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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23 07:3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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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 巴肯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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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斗篷

绿斗篷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绿斗篷作者:(英) 巴肯排版:skip出版社:新华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7-01ISBN:9787516624913本书由新华出版社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临危受命

我刚吃完早饭,正往烟斗里装烟丝时,接到了沃尔特·布利万特爵士的电报。卢斯战役结束后,我就来到汉普郡一座叫作福林的乡间别墅里休养身体。桑迪和我一起在养伤,他正在到处找果子酱吃,我扔给他一份蓝条镶边的电报,他发出嘘嘘的口哨声。“嗨,迪克,你要去带队伍啦。没准儿可谋得一份参谋职位。你可能当个头儿,尽管要受气,但可以在那个拼命干的团长面前摆摆架子。有空还是想想你之前在那些高官面前费的口舌吧!”

我坐下来沉思了一阵子,“布利万特”这个名字将我带回到一年半前的那个炎热夏天,那时战争尚未发生。尽管我在报纸上获悉过有关他的消息,但是我们再未谋面。那段时间,我是一个指挥官,整天忙于将一群群新兵锤炼成优秀战士,此外,别无他求。1915年9月25日那天卢斯战役爆发,这一天注定是腥风血雨,永载史册,我带领伦诺克斯高地兵团成功越过敌人的护墙,也许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理查德·汉内更加自豪了吧。这场战役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儿戏,此前我们就零星获得一些颇感不祥的信息,但最糟糕的是,战前我曾和沃尔特爵士一起出席过茶话会,这会让他们觉得我和布利万特有交往。

自从在电报上看到布利万特名字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信条似乎被彻底改变了。我先前的理想是做一名军队指挥官,盼望着能和德国佬在战场上决一雌雄。但是这封电报让我的思绪突然来了个大转弯:战争并非一定要与敌人短兵相接,拼个你死我活,它里头的东西多着呢!但是令人费解的是,外交部究竟为何会如此急切地召见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陆军少校呢?

我郑重其事地向桑迪说道,“我就要搭乘十点的火车前往镇上,到时会赶回来吃晚饭。”

桑迪说:“你可试试联系我的裁缝,他做红色肩章很拿手,可以记在我的名下。”我灵感突发,计上心来,说:“你现在状态不错嘛,我要是给你打电报,你愿意收拾行装加入我的队伍吗?”“好嘞,老兄!如果他们给你一支军队,我就与你为伍啦!就这样了,今晚你就大方点,回来的时候从斯威廷带一桶牡蛎吧!”

十一月照样细雨蒙蒙,我行至伦敦抵达温布尔登时,天已放晴,随后阳光明媚,空气湿润。我实在难以忍受战争期间伦敦的模样,此时的她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街道上到处是身穿制服、佩戴徽章的人群,陡然叫我难以适应。对于战争,人们在街道上比亲临战场感受甚至更复杂,换句话说,人们由于对战争的原因不明就里,反倒会产生更多的困惑和慌乱,我敢说那再正常不过了。1914年8月英国卷入了战争后,我片刻也没有在家停留,这令我十分沮丧。

我搭乘出租车径直前往外交部。沃尔特爵士并未让我久等。一年半前我们相识,然而当他的秘书带我走进他房间的一刹那,我差点没认出他来。

他魁梧的身板似乎消瘦了不少,宽大的肩膀微微前倾,脸颊失去了往昔的红润,多处呈现赤色斑点,就像一个快窒息的人似的。他头发也变得灰白,稀稀落落地耷拉在太阳穴两边,眼纹因过度操劳越来越深。但是,在我面前,沃尔特爵士的眼神仍然敏锐而友善,下巴依旧突兀且结实。

他叮嘱秘书:“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们。”年轻的男秘书出去后,他径直走向两扇门,将钥匙插进锁眼,把门锁住。“好了,汉内少校。”他说道,猛地坐在火炉旁的椅子上,“你如何看待当兵打仗、上阵杀敌这回事?”“打仗这事儿还行,”我答道,“尽管我自己并不情愿参加这样的战争,那是件血腥残酷的事。但是我们已经摸透德国佬的秉性了,坚持就是胜利啦。我还想着一两周后重返前线去呢。”“你想去带队上战场吗?”他似乎完全了解我的一举一动,紧紧追问。“我确信自己遇到了好机会。打仗可不是为了谋取名誉。我会尽力,但希望战争早点结束,回来时自己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沃尔特爵士大笑了起来。“你这样委屈自己呀!去孤独树那儿的瞭望台站岗怎么样?那时你就会将自己的一切抛之脑后了。”

我的脸霎时通红,说道:“您开玩笑吧!我不知道谁跟您讲过,我讨厌这项工作,但是我必须采取措施阻止我的部下痴迷于荣耀,他们可都是一些年轻的好战狂人呢。如果我叫他们去,他们都会卑躬屈膝地在上帝那里自找麻烦哩。”

沃尔特爵士咧着嘴笑个不停。“我对你的谨小慎微没有任何疑虑。你有自己处事的原则和分寸,不然,上次我们在黑石相聚时你就被认出来啦。对你的勇气,我也没有丝毫顾虑。我担心的是,你的审慎能否在与敌人的较量中有效发挥。”“陆军部对我的工作不满意吗?”我急切地问道。“他们非常满意,还提议给你军队指挥权。目前,如果你能随时逃脱流弹,毫无疑问,你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准将。这场精彩绝伦的战争,属于你们年轻气盛而又富有智慧的人的。但是……汉内,我猜你打仗是为国效力吧?”“我想是的。”我回答道。“打仗当然不是为了自己衣食无忧。”

他看了看我那条受伤的腿,医生曾经从中取出过弹片,随后诡异地笑了笑,问道:“现在完全康复了吗?”“当然啦,这条腿现在像粗皮鞭一样结实,我靠打球恢复体力,能吃能睡,精力旺盛得像中学生似的。”

他起身背朝火炉站着,心不在焉地凝视着窗外荒凉的公园。“这项任务伟大而光荣,毋庸置疑,你就是我要找的最合适的人。但是现在战士们都必须达到平均标准,而不是个别人优秀。所以也不乏其他人选。这项任务就像一台巨型机器,所有的人员好比零部件,都得按照规矩行动。汉内,你不是因为饭碗而参战,而是为了拯救你的国家,如果不让你只身带兵打仗,而是让你换种途径给予英国更多帮助呢?这次任务不是在办公室里谈论战争,也不像你在卢斯战役中与敌人厮杀,它再平常不过了。你不畏艰险是吧?喔,在这项任务中,你不用和敌人短兵相接,而是单独行动。你喜欢挑战复杂问题吗?那正好,我能将你派上用场。你有什么意见吗?”

