白眼。“喂,我对一个女人的兴趣只是出于好奇而已,别这么反感,我还是喜欢男人的。”白律又拎起那件可怜的Bra,笑得东倒西歪。“给你一分钟时间把这东西,”沈自横的眼神望向白律手中的文胸,“扔到隔壁阳台去。”说完,沈自横便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房门,把还想聒噪地说点什么的白律完全隔在了门外,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白律很无聊,他真的很无聊,但他还算听沈自横的话。所以下一秒,他便继续提着那件“胸器”走向阳台,在打算扔文胸过去的那一刻,他却突然被楼下的身影吸引住了。

简小从是从阳台爬出来的,根本没有带钥匙。这个认知是在她摔沈自横家的门之后意识到的,她不禁懊恼。可是,她还是觉得不能返回,尊严更重要。

于是,为了尊严,简小从呆呆地下了楼,呆呆地在无人的楼道口欣赏了几秒钟的雪景,然后,她心生一计,爬墙。

站在白雪飘飘的夜景里,她搓了搓手,抬头望着眼前的境况——老式的教职工宿舍有着很结实的方形水管,每隔一米多会有一个小坎儿,如果顺利,她可以踩着那些小坎儿一股脑儿地爬上去。暗暗下定决心后,她“啪啪”拍了拍手,企图把手拍出知觉来,然后,麻溜儿地一把抓住了水管。“那上面结了冰,一层楼的距离你不会摔死,但是这大冬天的,摔了会很疼。”有个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把简小从吓得手一滑,身体从水管上滑下来。

简小从抬头向上看,迷蒙的雪花飘向她仰起的脸,她看见了那个穿着薄薄睡衣的男人,正对着她笑,手里还晃着她的那件文胸。

简小从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又伸手抓向那根水管。她在心里暗暗咬牙发誓,她就算摔死在这雪夜里,也不会去求沈自横和这个轻浮的男人。

白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喂,我和沈自横不是一伙的,你偷偷上来,我偷偷把你从阳台放回去,你觉得怎么样?”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不过,简小从是住在沈自横隔壁的女人,他在乎的,是这点。

简小从并不理他,继续拍拍手,对着手心呵了口气,虽然仍旧没有找回知觉,她还是努力地伸出五根手指去试图抓住水管。

白律也来了兴致,突然觉得沈自横不理他的这个黑夜,他有事可做了。他瞬间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了,回屋里裹了件蓝色羽绒服,继续提着简小从的文胸,他就这样走下了楼。

简小从还在奋力爬水管,可是水管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滑,加上简小从脚上穿的还是一双在室内穿的棉拖鞋,所以即使只是一层楼的距离,她还是失败了。“你爬不上去的。”白律一口白牙在雪夜里笑得闪闪发光。简小从却有一种想拔下他那些牙齿的冲动,他笑得实在是……太欠扁了。“那也是我的事。”“不如我带你上去,不经过沈自横,你可以很安全很快速地回到你的家里,你看你脚上的那双鞋都湿透了。”白律那只空着的手指了指简小从的脚。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冻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白律笑了笑,又道:“何必为难自己?这雪景是挺美,冻坏了可不好。”

简小从身上有一种天生的“免疫力”,能区分什么人和自己是一个世界的,什么人不是;什么人适合交朋友,什么人不适合。

很明显的,眼前这个只穿着羽绒服、睡衣袍子还露在外面的男人,显然是她“疫区”外的那类人。还有那沈自横,也同样是简小从天生就排斥的人。

白律觉得头疼,挥手把简小从的文胸朝她扔了过去。

简小从条件反射地接住,随即又甩过一个凌厉的白眼。

接着,白律在楼道口一块干燥的小地方坐了下来,把手插进羽绒服口袋里,笑嘻嘻地看着立在雪景里的简小从,道:“我并不是个好人,所以,我帮你是有企图的。”

简小从愣住,随即警惕地看了看自己。

白律的笑意更大了一些:“放心,我是一个GAY,对你没有生理上的兴趣,我对你的企图只是希望你能帮我看着沈自横。”“啊?”很显然,这样的坦白惊住了简小从,虽然她一直猜测着这个在沈自横家衣冠不整的男人和沈自横是什么关系,虽然她也想到可能是雷莎莎当时和她说的那种。可是,亲耳听到白律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她还是愣住了。坦白地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GAY。“我并不能时时来这里,所以,我希望你帮我看着他。当然,不是监视,也不需要你特地去关注,只是在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希望你能把他的动态告诉我。不管是什么年龄段的男人女人,只要是来找沈自横的陌生人,你都要告诉我。”

简小从完完全全地,在风中凌乱了。但她还是想起很关键的一个地方:“你,不希望沈自横身边有女人?”

