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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21 10:3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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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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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牡丹(五)

绿牡丹(五)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绿牡丹(五)作者:吴炳排版:辛萌哒出版社:2018-12-20本书由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五十一回施茶庵消计放火援兄友

话说列位看官,前一回又说道提笔妄字,这样一个人家,马棚内岂无一个人?而消计放火,这等容易,并未惊觉一个人?只因朱氏弟兄痛恨骆宏勋,要油煎心肝下酒,人生罕见之事,故马夫急将草料下足,也到厨下看烧油锅煎心肝去了,所以马棚内无人;况且骆宏勋日后有迎王回国之功勋,位列总镇,亦天使之。若不然,日间解官共五六十人,而且他在囚车之内,就是几十个也杀了,在乎他一人?偏要带至家中,慢慢处治,以待消计、余谦来也。

闲话休提。且说消计放火之后,跳上房子来看了一看,客厅内还坐着两个人,不敢下来。定睛细看:不是别人,一个是朱豹,在扬州擂台上被鲍金花踢瞎双目,不能救火;一个是今日劫来的贺世赖,因路生不能前去,皆是两个无能之人。消计看得明白,怕他怎地!轻轻下得屋来,走至廊下一看,悬吊一人,哼声不绝。消计问道:“你可是扬州骆宏勋么?”骆宏勋听得呼名相问,亦是低低答道:“正是。足下是谁?”消计道:“我是消安师弟消计是也。你家人余谦到我庵中送信,特来救你,你要忍痛,莫要则声。”遂一手托住骆宏勋,一手持刀,将绳索割断了,也不与他解手,仍是绑着,驮在自己脊背上。见天井中有砌就的一座花台,将脚一垫,跳上了屋。可曾听见古人云过,“无目之人心最静”,眼虽未看见,却比有目之人要伶俐几分。

朱豹听得失火,心中一躁,无奈眼看不见,不能前去,坐在厅上听声音。闻得厅下有唧唧哝哝说话,只当看着骆宏勋之人。至消计纵身跳上,怎能无脚步之声?又听见瓦片响,叫声:“贺老爷,什么响?”那三间客厅槅扇,因四月天气渐渐热了,俱是敞开,房中灯光照得对厅上边甚是光明。贺世赖听得朱豹相问,抬头一看,对厅上有一个和尚驮一人上屋而去。答道:“四爷,对过厅上有个和尚驮一人行走!”朱豹就知盗去骆宏勋了,连叫几声。那边救火,吵吵闹闹,那里听得见!并无一人答应。朱豹焦躁,走到天井之中,大声喊叫。朱龙等方才听得,连忙相问朱豹。朱豹道:“贺老爷见有一个和尚,身背一人,自屋上逃去。”朱龙掌灯火来一照,只见梁上半截空绳挂着。说道:“难道又是消安、黄胖来了?”弟兄三人各持朴刀,率领几十个庄汉,飞赶前来。

且说消计上得对厅,朱豹早已吆喝,连忙走至群房,跳落地下,飞奔来到护庄板桥,至桥上走过,忙叫余谦,余谦跑出。消计道:“你速速背主人前去,我敌追兵。”余谦也将骆宏勋两只胳膊套在颈项上,手持两只板斧,照原路奔逃。未曾出村,朱龙等赶至桥边,看见消计手持戒刀,大叫道:“骆宏勋乃贫僧师兄之友,今特救之。蒙三位檀越施好生之德,令他去吧!”朱氏三人一看,竟是自家庵内的和尚,大怒道:“我每每送柴送米,供养与你,你不以恩报,反来劫我仇人。你师兄是谁?怎与骆宏勋相交?”消计笑道:“我实对三位檀越说罢,我乃五台.山红莲长老的二徒弟消计是也。擂台上解围的,那是我师兄消安也。”

朱氏三人方知他前日所言皆假话,又是假名。朱氏三人道:“你既是消安师弟,就是我的仇人了。”大喝一声:“好秃驴,莫要走,看我擒你!”弟兄三人并庄汉众人一齐上来。消计全无惧色,抡起戒刀,迎敌众人。朱虎往南一看,只见一人背着一人,向南奔逃。火光之中,却看不分明,谅来必是劫骆宏勋的。遂叫:“大哥、三弟捉这只秃驴,俺要赶拿骆宏勋去也。”带了十数个庄户,赶奔前来。及至赶上一看,乃是余谦背主而逃。朱虎想起扬州一腿之仇,大骂一声:“好匹夫!今日至俺庄上,还想得活么?”

