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生(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作者：李毅帆

出版社：太白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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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生试读：

火车慢慢启动，奔向远方的地平线。我和你坐在车上，看不见前方的道路。窗外的景物急速向后退去，车内一片喧闹。

看着身边的你，我不敢相信你和我已经在旅程的路上。一切来得太突然，我感觉像是一场梦，唯独你的微笑如此温暖。我知道我没有在梦中。我们相识不到十天，没有过一次长谈，在这期间，只见过两三次，每次都是以我的拘谨开始，慌张结尾。在你面前，我总是感到紧张，说话语无伦次，其实我只是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个完美的我，结果却相反。你说你看出了我的慌张，但是你却没有说出我慌张的缘由。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或许你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我对你是喜欢的。2

平安夜，你请我吃饭，你说有人想约你，但你拒绝了。你说得风轻云淡，但在我心里激起阵阵涟漪，我硬是把快要说出的话憋进肚子里。我低头吃饭，你看不到我的表情，我连连说着饭好吃，只是想掩饰我的尴尬。你说平安夜是不能和人随便吃饭的，但是我例外，因为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想法。那一刻我难过到了极点，我知道你说的想法指的是什么。或许是陷入了回忆里，你不再言语，场面安静了下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狠命地嚼着饭，想快快结束这样的谈话。

我想带你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你说事情来得太突然，你还没来得及准备。接着又有人想要你参加晚会看他的节目，你很矛盾，感到纠结。你突然对我说，这个人是对你有想法的。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准备好说服你跟我走的言词都显得苍白，我以为你是非去不可的，因为在我看来，善良的你是不会拒绝别人的邀请的，何况你在认识我之前先认识他。

你没有吃几口饭，你只是单纯地请我吃饭，因为在这之前我请你唱过歌。我以为在这之后我们不会再像现在一样面对面地吃饭了，我没有了约你出来的理由。我们还不是朋友，只是认识。接下来的沉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突然感到吃饭是件很艰难的事。你就坐在我对面，距离不到一米，我能清晰地看到你的脸，甚至你长长的睫毛，那一刻的你好美。我继续说着想要带你走的理由，只是为了避免我们没话说的尴尬局面，其实我不抱有任何希望。你突然说让你好好考虑下。你认真的表情让我有了期待，但仅仅片刻之后便没有了那种感觉。

你答应了我的邀请，你说你愿意和我去参加我朋友的婚礼。你问我怎么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你不会想到我的心里有多么惊讶，我已经忘了要表达我的感受了。一路上我不停地问你我是不是在梦中，我不敢相信你会拒绝别人的邀请跟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对于你来说，陌生的不仅仅是即将要去的地方，还有身边的我。你说你朋友说，如果你相信我就去，不相信就不要去，你选择了前者。我突然感到了信任的力量，更感到了肩上的责任。3

长长的旅途因为有你而变得快乐，四个小时之后，我们到达了一个全新的地方。已是深夜两点。北方的天，自然会很冷。我对你是内疚的，朋友临时改变主意没有来，我们只好寄宿在一间小旅馆。旅馆的环境让我更是感到有点委屈你，你一直说挺好。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心里好受些，善良的你是不会在我面前抱怨的。旅馆的环境糟糕极了，连我都不想入住，但是你却做好了休息的准备。你说只是住几个小时，没关系的，你还劝我不要介意。你说得很自然，让我感觉你反客为主了。

住宿在这样的环境，我自然是睡不着的。你显然有些累了，为了让你能够休息，我努力地想要自己睡着，结果却适得其反。多亏了你的照顾，让我能够很快入眠。我感受到了你的温柔，你是如此的细心，你不知道你的小举动在我心里掀起了怎样的巨浪，我假装自己睡着，只是为了你能赶快入睡。身边的你呼吸变得均匀，你睡着了，我心里五味杂陈怎么都无法入眠。旅馆的环境有些诡异，但是有你在身边，我感到很踏实。4

朋友的婚礼结束了，我和你也要离开了，他误以为你是我女友，说着一些祝福的话语，这一次你没有反驳。其实我对你是说了谎的，之前朋友在我面前夸奖说你女朋友真漂亮的时候我选择了沉默。我是藏有私心的，我希望借他吉言能够成真。我害怕你纠正朋友的说法，但是你没有，你始终微笑着。这让我想起了早上我们一起去理发店洗头的情景，大家都以为你是我女友，都在夸奖我找了一个漂亮的女友，我一样选择了沉默，你却解释说我们只是同学。你扭头对我说大家都把我们误会了，但你觉得没必要解释了，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我的心忽地疼了一下，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难受，虽然大家还是自顾说着，但我已听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了，我只想快快逃离理发店，我只想继续沉浸在这种表面的虚假中。

我想要带你参观这座城市，但是因为天太冷了，北方的冬天，夜晚降临得更快，我只好放弃。你说你不会再来这里了，也许还会，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和我在一条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不知道该往哪走，我们没有了目标。距离乘车返回的时间还早，我们选择在一家旅馆小憩。这家旅馆的环境比上次好很多，我很快就睡着了。忽然我被电话铃声惊醒，我感觉自己处在一个黑暗的环境，我感到害怕，我吓得大叫，惊醒了身边熟睡的你。你把我紧紧抱在怀里，那时的我已离不开你了，我不能想象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会是怎样一幅场景。你悄悄把手机铃声调成静音，你害怕会再次惊醒我，你以为我是做噩梦了。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终于坐上了返程的火车，旅馆里的一幕幕依然在我脑海浮现，我依然感到害怕，幸好你在我身边。5

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以为一切都在朝着我期望的方向发展，但那只是期望，对我来说只是一场梦，两天的旅程结束了，我也该从梦中醒来了。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我以为这两天发生的点点滴滴会让你答应我，我以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但是恰恰相反。

我以为我已经懂你了，我会很努力地改变，只是我不会明白，若心里装着一个人就不会迷失方向，显然我不是你要前进的方向。你说我们之间有阻碍，我始终不肯承认你离开的事实，我以为我会战胜世俗，我始终不肯认输，我告诉过你我的决心，但是我们都活在世俗中，更何况你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给过我。

也许我从未走进你的世界，从未懂你的生活。你要我忘了之前，你说你喜欢自由，你说你一点也不好，你要我开始新的旅程。所有的一切好似都是按你的思维进行。也许你永远不会明白，对我来说地理意义上的旅程虽然结束了，但是心的旅途才刚刚开始。你不会明白我说喜欢你时内心有多坚决，你也不会明白再美的风景如果没有了想要携手欣赏的人也会变得黯然失色，而你就是我想要携手的人。6

