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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维克多·雨果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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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岁集

苦岁集试读:

苦岁集

作者:(法)维克多·雨果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04-01

ISBN:9787544735735

本书由北京凤凰壹力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苦岁集

冯光荣 杜青钢 张秋红 译

我对大海说

我对大海说:你好!你是否同意,

入你雄狮之穴,探你深渊之秘?

我来自遭受奴役的人们中间。

深渊,我不知是否还活在人间;

我心中的良知已成一具僵尸,

但这沉重的死尸还把我驱使。

她虽被毁灭,却仍活在我心上。

请你回答我,深不可测的海洋,

我的脸是否阴森可怖如判官?

我愿意以死来换得威风八面。

死人眼神都这样莫名的严峻,

当这阴森的目光紧盯着暴君,

暴君也会像赤裸的孩童颤抖。

大海啊,既然士兵——叛徒的走狗,

用他的旗边擦去了卑鄙行径;

既然神父出卖了他的信徒们,

把不知什么忒多母扔进深渊;

可怕啊!既然法官在罪犯一边,

既然叛徒行径成了辉煌功勋,

既然法律只不过是一纸空文,

有人在过道里暗算了法兰西,

大海啊,我宁可和死者在一起

也不愿在这卑劣的世上偷生。

云层中偶尔会露出一团黑影,

表明鬼魂也可能闪现出原样。

以赛亚的尸布诵出圣诗凄凉。

我只愿变成一个被激怒的人,

变成一个黑暗和真理的化身。

要想有良心就只好别再做人;

我是谁?大海,请告诉我的姓名。

想入非非使帝王们受到惩处。

这莫非厄里尼厄斯的亡灵乎?

这莫不是厄勒克特拉的鬼魂?

但大海却对我说:欢迎你,幽灵。

6月14日

我向你走来。

黑夜在头上降临。

啊,你这伟大的痛苦和天真,

你使大地净纯,你是判决法官,

世人遭灭顶之灾已为时不远,

深渊,你洞悉深渊;广袤的大海,

你深邃的目光闪现亮光惨白,

六千年来人类总是那样低贱;

你可以看透我们心灵的深涧,

而我们却无法了解你的底细;

你能反映黑夜、永恒和法律,

并揭开各种表象使

切透明,

你是上帝,用大套车驾驭群星

在混沌、地狱和天穹间冲击,

驾着黑色巨车驶向神秘之地。

我已摆脱了众所周知的耻辱。

既然胜利用狡辩来掩护叛徒,

既然教会、军队、教义,还有法律

要求当权的罪魁封官保举,

既然我再也不能不满腔义愤

面对那阴险卑鄙的天下众生,

既然最卑鄙的人竟最有权势,

我无意与此辈为伍长留人世。

心灵低贱和高尚都令人窒息,

令我恐惧。你要我与你创奇迹?

把我高傲的心化作狂风怒号,

化作你掀起的阵阵巨浪狂涛,

像无数拍岸的浪花那样反抗,

像你的潮水——吞没黑暗的希望?1852年9月(冯光荣……译)

我把耳朵贴在上天的良心上

我把耳朵,透过我小小的牢房,

紧贴在硕大的上天的良心上。

我倾听。沉思时我逃避,孤独时

我飞去。无论谁把人间当囚室,

都到天堂去躲避。我为此担心,

仿佛巨大的灵魂钻进我的心,

既哆嗦,又为之高兴。悲喜交集!

有人对我说:去惩罚。打垮仇敌。

雷霆是上苍复仇掷出的黑镖。——

我从一片淡红深处探头远眺,

从那星空之边,仿佛就从窗前,

对着法官、神父——多么道貌岸然,

将正义和真理朝其身上倾倒。

活下去!继续干!我的歌在怒号,

我的诗在流血,在冒烟,在痛苦,

仿佛从昏天里半张的嘴喷出,

落下,猛冲,爆炸,而在你的面前

恐怖、暴风雨和耻辱正在漫延,

在惩罚,在淹没,在溅污,在升起,

这是上帝对你的耻辱的唾弃。1870年2月26日(冯光荣……译)

一个民族站起来了

一个民族站起来了,这是个伟大的民族。

他光芒四射,向前迈进,带动人类的进步。

其他民族纷纷惊叹:“看,我们的向导!”