余谦也不答,举斧就砍,战斗了十数合,余谦遍身流汗,想道:“若恋战,必定被擒,不如奔之施茶庵之中,将大爷歇下,再作道理。”于是且战且走,走至离施茶庵不远,虚砍一斧,迈开大步,飞跑到施茶庵的门首,将锁扭下,走进门来关上。余谦两手扶住茶桌,吁喘不绝,一阵心翻,吐出几口血来。骆宏勋在他身上看见,叫道:“贤弟,你且将我丢下,你好敌斗强人,倘若难敌,你好脱逃,通信与徐表兄、鲍老爹,代我报仇。若恋恋顾我,主仆尽丧于此,连通信之人也没有了。”余谦血朝上一涌,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摇头。骆宏勋见他要死。心中不忍,二目中扑泠泠泪下。

且说朱虎正斗余谦,见余谦逃脱,领众从后赶来。及到施茶庵,却不看见,用手推推庵门,门竟关着,知他躲在里面,大叫道:“与我点火烧这狗头,省得敌斗。”余谦闻得取火来烧,抖抖精神,走至门边,轻轻将门闩拔开,把门一开,大叫一声,跳将出来。朱虎赶向前来,重新敌斗。这且不言。

且说鲍自安打发余谦、董超起岸之后,吃过饭,意欲开船。忽然西北风起,船大难行,遂湾住不开,不料西北风刮了一天一夜,总不停息。众人皆因有余谦前去通信,骆宏勋又是军门投机之人,谅无异事,就是迟到两日,谅不妨事。唯有花振芳,坐船如坐针毡,恁大年纪,江南往返三五次,方才寻得这个好女婿。闻得身陷缧绁,恨不得两胁生翅,到历城以观女婿之动静。昨日起风时,还望少刻而息,不料睡了一夜,翻来覆去,何曾成眠。天明起来,梳洗已毕,捧进早茶、点心,众人食用。花振芳面带愁容坐在那里思想赶路。

鲍自安取笑道:“那个得罪大相公,心中不悦?对我说,与你出气。”花振芳道:“我生平好走旱路,从未在这棺材中过这些日子。你这老奴才,既为朋友打这场官司,就该速速赶到,方才使那被难之人不引颈而望。怕起早要用脚走,苦恋在这只棺材里过时刻么?此地乃济宁的大码头,骡轿车马都有,我替你垫脚钱,起旱罢了。你若不肯,我竟告辞先去。”鲍自安平日爱骆宏勋,今日阻风也是无奈,被花振芳提醒,乃答道:“我坐船行走之意,待到历城,船湾河内,家眷、物件尽在船上,候问过官司之后,寻着地方再搬。今着起旱,除非到历城上岸宿店了。”花振芳道:“你愿意起早,我则有法。历城与敝地乃相接之地,且离苦水捕,离黄花铺有十里之遥。自此起旱到双官镇,还有条近路,到苦水铺约略五日路程。在小店将家眷行李歇下,我陪你上历城去见狄军门,岂不是好!”鲍自安大喜道:“如此行法正好。”雇了十辆骡轿、二十辆驴车,将衣箱包裹要紧之物搬于车上,阔大之物仍放船上湾着,待有了落脚地,再来搬运。闷桶里提出梅滔、老梅、王伦、贺氏四人,拿了四条市口袋装起,放在骡车之上。临吃饭之时,倒出来令他食用,食用之后仍又装起。花、鲍、消安师徒一众人等从旱路奔行。花振芳心急,赶路真快,每日要行到二更天气才宿店。

这一日,来到双官镇松林之间。见大路尸骸横卧。花振芳道:“朱家兄弟今日又有大财气,伤了许多人夫。”众人正在惊异,又听得四杰村一片吆喝之声,灯笼火把齐明。鲍自安道:“好似交仗的一般,不知是那方客商,入庄与他争斗也?也算大胆的英雄!”正说之间,离庄不远火光如日,看见一个和尚被十数个人围在当中,东挡西遮。令人不解,因何围着和尚赌斗?且说消安、黄胖看见一个和尚被十几个围住,心中就有几分不平之意,正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十二回四杰村余谦舍命救主人