再次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我的第二本小说。从最初的《相约梦城》到现在的《萌生》，我也从刚上大学时的青涩模样变成如今的迷茫，或许只能用迷茫。犹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自己意气风发的样子，规划着未来，每天都是按计划学习，时间被安排得满满的，自己像个“三好学生”一样，从不缺课。总以为只要按照既定的目标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就会在校园里变得“与众不同”，就会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可是有一天忽然发现理想距自己依旧遥远，于是便放弃了之前的计划，开始了被安排的生活。每天忙忙碌碌，却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生活似乎空虚了不少，空闲时间多了起来，到现在毕业快要来临，仍然一事无成，想想即将离开校园后的生活，忽然变得迷茫了起来。

大学四年，一场短暂的人生聚会即将要吹起离别的号角。而《一次旅行》我已想不起是什么时候所写，但它是这本小说的开端。也许那时的我正爱着一个想爱而爱不得的姑娘，也许是我的一场梦境，在梦境里我经历了一次长长的人生旅途，面对了很多的生死离别。但那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现在的我即将离开生活了四年的大学，离开朝夕相处的室友，离开我的老师，离开我的同学，而我是如此的眷恋着这一切。所以借出版《萌生》之际，把尘封了许久的文章拿出来，缅怀当时的自己。

是为序。1

夏日炎炎的八月，骄阳炙烤下的村子显得极为安静。村子外一片绿油油的蔬菜在艳阳下长得碧油发绿，村口的老柳树下坐着一群老人在闲聊着什么。偶尔从田地里回来的农人也会在柳树下乘凉，听着老人们的闲聊。时至晌午骄阳艳艳，万物在阳光的炙烤下显得无精打采，村子里的狗或趴在树底的荫凉处伸直了舌头，或三五结群在河里戏水。

村子里的某一户是热闹的。八月的闷热抵挡不住大学通知书寄来的喜悦。是的，小冉考上了大学。此刻小冉的外婆高兴得合不拢嘴，忙东忙西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仿佛不是孙女考上了大学，而是她。小冉劝外婆休息，她怎么也不肯，拉着小冉看她早就为孙女准备好的上大学要带的东西。看到这些，小冉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她知道外婆舍不得自己离开。

离别终究是要到来的，随着小冉离开的日期越来越近，外婆的笑脸背后多了几分愁容，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失落，外婆是舍不得孙女离开。外婆知道，她对于孙女的离开没有任何挽留的可能，她明白自己想让孙女留下的念头是断然要不得的，她不想让孙女看出自己的不舍，假装与孙女分享着大学通知书寄来的喜悦。其实外婆内心的不舍，小冉何尝不明白，只是彼此都心照不宣，不想让别离的不舍过早地到来。2

这注定是一个离别的季节，这个季节里掩藏着太多让人追忆的东西，总让人陷入回忆里面。小冉记起自己小的时候在外婆的小山村里，每当春天来临，她就和茹雪一起去山坡上玩耍。春色很浓，到处都是盛开的黄色小花，矮矮的嫩草刚能修饰山的颜色。黄色的花朵吸引了一大群美丽的蝴蝶，她和茹雪就争抢着去捕捉它们，两人常常因为这事发生争吵，可每到最后总是茹雪让着她，所以她俩从来没有因此红过脸，整天都是笑呵呵的。当有人问及，她俩总是说：“因为春天来了。”

茹雪是同村张大婆的外孙女，和小冉一样，被外婆抚养长大。这并不是她们的父母不爱她们，而是因为外婆太爱外孙女了，所以才把她们抚养在这幸福的小天地里。小冉以为会一直这样快乐地生活下去，可是她错了，在她和茹雪相识六年之后，茹雪被她的父母接走了。茹雪是因为什么离开的，小冉不知道，她只记得在茹雪离开的那天，自己和茹雪哭成一团，就连张大婆也是泪眼婆娑地不舍得茹雪离开，即便如此茹雪依然离开了。她只记得茹雪说过一定会回来的，可十年了，茹雪都没有回来过。而现在，小冉也要离开这个养育了她十八年的小山村时，茹雪仍然没有回来。小冉开始想念茹雪，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茹雪，到时候她又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记得她，她俩的友情是否还会像儿时一样。这些她都无从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舍得离开这里，自己对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的依恋；她只知道，她的离开对外婆来说是不小的打击。年迈的外婆哭着对她说：“丫头长大了，该走了，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冉说：“外婆，我还会经常回来看您的。”可外婆只顾闪动双眼里的泪花，默默地替她收拾着行李。她蓦地发现，外婆竟是这般老了，双鬓已成雪白一片，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不老神人了。她以前和外婆逗笑时，外婆总是说：“孙女都这么大了，催得我们老嘛，唉！岁月不饶人哟……”

小冉以为在这里的一切都已经结束，她会去上大学、毕业、工作、嫁人、生子直到死亡，可她没有想到，这一切竟是这样复杂，一切才刚刚开始。3

张宇生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拉着刚买的新皮箱，走过城市的街道。他左右摇摆着脑袋，细细地打量着陌生但即将变得熟悉的新事物，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街道两旁开着各式商店：贵人鸟、李宁、仙宾楼、礼花世界……音响更是铆足了劲肆意地吼叫，奏出一些颇为流行的音乐。街道路边的小摊上卖着各式各样的小吃，买、卖人的声音嘈杂在一起，加上小汽车的鸣笛声，便足够让一个乡下人听个饱。而此时的张宇生就是个十足的乡下人，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遍地的商店、发廊和小吃摊，他有种被征服的感觉，这些景象是他在农村从未见过的。

张宇生是大一新生，今年高考时全乡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因为这件事，他种庄稼的父亲足足欢喜了一个假期，而他，也成了全村人的榜样。因为农村教育条件的艰苦，村里人在自家训斥孩子时也会说：“看看人家张宇生，考上了大学，光宗耀祖。你有他一半好，就可抡着膀子在邻里间炫耀了。”

张宇生考上大学这事，惊动了全村，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秀才中举，前途无量。所以邻里都来巴结，有送东西的，有专门来套近乎的，亲戚朋友也从大老远赶来祝贺。张宇生的父亲张春明整个变了副模样，平时低三下四、不问世事，只懂得干活种庄稼，而今却能说会道，夸耀自家孩子争气。又提起以前几个学生如何调皮捣蛋，如何辍学在家，口中尽是喜悦之意。

张宇生的母亲何兰花也乐呵呵地拿出平日舍不得花的钱，为儿子买了身新衣服，嘴角的喜悦不知从笑声里滑落了多少回。连张宇生自己也欢喜了一个假期。村里人逢面就竖大拇指，村妇们闲时坐在一起，把这事当成头条新闻议论。他父亲张春明亲自把积攒了多年的钱递给他，还杀了一头猪庆贺。这情景足以壮大他的胆气，以为自己真如书里讲的中举般前途无量。