白律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看向远方的天空:“你上不上去?”

简小从点了点头。

这个点头其实算是答应了这个交易。她的打算是,如果白律介入到沈自横的生活里,那么,她班上的那群女生……也应该暂时安全了吧。这么想着,简小从也算松了一口气,最近系主任找她的次数倒是少了很多。

接下来的几天,雪似乎一下就没完没了,直到平安夜这天,C城仍是漫天大雪。拨了一整天何忘川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忙音,简小从觉得无措了。倒是消失了整整四个月之久的鲍欢给她打了通长长的电话,开口就说平安夜快乐。

简小从其实不稀罕洋节,只是,这一年一年的各种节日,形形色色的人群为这些节日而忙碌,让她觉得——人们过的不是节日,是寂寞。

以前但凡是热闹的日子,何忘川都会抽出时间陪她,把她当孩子一样宠,把她当宝贝一样疼。现如今,没有他陪在一旁,简小从光看着校园小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就觉得那寂寞像生了根一样,从心底蔓延至全身,牢牢捆住了她。

给自己泡了一包泡面,关了灯,简小从窝在椅子里欣赏最近很热的大片《机器人总动员》。她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大多数时候,她遇到不顺心的事情都会选择用食物来排解。心里苦,她就吃甜食;心里酸,她就吃辣的;心里空,她就铆着劲儿地吃,吃到胃里心里都饱满为止。比如现在,她觉得寂寞孤独,觉得心里空得很,于是她把两块面饼搁到一起,倒满了开水,又加了三根粗粗的火腿肠,把暖水袋垫在大腿上,她就这样聚精会神地过着她一个人的平安夜。

美国的3D动画片还是很好看的,做得很逼真也很生动,简小从不时被画面弄得笑意不止,很快她便进入了剧情,忘记了今夕何夕。

直到寂静的宿舍里突然响起一个诡异而又突兀的声音:“这片子要在影院戴上眼镜看才比较刺激。”“噗——”简小从一口泡面喷回了碗里,只在几秒之间,她身上就冒出了层层叠叠的冷汗。

白律在她身后笑得更加不可抑止了。

听见笑声,简小从还没来得及确定身后是谁,便先丢了个白眼过去。“平安夜只有宅女宅男和单身男女才不出去狂欢,请问这位小姐,你属于哪类呢?”白律戏谑地问,修长的身体上前了一步。

借着电脑的屏幕光,简小从总算看清楚来人是谁,不由得面目冷凝:“你从哪儿进来的?”随即又站起身,寻到门口处摁亮了客厅内的灯,白律的身形霎时清晰明了。

简小从第一次发现,原来这男人竟也是帅得毫无天理的那一类,留着时下最流行的短发,染着简小从定义为“栗色”的头发,穿着一件一看就知道不是俗品的黑色长风衣,风衣上还落着片片雪花……

她总算明白了雷莎莎天天念叨着的那个概念——这年头,好看的男人都做同性恋去了。

白律很享受地看着简小从的目光里先后闪过厌恶、排斥、惊艳,笑得痞痞的样子:“我从阳台来,想邀请这位孤独的小姐去隔壁,不知小姐是否有空?”“没空!你出去!”收回了被感官带走的视线,简小从怒指着阳台的方向,她宁可一个人在家吃泡面种蘑菇也不要和这人走。

白律似是一点也不介意简小从并不友好的口吻,仍旧挂着笑容直视着她。这样对视了许久后,他突然缓缓地低下了头,几秒后,他的声音里竟夹了几分哀伤:“沈自横总是没有时间理我,可我又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若不是我这么……在乎他,我完全可以去任何一个热闹的地方和任何一群热闹的人玩,可是,我就是这样,单纯地想和他一起。”

简小从动了动嘴唇,被这声音弄得有些无措,嘟囔着说:“那你……那你和他一起去啊,加了我,很多余。”“我们两个人又玩不了斗地主。”白律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对简小从使用上了他的撒手锏“扮可爱”。

简小从很快被俘虏,随便披了件羽绒服,拿了宿舍的钥匙就跟着白律去了沈自横家。

她不是没有犹豫和迟疑的,她根本没忘记自己还和沈自横以及白律都有过不太愉快的小摩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平安夜,她也想过得热闹一些。她想,何忘川大概也和同事们或者N城的老朋友们去狂欢了吧,上班的人,总是找着各种机会在一起发疯放肆,她能理解。

想到这儿,简小从便真的毫无芥蒂了。

沈自横家还是一如既往地乱着,白律倒是很自在地在乱得一塌糊涂的空间里拨拉出了一块稍微干净一些的地方,接着像悠嘻猴一样笑着坐到了地上:“过来。”

简小从双手紧紧地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朝白律走了过去。

白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边熟练地洗牌边说:“我叫白律,你叫什么?”