却说黄胖、消安遂道:“众位檀越,慢行一步,待俺师徒前去观望观望。”巴氏弟兄四人道:“俺们也去走走。”只见六人下了驴车,奔上前来,及到跟前一看,竟是消计。黄胖大怒,大叫一声:“师叔放心,俺黄胖来也!”朱彪见黄胖,丢了消计,来敌黄胖。黄胖举起禅杖,分顶打下来,朱彪合起双刀,向上迎架。黄胖那一禅杖有千斤气力,朱彪那里架得住?“喀喇”一声,打卧尘埃。朱龙虽战消计,看看三弟被害,虚砍一刀,抽身就走。消计也不追赶,过来与师兄说话。

且说消安师徒、巴氏弟兄去后,鲍自安等又见施茶庵边也有一起人在那里敌斗。徐松阴暗道:“怪不得人说山东路上难走,真个果然矣!”仔细观看,一人身上背着一人在围中冲杀。徐松朋惊异,说道:“好像余谦?”不免前去观看。众人道:“将车暂住,你我大家一同去看他一番!”相离不远,看见他所背何人,被朱虎同几个庄客围住在中间厮杀。那徐松朋紧走几步,拧拧枪杆,大喝:“朱虎休要撒野!俺爷爷来也。”

朱虎一见徐松朋到来,也知他的救兵来了,脱身就跑,徐松朋托枪追赶前来。花、鲍、任、濮俱到其间。余谦慌慌张张,还在那里东一斧西一斧的乱砍。任正千连忙走至跟前,叫道:“余谦,我等到了!”余谦的眼都杀红了,认定任正千就是一斧;任正千唬得倒退几步。花振芳又走上前来,叫声道:“余大叔,我花振芳来了!”余谦那里还认得人,也是一斧,花振芳也躲过,说道:“他已杀疯了,怎么近前?”鲍自安道:“他虽然杀疯,骆大爷自然明白,叫骆大爷要紧!”于是花振芳叫道:“骆大爷,我花振芳同鲍自安、任大爷等俱在此。望叫余大叔,说声莫要动手,朱家弟兄去了。”

骆宏勋在黄花铺被捉之时,所受铁木之伤尚未大好;今被朱家捉去,又打得寸骨寸伤。余谦驮在背上,东遮西挡,颠来晃去,亦昏过去了,二日紧闭,何曾看见花、鲍前来?亦料想来不及。虽然昏迷,却未伤两耳如中明白,忽听得花、鲍、任、徐俱到,勉强将眼一睁,来人直在面前,余谦仍持斧乱砍。骆宏助大哭,叫道:“余谦贤弟,花、鲍二位老爹,任、徐、濮各位爷俱到;朱虎也不知去向,你不要使力了!”余谦耳边听得大爷说众人已到,把眼珠一定,将众人一看,叫了一声,倒卧尘埃。众人连忙上前,将骆宏勋两手松开,看了一看,骆宏勋微微有气,余谦全不动了。花振芳扶起骆宏勋,任正千扶起余谦。花振芳叫道:“宏勋!宏勋!醒醒!”停了片时,一口气出来,眼一睁,道声:“余谦贤弟在那里?”正千道:“世弟,余谦在这里!”

骆宏勋一见余谦面似黄纸,丝毫不动,大哭道:“贤弟呵,历城我遭难,督衙你伸冤,不惮千里路,江南把信传!暗地相随保护,随后不敢前。来日遇贼党,扒心下油煎;央求禅师相救,背我逃走到茶庵。几番我叫丢下,贤弟摇头。有余谦生生顾我劳碌死,即我命难全,要下黄泉路上稍停步,主仆同赴鬼门关!”众人听得骆宏勋诉哭余谦之忠,无不垂泪。花振芳道:“骆宏勋,你保重,莫要过伤自己。余谦乃用力太过,心血涌上来,故而昏去。稍刻吐出瘀血、自然苏醒,必无伤于命。”鲍自安道:“骆大爷,方才那禅师搭救,那里去了?”骆宏勋道:“他乃消安师父的师弟消计师也。”将自已被吊在廊下,蒙他相救,驮我上屋而逃,奔至桥边,才交余谦;又遇朱家数十人围住,又蒙诸位相救之事说了。“但不知此刻消计师胜败如何?”