而眼前，这灯红酒绿的街市，将他的喜悦杀去了足有一半。面对着繁华的大都市，他心里感到空落落的，便草草收了心赶往学校去了。

到校之后，他怔住了，全校七栋八层的楼房，宽大的操场，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等错落有致，眼前的景象跃入他的视野，对他的心脏造成很大的冲击。如他所想，他将要融入这新校舍，心底油然而起一丝自豪之情。因离开学日还有一天，学校还鲜有人迹，他也就能好好地参观学校了。学校的路面是用水泥铺的，平平坦坦，他可以放心地在上面走动，不像农村的路，坑坑洼洼，在夜晚走路不小心就可能把脚崴了。现在他感到十足的满意。参观完学校，他就到新生接待处报到，他被安排在501宿舍。宿舍里有四张床，一个三尺宽的阳台，阳光照进来，亮堂堂的。自家的房子简直无法与之相比，如今他成了“楼房居士”。这一晚，他失眠了。4

眨眼间，开学日就到了，学生像潮水般涌进校区，黑压压的一片。学生穿戴不一、千姿百态，各自忙乎着办理入学手续。这批学生中，像张宇生这样从大老远的农村进城上学的人少得可怜，也许是内心的怯虚，张宇生感到自己平日自认为值得夸耀的成绩，在这群人中显得没什么了不起，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同学间的差距。

而小冉，也是学生中的一员。她穿着新买的衣服，拉着行李，背着那份神圣的录取通知书进了这所大学。这是一个全新的地方，是生命中的一个驿站，是像小冉一样的学生的人生转折点。很多人为了来到这里，付出了艰辛，十二年寒窗、苦读灯下，这些往昔付诸汗水的日子将是多么令人怀念。他们付出的太多了，而给予的回报仅仅是一所全新的、陌生的和空阔的大学。这和家乡老师们描述的不一样。小冉感到一些失望，但她还是要继续在这里开始四年的大学生活，也许会更久。

这就是生活，明明是不喜欢的事情，但是我们却无力改变。有人迈着骄傲的步子，昂着高傲的头颅，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小冉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突然羡慕起他们来了。

小冉选择的是中文，她向来喜欢文学，所以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文学这条漫长的路，她想这年头报这个专业的人不多了。现实印证了她的猜想，所有的专业里，除了哲学系，中文系的人数就是老末了。这样也好，人少事也少，小冉喜欢安静。

走进教室，小冉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新同学，他就是张宇生。小冉赶忙向他道歉，没想到他也连连道歉，最后只得小冉说没关系才算了事。小冉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而张宇生就坐在她的右侧。这时小冉细细地打量了张宇生一番，觉得他身上有种古典气息，感觉就像从宋词里走来的一个唱着渔歌的渔翁，额头扁平，五官端正，眉头微蹙，这就是张宇生给小冉的第一印象。他身上还带着农村的气息，这让小冉感到很舒服。就是这样一个平常人，却在小冉今后的生命里变得不平凡。5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丽，但也有人觉得险恶；这个世界如此宽广，但也有人总觉得它很狭小。芸芸众生，神州万里，这就是世界隐含的诉语，若以自己的视线丈量地球的面积，以自己的脚步细数地球的距离，那么世界将会是多么的宽广啊！但是，如果两个人在世界的某个小角落里不期而遇，那么世界竟显得如此之小了。是的，小冉一直相信世界是宽广无边的，但今天却不敢这样想，因为偶然，仅仅是偶然，她竟与茹雪再次相遇了。

世界上许多久别重逢的故事，在书里看来是那样的奇妙，充满着浪漫奇缘，反正说什么也不会像小冉和茹雪分别十年重逢时那般平淡无奇，仿佛水往低处流般那么自然简单。小冉只记得在阳光下，并且是柔和的阳光，茹雪穿着一件简单的米色短袖衫，一条修身的褐色长裤，在人群中是如此的显眼。她长得美丽迷人，似《红楼梦》里的黛玉，面容清秀，黑色的披肩长发，在阳光下闪着光泽，是如此的吸引人的眼球，但她的神色中，似乎带有一抹淡淡的幽静和忧伤，好似一只受伤的鸟儿，让人心生怜惜。

说实话，小冉从娘胎里出世时，就从西方维纳斯美神那里借得一张美丽的容颜，一米六七的个子，苗条的身材，走到哪都能惹得无数女同学妒忌的眼光。而且小冉善于打扮，性格开朗，所以身后总是跟随着一堆男生，但小冉不吃这一套，所以直到现在，她还保留着自己的初恋情怀，又因为爱好文学，喜欢像李白、苏轼这样充满浪漫豪放韵味的文人，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人入她的法眼。她把希望寄托给未来，希望在大学毕业时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好让外婆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她穿上婚纱的样子，因为在外婆的心里，小冉的婚事才是她一生最高兴的事。所以小冉再不孝，也不敢让外婆的希望破灭。

现在，当茹雪站在小冉的面前时，小冉感觉仿佛看到了一个活脱的林黛玉。茹雪身上那股忧伤的气息，着实让她有点痴迷。她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茹雪，她迫不及待地想去告诉茹雪自己就是小冉，但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感，她想给茹雪一个惊喜，她想也许茹雪会和自己一样激动，在她俩分别十年之后能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茹雪没有认出小冉，小冉还心疑，难道自己认错人了？这时茹雪身旁的一个女生小声地叫了茹雪的名字，小冉听得很清楚，是那样清脆的两个字——茹雪，听到这两个字时，小冉的心忽地一怔。她为茹雪没有认出自己而难过，茹雪从她身边轻轻地走过，像天空的一朵云彩，像宋词里“一点飞鸿影下”般地从她身边溜了过去，煞白了她所有的记忆。小冉呆呆地站在那里。小冉忍不住喊出茹雪的名字，当她自以为会和茹雪格外欢喜又特别兴奋地相拥相泣时，她又错了，现实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她说：“茹雪，你是茹雪吗？我是小冉啊，我是在小南庄和你一起欢度童年的小冉啊！”“小冉？小南庄？”茹雪略微一停顿，冲她淡淡一笑，然后迈着轻盈的步子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远没有小冉想象的那样。她只能望着茹雪远去的背影，在原地发呆。她不知道茹雪为何会表现得这般冷淡，不知道茹雪在离开小南庄后过得怎样，也许很快乐，所以茹雪早已忘记了小南庄的一切，包括她俩的友谊。6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到后半夜，那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细若牛毛，到第二天清晨，这雨就更细密了。这天气,这地方,这人,这景，都使小冉感到无比失落，她只好拿着一本诗歌精选集投入雨帘，跑到学校的躲雨长廊里去了。因为是早晨，又下着雨，这里没有人，阴沉的天伴着细雨，不禁让她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好，真好，这诗倒也符合此情此景。”忽然有个声音传来，小冉一惊，赶紧环视四周，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长廊对面，隔着细雨小冉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隐约感到他是一个熟人，这声音好熟悉，这人影竟那么像张宇生。“你是？”小冉问。“张宇生。”“怪不得有些熟悉，你在这儿干什么？”“和你一样。真没看出来，你也喜欢文学，也喜欢戴望舒的诗，好得很呐，我可遇到志趣相投的人了，望舒的《雨巷》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显得意境全出。可以和你一起吟诵它吗？”