他经历过九三年那前所未有的风暴,

他敲起丧钟,将旧世界埋入坟墓;

在残酷的斗争里,他始终令人赏心悦目;

这骄傲的民族冲破重重苦难的罗网,

将那一片黑暗变为灿烂的阳光;

啊,神灵,上帝,怒火中烧的救星,

他将长期来的动乱变为光明。

他曾经有过帕斯卡,有过莫里哀;

他曾经看到他所支持的民族友爱

犹如常春藤在他周围长得郁郁葱葱;

六十年间,伏尔泰曾出现在他的顶峰,

这火焰般的思想家以幽默为武器,

这阻止流放的巨人自己却颠沛流离,

这旗手为灵魂引路,为天职启发觉悟,

对一片陈词滥调进行了无情的扫除。

这个民族自身的力量不断壮大;

由于法兰西的哺育,他遍于欧罗巴;

由于欧罗巴的培养,他遍于全世界。

他善于在千变万化中保持和谐;

每个家族都是个数字,他便是数的积累;

这个民族胜过一切民族;他是整个人类。

他是刺向阴森可怖的森林的尖刀;

他昂首阔步,一切谬误望风而逃;

他在人间直言不讳;从他的思想里

喷出火山的熔岩,他要解放奴隶,

解放妇女,解救弱者,解救愁苦的乞丐,

解救无知的盲人,以至年代久远的黑夜

拖着古老的锁链,从他那与丑恶、仇恨、罪行

势不两立的火焰面前消失了踪影。

他的周围是一切罪孽的废墟,

是一大堆可怕而致命的恶习的残躯,

是获得新生的美德,是复活了的权利,

是无数儿童向他伸出的小小的手臂。

他从不提他的恩惠,他只说:“我责无旁贷!”

他全力制止战争,他摧毁断头台。

父老兄弟啊,他贡献生命,消灭霸主,

虎视眈眈中,他强大无比,决不轻信叛徒,

他纯洁如花月的黎明,一往无前,

他的眼睛永远凝望着理想的青天。

突然,他中了埋伏,落入了虎口,

在街垒那儿留下了他的尸首。

这死难者被封住了嘴巴,遍身褴褛,

衣不蔽体,血迹斑斑,面色苍白,失去荣誉,

那卑鄙而虚伪、怯懦而残忍的杀人犯

伸出黑手将他推入长夜,犹如推入深渊。

月引来凶手的上议院,露出狞笑,

向策划这场谋杀案的国王们拍手叫好,

国王们散发出这吊炉的一阵阵臭气。

在惨遭毒手的菲亚尔代斯面前,法官包庇

巴斯蒂得教士为杀害亚伯的该隐祝福。

罗马教皇呀,你真连狗也不如,

纵然你的

重金冠像巴比伦塔一样高,

比天上的繁星有更多的钻石珠宝,

从西克斯蒂纳小教堂照亮整个夜空,

你神圣的讲坛富丽堂皇,你的魁里纳尔宫

高耸入云,俯视着罗马世界的一片汪洋;

国王们呀,法官们呀,你们连狗都比不上;

暴君

呀,尽管你披着皇袍养尊处优,

你却不如那赶来舔去满街鲜血的狗!1869年12月2日(张秋红……译)暴君

他恶贯满盈;他将人民的眼泪与鲜血喝尽;

到处家破人亡,离乡背井,寡妇在呻吟,

到处十室九空,孤儿在流浪;

恶狗般的专制魔王就是这样将苦难、

罪行与绝望堆积如山,逼得我们的诗篇

在复仇女神的哺育下成长。

将他捧上宝座、为他披上皇袍的爪牙

一齐围着他;罗马一言不发,连说话都害怕;

别人谁也不准同他接近;

御用军守卫在他的宫殿

周,彻夜不眠,

每一道城门,每一座炮楼都戒备森严;

世界在发抖,他也胆战心惊。

一想起他所有的前任全都埋葬

在排山倒海的怒潮中,他就顿然颓丧,

禁不住神色惊慌,面色如土;

历史,这时代风云的不朽见证,

让卡拉卡拉堕入阴沟,臭不可闻,

让茅坑成了尼禄的归宿。

他在宫里漫步。这里,大家都将他保护,

这里,教士崇拜着得意扬扬的奥古斯都,

这里,一张张脸都抹上香粉,

这里,尘世大献殷勤,以博取他的青睐;——

突然,他吓得魂飞魄散,听着九霄云外

爆发出一阵阵惊雷的笑声。1853年8月15日于泽西岛(张秋红……译)

和阿波罗牛斯传

圣人们都遵循其必然的梦幻,

心中铭记着众生所受的苦难;