正说之间,消安、消计、黄胖、巴氏兄弟俱皆来到。徐松朋见朱虎逃走,也不追他,亦自己回来。看见骆宏勋主仆如此情形,好不凄惨。过了一刻时辰,只听得“咯咯”一声,余谦吐出两块血饼,只是叫“暧暧”之声,不知如何?鲍自安道:“抬上骡轿,煨暖酒,刺山羊血和酒。”众人将他主仆抬上骡轿,刺了山羊血,各服之后。才与消计见礼。大家相谢。消计道。“均系朋友,何以为谢!”鲍自安问道:“骆大爷在恩县监中,怎至于此?”消计将余谦状告狄公。狄公进京,令恩县唐老爷押赴京都听审,被朱家兄弟杀了官兵,劫去骆大爷并贺世赖;余谦到庵中送信,故至他家放火,诓了朱家兄弟,惟剩了朱豹、贺世赖两个无用之人,方才解救之事说了一遍。鲍自安大喜道:“任大爷案内只缺此人。既在咫尺,何不顺便带去!”又道:“任大爷,跟我来。”任正千道:“领命!”鲍自安带两口刀,任正千也带两口朴刀,告别众人。消计道:“二位檀越,你们俱要记着:有树者正路,无树者是埋伏。”任正千、鲍自安二人多谢指引。

二人遂奔庄上而来,只拣有树者走。离护庄桥不远,早见二人在桥上站立。朱豹,鲍自安却认得,还有一个少年人却不相识。任正千指着那人道:“正是贺世赖。”鲍自安道:“任大爷稍候,待俺去捉来,你再拿他回去,切不可伤他性命,终久是你手中之物。贺世赖还要细细审问。”说罢,由护庄桥东边,轻轻的走过河来,看见大门首站了许多堂客,火光如昼,不敢上岸行走,恐被那堂客看见,惊走了贺世赖,遂在河坡下弯腰而行走到桥边。朱豹同贺世赖二人,见三个弟兄追一个和尚,至此不回,正在发呆,一手扶着贺世赖,同立桥边观看。朱豹叫道:“贺老爷,凡事不可自满,若杀骆宏勋,先前不知杀了多少!大家兄偏要吊起来,先打一番杀他不迟,叫他零受零受,又要煎他心肝下酒,以至于和尚盗去。谅一个和尚,那里走得脱?还是要捉回,只是多了这一番事情。”贺世赖道:“正是!”二人正在谈论,鲍自安用手在朱豹肩上一拍。朱豹道:“是谁?”鲍自安道:“做捷快事的到了!”说犹未了,头已割下。贺世赖正待逃脱,鲍自安道:“我的儿,那里走!”伸手抓下来,叫声:“任大爷,捉去放在车上,也与他一裹衣穿穿,好与他妹妹、妹夫相会。”贺世赖方知王伦、贺氏先已被捉。任正千捉了前行,鲍自安也随车而来。

且说在门口所站的堂客,乃是朱家妯娌四个人,闻得一个野和尚盗去骆宏勋,丈夫等率领众人赶去,亦都出来观看。忽然见河内冒出一人上了岸,将朱豹割了首级,挟了贺世赖而去,皆是大惊。朱豹之妻刘氏素娥,一身好枪棒,一见瞎丈夫被人杀坏,大哭一声:“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提了两口宝剑飞奔前来。朱龙、朱虎、朱彪三人之妻,俱备些微晓得点棍棒,见婶婶赶去,亦各持棍棒随后赶来。却说任、鲍杀了朱豹,捉了贺世赖,还未出庄,花、徐、濮、巴氏弟兄走上前来,鲍自安道:“你等又来做什么?”花振芳道:“我等静坐无味,留令婿的兄弟陪消安师徒,防守车辆。我们前来,一发将朱家男女杀尽,平了这个地方,怎得让他暗地伤人!”鲍自安道:“也好。”又道:“任大爷,你将贺贼送上车去,我同花振芳玩玩。”正说之间,一派火光,有四个堂客,各持枪刀赶来。正是:方才朋友杀进去,谁知妯娌杀出来。毕竟不知花、鲍一众,同朱氏妯娌谁胜谁败?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十三回巴家寨胡理怒解隙

却说花、鲍一众正走进来时,只见前面来了四个女人,各执枪棍前来。刘素娥大骂道:“好强人,杀我丈夫,那里走?看捉你!”花振芳正待迎敌,巴龙早已跳过去敌住刘素娥,巴虎斗住朱龙之妻,巴彪战住朱虎之妻,巴豹对住朱彪之妻。兄弟四人,妯娌四人,一场大战。花振芳道:“我等三人不可都在此一处,何不竟去搜他的老穴?”于是,花、鲍、徐三人奔入庄来。他家大门已是开着的,三人各执兵器进内,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多一时,杀得干干净净。将他家箱柜打开,拣值钱之物打起六七个包袱,提出庄门,放了两把火,将房屋尽皆烧毁。巴氏弟兄四人将朱家妯娌杀了,也奔到庄上来,会了花、鲍、徐三人,一家一个包裹,扛回车前,命车夫开车,直奔苦水铺而来。