他开口就说了一大堆。小冉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有时候沉默是这样的具有魔力，小冉脑海中忽然涌出这样的诗句：这一年的这一季我的天空下起细密的雨没有预言不曾想到就这样不期而遇莫非这是天意还是一场缘聚缘散的游戏作弄红尘是他笑我痴狂是你从来不敢试着去打扰你那乳白色伞下守护着丁香一样的美丽却还是不小心惊醒了你难得的静谧于是你抬头望着我我望着你只是这中间隔了一道细密的雨帘……

是的，此刻就是这样。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只是这中间隔了一道细密的雨帘。雨渐变渐小了，他俩就这样无言地互望着。小冉现在能够完全清楚地看清张宇生的模样了，黝黑的肌肤，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面孔，显得俊秀。雨渐弱，天空明朗了起来，渐渐有鸟儿的叫声了，小冉仿佛走进一个全新清静的世界，生机盎然的世界，充满了轻松欢乐和新鲜感的世界。可这雨随即又变得模糊一片了，张宇生张了张嘴吟诵了起来，小冉也情不自禁地附和着：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之后，他俩聊了很久，张宇生讲述了他在农村的许多趣事，告诉小冉他是如何考上大学的，在他考上大学后村里人对他的看法，以及他为家里争气的事。小冉也告诉了张宇生自己在小南庄的童年以及和茹雪的事，只是没说茹雪的真名，她不想让张宇生知道自己和茹雪之间的事。那天他俩聊了很久，她和张宇生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这一场雨，便把两个人紧紧地连在一起，让两个陌生的人变得熟悉起来。

张宇生看着小冉说道：“没想到你和我是这样的投缘，你爱好文学，热爱生活，热爱自然，喜欢自由自在，但对现实存在着一种失信感，你感到空虚，你心里找不到方向，你对未来不太抱有幻想，所以你总感到失落、郁闷和烦苦。我说的对吗？”

这一连串的提问让小冉很吃惊。说实话，有时候小冉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似乎有些矛盾，但是看着眼前的张宇生，她似乎找到了什么，于是抬头望着张宇生，说：“既然你这样认为，那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小冉在等待着张宇生的自圆其说。“没有。”张宇生直截了当地说，“但你不能这样，你应该对未来充满希望，你应该活得更好一些。”“活得更好一些，怎么说？”小冉有些迷惑，她不知道张宇生说的“活得更好”是什么意思，或是代表着什么。

张宇生快速地绕过长廊走到小冉面前，就这样，他离小冉只有一尺之遥了。除却这雨，就是他俩，好像他只属于小冉一个人似的，他的气息缓缓地向小冉飘散过来，像一股暖流，让小冉感到温暖。小冉抬头看着他的眼，他的眼里发出柔和的光，一直辐射到小冉的心里，小冉顿时感到全身麻酥酥的。他说：“你没有理由放弃生活，生活给予我们的一切都需要来面对，我们应该坦然接受，不要把它当成一个结，就像现在这天气，难道因为不喜欢就去抱怨为什么是雨天？为什么无端地下着惹人的雨？这样是无意义的。况且我喜欢。”

张宇生看了看小冉，发现她在看他，有些不自然地耸了耸肩。小冉说：“你怎么想得那么美，那么坦然，难道这世上的一切都不会令你烦恼吗？”“我不知道。”“那我为什么……”“但你又能怎么样？”张宇生打断了小冉的话说道，然后盯着小冉的眼。小冉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过，不由得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你脸红了。”张宇生说。

小冉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避开这个话题，没想到张宇生接着说：“为什么？害羞？”

小冉说不出话来。“你真是个美女，你真的好美。”张宇生附在小冉耳边轻轻地说，然后回过头急促地走了，消失在小冉的视线中。小冉呆呆地站着，低下了头。她不知道张宇生到底是怎样的人，感觉他像个哲学家，让她很难看明白。从小到大，夸她漂亮的人很多，不论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有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小冉发呆似的站在那里良久，最后默默地抱着书本离开。7

一切都是缘分，没想到茹雪和小冉是同班，当小冉知道后心里乐开了花。小冉感叹世事的变幻无常，有时候苦苦追寻的不能够实现，但是一个转身，想要找寻的就在身边。小冉觉得和茹雪的相遇就是如此。

中文系教授当代文学的教授名叫李凡，他四十出头，可看起来像五十多了，一身干净的但有点陈旧的衣服紧贴着身体，面容干瘦，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李教授是全校出了名的评论王，这跟他教国文是分不开的。他来自农村，年轻时满腔热血投入到学业中，终于拼得教授一职。他酷爱文学，对其他教授的教学方法都不满意，经常把自己写的论文贴在学校的公告栏里，署名是大大的“李凡”二字，这使得全校师生都认识了这位“满腹经纶”的教授，并暗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评论王”。这个绰号并不是对他的赞赏，大多是对他的讥讽和嘲弄，但他也不辩驳，仍然以他特有的风格在学校里“我行我素”，显得特神气。

李教授在校任教已有七八年，课堂上经常沉醉于所讲的文章中。他讲课嗓音洪亮，表情丰富，有时候甚至手舞足蹈，弄得同学们以为自己的老师神经有问题。久而久之，许多人都不愿意跟他交往。校园的舆论之风愈吹愈烈，几年之后，提起这所大学，人们几乎都会提起李凡教授的名字，他的名气都大到校长头上去了。李教授对文学的爱是真挚的，他厚厚的读书笔记，一学期几本厚厚的教案备课本写得满满当当，这足以证明他比其他人更勤奋，也因此，学校毫无理由把他调走。

由于李教授的名气大，在第一次上课时，班里的新生中就有人喊出了李凡的名字，并且开始议论李教授的事情。当李教授站在门口时，就有人说：“看，那就是评论王李凡，上他的课肯定不好受。”然后全班同学齐刷刷坐得端端正正，注视着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老师。当班长苏雄伟喊过起立之后，李教授就挺了挺稍微有些驼的背，向同学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让同学们坐下。这情形已使得部分同学窃笑了。他翻开教案，向全班扫视了一圈后，做自我介绍，但对这批新生来说，已没有了新意，谁都知道这个面色枯黄的人叫李凡，而且是有名的评论王。他开始讲课，与其说讲课还不如说是布置作业。因为是开学第一节课，大家都比较新奇，所以他说：“同学们，你们写一篇文章吧，对于写文章，要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要充分利用文字的渗透力。你们是新一届学生，是新一代的栋梁，你们要写出具有活力、青春和时代深意的文章，不要一味地被作文格式束缚，但也不能刻意追求新鲜花样，要写出特色，写出自己的内心独白，写出的文章能够让人品味出你想写什么，你写了什么，你的体会和理解是什么，这是文章的命脉，是文章的灵魂。请你们用全部的精力去完成它。”然后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在无星的夜晚想起文学”这个题目。