在天车上四方巡察;

诸圣造生命、灵魂、太空和数量;

一只慧眼暗地里把上帝思量,

另一只却盯着恺撒;

上帝推出一颗颗硕大的辰星。

在苦涩的黑夜,或惨白的黎明,

黑暗、深渊还有花卉,

永恒的万物显出巨大的影像,

它们的一只眼睛里充满阳光,

另一只却掉下眼泪;

诸圣——万民倾听其布道——的思想,

十分关注大海、花冠和那太阳;

关注着耶稣的卧树,

关注着黑暗——光明升起的深渊,

同时注视着睡梦中的大自然

和人类遭受的痛苦;

于是,以弗斯!——这件事你很清楚

——北方七星和阿德巴朗,边讲述

宇宙——烈火黑暗中生,

人间,——上帝对其杰作浮想联翩,

他们突然站起大声喊:要勇敢,

斯蒂芬牛斯!揍暴君!1854年4月6日于泽西岛(冯光荣……译注)

和《惩罚集》

复仇女神脸色苍白,化作蜂群

在人世间

播下恐惧,不愿人类空有灵魂,

人心冷淡;

三女神在我们头上晃动锁链

歌声阵阵,

要我们都充满仇恨,怒火冲天

对付坏人;

三女神暗地里四处飞来飞去,

空中查访,

怀着满腔怒火,让愤怒慢慢地

溅出电光;

——喂!醒醒!难道你没有看见朱利?

来!请向前!

朱庇特的闪电投枪打算投击?

你没看见?

到处都在作恶,犯罪,充满恶习;

犹大美梦;

那国王,那法官,一个收买正义,

一个卖送?

打吧!——于是蛇发女魔怒吼向前;

施展魔法——

不祥之兆,把深渊向犹大展现,

问道:“来吗?”

于是诗人也跟随着这些神仙。

来也,妖精!

很好!——于是在高不可攀的山巅,

黑暗森林,

在炎热的沙漠,在呼啸的海洋,

昏暗夜晚,

分外高兴;在下面,在晨曦初放

的大草原,

在蓝天、夏季、草丛和遍地苔藓,

热情奔放,

在牧歌中——甜蜜的事情花一般

朵朵怒放,

犬蔷薇,满怀着深情的玫瑰,

嫩荆棘丛,

看见捣蛋诗人路过:他做得对!

齐声称颂。12月6日(冯光荣……译)

惩罚

啊,永存于我们的世间!

不!既然这些男子汉,

自由啊,你的儿子

只不过是些女人,

挽救这些灵魂

就是我的意志。

既然一切都在倒塌,

既然在暴力下

这芸芸众生

只是泥沙与尘土,

做中流砥柱

就是崇高的责任。

法律没有死亡,

正义依然坚强,

我们依然是一个民族,

沉思的上帝依然是见证,

只要一个灵魂

孕育着愤怒。

当整个人间

充满了苦难、

耻辱、悲切、

疯狂与麻木,

诗歌这到处

盛开着鲜花的原野

必须有所有的玫瑰花,

有诗歌的英华

所洋溢的阳光灿烂的春天

那万紫千红的花朵,

必须冒起地下火

那缭绕的轻烟。

当一个人

由于受到罗马的奉承,

竟能与整个世界对抗,

不偿还任何债务,

并用耻辱遮住

升起的曙光,

当一切都将他庇护,

当伴随着他的队伍

骄傲地匍匐而行,

这一伙贪婪凶狠的恶魔

面对饱经忧患的祖国

竟无耻地感到高兴,

当人们失去了武器,

当满面泪痕的提尔泰奥斯

引起司卡班的欢笑,

当历史在激动,

当男子没有光荣,

当女人没有面包,

让人们通过我的诗章

看见受到惩罚的国王,

看见凌辱,

看见风暴,

看见伟大怜悯的整个怒涛,

当然很有好处。

当然,法兰西啊,我应该

博得你怒火的青睐,

当我大声疾呼:“前进!”

当我鼓动

愤怒的劲风

唤起灵感,唤起雷霆。

当我向歌手

呼喊:“请和胡兀鹫、

隼与坐山雕

进行较量!

战斗吧!让我们展开翅膀,

既然它们在空中萦绕!“请抨击奴颜婢膝!

怯懦与卑鄙

原是骗子的支柱。

请和无耻的主子作斗争!

让我们的灵魂

化成雷电将他驱逐!”