不表众人上车,且说朱龙、朱虎兄弟二人,躲在庄外,又见庄上火起愈大,还只当是先前余草又烧着。心中十分焦躁,而不敢前来搭救,怕众人前来找寻。又闻得车声响亮,知道他们起身去了,方出来一看,但见沿途:东西路上滚人头,南北道前血流水。折枪断棍尽如麻,破瓦乱砖铺满地。

房屋尽皆烧毁,妻子家人半个无存。又思想道:“房屋烧去,金银必不能烧。”他二人等至天明,拿了挠勾挖开一看,一点俱无。二人哭了一场,逃奔深山削发为僧去了。

且说花振芳等人,一直不停走至次日早饭之时,早到苦水铺自己店中,将东西放下。众人入店,把骆宏勋主仆安放好了,花老自在那一间房中调养。住了五七日,骆宏勋主仆皆可以行动了。鲍自安道:“主仆已渐痊了,我们大家商议,把他的事情分解分解。如今苦苦的住在此处,亦非长法。”便向花老儿道:“骆大爷说,前在胡家四起身之时,胡家兄弟原说等大家到时,叫人通个信与他,他兄弟二人亦来相帮。你可速差一个人先到胡家回去,请他兄弟来就是了。”即便差人去了。至次日早饭时候,见二人一同至此,与众相见。众人看见胡理六尺余长,瘦弱身躯,竟有如此武艺,所谓人不可貌相也。二人又看见骆宏勋主仆两个瘦弱面貌,焦黄异常,问其所以。方知在历城遭诬,四杰村遇仇,甚是惨叹。

花振芳即忙备下酒饭,款待众人。饮酒之间,鲍自安先开口说道:“解祸分忧,扶难持危,乃朋友之道也。我等既与骆宏勋为至交,又与巴九弟为莫逆,但巴、骆二人之仇已成,我等当想一法,代他们解危。”众人听说,一齐说道:“先生年高见广,念书知礼,我等无不随从。”鲍自安道:“古人有言:有智不在年高,无志空生百岁。又云:一人不如二人智。还是大家酌量。”众人又道:“请老先生想一计策,我们大家商议。”鲍自安道:“据在下的愚见,叫骆宏勋备一祭礼,明日我等先至巴九弟寨中。他虽有丧子之痛,大家竭力言之,说骆大爷实系不知,乃无意而误伤其命,今日情愿灵前叩奠服礼。杀人不过头点地,巴九弟或者赏一个脸面。只是还有一件。”向巴尤兄弟四人道:“四位贤弟,莫怪我说,闻九弟妇甚是怪气,九弟每每唯命是听。我等虽系相好,到底有男女之别,如何谆谆言之,要烦诸位善言大娘们去劝他才好。我意中实无其人,是以思想踌躇未决;且徐松朋家内与九奶奶素不相识,且非至戚,出口不好尽言。这须得与九奶奶情投意合之人方妙。”胡理是直性子人,答道:“容易,家嫂与巴九嫂结拜过姐妹,舍侄女乃是他的子女,叫他母女前来解劝,何如?”

胡琏是一个精细之人,何尝不知他妻与他相好?但他是今日杀子之仇,恐怕说不下来,岂不被众人所笑!故未说出,不料他兄弟已经满口应允,他怎好推托?乃说道:“世弟之事,怎敢不允!恐怕说不下来,反惹诸公见笑。”那鲍自安说道:“见允是人情,不允是本份,我们尽了朋友之道就罢了!明日,徐大嫂子就陪胡大嫂子一同去走走。”众人道:“甚好,甚好!”商议已定。花振芳办下酒礼,定期后日赴巴家寨讲和。胡琏用饭之后告别回家,后日来巴家寨聚齐。