同学们看后，大多伸长了舌头。因为作文的难度大，他们的怨气就转化为对李教授的评论。有的说他是个腐朽的老古董，有的说这是一个神经质的人出的神经质的题目，也有的人低头足足沉思了一节课，稿纸上也没写出一个字。

当第二节课开始的时候，班主任王宏远来上课，但他几乎上了一节政治课，为同学们的将来构想了一个蓝图。他说：“同学们，你们今天坐在这里，证明你们曾经是优秀的，我希望你们将来也是优秀的。你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家庭，有着各自不同的背景，你们身上肩负着你们的未来，你们要在这个班集体中认真、刻苦、踏实地学习。你们要互相帮助、互相沟通、互相谅解，将来走上社会，你们会成为各行各业的有用之才，你们完全有能力靠自己，靠你们的同学，在社会上站稳脚跟。你们要处好关系，无论你们当中的哪一个遇到什么麻烦，你们一定会第一个想起同学，而且会理直气壮地要求同学替你办事，他们也会尽可能地帮助你，这样你们在社会上会更加的顺利。那么从今天起，认真地学习，认真地处好关系，你们会受用无穷，换句话说，老师那时请你们帮个忙也不一定。”然后他举了个自身的例子，小冉不知道这种事也能用来夸耀。“我以前在郊区教过学，那里条件不好，回家、办事非常不便，恰好我的一个同学在教育厅工作，几经周折我就被调到这里来了。你们看，这就是同学关系的重要性，所以我坚决反对你们互相瞧不起、互相闹矛盾，更别说是打架了。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应该学习知识，学习做人的经验……”

他唠叨了一节课，终于迈开那略显得仓促的步子走出教室，而此时，教室里静极了，每个人都在左右打量着身边的人。张宇生像被电击般地抽搐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知识的威力，认识到人际关系的微妙和复杂，而王宏远的那一套，的确把他引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对于一个刚上大学的人来说，是抱着轻松和休闲的心情来的，可张宇生现在却有些不适应。课程被排得那样满，听完一天的课回到宿舍，他已感到身心疲惫，上了床铺拉开被子就倒下，今天各任课老师的面孔和他们所说的话，久久地萦绕在他的脑海，使他无法入眠。

哗的一下，宿舍亮了起来，是隔壁床的同学打开了手电筒，然后宿舍的人便聊开了，话题当然离不开各位任课老师。一位同学说：“我发现咱们的那个教授，就是那个评论王李凡，他上课古里古怪，教的内容也偏离实际太远。你们知道吗？我还知道他的其他一些事情呢。”然后他讲了起来。原来李教授家境贫寒，生活非常艰苦，年少时，母亲为了供他上学，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干活，终于有一天累垮了身体，不久患了疾病离开人世。他父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愣是靠着蛮力把他供上大学，又考了研。听说他年轻时非常能干，本可分配到行政单位工作，因为没有后台的缘故，被另外一个人顶替了，所以他就被分配到这里来教书。可他偏偏是个嗜书如命的人，尤其对文学方面的知识感兴趣，就当上了中文系教授。也不知为什么，他就和其他老师在教学和学术研究方面有了很大的差异，久而久之，他就被人们认为是个神经质的人，而“评论王”这个绰号也由此而生。

张宇生听着李教授的事迹，不知怎的就萌生了一种怜惜和敬佩感，这种感觉，一方面源于他自己的家庭和李教授有些相似，另一方面，他也是个文学迷，他对文学知识也有着强烈的渴望，时不时还作些文章自我欣赏，也因为这，李教授在他的心里变得很神圣。

当他们谈到其他教授的时候，相比就特别的鲜明。有说某一老师太矮，让同学们感到不舒服；也有说英语老师那唾沫星乱飞的嘴巴和架一副眼镜的样子影响上课的心情，等等。但这些都让张宇生提不起兴趣，他独自一人悄悄地睡着了。

第二天上课，有人无意提起了做人方面的话题，就被李教授大讲了一通，而他的讲解也将班主任王宏远的那一套“罗织经”彻底给否决了。他讲道：“人生是什么？人生只是充当消化粮食吸收水分的机器？不是的，人生有它特定的意义，《哈姆雷特》中主人公为父报仇的火焰是他活着的信念。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失去信念的人将会怎样在人世生活。如果没有那复仇的信念，他就会认贼作父，然后背上世人的辱骂过着自以为奢侈的富贵生活，那这人生是无意义的。人生是什么？人生是《简•爱》里追求安定、和平和美好生活的执着。这种对爱情、对生活的执着，将会引导我们走向充满幸福的港湾。假如你失去了执着，那你就失去了生活的金钥匙。执着并不是执拗，它不是佛家所说的固执，而是你对待爱情、亲情和友情时的情感，是获得成功后的欢呼雀跃，甚至洒下热泪。当然，人是现实生活的承载者，现实中并不存在无比崇高的生活，但我们不能因此而沦为世俗圈子里的虚度者，不能因此而放弃坎坷的正道，去走那些偏离正道的捷径。如果是那样，虽然你可能是个永久的‘成功者’，但那发慌的心灵却见证了你的虚伪和懦弱。我希望你们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有个同学问：“人生成功的意义是什么？”

霎时间，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盯着李教授，看这位显得无限崇高的人会做出怎样的回答。教室里静极了，没有一个人在交头接耳，甚至每个人都尽量坐得端正，生怕弄出一丁点声音，而往常这个时候，他们不是无聊地侧着脑袋就是埋头看一本武侠小说。但现在没有人这样做。

李教授说道：“成功的意义在于付出，而不是回报，就比如在一次战斗中，你用生命换取了胜利；成功是两个人在荒漠中行走，你献出了最后的一口水，他活着出去了，而你却死了；成功是在筑成万丈高楼时，你充当了最底层的奠基；成功是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而你却把生让给了我。无数的这些，都是成功，没有失败。”

当他讲完这些话时，教室里一片死寂，片刻之后就是暴风雨般经久不息的掌声，所有人都被这样的解释征服了。张宇生被李教授的讲解深深地打动了，他越发觉得李教授神圣了，而那些日子埋藏在他心底的阴霾也渐渐消散了，现在存留在他心里的只有那不可及的景仰，他发现眼前的这位老师是真正的“评论王”，并不是别人所说的神经质。一种冲动涌上心头，张宇生不知怎的就站起来对李教授说：“教授，您能告诉我您对文学的执着和喜爱是怎样的吗？”