我感到激动不已,

我爱我自己;

当暴君在黑暗中

低下头,等着我

从他的上空飞过

我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们可怕的发展

造成怎样的深渊!

我满怀着兴奋

看见,在化为灰烬的世界上,

直躺着那些魔王,

成长起那些天神;

他们高踞于顶点;

但丁举起他的铁拳

迫使他们停止,

并将他们压低

上帝为了正义

造就了这主持公道的勇士。

当深渊张开大口,

当人民在忍受

得逞的恶魔的蹂躏,

这异乎寻常的粗绳,

这无比的仇恨

维系着所有的心。

无赖有许多人;

卑鄙下流的暴君

践踏着法律——

他们的牺牲品,

伴随着罪行

传出令人惊恐的笑语。

我让我暴风雨般的赞歌

迎着他们的欢乐

闪闪发光,熊熊燃烧,

当我的客人——光彩

从我的火炉里显现出来,

我的灵魂感到骄傲。

为了打击叛徒、

假神与虚伪的神父

那卑劣而毫无人性的一群,

挺立在我的巢里,

我向霹雳

指出最短的路程。

这是神圣的征途。

我的诗篇正鼓舞

耶稣胜过狄拜,

正义压倒奸邪,

理想的世界

代替兽性的汪洋大海。

这事业就意味着正确。

对假恶丑的深恶痛绝

就是对真善美的执著。

从历史的山洞里,

从我达到的境地,

我发现潜藏的塔西佗;

玉外纳这雄狮,

秃顶的埃斯库罗斯,

齐声向我叫好。

宛如忧郁的哲学家,

我在诗节里播下

利比亚的风暴。

阴影是我的情侣;

我爱暴风雨,

我爱狂澜;

我爱讽刺诗的巨浪

行将吞没的国王

那极度的混乱。

啊,苍天!当仇恨从容不迫时,

当仇恨来得有理,

当仇恨这伟大的幽魂

犹如艾莱克特拉

一直追向天涯,

我爱这仇恨。1875年4月23日(张秋红……译)

愿人类摆脱枷锁

喂,去干吧!撒谎、抢劫、偷盗、破坏,

你们相互勾结吧!要把人吓坏!

我们准备着戴孝、死亡和牺牲。

愿人类摆脱枷锁成为自由人!

任你打杀!我们必要时会冲垮

最后的营垒,摧毁最后的绞架!

这暴力埋葬思想的凄惨决斗,

在胆怯的世人面前多么丑陋!

让历史重演,牢牢地咬住未来!

让埃诺来杀戮,马斯泰来消灾!

老爷,把他们当猎鹰,我们当猎物!

把我们青筋暴露的双手捆住!

送我们去流放、服苦役、坐牢房!

在那天边隆起的黑色山冈上,

把可怕的绞刑架——干瘦的骷髅,

架起!让远古时代的神王鬼酋

逐个地冒出来,从口袋里掏出

一个个妖怪,并来个一掷孤注,

咆哮着把它的最后一张牌打,

那最后一个尼古拉和波拿巴!

对了,大声赞美上帝,发誓赌咒,

乞求小绵羊、上帝和真主保佑!

让沙皇、国王、皇帝和所有君主

派出全体刽子手去尽情杀戮!

我们全被出卖、征服、驱逐、消灭,

犹大们相互接吻,何等的亲切!

够了;把我们头颅全拿去试剑!

只要曙光升起在东方的天边!

只要它手中握着所有的火炬,

灿烂的未来从我们坟头升起!

只要新的人类能在世上诞生!

经历了这般痛苦和流血牺牲,

只要夏娃能用手带给老亚当,

这种新的人类,普天下的希望!

只要神圣的一天——我激动万分——

来临,在我们——大战中最后牺牲

的人、罪恶暴力下的最后尸骨

——死后,能够见到用我们的痛苦、

骨灰和灾难所建成的伊甸园,

人类珍爱和平,老鹰翱翔蓝天!1854年10月18日(冯光荣……译)

你在朝罪恶前进

凯旋。没雾,天气晴朗,一片光明。

可以肯定,你是在朝罪恶前进;

跳舞吧,建造吧,基础十分牢固。

神权保你穿上残废军人制服;

教皇为你祝福,苏丹把你保佑。

你福星高照,日照中天,别发愁;

多美!巨人南洛,凶猛的朗塞斯?

查理大帝、恺撒、拿破仑、卡图什!