此时我的内心惴惴不安,沃尔特爵士不是一个胡乱点将的人,他这样发问,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是一名军人。”我斩钉截铁地说,“军人就得服从命令。”“这倒是。但是,我要你完成的任务,是一个普通军人始料未及的。如果你拒绝,我完全能理解。你行动起来要和我一样—神智清醒,头脑冷静。我不会强迫你,不过要是你愿意去执行,我甚至不会瞎指挥,而是立马让你放手干,并祝你和你的队伍行好运。我不想糊弄忠心爱国的战士。”

这席话点燃了我的斗志,鼓起了我的勇气。“先生,我不会溜之大吉的。放心,您尽管吩咐。”

沃尔特爵士走到一个文件柜前,用钥匙打开锁,从抽屉里头取出一片纸,它看起来像半张很平常的便条。“我估计,”他说道,“这次任务,不会要你跑到东线战场去。”“先生,没有关系,”我回答道,“只要不遇上东非的枪林弹雨,到哪都行!”“你有机会获悉那里目前的战事状况吗?”“自从住院后,我就按时看报。我在美索不达米亚有一些朋友,非常想知道加利波利和萨洛尼卡近况如何。据我所知,埃及很安全。”“给我十分钟,我会把报纸上没有报道的消息告诉你。”

沃尔特爵士重新躺回扶手椅上,抬起头对着天花板开始跟我讲。他的叙述栩栩如生,情节完整,十分精彩,看来我对战事知之甚少。他告诉我土耳其士兵怎样撤离铁路线以及撤离的原因和时间。我得知,土耳其因为英军夺取了其装甲舰而黯然伤神,还知道德国戈本号战舰的参战,造成了恐慌和混乱,还听说了恩维尔·帕夏和他领导的委员会,以及该委员会是如何掌控原来的土耳其帝国。讲了一会儿,他就开始问我。“你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你会问我一个波兰的冒险家,一群犹太人和吉普赛人是怎样控制这场傲慢的战争进程。通常人们会说,这是德国用钞票和武器支撑的。然而你会继续追问,土耳其有自己主流宗教力量作后盾,伊斯兰教的影响微不足道。纵使德皇自称为哈吉·穆罕默德·吉列姆,宣布发动圣战,妄言霍亨索伦王室是穆罕默德的后裔,然而这事看来是悄无声息了。人们又会说伊斯兰教在土耳其日渐萎靡衰颓,德国军火制造商克虏伯的真枪实炮才是战场上的新霸主。然而我拿不准,也不相信伊斯兰教的势力正在衰落。”“换个角度思考一下,”他继续说道。“如果仅仅是恩维尔和德国蓄意将土耳其拖向欧洲战场,土耳其才不会在乎,我们期望能找到听话的正规军,之后顺利到达君士坦丁堡。但是那些伊斯兰教的地方可能会有麻烦,我们得时刻警惕着。叙利亚军队和迈赫迪部落为战争而疯狂,塞努西教团已经参与进来,我们颇为失望。位于波斯的群众将濒临险境。干燥的风吹过东方,烤焦的草地一点即燃。这阵风正吹向印度边界,你想想,它从哪儿刮来的?”

沃尔特爵士嗓音变得低沉,话语清晰缓慢,因此我能听见雨水从窗檐边滴答流下的声音,也能听见远处白厅街上出租车的喇叭声响。“汉内,你能解释一下吗?”他又发问了。“看来我们低估了伊斯兰组织在这场战役中的分量。”我答道,“我想唯有宗教才能够修复这个散乱的帝国了。”“没错,”他应和道。“应该是这样。老伯爵德·戈尔茨预料过会发生这场圣战,我们曾经嘲笑他杞人忧天。但我相信那个戴着眼镜的愚蠢老人所言成真。圣战确实要打了,问题是怎么打?”“我要是知道的话,我就被绞死,”我说道,“但我肯定,仅靠一群戴着尖顶头盔的德国军官是打不起仗的;没有克虏伯的枪支弹药,仅凭一群军官和一艘巡航舰,要想发动圣战谈何容易喔!”“完全同意。尽管我们自认为聪明,可他们也不是傻子。假定他们受到神的惩罚,比如某个圣物、某部经书、某条教理或来自荒漠地区的某个新先知,或者类似某些东西,给整个邪恶的日耳曼战争指挥蒙上一股巨大魔力,从而摧毁拜占庭帝国,击溃维也纳的城墙。假定约柜会使偏远地区的农民为天堂之梦而发狂,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小兄弟?”“那里的魔鬼很快就会跑出来撒野肆虐了。”“罪恶像长了翅膀似地蔓延。记住,波斯过境后便是印度。”“您继续假设吧。您知道多少呢?”我问道。“皮毛而已,我只是略知一二。但是事实胜于雄辩,我到处都有耳目—南俄罗斯的小贩,阿富汗的马商,土库曼的批发商,通往麦加的朝圣者,北非的酋长,黑海沿岸船上的水手,穿羊皮制衣的蒙古人,印度教的苦行僧,波斯湾的希腊商人以及那些擅长密电而又有身份的领事们。他们都在讲述着相同的故事。东方正面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它或许早已安排好了,来自西方的某个明星,某则预言或某个小饰品。德国人知道,正是那张卡片,他们让世人震惊。”“您就是要我去查明这里头的奥秘吗?”

沃尔特爵士用力地点了点头。“此项任务让人疯狂,完成起来十分困难。”“沃尔特爵士,请您告诉我一件事,”我说道,“我知道,现在时兴把一个有特长的人安排到他并不擅长的岗位,是吗?我对纳米比亚的达马拉兰地区烂熟于心,无须装扮成博塔将军的部下。就像我向上级所请求的,我会留在汉普郡,直到德国和西南非洲的战争结束。我认识一个人,他可以乔装成阿拉伯人蒙混过关,但是你觉得他们会送他去东方吗?他被留在我的军队里—我很幸运,此人曾经在卢斯战役中救过我。我晓得这种常用的方法,但我们是不是扯得太远了点?在东方常待的人成千上万,他们就是为此工作而生的,训练有素,会讲任何语言。在我的生活中,除了看见一个小伙子在南非金伯利城表演摔跤秀之外,我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土耳其人。先生,看来您选择了这世上最平庸无能的人。”“汉内,你是一个采矿工程师,”沃尔特爵士说道。“假使你要一个人去巴罗策兰省勘探黄金,你自然会找个熟悉那个地方、了解那儿的居民、懂得那儿方言的某个人。但是,首先他得善于发现黄金,精通勘探业务。对于我来说,现在这个人就近在眼前了。我相信你会很快地找出敌人竭力隐藏的秘密,你足智多谋,沉着勇敢,这也是我乐意向你抛出橄榄枝的原因,另外……”

他在墙上展开了一幅很大的欧洲地图。“我不能告诉你秘密在哪儿,但是我能告知你在哪儿查探。你可别找到博斯普鲁斯海峡东部去了—还没有到那儿呢。秘密仍然藏在欧洲,可能会在君士坦丁堡,或是色雷斯,也有可能还在更远处的西部。但是秘密一直在向东部行进。你要是来得及,就将它拦截在君士坦丁堡。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德国的相关人员也知道这个秘密。你得在欧洲找到它—目前是这样的。”“再告诉我一些吧,”我请求道。“您既未告知我细节,也没有什么指示。很显然,一旦我陷入不测,将会孤立无援。”

他点点头,说道:“你在外可以不受军令的束缚。”“您就让我自由行动吧。”“当然,你可以携带任何现金,随时得到援助。你还能自行拟定作战方案,随意去你觉得有线索的任何地方。我们对你不做其他要求。”“最后一个问题。您说这个秘密重要,告诉我它有多么重要。”“生死攸关啊!”沃尔特爵士严肃地说道。“我不能说得太重,但也不能太轻。一旦我们获悉了这个危险,我们就要面对它。假如我们毫无察觉,它就会在背后暗中进行,到时一切就晚了。胜负肯定会在欧洲战场上一见分晓。没错,要是东方也打起来,我们得从欧洲战场分散精力,武力就会被削弱。汉内,成败在此一举了。”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窗边。此刻的我倍受人生中的煎熬。作为一名军人,我感到十分快乐;更高兴的是,能同那些兄弟们并肩作战。被派到敌军腹地寻找线索,我很清楚我不适合那个地方—日夜孤独,神经紧张,死神像大袍子一样笼罩着我。窗外天气萧瑟,我忍不住颤抖起来。只身赴险,对于有血有肉的人来说显得冷酷无情。但是,沃尔特爵士已经说过事关生死,我也告诉过他,自己愿意为国奔波卖命。即使他没有给我下达命令,我能不执行吗?—更何况他的级别比我高。我觉得自己没什么能耐,但是聪慧胜我的人却觉得我有两下子,或者觉得至少我能抓住机会拼搏一把。我很清楚,如果拒绝他,那么我就再也无法安心地活下去了。沃尔特爵士觉得这项任务近乎疯狂,他自己都无法承受了。