这种突然而至的场面是难得一见的，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俩。李教授从容不迫地、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对你有用吗？”

张宇生说完第一句就有些后悔了，可眼前的情形使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我希望可以从中受益。”“好吧，你坐下。”李教授望了一下全班，说，“谁能告诉我你的感受？”

全班死寂，同学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只见茹雪轻轻地、像出水芙蓉般地站了起来。当大家看着她时，她雪白的脸颊慢慢地羞红了，接着缓缓地低下头，然后极不自然地向大家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张一合，甚是美丽。所有的眼睛都在看她，她就更加不自然了。“那你说说吧。”李教授说。“对文学的敬逐。”茹雪说。“敬逐？怎么理解？”“文学是美丽的，也是动情的，文学包含了世间万物，正因为它的存在，才使世间具有了情趣，所以对文学不仅要敬佩，也要追逐。”“这是你的理解？”“是的。”她轻声地说，“那么您的呢？”

李教授看了看她，点头示意她坐下，然后望了一下全班，咳了一声，继续讲下去：“我觉得我对文学的执着是因为我对文学的尊崇和爱戴。我可以说，我爱那文学，我可以和文学相伴而生，因为文学可以陶冶人的情操、丰富人的心灵、滋润人的情感、启迪人的灵性。文学可以使一个茫然若失的人找回现实的绳索，可以让一颗孤寂的心找到慰藉，所以我对它非常执着。我可以一个夜晚失眠去想故事情节的冲突和发展，我可以忘记去干其他事而忠心守候在它身边。因为文学，我才有生活的滋味，才能够体会到世间万物的情感。知道吗？文学有时候柔情似水，任你徜徉在它的怀里，有时候也暴跳如雷，把你收拾得遍体鳞伤。这全在于作者内心情感的变动，那寥寥几笔就可把美得毫无瑕疵的东西变成丑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魔鬼。文学也是人类历史的必然遗传，它传载着无数先辈的情感和领悟，是几千年的结晶，是沉甸甸的知识宝库。这就是我对它执着和喜爱的原因。”

他说完，又是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掌声是同学们对李教授精彩演讲的赞同。当然，李教授在张宇生心中的地位就更神圣了，他越发觉得眼前的李教授不同寻常，他的内心被一种强烈的求知欲充溢着。

下课后，小冉对张宇生说：“李教授还真不一般，他讲的那些话，的确不是一般人能讲出来的。”“你认为他是神经质吗？”张宇生问道。“我不知道。”“让时间去洗涤旧迹，所有的人都会接受他的。”张宇生站了起来，走出教室，站在楼道里望着远处的楼顶和正在施工的高大塔架，整个城市呈现出一片繁华的气象。虽已是初秋但校园里的春色依旧未褪，虽然有些许树木的叶子开始泛黄，但在他看来，到处都是勃勃生机。在不经意间，张宇生发现自己长大了，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起来。8

第一个周末来临，闲着无事，班里的部分同学约定去街上逛逛。在这些人里，最让小冉注意的就是茹雪。开学一周，几乎没见她说过几句话，而此时，她也只是默默地充当倾听者，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毫无关系。小冉总觉得茹雪应该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记忆中的茹雪不是这样的。当然还有张宇生，只不过这两者带给小冉的感觉不同。张宇生大方、开朗、热爱文学、有上进心；茹雪忧郁、沉静、文雅、美丽而又腼腆。尽管有很多人夸小冉长得漂亮，说她和茹雪是中文系的两朵系花，但小冉更喜欢茹雪的那种静谧，更欣赏茹雪那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淡然，所以她努力想和茹雪说说话，起码她有叙旧的理由。

小冉拉着茹雪说：“茹雪，你对这里了解吗？”

茹雪看了看小冉，轻轻地说：“我家就在这座城市里。”“是吗？那太好了，你可要做我的向导，带我好好参观参观。记得小时候咱俩在一起的情形吗？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那时候我们经常为捕一只蝴蝶在草丛里跑来跑去，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令人怀念啊。阳光也像调皮的孩子，它总是无端地追逐着咱俩偷乐呢！你一定很怀念以前吧？”

茹雪静静地听小冉说完，淡淡地说：“岁月是不允许人回首的，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何必耗费精力去想那些无法实现的梦幻呢？忘了它吧，也许这样最好。”“但我做不到，茹雪，有些事情是注定被铭记一辈子的。也许当我们老了，我们才会发觉往事是多么值得回忆，而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不也正是这鲜明的岁月颜色吗？也许我们会发现我们失去的和留恋的东西太多了，就像开往他国的航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该舍弃的都舍弃了，但有些东西是谁也不会舍弃的，舍弃了就仿佛失去了存活的意义。有些东西是清灵如水的，就像我们心中的梦。”“我没有梦。”“你骗人，你的眼里分明有着期盼，这怎么能说你没有梦呢？反而你的梦想更是对现实的替代，你好像愿意活在梦里，所以你看起来对现实很冷淡，对吗？”

茹雪不说话了，只是很安静地看着小冉，随后用眼神环视四周，然后又是那么安静地盯着小冉。小冉只能任凭她这样子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办法让茹雪继续和自己说话。她俩静静地走着，彼此怀揣着心事。张宇生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沉默，她俩只好硬着头皮接话，借此来缓和刚才的尴尬局面。

年华似水，日子似箭。只能感慨它的无情和稍纵即逝，任凭人们想怎样留住这短暂时光都是枉然。他们回到各自的宿舍，躺在床上，陷入花季的梦里。

这一夜小冉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旧梦，想着未来，想着她挚爱的文学。而天恰巧又是灰色的，她习惯性地提笔写起来，也算是为完成作文写一篇小文吧。

这个夜晚没有星星，有的只是遍野的黑和迎面吹来的凉爽的风，一切都沉寂在夜色中，一切都在这无星的夜晚沉睡。这时，风儿吹启着我的柔情悠悠，掳来一袋萤火，静静地倚着夜风。借着这一点萤火，我想起了我挚爱的文学。

若不是这夜黑得浓密，这份感情来得太强烈，若不是这萤火闪着忽明忽暗的微光，我就不会在刹那间对文学如此的思念。文学骑着蓝风铃缓缓而至，它送给我爱，送给我柔情，送给我水一样的绵延、火一样的激奋，它是一切情感的锻造者，是使灵魂显得深邃的谱乐笔。不论那前提条件是多么的难以实现，不论后继者需要多大的艰辛，只要有那充满欢笑、充满温暖的曙光就能令我欢畅，因为我爱那文学。