及至后日早起,鲍自安道:“猪羊祭礼在后,我等并男女先行,说妥时,再叫骆大爷进庄;若不妥,就不进庄了。他主仆身子软弱,恐受惊唬。”又唤濮天鹏之弟扮作一家人,护着骆大爷行走。分派停当,鲍自安站起身来,同消安师徒人等仍坐三辆驴车,徐大娘、鲍金花一路,皆奔巴家寨而来。骆、濮四人,后边坐了一辆骡车并祭礼,慢慢而行。修素娘仍在店内等候。约是中饭后时,到了巴家寨外,只见后边三骑马飞奔而来,来至庄上,正是胡琏妻女三人。大家相见,一齐下马,下车轿。鲍自安道:“凡事轻则败,莫要十分大意,倘我等到庄门首,着人通信与巴九弟;九弟知我等众人因此事而来,推个‘不在家’。这才叫做有兴而来,败兴而归。”遂向巴龙道:“你们可先进去通说通说,允与不允在他,莫叫俺们在此守门。”巴氏兄弟道:“也罢。等我们先进去好预备。”四人便即走进去。

哥哥到弟弟家,不用通报,直入中堂,只见桌上供着巴结的灵柩。叔侄之情,不由得大哭一阵。巴九夫妻也来陪哭,道:“我儿,你伯父等在此,你可知否?”哭了一刻之后,巴龙劝道:“贤弟与弟妇,也不必过痛。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无益。如今江南鲍自安、胡家四胡氏弟兄男女等人俱在庄外,快去迎接!”巴信夫妻听说,乃道:“此等众人前来必是解围的,我不见他。大哥出去,就说我前日已出门去了。”巴龙四人齐道:“鲍自安是结交之人,我们愚弟兄往日到他家,一住十日半月,并不怠慢;今千里而来,拒之不见,觉乎没情。又有胡家兄弟,乃系相好邻里,且有胡大娘前至,若不见,遂不知礼了!”巴信夫妻闻得胡理这个冤家既来,怎不出去?遂同四个哥哥出来将众人请进;又有胡家姐姐并干女儿全来了,不得不出去。遂同了四个哥哥出来,将众人请进,男前女后,各叙寒温。

巴信一见花振芳,怒目而视,花振芳此刻只当不看见。巴信问道:“鲍兄与胡兄,今日怎得俱约齐到敝舍,有何见谕?”鲍自安遂将“骆宏勋黄花铺被诬,余谦喊冤,军门差提愚兄,今已移居山东,知令郎被骆宏勋误伤,特约胡家贤弟等一同前来造府相恕;今令骆宏勋办了祭礼,在令郎灵前磕头。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他既知罪,伏望贤弟看在众人之面,饶恕了则个。叫骆宏勋他日后父母事之贤弟吧”的话说了。那个巴信道:“诸公光降,本当遵命;杀子之仇,非他事可比,弟意欲捉住他,在儿子灵前点以祭之,方出我夫妻二人心中之恨也。今日既蒙诸公到合下与他分解,只捉住他杀祭吾儿罢了。”胡琏说道:“灯祭杀祭,同是一死,有何轻重?还望开一大恩。”巴信又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则一理也!今日之事,若在列位身上,也不能白白的罢了。此事不必再提,我们还是说些闲话。方才听得鲍兄近移山东,不知尊府在何处?明日好来恭喜!”花振芳答道:“还未择地,目下尚在苦水铺店内哩。”

巴信早要寻他不是,因他不开口,无从撩拨,只是怒目而视;今闻他答言,大骂道:“老匹夫!我儿生生送在你手,今日你约众人前来解说,我不理你也是你万幸;尚敢前来接言么?拚了这个性命吧!”遂站起身来,竟奔花振芳。胡琏忙起身拦住。看官,你道这胡琏不过止劝,却撞了一个歪斜。因巴信力大,把胡琏撞了一个歪斜,几乎跌倒。鲍自安等人连忙阻住,方才解开。花振芳乃山东有名之人,从来未受人欺负,见巴信前来相斗,就有些动怒;若一与他较量,今日之事必不能成之。又忍了,坐在一边,不言不语。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十四回花老庄鲍福笑审奸