一个人如何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我发誓,刚开始我打算拒绝,可之后我说的是“我愿意”,因为我想破釜沉舟,拼一把。我的声音听来像是要崩裂了,慢慢地消失在远方。

沃尔特爵士和我握了握手,眼睛微微地眨了眨。“我可能会把你送到死神身边,汉内—天哪,这真是一项该死的任务!—如果真是这样,我会懊悔死的,但是你决不能后悔。不要惧怕,既然已经选择了最艰难的路,相信它会径直到达顶峰,走向成功。”

他递给我那半张便条纸,上面写了三个单词—“Kasredin”、“cancer”和“v. I.”。“这是我们掌握的唯一线索了,”他说道,“我无法解释它,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我们的密探长年在波斯和美索不达米亚执行任务—多数是印度军队里的年轻军官。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经常会有人消失,随后巴格达的下水道里就会流出他们的尸体。他们获取了很多情报,觉得牺牲自己很有价值。据他们所说,西方正在采取某个行动,但没有具体信息。只有一位—他们中最出色的一个,曾经在摩苏尔和波斯边境乔装成骡夫工作,后来又向南前往巴赫蒂亚里丘陵地带开展工作。他找到了一些情报,同时也引起了敌人的怀疑并被监视。三个月前,就在他要抵达库特时,他前额挨了一刀,身上带着十个弹孔,踉踉跄跄地跌进了德拉曼军营。他咕噜着自己的名字,含含糊糊地说,西方在酝酿着某个秘密计划。之后,他再没有吐出半点消息。不到十分钟,他就丢了性命。人们在他身上搜到这张纸条,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还叫喊着‘Kasredin’,这个词肯定与要找的情报有关,现在你去查明一下,看它有何含义。”

我折好纸条,将它夹在笔记簿里。“这家伙真是个好汉!他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沃尔特爵士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窗外,最后说道:“他,叫哈利·布利万特,是我的儿子。愿上帝让他那勇敢的灵魂得以安息!”第二章三人秘密行

我给桑迪发了份电报,催他坐下午两点一刻的火车,我们约好在我的公寓会面。“我选好了一名搭档。”我说道。“比利·阿巴斯诺特的儿子吗?他父亲和我在哈罗一道干过。我认识这个年轻人,身材高挑,脸颊清瘦,颧骨突兀,长着一双褐色眼睛。比利过去常带他去钓鱼,我也听说过他的一些往事。与他共事,那最好不过了。他曾骑马穿过野门,对白人来说,没有人敢尝试过。阿拉伯人觉得他是个十足的疯子,纷纷给他放行,因为他们相信,真主安拉会严惩他,不需要他们费神。这个人和阿尔巴尼亚的强盗个个都称兄道弟。此外,他过去经常参与土耳其的政治活动,还享有盛名。有些英国人曾一度向老艾哈迈迪·舍巴特抱怨西欧精明的政客凤毛麟角,艾哈迈迪打断他们,‘你们没听过大名鼎鼎的阿巴斯诺特先生吗?’ 你说他人在你军队,我倒是好奇他怎么出色,我们也在找他,但是他没有留下联系地址。卢多维克·阿巴斯诺特—没错,就是他。新军军衔等级严格,差点把他给埋没了?看来我们得快点把他找出来!”“我晓得他在东方名声大噪,可我并不觉得他像你说的那么张扬。桑迪他不是那种自吹自擂的家伙。”“是的,他不是,”沃尔特爵士说道。“与东方人比起来,他显得还要含蓄些。假如你愿意,我给你安排另外一名伙伴。”

沃尔特爵士看了看表,继续道:“五分钟之后,你坐出租车到萨沃依烤肉店,穿过河滨路,左转后你就会看见一个凉亭,亭子右边有张桌子,桌前坐着一位大块头的美国人。他遭人跟踪,所以他自己单独坐一桌。你过去坐在他旁边,告诉他是我叫你来的。他的全名是约翰·斯坎特伯里·布伦基伦,出生长大都在印第安纳州,现在是马萨诸塞州波士顿人。请把这个纸袋装进口袋,等你和他谈完话之后再看里面的内容。我希望你自行判断布伦基伦是个什么样的人。”

走出外交部大门时,我就像一个离开宝座的外交官,焦头烂额,心神不定。我从未感到这样沮丧。事实上,一开始我就慌乱不堪。我曾经自认为和常人一样勇敢,但那仅仅是勇气而已,有勇气的人随处可见,我的勇气一点也不比人多。就让我匍匐在壕沟里吧,我和大多数战士一样,能忍受任何枪林弹雨。请给我一个机会,我的热血沸腾着呢。我是不是想象力太丰富了,因为我无法摆脱那萦绕于心间的魑魅,也许它是我前途生死未卜的一个预测。

我估计,过一两周,我就会命丧黄泉,作为一个间谍惨遭枪杀—这是多么糟糕的结局!站在白厅街中央拦出租车时,我感到相当安全,可是,额头上的汗水仍然不停地往下流。战争还没有开始,我就觉得自己已经身临险境。其实,间谍工作比战争更加残酷无情,阴险狡诈,我似乎没有丝毫胜算的把握。看着人行道上身穿卡其布制服的军人来来往往,我心里感慨万千,他们日后的生活该是多么安宁和美好,我是没有那个福气了。我真是这么认为的,即便这些士兵下个礼拜在霍亨索伦州不幸被捕,或在采石场的夹沟里拼命厮杀,或在霍格岛某个角落里殊死战斗,情况也比我乐观。我寻思着,自己为何不在接到那个梦魇般的电报之前多快活几天?突然,我觉得往日平凡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此刻又觉得它好像遥不可及了。布利万特的召唤的确让我感到气恼,但是想到他为人公平正直,我就止住了思绪,毕竟我的命运由我做主。

带着种种疑惑,我兴趣盎然地前往黑石查找线索。到那之后,我却察觉不出任何端倪,而便条上那令人费解的三个词不停闪现在脑海里,沃尔特爵士认为它们就是待解的谜团,但他又没有给任何提示。这情形和我之前读过的圣女特瑞莎的故事颇为相似,她十岁时就带着弟弟去非洲西北部,劝那儿信仰别的宗教的人改信基督教。我蜷缩在出租车内,将下巴贴向胸前,幻想着自己在卢斯战役中失去了一条腿,随后就被安全地隐藏起来,远离了战争。