漆黑的夜里藏着诡秘，同样漆黑的夜风捎带着有若天萤般的点光，那是萤火的恩赐，那是文学到来的前兆，是文学云布雨施的芬芳，那是黎明前黑夜过后的一闪，那是文学。

写到这里，小冉的眼皮已很沉很沉了，她索性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9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班里的人多，千奇百怪的事也多，尤其是那些奇特的人，像茹雪，像张宇生，像小冉。一天，恰逢是午饭时间，而张宇生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来回溜达，看见公告栏处围着一群人，出于好奇就走了过去。栏内贴着李教授刚写的论文，是一篇关于教育的缺陷和现在学生堕落的论述。尽管张宇生很爱看这些，但他现在没心情，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走一会儿。不觉间迎面撞上了他心仪已久的女生茹雪，他立马招呼道：“茹雪，你好，你到哪里去？”“我回教室。”然后茹雪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张宇生追上去说：“茹雪，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见不到你？”

茹雪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张宇生。他这时才看清她的头发乌黑亮泽，肤色白皙，目光深沉，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显出忧郁的神色。张宇生被这种忧郁吸引，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涌上心头，“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寡言少语，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咽到肚子里。”

茹雪看了看他，没有回答，只是忧郁到了极点。“如果不愿回答就别说了。我能和你一起回教室吗？”

她依旧没有回答，默默地回过头去，张宇生跟了上去，两人一路无话，只是静静地走回教室。

从这以后，张宇生一有空就去找茹雪，然后和她一起去散步。茹雪从来不多说一句，除非不能回避才应付一两句，除此之外就是或沉默或倾听。张宇生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给她讲一些故事，或说几个笑话，尽管从没有把茹雪逗笑过一回。时间长了，同学中就议论开了，说他们俩关系暧昧，在谈恋爱。听到这些，小冉心里隐隐地有些难受。

一天下午，张宇生上到图书馆的顶楼，他想一个人去眺望一下校外的景象，想体会一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这是他放松心情最常用的方法。他慢慢地爬上楼顶，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眼前，那是茹雪。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楼顶，他感到奇怪，但转念一想，觉得茹雪也可能和他一样在放松心情。茹雪听到声音，稍稍回头，看见是张宇生就又扭过头去，依旧静静地站着，没有理会张宇生。张宇生走过去站在茹雪旁边，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景象。大约十分钟过去了，茹雪依旧没有说话，张宇生没有感到丝毫尴尬，和茹雪平日的相处，他已习惯了茹雪的沉默。他以为他会和茹雪很有默契地一直沉默下去，欣赏眼前的景象，俯视眼前的一切，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茹雪开口说话了。她只说了一句：“死是什么滋味？”正在畅想的张宇生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如此恬静的姑娘会跟这句话有关联，但茹雪又开口了：“死是什么滋味？跳下去能不能够活着回去？”

张宇生一听，瘫倒在一旁。这沉默背后突然来临的言语使他毛骨悚然。他怕眼前的茹雪会突然跳下去，吓得赶紧冲过去拉住她，安慰道：“不要问这些，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们下去吧，这儿没什么好的，以后也不要上来了。走吧，不要想这些东西。”

他颤抖着将茹雪拉下了图书馆楼顶，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你上去究竟干什么？你不要吓我，千万不要想不开，到底怎么了？”

他急得眼睛都红了，被眼前如此沉默文静的女生的荒谬行径给吓傻了眼。“茹雪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不要这么沉默下去，你要学会开口说话，你要和别人交流，你到底怎么了？傻瓜，你知道吗？你对于死亡的渴望太让我害怕了，你为什么会这样？”

茹雪抬眼看着张宇生，这时一阵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凌乱的头发和飘动的衣服，还有那斜睨的眼神，更显得楚楚动人，但这一切更让张宇生害怕。茹雪只说了一句：“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然后眼神四处打转。“为什么一个人去楼顶？死是可以了解的吗？你不要傻了！”茹雪依旧没有说话，张宇生继续说道：“不要沉浸在你内心的世界，要敞开你的心扉，让别人了解你，你可以舍弃别人，甚至这个世界，但你没有理由让别人舍弃你。”茹雪依旧是斜睨的眼神，这种情景让眼前这个硬朗的男子汉顿时心里一软，他决定帮助茹雪，让她敞开心扉，化解这忧郁的沉默。“走，我们回教室。”他心情沉重地领着茹雪回到教室。

秋天很快就到来了，那最初飘落的枯叶证明了它的威力。秋风催熟了种子，却催死了生命，它给人带来了丰收的喜悦，也带走了所有的生机。张宇生正忙着去茹雪家拜访，因为是周末，校园里人很少，他告别了同学便径直朝校门口走去。他在城市里东找西瞅的，就是不见同学所说的茹雪的家。

校园里人真的很少，虽然秋天已经来临，但那炎热的暑气还没有消尽。这时候，大部分学生都不在学校，有的去逛街，有的去乘凉，还有的回家去了，而茹雪仍然在校园里闲逛。她环视四周，发现没有几个人，便迈开步子朝图书馆走去。她没有进图书室，而是径直走向通往楼顶的通道，一会儿，便出现在楼顶。太阳很毒，四周没有一丝风，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扑通扑通地响，除此之外就是一片寂静。

她一个人站在上面，死的念头冲进她的脑海，她闭上眼睛，任乌黑的头发遮住半边脸。她想：死是什么感觉？对于这种死亡的体验有谁能够了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而死后除了留下一具僵硬的躯体外还会有什么？会不会有飘然的灵魂，在空中飞来飞去，能够任意地支配，不受地心引力的束缚，可以飘过树梢，穿过墙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获取无限的快乐？如果死了，能够体会这种独特的滋味，知道死后会在半空中飞翔，会看见现在看不到的一切，包括曾经死去的人……

她胡思乱想着，此刻的一切是多么深刻而警醒，她闭着眼一步一步走向楼顶的边沿，每走一步都有一种她所向往的极乐驱使着她。她就这样走着，离边沿越来越近，在距楼顶边沿仅一步之遥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她微微地睁开眼，低头望了望地面，好像在这紧要的关头想到了什么。她想到了什么呢？谁也不知道。她用手理了理头发，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是看着什么东西，只是默默地站着，然后缓缓地扭过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再转身默默地下楼了。10

茹雪一个人回家了，也许她并不想回家，但除了回家她别无去处。在家门口，张宇生叫住了她。张宇生解释只是路过，便不等邀请就进了茹雪的家门。

茹雪父母的热情让张宇生很意外，这让他放开了胆子，不觉得拘束，而茹雪只是静静地坐着，不曾说话。茹雪的父亲接了个电话，对着茹雪的母亲解释了一下，便带着茹雪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张宇生和茹雪的母亲两个人。这时张宇生才鼓足勇气问关于茹雪近乎自闭的事情。茹雪的妈妈解释了半天，最终的结论是茹雪好像得了自闭症。他们的谈话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当张宇生从她家走出来时，太阳已经西垂了，而在刚才他们的谈话中张宇生隐去了茹雪在图书馆楼顶的一幕。