却说花老坐在一旁气闷。那胡理见他将哥哥撞了一个歪斜,那里容得住,便叫一声:“巴九倚仗家门势力,相压吾兄么?你与骆宏勋有仇,我等不过是为朋友之情,代你两家分解,不允就罢了,怎么将家兄撞一个歪斜?待我胡二与你敌个高低。”说罢,就要动手。自安劝道:“胡二弟,莫要错怪九弟,九弟乃无意冲撞令兄。但此乃总怪花振芳这奴才,就该打他几个巴掌。骆宏勋在江南,你三番五次要叫他往山东赘亲。若无此事,他怎与巴相公相遇?若不误杀巴相公,而骆大爷怎得又遇着贺世赖?据我评来,骆宏勋之罪皆花老奴才起之耳!巴九兄弟,你还看他是个姐夫,饶恕这老奴才吧!谅死的不能再活了,况骆大爷是你甥婿,叫他孝敬你就是了。”巴信道:“我弟兄九人,只有一子。今日一死,绝我巴门之后!”鲍自安道:“九弟尚在壮年,还怕不生了么?我还有个法,日后骆大爷生子之时,桂小姐生子为骆门之后;花小姐生子为巴氏之后,可好?”巴信见胡琏等在坐,若不允情,也是不能够的。便说道:“若丢开手,太便宜这言生了!”众人见巴信活了口,立起身说道:“九爷见允,大家打恭相谢。”巴信少不得还礼。

再说后边胡大娘、鲍金花、胡赛花,亦苦苦的哀告马金定,金定实却不过情,说道:“蒙诸位见爱,不惮千里而来,我虽遵命,恐拙夫不允,勿怪我反悔。”鲍金花道:“九奶奶放心,九老爷不允,亦不等于你老人家失信。”俱都起身拜过。前后皆允了情,鲍自安丢个眼色,花振芳早会其意,差人去请骆姑爷过来行祭。

不多时,骆宏勋在前,濮、余二人随后俱到。座上众人分付把祭礼摆设灵前,骆宏勋行祭已毕。巴信、金定大哭道:“屈死的姣儿啊!父母不能代你报仇了。今蒙诸位伯伯、叔叔、大娘、婶婶前来解围,却不过情面,已饶了仇人。但愿你早去升天,莫要在九泉怨你父母无能!”鲍自安叫骆大爷过来叩谢九舅爷并九舅母,巴信夫妻那里肯受!被众人将二人架住,让骆大爷向上磕了四个头。自安道:“这就是了!”即时男客前厅,女客后边,巴信分付厨下办酒。不多时,酒席齐备,大家饮过,便告辞起身。花老道:“我有一言奉告,不知诸公听从否?”众人道:“请道其详。”花振芳道:“此地离小寨不过三十里,诸位可同至舍下住一夜,明日我同鲍兄至苦水铺搬运物件,我借处空房暂住。”鲍自安道:“便是甚便,奈店内还有一女素娘,奈何?”花振芳道:“小店与家中一般,自有人款待,但请放心!”胡琏道:“我正要谒拜师母,一同去甚好。”胡理道:“小弟不能奉陪,家兄嫂皆去,舍下无人。且小弟来了四五日,不知小弟店内可有生意否?我要回去看看。倘有用处,一呼即至。”花振芳道:“胡二弟倒是真话,我不留你,你竟回去吧!”消安、消计亦要告辞,花振芳道:“骆大爷迭蒙大恩,毫厘未报。请到舍下,相聚几日再回去。”

于是大家辞别巴信,众等仍坐轿车,竟奔老寨而来。早有人通信于花奶奶,说骆姑爷之事已妥,同众人不时就到。碧莲闻之,心才放下。花奶奶转达骆太太、桂小姐,婆媳亦才放心。花奶奶分付备办酒席,等候众人。

未上灯时,大众方才到了客厅,大家坐下。吃罢之后,骆宏勋夜半后要来见母亲。花振芳道:“自家人,有何躲避?”相陪进内,桂凤萧、花碧莲陪坐在骆太太之侧。碧莲是认得宏勋的,桂小姐却未会过。碧莲一见他父亲陪了丈夫进来,便向桂小姐道:“姐姐,他进来了!”桂小姐方知丈夫进内,遂同碧莲躲入房中去了。骆宏勋到后堂,走至太太跟前,双膝跪下,哭道:“不孝孩儿拜见母亲!”太太亦哭道:“自闻你伤了巴相公之后,为娘的时刻提心吊胆,今日方知你在巴家寨内讲和。几时得到江南,何时相请众位至此的?”宏勋乃哭禀道:“孩儿何尝到江南?”又将黄花铺被贺世赖之诬害,余谦告状,解送京中,在四杰村受朱氏之劫,余谦舍命相救,始遇鲍老爹等前来帮助,细细说了一遍。太太闻此番言语,遂大哭道:“苦命的儿呀!你为娘的那里知道又受了这些苦楚!”叫声:“余谦我儿在那里?”余谦在门外闻唤走进,双膝跪下,哭道:“小的得见太太,两世人也!”骆太太以手挽扶起来,道:“吾儿之命,是你救活,以后总是兄弟相称,莫以主仆分之。”又见余谦瘦了大半,太太珠泪不绝。