我确信自己要找的人就在烤肉店。瞧,他就在那儿!下巴和脖子间还垫着餐巾,正小心翼翼地用餐呢。他身材魁梧,双脸肥大,肤色灰黄,胡子刮得很干净。我对一旁殷勤招待的服务生没作理睬,随手拉了一把椅子,挨着这个美国人坐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我,眼神困倦,好似一头正在反刍的公牛。“您是布伦基伦吗?”我问。“先生,你知道我的名字?”他说道,“你好,我叫约翰·斯坎特伯里·布伦基伦。英国天气令人讨厌,但我还是希望你心情愉快。”“沃尔特·布利万特爵士派我来的。”我低声说。“有何贵干?”他问道。“沃尔特爵士是我的好朋友,很高兴认识你。先生—噢,不,我猜你应该是陆军上校吧?”“我叫汉内,”我回答,“陆军少校。”我寻思着这个满脸倦容的美国佬能帮我什么。“汉内少校,我请你吃午饭。服务员,请拿菜单过来。很抱歉,我无法和你一起品尝这家酒店的精美菜肴。我患了消化不良的疾病 —十二指肠消化不良。每次吃完饭,我就得难受两个小时,胸骨下面剧烈疼痛。所以我现在被迫限制饮食,吃点鱼和不加奶油的面包,喝点煮过的牛奶,维持营养。想当初我去雪利酒店任意点午餐,牡蛎蟹,辣子肉,想吃什么吃什么。今非昔比,叫人郁闷懊恼啊。”布伦基伦先生膀大腰圆,深深叹了口气。

我点了一份煎蛋饼和一块肋骨肉。再次看他时,发现他大大的眼睛似乎在紧紧地盯着我,但又好像没有看到我似的,双眼茫然的样子像个心不在焉的小孩子。可以肯定,布伦基伦先生那双眼睛比我更能善于观察,洞悉世事,这让我感到有点不自在。“少校,你一直在打仗吗?参加了卢斯战役吗?嗯,我猜那肯定是一场恶战。我们美国人敬重英国士兵,但是无法理解英国将帅的作战策略。他们的确能战斗,但不讲究科学方法,是吗?我父亲曾经在查塔努加参战,他所看到的,比一场争斗激烈的总统竞选更为残酷。所以,还有什么算得上是真正的血腥杀戮?”

他说话语气严肃的样子,不禁让我笑出声来。“目前参战人员中,就有不少你们美国同胞。”我辩驳道。“法军中的外籍军团,很多你们美国年轻人;英国陆军兵站部里,也有不少你们的人。另外,你在法国遇到的雇佣司机中,似乎有半数也是来自美国。”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一年前,我确实想过如何在战争中取胜。仔细一想,好心的上帝并未赐予我约翰·斯·布伦基伦能征善战的体魄,去为国捐躯。另外,美国是中立国—仁慈的中立国—这也不允许我介入日渐衰落的欧洲帝国之间的争夺,因此我放弃了参战,待在国内。汉内少校,这个决定对我而言颇有意义,因为菲律宾战争期间,我曾患病卧床,我从没有见过同胞们在战场上这么不顾一切,奋力厮杀。作为一名有人性的年轻人,我渴望得到这种经历。”“那么你近来一直在做什么?”我问道。这个沉着冷静的年轻人引起了我的兴致。“哇,”他说道,“我就等着嘛。主赐给了我花不完的钱,所以我没有必要像无人收养的家猫一样四处抢食,为钱而战。但我承认,自己多多少少也会卷入这场战争中,事实上,我已经卷入了。作为中立国的一员,我参与进来还是很有利的。有段时间我非常兴奋,后来就想着离开美国,去瞧瞧欧洲是什么形势。我觉得自己能胜任这场血腥味十足的工作,但是,正如你们国家的某位诗人吟诵的一句诗,争取和平比崇尚武力更光荣,所以我认为,这句话告诉我们,中立国与交战国一样,都能为争取停战作出一点点贡献。”“这是我听到的最为仁慈仗义的中立方了。”我说道。“这样最合适不过了,”他慎重地说道,“那么,少校,你参战是为何呢?为保全自己性命,为拯救大英帝国,还是为了欧洲和平?哇,这些和我们毫无关系。我们不是欧洲人,德国佬也没有把战壕挖到纽约长岛。你们英国在欧洲有你们设定的圈子,我们插手进来,就会破坏游戏规则。你们也不欢迎我们进来,你们的想法是正确的。我们斟酌过,绝不干涉。我的朋友,威尔逊总统,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美国人挺自尊,绝不会参战,于是选择中立。我们同样也很仁慈。据我目前观察的情况,最近有个像鼹鼠一样可恶的家伙,如果不除掉他,就会把原本安宁的生活弄得乌烟瘴气。我们美国人可没有招惹他,但是我们不得不参与进来,把这只害虫从地球上铲除出去。明白了吧?我们不主张动武,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还得出点汗,流点血,消除这个恶魔,维持好安定的秩序。从国家层面上讲,我们能做的,就是像渗漏的锅炉释放蒸汽一样,发出通牒就够了。但是,从公民个人角度来看,我们会招致攻击和责骂。所以,本着杰佛逊·戴维斯和伍德罗·威尔逊两位总统宣扬的‘维持国际秩序,保卫世界人权’的理想主义精神,我将会扮演中立者角色,直到德皇恺撒大帝懊悔起初不该对美国挑战。”

听完他的叙述,我情绪完全平复过来了。这是个难得的好帮手,并且他积极的态度坚定了我的意志和决心。

布伦基伦先生喝完最后一点牛奶,点燃一支细长的黑雪茄,接着讲道,“1898年,杜威将军指挥美国军舰驶入菲律宾马尼拉湾时,你们海军司令警告德国战舰少管闲事。我猜那时你们英国人也是保持中立的。”

我向前倾着身子,问道:“你和沃尔特爵士交谈过吗?”“谈过。他要我作好心理准备,后面会有很多棘手的任务去完成,让我听你的指挥。他还说,目前还没有人盯上那个家伙。碰到紧急情况,就叫我。”“你知道,这是一件异常危险的事吗?”“我想是的。可一开始就怕危险可不行。我相信英明而又仁慈的上帝,必须信任他,而且愿意信任他。生活究竟是什么?对我来说,它好比是你饮食有规律,可胃病照常犯。倘若碰上好生意可以赚一大笔钱,你放弃了,那就不是行大运了。另外,风险究竟有多大?好比凌晨一点钟时你无法安眠,风险就有珠穆朗玛峰那么大,如果你竭尽全力去面对它,那么它就像一座小山丘,很容易越过去。你购票去落基山游玩,看见一只凶猛狰狞的灰熊,你肯定担心自己能否活着回去。要是你有一杆来福枪,用枪瞄准它,灰熊就像一只动物园里常见的熊那样温驯了。所以,除非我落入虎穴,逃不脱身,而又希望渺茫,否则我才不觉得多危险咧。”

我草草地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地址,然后递给这个身材壮实,性格豁达的美国人,说:“今晚八点一起用餐。”“谢谢你,少校。只准备点鱼,清水煮,再加一些热牛奶就行了。吃完饭后,请允许我在你的沙发上躺一晚,医生就是这样叮嘱我的。”

我乘出租车回到会所。路上我打开沃尔特爵士给我的那个纸袋,里面很多关于布伦基伦先生各方面的材料。我得知他为协约国作出了奇迹般的贡献:他刺探到了丹巴阴谋,并协助取回了亚伯特博士的机要文件。他还挫败了敌人企图爆炸一家大型枪支制造厂的阴谋,为此冯·帕彭派特务刺杀他。沃尔特爵士在档案中最后写道:“他是我们最优秀的伙伴,比神探斯卡德还出色;他会为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走进靠里头的一间狭小吸烟室,从一排书中拿出一本地图集,点燃一堆火,坐下来一边看,一边思考。布伦基伦先生的事迹给了我勇气。我的大脑开始正常运转,整个谜团慢慢清晰起来。其实,我并未希望通过苦思冥想来找到头绪,光坐在椅子上思考,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但是,此刻我还是有了某些行动计划。让人欣慰的是,我再也不会顾忌危险之事了,布伦基伦先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令我感到羞愧。一个因缺少运动而罹患胃病的人,都能有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我想自己没有理由比他还胆小怕死吧。