他回到宿舍，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认为茹雪寻死的场景不只是图书馆楼顶的这一回，他几乎认为茹雪得了一个怪癖，那应该说是“恋死癖”，他决定去探索这个美丽恬静的少女的心灵深处。

张宇生觉得一个人对死的渴望可能是由于对生命的活力不曾察觉，或者一些曾在她身边发生的事让她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所以这种对死的欲望也就深刻地烙在她的心里。不过无论怎样，现在只是在瞎猜测，但是他愿意去尝试。

星期天，张宇生邀请茹雪陪他去逛逛，现在也只有他能请得动茹雪，因为班里除了张宇生，她几乎没有和别人来往。虽然那斜睨的眼神现出极度压抑了的沉默，但她仿佛对他有种说不出的信任，所以她的沉默并不是拒绝他。

张宇生领着她在街市上溜达，其实他心中早就有谱，他带她来到花卉市场，这里各色的花儿让他陶醉。这儿有娇艳欲滴的百合，有如火一样附有青春激情的玫瑰，还有一些他压根就叫不出名儿的花，各种花香扑鼻而来，香气沁人心脾。看着眼前的这一景象，张宇生说：“茹雪，你看这些花开得多么鲜艳，这是多么美好的生命力，它们真是旺盛到了极点。”

看着这些鲜艳的花朵，一直沉默的茹雪终于开口说话了，也因为身边是张宇生，她才开口：“花儿真美，好美的花儿呀！”“你知道它们的生命力是多么的顽强吗？现在是入秋的时节，你瞧它们，竟长得这样好。”他看了看专注看花的茹雪，“你热爱生命吗？”“生命？我……我热爱。”茹雪显得有些口吃。“那么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生存的权利，即使你不愿意，也不要背叛生命，好吗？”茹雪沉默了，她显然无法给他准确的答复，只是用她一贯的做法——沉默代替了回答。张宇生也不勉强，给她留下自我思考的空间，而他现在想做的就是将生命的美好渗透到她的脑子里。他拉着茹雪到处游逛，每到一处就大谈起来，仿佛那些司空见惯的东西在他的嘴里也跳动着生命的音符，在他的嘴里，初秋的季节美得让人动情。黄叶旋飞点缀出画意，微风袭来演绎着诗情，这一切都令人神往。他以他扎实的文学功底和伶俐的口才演讲着散发活力的一切，他要让茹雪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明白他在乎她，在乎她能否快乐地生活。“茹雪你瞧，那两只鸟是多么的可爱，它们互相嬉戏，互相鸣叫着，真是太美了。”

茹雪顺着张宇生的指引看过去，眼睛里透露出笑意，然后说：“这两只鸟真的好美，它们一起飞过秋天，一起飞回它们的巢穴去了。”“你可以像它们一样，像它们一样快乐地生活着。”“我会吗？”“会的，你一定会的！”

她看了看张宇生，他的口气无比坚定，仿佛那语言不只是告诉她活着的美好，也告诉她，她也有美丽的生命。茹雪继续看鸟，张宇生看到了她脸上从来没有过的表情，那是在笑。她竟能够咧开嘴笑，她真的在笑。张宇生此刻变得兴奋不已，他发现那笑是如此甜美，如此难能可贵，他觉得此时的茹雪是最美的，他被她深深地吸引。这嫣然的一笑美得让他陶醉。“你真美，尤其是笑着的时候。”

茹雪羞红了脸，不过马上怀疑地问道：“我刚才在笑吗？”“是的，你不仅在笑，而且笑得很灿烂，你笑起来更加美丽迷人！”张宇生兴奋地说。他突然发现他对茹雪的一举一动是那么在乎，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他知道自己喜欢茹雪，但是刚刚的这种却不在他的想象之中。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会像他想的那样好起来。可事实并非如此。11

自从小冉发现张宇生和茹雪之间联系比较密切，就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秘密，因为茹雪是不轻易和人说话的，更不要说是和谁联系密切。为了找回和茹雪曾经的友谊，小冉去找张宇生摊牌，她觉得张宇生一定对茹雪别有用心，她要保护茹雪。而张宇生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在小冉面前变得软弱起来，支支吾吾地什么也不肯说。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一次，小冉和张宇生相遇在校园的小路上，相近咫尺。当张宇生看着小冉时，目光里充满了一种让小冉捉摸不透的东西，小冉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忧伤的影子，从他凌乱的头发下飘散出令人心疼的失落。他双手叉在裤兜里，强忍着对小冉笑笑，可当他敛了笑时，小冉看到了比这笑更加难看的表情，仿佛是这潮湿的天气侵袭了他，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淋过大雨的感觉。除他的表情之外，衣服也褶皱了许多，褐蓝色的上衣歪打着领结，扣子也没有扣好，恰是在这阴雨天，后面破败的屋子做了最好的背景，简直成了一幅绝美的风景画。当他俩的目光再次相遇时，他眼里的失落显得更加明显了，小冉怕再看下去他会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所以赶忙用手理了理头发，把手里的一瓶水递给他，然后小心翼翼踮着脚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在得到大人的允许之后飞快地逃走了。

小冉不知道自己在张宇生面前做错了什么，竟得用尽心思去安慰他。小冉不知道张宇生是否也会像她一样，内心默默憧憬未来更好的生活，期待明天的希望，但在这雨季里，湿气扑面而来，潮湿的不仅仅是衣服，还有他们自己，更潮湿了像他们一样的整个一代人的青春。年华似水，在小冉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时，它就不被察觉地从岁月的映像里悄然地隐去了。小冉又开始怀念当初和茹雪在小南庄快乐的生活，但这想法与现实对比，让小冉感到失落，更让小冉觉得本该如春天般绚烂的年纪，却充斥了比这个年纪厚重好几倍的落寞。小冉感到失意，她没有想到在她十八岁这年会遇到这些人、这些事。她还清晰地记得小时候幻想的关于青春美丽的梦，还记得当时在河边草丛里捕捉蝴蝶的快乐，还记得被外婆搂在怀里亲昵的幸福……但现在的生活和儿时有着极大的差别，小冉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回忆里，终究得面对现实。小冉现在清楚她和茹雪已经回不到从前的友谊了，即使在茹雪离开小南庄的十年里自己对茹雪的思念没有过一刻停歇。

一天上午，正上着外语课，小冉发现茹雪的座位是空的，她看向张宇生，发现他眼中的恐慌无比强烈，小冉看出其中的端倪，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他不会有如此反应。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张宇生越加的恐慌起来，他双手都在发抖，眼神游离不定。他和小冉对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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