前面酒席已摆停当,有人来邀骆大爷前边去用酒饭。用过之后,花老爹分列床铺,大家又谈笑了一会,各自安歇。次日起来,吃过早饭,巴氏弟兄作东相陪,花、鲍同赴苦水铺,雇车辆搬运物件到花家寨。修素娘坐了一乘骡轿,花、鲍二人相随,来至寨中。花奶奶母女相迎,进内款待。花老爹又着人将巴仁、巴义、巴智、巴信、巴礼五个舅子、九个舅母等都请来聚会。大家畅饮了五日,消安师徒告辞。鲍自安道:“老师且慢,等我把件心事完了再行。”消安惊问:“有何心事未完?”自安道:“这件奸情事未审。”消安道:“此事于我和尚何干?”鲍老爹道:“内有虚实不一,故相挽留。”呼花振芳:“明日大设筵宴,我要坐堂审事。”花振芳道:“这个老奸徒奴才,又做身份了。”只得由他。

次日,厅上挂灯铺设,分男左女右,摆了十数余席;女席垂帘,以分内外。又将寨内的好汉,拣选了二三十名,站班伺候。客厅当中设了一张公座,诸事齐备。到时,任、徐、巴、骆、濮、消安师徒,叙齿坐下东边;骆太太、胡、巴二家女眷分坐西边;鲍自安道:“有僭了!”入于公座。分付将两起人犯带齐听审。下边答应一声。到窖内将两个口袋提来,放在天井中间,俱皆倒出。自安叫先带贺世赖。贺世赖见如此光景,谅今日难保性命,直立而不跪,便大骂道:“狗强盗,擅捉朝廷命官,该当何罪?”自安大笑道:“你今已死在目前,尚敢发狂,还不跪下么?”贺世赖回说道:“吾受朝廷七品之职,焉肯屈膝于强盗!”鲍自安说道:“我看你有多大的官!”分付:“拿杠子与我打他跪下!”下边答应一声:“得令!”拿了一根棍子,照定贺世赖的腿弯之下一敲。正是:饶你心似铁,管教也筋酥。那个贺世赖“暧哟”一声,就扑通跪在尘埃,哀告饶命。鲍自安道:“你那个七品的命宫往那里去了?今反向我衷告也是无益了。有你对头在此,他若肯饶你,你就好了。任大爷过来问他。”正是有诗为证,诗云:悔却当初一念差,勾奸嫡妹结冤家。今朝运败遭擒捉,大快人心义伸张。

话说任正千大怒,手执了钢刀,走至贺肚赖的面前,大喝一声,说道:“贺贼!我那块亏你,你弄得我家破人亡,我的性命,被你害得死了又活的。你今日也落在我爷的手里!你还想我释放?我且将你的个狠心取了出来,看一看是么样子?”遂举刀照心一刺。正是:惯行诡计玲珑肺,落得刀剜与众看。毕竟任正千果挖他心否?且听下回分解。第五十五回宏勋花老寨日联双妻妾

却说任正千手拿钢刀,将贺世赖的心挖出,放入口内,咬了两口,方才丢地,仍入席而坐。鲍自安命将尸首拖出。又分付带贺氏、王伦,将二人提至厅上。彼已见贺世赖之苦,不敢不跪,哀告饶命。任正千看见,心中大怒,又要动手。鲍自安道:“任大爷莫乱,你坐坐去。待我问过口供再讲。”遂问道:“贺氏,你多亏任大爷不惜重价赎出,你就该改邪归正,代夫持家。况任大爷万贯家财,那点不如你意?又私通王伦,谋害其夫。实实说来。”贺氏想道:“性命谅必不能活也,让我将前后事同众说明,死亦甘心。”向任正千道:“向日代我赎身时,我就说过: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哥子,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随我在院中吃一碗现成茶饭,他是要随我去的。你说我家事务正多,就叫他随去管份闲事。及到你家一年,虽他不是,偷盗你火盆,也不该骤然赶他出门!后来他在王家做门客,你又不该与他二人结义,引贼入门。先是一次,他谢我哥哥千金,又被余谦拿住。我不伤你,你必伤我,故而谋害。我虽有不是,你岂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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