我回到公寓的时候大约五点钟了。我的侍从帕多克很久前就去参战了,之后我搬到帕克路的一个新街区居住,那里提供餐饮和家政服务。离家参战时,我续租了房子,就当它是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长期在酒店住着过日子,是件痛苦的事儿。

桑迪狼吞虎咽地吃着茶点,一心想让自己早点康复。“喂,迪克,有什么好消息吗?是升职了还是被解雇了?”“都不是,”我说道,“但是我和你都得离开皇家部队,另有特殊任务等着我们。”“哎呀!”桑迪叹道。“什么任务?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让我受苦了。是要我们向可疑的中立国代表打探军事防御工程的消息呢,还是要我们用汽车载着胆小的记者去他想见德国佬的地方?”“先不谈我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先谈任务,这任务既简单又安全,就像我们俩拄着拐杖通过德军前线部队。”“哦,这还不错,”桑迪说完,开始美滋滋地吃他的松饼。

说到这,我得费点笔墨来介绍一下桑迪,他在本故事中的角色可不能轻描淡写。桑迪全名卢多维克·古斯塔伏斯·阿巴斯诺特。倘若你查阅英国贵族勋衔名录,你会发现,他出生于1882年,是克兰沃伊登十五世男爵、爱德华·戈斯帕特里克的第二个儿子。据说,他早年在伊顿公学和牛津大学新学院求学,在皮布尔斯郡骑兵队里担任过队长,后来一些年,在不同国家的大使馆,义务(不领取薪资的)担任武官。关于贵族世家的描述到此为止,但是桑迪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若还想获得更多,你得查阅不同的官方信息。伦敦街头随处可见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群,他们肤色不一,穿戴也不整齐,经常偷偷摸摸地溜进俱乐部。他们自己好像忘了自己属于哪一家,但你可从那儿打听到桑迪的消息。更出奇的是,你还可以在阿尔巴尼亚山脚下的亚得里亚海边一个被人遗忘的小渔港,打听到他的行踪。如果你去麦加圣地朝拜,你极有可能在那儿碰到桑迪的许多朋友。如果你来到高加索山山麓某个牧羊人的棚屋里,你还可以找到他丢弃的衣服碎片,因为桑迪有个习惯,走到哪儿,衣服扔到哪儿。在乌兹别克斯坦的两个古城布哈拉和撒马尔罕,商队旅馆老板都知道他的大名;帕米尔高原的猎人围着篝火取暖时,也谈论他的英雄事迹。如果你打算去彼得格勒、罗马或者开罗,向他咨询不仅无济于事,反而会使你身涉险境。如果你被迫逃往拉萨、叶尔羌或锡斯坦,他能为你画好线路图,并叮嘱他的好朋友提供帮助。我们认为自己孤立无援,但实际上,我们是人世间唯一的种族,哪怕相隔万里,也能心心相连。也许苏格兰人比英格兰人优秀,但是我们比其他任何人都聪明。桑迪就是个自由的苏格兰人,天资聪慧。要是在过去,他肯定会领导一场圣战运动,或是开辟一条通往西印度群岛的新路线。现如今,他仅仅凭着自己的勇气,四处游走。直到战争打起,他才加入我的部队。

我拿出沃尔特爵士那半张纸条。纸条已经不是原来他希望自然保存的样子—但仔细看,还是可以看清笔迹的。我猜想,哈利·布利万特并不会写下这三个单词为自己将来备用的。像他这样从事间谍职业的人记忆力超强。他写出来的目的,一定是以便他死后,朋友们找到他的尸体,从而发现一点线索。因此,我肯定,我们圈内一定有人能破解这个谜。而对土耳其人或德国人来讲,即使他们找到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看不懂。

第一个词是“Kasredin”,我猜不出来,就问桑迪。“你说的是Nasr-ed-din?”他一边咀嚼着松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是什么意思?”我大声问。“是个上将的名字吧。据说这人在美索不达米亚和我们动武过。几年前我在叙利亚的阿勒颇就记住他了。他法语讲得稀烂,喜欢喝很醇的香槟酒。”

我仔细检查了便条,这个词的首字母确实是“K”。“Kasredin本身没有什么含义。在阿拉伯语里,它指信仰的殿堂,包罗万象,可能是索菲亚教堂,也可能是一座荒郊别墅。迪克,下一个谜题是什么?你在周报上发起了有奖竞猜吧?”“Cancer(癌症),”我大声说出来。“在拉丁语里,它指螃蟹,而且也是一种疾病的名称,还是一种十二星座(巨蟹座)的标志。”“V. I呢?”我说道。“看来你问对人了,这个词听起来像小汽车的号牌,警察可以替你查明。我看这个有奖竞猜题并不简单,奖品是什么呢?”

我把那张便条递给他。“谁写的?貌似写得很匆忙。”“哈利·布利万特,”我答道。

桑迪一下子变得神色凝重,说道:“哈利是我的老友。我们大学导师是同一个人,他是上帝最青睐的人,优秀得没法说。去库特之前,我在伤亡人员名单里头看见过他的名字。哈利不会盲目行事,无故留下这些信息。这张纸条有什么故事吗?”“吃完晚饭再说,”我说道。“我准备去换衣服冲澡。有个美国人过来一起用餐,他将和我们一起干。”

布伦基伦先生身穿皮毛外套,酷似一位沙皇帝国的王子。他如期来到我们的公寓,站在我面前,所以我更容易看清他的面孔:脸型肥胖,但身材并不臃肿,短袖下露出肌肉发达的手臂。我想,要是出现意外,他身手敏捷,可是个好帮手。

我和桑迪胃口很好,吃得兴致勃勃,而这个美国人慢慢地嚼着他的水煮鱼,时不时地啜一口牛奶。仆人收拾完餐桌后,他躺在我的沙发上休养。我递给他一支上等的卷烟,但是他偏爱抽自己带的那种细长黢黑、一看就惹人厌恶的雪茄。桑迪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四肢伸直,抽着烟斗,说道:“现在讲讲你的事,迪克。”