简小从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明白这算是自我介绍:“简小从。”她淡淡地答,也和白律一样在这块勉强还能坐人的地方坐了下来。手伸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宿舍里其实不冷,一点也不冷。她有些纳闷,她的宿舍也开着空调,调到了最高温,却还是冷到心坎里了。

看来,人气还是很重要的一味温暖源。

简小从一坐到地上便十分自如地盘起了腿,见白律洗牌都能洗得不亦乐乎,她也不想打扰,只是下意识地打量这间见过几次的屋子。

雪白的墙壁上有各种颜色的涂鸦,不恐怖,就是看起来特别无聊。简小从对绘画没什么研究,但她知道,无聊的人才画那种无聊的东西,所以她推断,沈自横应该是个特别无聊的人。

满地的绿色画架东倒西歪,有的还沾上了颜料,被染成了别的颜色;白色的绘画专用纸满地都是,却没有一张是完全雪白的;画笔也是,连厨房那边都满是一些奇怪的画盘。不过,这屋子里缺少一样东西,一样最应该出现的东西——墨。

简小从记得雷莎莎说过,沈自横擅长的是“国画”,即水墨画,擅长这种东西的人应该都会在房里摆上少许的墨或者丹青或者名家水墨名画吧?简小从忍不住想。“自横,你终于肯走出小黑屋了!”白律兴奋的声音把简小从从臆想里拉了出来,她略偏了偏头,很自然地在沈自横卧室门口看到了他。

他的搭配感果然很好,确切地说,是身材很好。因为他只穿着一套极普通的运动衫,除了衣服和裤子上有两个红色的钩钩之外,这套衣服可以算得上是通体雪白。这是简小从第一次觉得男人穿白色衣服,还是全白的衣服很好看。

淡淡地扫了简小从一眼,沈自横随意地坐了下来,目光定格在扑克牌上。白律识趣地把扑克牌递给了沈自横,他知道,沈自横是个中好手,他始终记得沈自横对他说过一句话“我在玩扑克牌的时候,你大概还在玩……画片?”,那时候白律十分不服气,就和沈自横单挑最简单的斗地主,可是,即使是最简单的……白律也从来没有赢过沈自横。后来有几次在酒吧,他亲眼看见沈自横和不同的人玩不同打法的扑克牌,也没见沈自横输过。于是他终于相信,这世界上有“赌神”这么一说。不过每次白律问沈自横是谁教他的时候,他都会马上变脸拒绝谈论。

熟稔地洗牌、切牌,变换着各种洗牌的方式,简小从看得眼都花了。没想到那么一双漂亮的手可以把一副简单的扑克牌洗得这样……这样壮观。“玩什么?”沈自横问。“斗地主。”简小从飞快地答,她除了“斗地主”还会玩“接龙”和“争上游”,可是,她充分相信,如果她报出的是这些玩法,她会被鄙视致死。

白律挑眉看了看简小从,突然凑过脸来,吓得简小从飞快地一退:“简妹妹,你只会玩斗地主吧?”

简小从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斗地主的打法比较普遍,我会玩的打法都是我家乡那边的……可能比较……生僻。”简小从不常撒谎,她只是偶尔在耍何忘川的时候才会调皮地编些谎话,虽然,何忘川每次都能识破。她可能没有想到,这样的谎话不止何忘川能识破,智力稍微正常偏上的人都能识破。

沈自横和白律都很知趣地不再多说话,三人便静静地开始打牌。

屋外有烟火的声音,很喧闹,屋里却静得一片和谐。

简小从的牌运很好,所以第一局,她做了“地主”。坦白说,她的牌技也是相当不错的,不过,直到沈自横手上一张牌都没有了,她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输的。事实上,她只出了一次牌,白律倒是跟过几次,但最后,沈自横还是赢了。“输了要有惩罚,地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白律笑着说。

简小从歪着头看他,恨恨地问:“什么惩罚?”“真心话。”“啊?”“输家必须向赢家交代一句真心话。”其实,这项惩罚白律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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