我开始讲起来,就像沃尔特爵士跟我讲的那样,告诉他们出现在近东地区的那个谜团。我娓娓道来,讲得非常动听,因为我已经沉思良久。它的神秘莫测,引得我日思夜想,却摸不出头绪。桑迪聚精会神地听着,变得着迷起来。“故事就这些。的确,我一直在猜想它的谜底。可是,我用人头担保,我自己想不出德国人到底想耍什么把戏。猜出的可能性非常渺茫。三十年前,也门国就发生过谣传,一时间祸害作祟。这个谜团好似阿里·瓦德赫鲁将军指挥士兵的一面战旗,也可能类似于阿比西尼亚(今埃塞俄比亚)所罗门王使用过的一件珠宝。总之,你绝不会知道是什么将会引发一场圣战! 但是,我更愿意猜想它是有人蓄意谋划的。”“如果是人为的,那么他在哪里密谋自己的奸计?”我问道。“这很难说。如果他只是一名游牧人,比如阿拉伯的贝都因人,他可能和某个圣徒和奇迹的创造者一样赫赫有名;又或者他纯粹是一名宗教布道者。其实,我更倾向于相信他是个非常独特的人物,能对整个伊斯兰世界施咒。土耳其人和波斯人绝不会玩这种司空见惯的新神学游戏。此人意图俘虏和擒获所有伊斯兰民众—我推测那也是我们所惧怕的—这个人想必来自科列伊沙。”“我猜他是个骗子,那么一个骗子怎么向别人证明自己呢?”“他必须统一各人的意见。别忘了,首先,他有着纯正的列伊沙血统,家族势力深厚,这些都是他造势的坚实后盾。其次,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奇才—具有品德高尚、能言善辩等特长。我想他会露出些痕迹,但拿不准是什么。”“看来你对东方地区的人事了如指掌。你觉得有可能发生那样的事吗?”我问道。“当然,”桑迪严肃地说道。“看来,这条线索开始变得清晰了。那么我们可以依据我们的密探提供的证据来顺藤摸瓜。一切似乎证明了那些事实。然而,除了那张小小的便条,我们无法知晓任何细节和线索了。”我告诉他们有关内情。

桑迪眉头紧锁,仔细研究着那张便条。“真叫人摸不着头脑哦!这几个词语可能是整个谜团的关键。一条线索在伦敦可能会悄无声息,但在巴格达就会震天动地。”“这也是我想说的,沃尔特爵士说这几个词语在我们的整个行动中的重要性不亚于真枪实炮。尽管他没有下达命令强迫我们,但他给我们布置了弄清祸根的任务。一旦他得知了这个阴谋,他表示会不遗余力地粉粹它。阴谋随时都会降临,所以我们马上就得行动。我已经接受任务了,你们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吗?”

桑迪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我补充一句,从开始行动那天起,我们就得像在卢斯会战那样孤注一掷了。万一我们失手了,也是没有人来援助的。”“噢,那是那是,”桑迪茫然地说道。

晚饭后休息完毕,布伦基伦先生起身将一张小饭桌拉向自己,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纸牌,开始玩一种叫“双面拿破仑”的游戏。他似乎忘记了我们刚才的对话。

突然,我觉得这项任务让人好像要癫狂似的。我们三个傻子,坐在伦敦的公寓里,密谋着如何深入敌军大本营,完全没思考去做什么和怎么做。三个傻子中,一个盯着天花板,轻柔地吹着口哨,另一个悠闲地玩着纸牌。这出滑稽戏强烈地刺激着我,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桑迪目光犀利地盯着我。“你觉得我们是在闹着玩的吧?我也有同感。简直是白痴,整个战争都是愚蠢透顶的,只有全身心投入的傻子才可能取胜。你瞧,我和你们站在同一条道上了。无论身处何处,只要我们遇见它,我们就要继续拼命地去追踪。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还是非常恐慌的。我曾让自己努力调整好心态来迎战险恶,并由此感到欣慰。可现在你又猛地推我一把,我又不免畏首畏脚了。”“我不相信你知道什么才是恐惧。”我说道。“要是你那样想的话就错了,迪克。”桑迪认真说。“只要不是疯子,人人都知道恐惧是什么。我确实做过一些蠢事,但是我做事向来有始有终。一旦我顺利地进入状态,我就会放宽心态,中途出局我会心存遗憾。但是现在一开始,我就心灰意冷了。”“那么,我想你已经作好准备了吧?”“早就准备好了,”他说道。“你没想过我会背弃你吗?”“你呢,先生?”我问布伦基伦。

布伦基伦的纸牌游戏胜负看来就要见分晓了,他已经连续吃掉了八小堆扑克,嘴里喃喃自语,相当满意。我对他讲话时,他抬起疲倦的双眼,点了点头。“为何这样问呢,这还用说?”他辩解道。“各位,别以为我没有留心听,我估计我一句都没有听漏,约翰·斯坎特伯里·布伦基伦心无旁骛呢。玩纸牌游戏可以促进饭后消化,利于我静心思考。”

他又开始洗牌,打算再来玩一把。

其实我先前就没有想过他们会拒绝,但他们这么打定主意,心甘情愿地与我并肩作战,让我为之兴奋。我不会一个人去单打独斗地完成这项任务了。“好,就这么决定了。无论如何,我们三个必须齐心协力查明德国人的阴谋是什么。阴谋藏在哪里,我们就得追到哪里。我们得设法赶到君士坦丁堡,从不同的路径潜入土耳其的这块要地。桑迪,我的好兄弟,你去一趟。我们三人中,只有你熟悉当地居民。你不可能轻而易举地从欧洲抵达,你得往亚洲那边试试,从小亚细亚半岛那边进入,怎样?”“可以啊,”桑迪回答道。“就交给我吧,我会找到最佳路径的。外交部到时会把我带到出发地吗?”“记住,”我叮嘱道,“往东部走太远并不可取。据我们所知,秘密还藏在君士坦丁堡的西面。”“明白,我将经博斯普鲁斯海峡乘船抢行逆风而去。”“你呢,布伦基伦先生,我建议你直接赶去,不要绕弯路。你是美国人,能直接穿过德国。虽然你们国家保持中立,我不知道,敌人了解你在纽约的所作所为后,还会让你走多远?”“先生,我考虑过此事,你不必担忧。”他说道。“我研究过自认为伟大高尚的日耳曼民族的奇特心理。他们像猫儿般狡猾,如果你和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终究是斗不过的。先生,你知道的,德国人在侦探工作方面是行家里手。要是我买副假胡须戴着,染个头发,打扮得跟浸礼教牧师一样,去德国友好地传教,我断定他们将会对我穷追不舍,最后我可能会被当成间谍,一周内结束性命,又或是单独监禁在古莫阿布人的监狱里,直到死去。其实,德国人也有缺乏眼光的时候,蒙骗他们一下还是有可能的。如果您同意,我会以约翰·斯坎特伯里·布伦基伦的身份去德国,我将是一个全新的约翰·斯坎特伯里·布伦基伦,经过换心洗脑后,对这个高尚、纯洁和神圣的日耳曼民族心生崇拜,为自己难以启齿的过往而愧疚(曾经持枪抢劫露营者,现已弃恶从善)。更为羞耻的是,英国政府狭隘自私,背信弃义,我不幸地成为牺牲者和炮灰。我盘算着,以你们的外交部调查我的护照有问题为由,借机和他们大吵,然后在伦敦到处中伤诽谤英国。你们的探子就会在我的启程码头盯上我,我想我在斯堪的纳维亚就会与你们英国的公使馆人员假装周旋到底。那时,日耳曼朋友会开始好奇约翰·斯坎特伯里·布伦基伦怎么了。他们会想,对此人,是不是不该猜忌和防备。只有这样,等我到德国后他们才会敞开心胸接纳我。我敢断定,我接下来的举动将让他们惊喜和兴奋不已。我会把英国备战机密情报泄露给他们,将英国人卑劣暴行公之于众。你要相信我的做法会很奏效。那之后,我会往东边赶去,到那儿看看大英帝国摧毁敌军的成果。顺便问下,我们在哪里碰头?”“今天是11月17日。随后的两月内,若我们查不出阴谋,就散伙了。明年1月17日,我们会在君士坦丁堡碰头。无论谁先到,等一下晚到的其他人。要是那天有人缺席,可猜想到他遇上了麻烦,必须放弃。我们分别从不同的地方赶去,装扮得又不一样,必须找个鱼龙混杂的集合地点。桑迪,你熟悉君士坦丁堡,你来定接头位置。”“我考虑过了,”他说着,走向书桌,很快就在纸上画了一幅简单的平面图。“这条巷子,从加拉塔的库尔德集市,一直延伸到热特奇克渡口。半路中左手边是西班牙人开的一家叫做‘库帕热索’的咖啡馆。咖啡馆后面有一座花园,四周由部分古老的拜占庭剧院高墙包围着。花园的尽头是一座简陋的小屋,叫作‘狂野苏莱曼之屋’,那里曾经是个舞厅和赌场,天知道还做过其他什么。反正有身份的人是不会光顾那儿的,毫无疑问,来的全是一些四处漂泊的闲杂人员。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佳碰头点。”

水壶里的水在慢慢烧开,黑夜降临,似乎到了喝威士忌饮品的时间。我给桑迪和自己各冲了一杯,又给布伦基伦煮了点牛奶。“你的外语如何呀?”我问道。“你能应付得了吗,桑迪?”“我的德语讲得很好,我能化成土耳其人顺利通过任何关口。首先是去窃听消息,其次按惯例办事。”“你呢?”我问布伦基伦。“圣灵降临节那天我肯定是被遗忘了。”他说道。“遗憾的是,我得承认自己没有语言天赋。但是我的身份呢,也不需要这种才能。决不能忘记我是平凡的约翰·斯坎特伯里·布伦基伦,属于美利坚共和国。”“迪克,你还没有说你的行动路线呢。”桑迪说道。“我打算从德国转到博斯普鲁斯海峡。既然不是来自中立国,那么,途中就不会受到任何保护了。”

桑迪看起来神色庄重。“听起来很绝望啊。你德语讲得好吗?”“很流利,超过德国本土人。但是,公开场合我就一句都听不懂啦。我得装成从南非西开普省来的荷裔布尔人,马瑞茨将军的老部下,现在遇到点小麻烦,从安哥拉前往欧洲去。我只讲荷兰语。啊呀!最讨厌英国人啦。塔尔语(早期的南非荷兰话)里有很多咒语,我应该把整个非洲了解清楚,这样也好戏谑一下那些长着红脖子的令人讨厌的英国乡下移民。运气好的话,他们可能遣送我到乌干达或者埃及,这样我小心翼翼顺道去君士坦丁堡。如果我和伊斯兰民众发生争执,他们一定会手持长剑向我耀武扬威。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又给我们三人的杯子一一倒满—两杯鸡尾酒饮料和一杯牛奶—一起举杯为下次欢聚而干杯。然后,桑迪开始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那种希望渺茫和愚昧驽钝的感觉又卷土重来,重磅袭击着我。我们商定的最佳方案,好比是洒向干涸的撒哈拉沙漠的几桶水,无济于事;抑或是像一名老妪,拿着笤帚去阻挡大西洋的潮汐,枉费心机。想着想着,我开始对那个小小的圣女特瑞莎的遭遇动起了恻隐之心。第三章偶遇彼得·皮纳尔

我们的聚散极其谨慎隐蔽,不过那个美国人布伦基伦没和我们一块。桑迪乔装打扮秘密地忙碌了两周时间。他时而在大英博物馆走动,时而又跑去乡下看望勘探队的老朋友;他一会儿在陆军部现身,一会儿又在外交部露面。但是,他大多时间还是待在我的公寓里,躺在扶手椅上沉思冥想。12月1日那天,他终于以国王信使的身份前往开罗。我知道,一旦他到那儿,国王的信使将会消失,取而代之的将会是某个怪异的东方恶棍。倘若我直接询问他的行动计划,会显得我鲁莽无礼。在我看来,桑迪才是从事侦探的专业人士,而我自己仅仅是个业余新手。

布伦基伦倒是与众不同。沃尔特爵士曾叮嘱我留心他的说话声,还有他眨巴眼睛的动作,通常是暗示会有事。这个身材高大,酷似运动员的伙伴首先给报社写了封信,并署上自己的名字。英国众议院在外交政策上曾有一次激烈的辩论,有些傻子的言辞无意中向他透露了一些线索。布伦基伦在信中宣称自己起初鼎力支持英国政府,但是被迫改变自己的观点,实在是勉为其难。他说英国政府对德国的封锁违背了上帝的旨意和人道主义,认为英国是目前最厉害的“大普鲁士主义”拥趸者。此封信引发了轩然大波,报社和评论员还为此发生了争执。然而那仅仅是布伦基伦先生打响的第一炮。他还在一个名为“反侵略民主党联盟”的民间社团中充当骗子角色,大张声势。社团成员认为,如果我们不再和德国抬杠,那么德国就会相安无事。在他们的资助下,布伦基伦主持召开了一场会议,他畅快淋漓地抖出自己惊人的想法,紧接着会议就被一名听众搅乱了。我当时并不在场。参会的一个人对我说,那是他听过的最有意义的演讲。布伦基伦还说,德国主张海上自由贸易无可厚非,美国也会支持,然而英国海军对世界和平造成的威胁,恐怕连恺撒大帝的军队都难以抵抗。他承认,他以前并非这般想法,但他诚实本分,勇于面对现实。当他慷慨激昂地演说时,有人朝他的眼睛扔了一颗甘蓝,讲演突然中断了。我的朋友说,那一定是好战分子干的。

此后布伦基伦又给报社写了几封信,投诉说英国不再有言论自由了。一些调皮捣蛋的人也随声附和他。有些美国人想狠狠地惩罚和击垮他。他被赶出了萨沃伊酒店。有人鼓动说将他驱逐出境,此事被提到了议会上,大家争论不休。外交部的副部长出面说,他会安排自己部门的人员负责处理。我觉得布伦基伦装得有点过分了,于是我去找沃尔特爵士说说情况,然而他叫我莫担心。

沃尔特爵士说:“我们这位朋友的座右铭是‘严谨细致’,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们已经正式安排他离境,下个星期一他就会从纽卡斯尔出发,一路上都会有人护佑。我们希望制造出更多的混乱,因为他是个很有能耐的家伙,能沉着应对。”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星期六下午。那天我们在圣詹姆斯街不期而遇,我主动和他握手,他装着对我骂骂咧咧,说我身上的衣服如何脏兮兮的,污染环境,当众对我侮辱一番。路人发出嘘声以示不满,让他滚蛋。他只好拦了一辆出租车,飞快钻进去。上车的一刹那,他用左眼对我使了个眼色。星期一,我得知他已出发。各种报纸纷纷报道说,布伦基伦逃离了我们的海岸线。

12月3日,我乘船从利物浦出发。该船前往阿根廷,我刚好可以顺便抵达里斯本。我必须事先拿到外交部签发的护照才能离开英国,但是那样的话,我就无法顺畅地再与英国政府联系了。我将自己行程的每一个细节都仔细思量过了。里斯本是大多数非洲国家闲杂人员的聚集场所,很适合作中转站。我的所有行李就是一个旅行提包,穿的也是我在南非时所剩下的破旧衣服。我想留胡须,因此上船之前特意让它长了一段时间,胡须长得飞快,我的下巴变得毛茸茸的。登上船后,你会看到一名年纪轻轻,酷似布尔人的男子,那便是我。我现在的名字改叫勃兰特,科内利斯·勃兰特—至少我护照上是这样写的,白纸黑字,绝不会有假。这艘肮脏的船上还有另外两名乘客,直到船驶出了海湾,他们才现身。船舱里的空气又闷又臭,足以熏倒一匹河马。我本来就感到不舒服,只好不停地四处走动。破船摇摇晃晃,在海中慢慢前行,过了两天一夜,才从韦桑岛行驶到菲尼斯特雷口岸。那时天气大变,出发时我们顶着暴风雪,但是到达时却俨然盛夏。葡萄牙的山丘光秃秃的,颜色黄蓝相间,看起来像卡拉哈里沙漠似的。还没到达塔霍河时,我以为自己还在罗得西亚。海员中有一名荷兰人,我常常和他用塔尔语叽叽喳喳地聊天。此外我还和船长用蹩脚的英语互相问候“早上好”和“晚上好”,这大概是我这次航程中所有的谈话了。

船在里斯本码头抛锚。清晨,天空蔚蓝,阳光四射,气温正好适合穿法兰绒衣裤。现在我必须十分谨慎。我没有跟着靠岸用的小舟走,而是待在我们来时坐的船上,悠闲地吃起了早餐。吃完后,我在甲板上来回闲逛,忽然看到,河中间刚好有艘船正在抛锚,船的烟囱是蓝白色的,我对它再熟悉不过了。我估计那只船去安哥拉红树林沼泽地已经有一个月了。我靠近它的目的不言而喻。我试图登上这艘船,假装寻觅某个朋友,然后离船上岸。这样,里斯本码头上那些疑神疑鬼的人,就会认为我这个葡裔非洲人,是直接从这艘船上岸的。

我跟周围的一个家伙打了个招呼,带着行李跳进他的小划艇。我们登上了这艘名叫“航海家亨利”的大船—此时,先前那只靠岸的小舟也正驶离港口。大船上的人都是葡萄牙人,这正中我下怀。

我沿着船梯往上爬时,遇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我的老朋友彼得·皮纳尔。

这纯粹是运气,而这运气于我而言意义非凡。彼得惊奇地睁大双眼,张开嘴巴正要出声时,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唇。“勃兰特,”我说道,“科内利斯·勃兰特,我现在的名字,你可别忘了。谁是这儿的船长?还是老哥斯洛哥特吗?”“是呀,”彼得一边回答,一边向我拥抱过来。“他昨天还在说你哪。”

我感到形势对自己越来越有利,于是就让彼得到下面去找斯洛哥特。一会儿,斯洛哥特来了。我关上门,在他的船长室里谈起来。“你得把我的名字写到乘船旅客名单里,我是在莫萨默迪上的船,现在我叫科内利斯·勃兰特。”

一开始,斯洛哥特坚决反对。他说那是犯罪的。我告诉他,我知道那是犯罪,但他必须照做。我说不出什么缘由,可对大家来说是值得赞扬的一件事。最后他同意了,我看见他写上了我的名字。我和斯洛哥特有感情,打他在德拉瓜湾拥有一艘拖船,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开始,我就认识他。

彼得和我上了岸,大摇大摆地来到里斯本市区,那神气就像我们是德比尔斯钻石公司的老板。我们投宿在火车站对面一家大型宾馆,外形装扮和言谈举止看起来酷似两个粗野南非人。天气分外晴朗,于是我租了一辆小轿车,并提议由我亲自驾驶。我们打听好了要去的景点—辛特拉,以及行车路线。我有一箩筐的事儿要告诉彼得·皮纳尔,所以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谈话。

我给这辆车命名为“恐怖的鲁西塔尼亚”。出人意料的是,我们竟然没有遭遇到车毁人亡。它的转向轮出了点故障,一路上都没有正常走过,好几次驶出了正道,差点酿成惨剧。最后我们还是到达了景区,在摩尔人宫殿对面的饭馆里吃了午饭。我们将小车停在那,来到酷似南非大草原、长满灌木丛的山坡边,时走时坐。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彼得。

说到这,我得先介绍一下彼得。他教会了我很多有关非洲草原的秘密,以及人性的本质。我猜他来自于老殖民地—伯格斯多普城。他来到德兰士瓦之后,莱登堡金矿区才开工。他先后当过探矿者、货车司机和猎人,主要还是做猎人。早些年,他并不安分守己,那时他在斯威士兰,跟着鲍勃·麦克纳布跑江湖,你明白其中究竟吧。然后,他又从事倒卖金伯利和约翰内斯堡的黄金生意,以假乱真,障人耳目,但是他算盘打错了,真金白银来不得半点虚假,欺诈并非高明的智慧。此后,他就待在卡拉哈里沙漠高原,那儿的人都熟知他和斯科蒂·史密斯的名字。参加马塔贝莱战争是他引以为荣的事,那时他承担侦察和运输任务,工作出类拔萃。殖民者大佬赛西尔·罗兹想,沿着索尔兹伯里路有一家农牧场,把彼得安置在那上班,但他是个独立不羁的家伙,谁的命令也不听从。他喜欢捕猎动物,上帝赐予他狩猎的天资禀赋。据说他能在浓密的灌木丛中成功捕获大羚羊,是我目前见过的最厉害的猎手。他曾带伙伴到蓬圭河平原,巴罗策兰省,还有坦噶尼喀打猎。之后,他还专门去恩加米湖区狩猎,我们曾经在那里碰到过,并一道前往马拉兰勘探矿藏。

布尔战争爆发时,彼得和很多颇有名声的猎手一样,支持英国政府,他负责英国在北德兰士瓦的间谍工作。拜尔斯将军如果逮住了他,一定会绞死他。他向来和自己的同伙感情很好。战争结束后,形势稍微稳定,他就在布拉瓦约城定居下来。我们常常四处行走,长途旅行。两年前我离开非洲,之后长达数月我们再未相见,但听说他常在刚果某地偷猎大象。在安哥拉,他总是出一些点子,把事情闹大,以至于联合政府不得不干预进来,将事情摆平。后来,罗兹·彼得在南方战线上最有见解,计策颇多。

彼得身高约一米七五,身材清瘦,身手敏捷,身壮如牛。他长着一双淡蓝的眼睛,脸面像小姑娘一样柔和,说起话来声音平缓。然而,站在我面前的彼得,从外表来判断,最近好像生活得非常寒酸。他穿的衣服老旧,那种款式或许只能在洛比托港买得到了;他骨瘦如柴,皮肤因曝晒呈深褐色,大把胡须变得灰白。他年满五十六岁时,常被误以为刚刚四十。现在这幅干瘪的模样,才符合他真实的年龄。我先问他,战争打响后他在做什么。他像卡菲尔人一样啐了口痰,告诉我,这段时间他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在喀辅埃河附近流浪。”他说道。“从勒斯特拉那儿得知白人开始打起来后,我马上计从心来,想着自己可以从北边摸到德国西南部去。你想想这场战争,博塔将军肯定不可能置身事外,作壁上观。我安全到达德国领地后,一名混蛋长官尾随我,强行搜走了我所有的家当,还想逼迫我加入他那愚蠢的军队。这家伙脸色蜡黄,面目可憎。”彼得从羚羊色的烟袋里取出烟丝,将烟斗装满。“你向他妥协了吗?”我问道。“才没呢!我拿枪对准他—其实并不想干掉他,只是想狠狠地回击他一下。结果,他先动手,射中我的左肩膀,好在是问题不大,但我的霉运就此开始了。我向东急行,直达奥菲姆巴边境。我以前多次长途跋涉,唯独那次最糟糕,四天没有喝一口水,六天没有闻过饭香。之后我落到尼基塔手上,你知道的,就是那个混血酋长。他说,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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