王子,曙光向你露出媚人笑靥。

无限幸福使你天空充满蔚蓝。

你终日里寻欢作乐,骄奢淫逸,

任何享乐机会你都从不放弃;

你沉湎于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每时每刻都在作乐,歌舞不止。

你要什么?权力?敲铃。全国选举。

法国人是伏尔泰派,最守信誉,

让你满意。你要宫殿?拿去。请挑。

不必客气。坐上哪个御座最好?

凡尔赛宫这个,或罗浮宫这个。

用天鹅绒铺垫的杉木椅不错,

肯定和最好的宝座不相上下,

雾月和十二月政变是宝座支架。“雾月”是用权力,“十二月”是用暴力。

荷兰模样与科西嘉模样一体,

从正面看,这就是法兰西面孔。

你要荣誉?戴上你假面具——“成功”。

你已不再是年轻人。没有关系!

丘比特已在你门上轻轻叩击;

维纳斯派巴乔希向你传温情。

白天你时刻有,啊,恺撒,啊,外甥,

荣誉、幸福、辉煌,仿佛海水溢出

倾泻在花丛上。

晚上则遭报复。

幽灵于你无妨。睡吧,它已被捕。

一只手已把魔鬼的翅膀抓住,

手张开,放出了梦——大难从天降;

真相大白;你做噩梦。我的诗章

晚上化作你妻,而幽灵则就寝

在你床上,对你说:“你不如油灯,

却自以为是太阳!”命运在眼前,

你看清了自我,啊,可怕的灾难!

啊,瘟神!又变成胆大妄为的无赖,

王公贵族一落千丈,无人理睬,

把一顶破毡帽戴头上当皇冠,

在伦敦一无所获,回来多艰难,

手中失去权杖,脚上失去革靴;

一切——付代价的权威、奉承、上帝,

都在你惶恐不安的眼前消逝,

一切——从万贯家财到成百卫士!

你身处逆境,惊慌失措,不理解

你的命运;你问:“从前还是将来?”

你想反省。不对。你是深感内疚,

良心无情地惩罚你长眠不休,

人人对你诅咒、侮骂,劈头盖脸,

你犯下的罪孽反复把你纠缠:

蒙马特尔、那满载尸体的车辆、

监狱里的铁镣、港湾海上牢房、

大屠杀、夏莱、居奇尼埃、希拉斯、

选举、黑篮子旁阴险的票匣子、

毕多雷两次遭枪击、卡宴、马扎、

流亡者、被走狗紧盯的朗贝萨,

街上经常血流成河,惨景可怕,

博丹遇害,迪苏遭难,儿童被杀;

你只见断头台、尸体、风暴、恐怖,

头颅在找身躯,身躯在找头颅,

你的耳朵已经听见,在劲风中,

土伦在向未来开炮,雷声隆隆。7月9日(冯光荣……译)

我直言不讳对你讲

“维克多·雨果先生难道

没意识到他的诗歌已变

得太单调了吗?”

——《帝国日报》

好吧,社长,我直言不讳对你讲,

我认为,确实,这件事说来话长。

这种对话后来变得令人心伤。

我们俩所唱的牧歌十分凄凉。

你真使我厌烦,我神圣的法官。

你是否愿意我们俩再谈一谈?

咱们谈天文学或者谈谈马医。

是的,我确实曾把这大棒举起;

难道谁会拿起扇子去打击人?

你何时对这些细节唠叨不停?

以后呢?好,我承认,这讨厌,无耻,

我杀了这个女人,干了件坏事;

如果你愿意,尽可暗把诡计耍。

我带钉的鞋上粘有她的白发;

这类事在戏剧中已见惯不惊。

法官,对女人讲这些是否动听?

看来我们俩应该改变话题。

我把绝妙的创造藏进洞里!

我抢了钱,撬了盖着的保险箱。

明白。老一套!恭贺你,啰唆社长;

你最好换个花样,手腕要高明。

你一再重复:——脑子里糊涂不清。

——十二月。——在树林边。

一个下雨天……——

唉,我直言不讳吧,这让我心烦。

你实在缺乏想象力,太煞风景。

而你对这件事却又十分热情。

那女人已年迈,而我穷得可怜。

总之,当

月让人们无限心欢,

当小鸟儿在树林里发出歌声,

地里充满人影、爱情,笑语欢声,

既然在这个季节,玫瑰花开时,

为何不开开心,见鬼!谈别的事!——

而法官答道,像法律那样忧愁:

——你被害的母亲在那儿,你背后!1854年12月22日(冯光荣……译)

海边

白天驱走了夜晚刮起的长风;

太阳在海面映出长长的彩虹,

冉冉升起,大海赐予——得意忘形——

一条火链,仿佛变成一颗彗星;

船儿颠簸着破浪前行,黑帆在

海风的吹拂下随浪东倒西歪;

海滩上出现一座陡峭的石山;

公路从平原一直延伸到海滩,

然后呈Y字形分成两条岔道,

货车开到这里来拾滩边海藻;

当海水上涨,到处是一片汪洋;

海浪在海风吹打下呈泡沫状,

徐徐飞升,仿佛白色浪花之中,

几片浪花复活,变成海鸥临空;

远处,黑暗中发出不停的咆哮;

而天上薄云能让它愉快欢笑,

这桀骜不驯、深不可测的海洋;

欢快的黎明嬉戏咆哮的海浪;

清新的海浪扑打坚硬的岩身;

永恒的青春展现出道道波纹;

无邪的苔藓用苦涩海水养大,

在海边老墙般的黑岩下开花,

大自然仿佛无上的尊神一般。

远处的海鹰在暗礁上空盘旋,

仿佛蝴蝶翅膀拍打在玫瑰上。

我坐在大海边,独自沉思冥想,

甚至没看见庄严肃穆的天边,

在冥思苦想中看着耶稣受难,

苏格拉底垂死,基督脸色惨白,

我在“流放岩”脚写这挽诗致哀,

当那自称科西嘉籍的荷兰人,

用武力外衣笼罩人类的精神,

堂皇地执政,当上法兰西皇帝,

靠着骗人的誓言和“伟大胜利”。(冯光荣……译)

锥子

啊,可怜老头,你生活平静淡泊,

经常饥寒交迫,但总睡得安详,

仿佛店里那噼啪燃烧的柴火,

你享受着阳光。

当神父、管堂和执事经过面前,

你不屑一顾,只一阵责骂耻笑;

在挑水郎、姑娘和马车夫中间,

你在蓝天下笑。

他也许是你祖父——你懂历史吗?——

从前住在破屋里,孤独而辛酸,

赤脚,苍老,在荣誉面前光脚丫,

高乃依,我祖先!

与你何相干?你得过且过,惶惶

来到这世上,几乎不知怎么办,

把这张新皮补贴在旧鞋垫上,

一个角,一个眼。

你常去酒店里细细品尝黄丹;

工作既繁重、单调又冷漠无情,

你饱尝生活艰辛,但忙里偷闲,

借酒寻欢纵情。

在任何权威前,不论曲直是非,

你卑躬屈膝,太胆小,软弱至极;

你贫穷可怜,但却盲目地认为,

警察能当皇帝。

你像一头被套上枷锁的畜生,

别人在打仗,当人群骚动如潮,

你却说:我实在太老。让年轻人

去送死,这很好。

你的铁锤经常在鞋面上敲响。

你清早就笑,笑是你唯一法宝;

黎明在你从不梳理的银发上

道道金光闪耀。

一堆又臭又烂的鞋,四周堆满

玻璃碎片、瓦砾和破旧的衣裳,

钉在漆黑的天花板,鞋影翩跹,

在旧墙上摇荡。

如麻雀饮蓝葡萄酒,喳喳不停,

太小,难觉察暴君或国王,不见

布吕图斯——目不转睛的黑幽灵

徘徊在你身边,

仿佛衣冠不整的老行吟歌手,

你振臂高喊:请来看我的市场!

你的锤子可以将鞋翻新补旧,

也可战胜沙皇。11月15日于泽西岛(冯光荣……译)

神示

把事情告诉我吧,

大海?天上在干吗?

蓝色大海,你要我

答应你什么事情,

我,如飘散的乌云,

满怀忧伤地路过?

我是熊熊的火焰,

我是可怕的上天,

青天震耳的呐喊,

无数闪电的车轮,

昏暗的旋风滚滚;

如铁甲行者一般!

我是粗野的雷神;

我将含碎骨粉身,

和窝中卡帕纽斯;

我的爪已经抓牢,

铁石心的众法老

满脸伤痕血不止。

我发光、打击、轰鸣。

上帝要毁灭凡尘,

是我在呐喊:试试!

是我把灵魂焚烧,

把灵魂化作火苗,

把阳光变成疯痴。

啊,大海,我掉海里,

劈坟墓如砸玻璃;

当我一摸到夜神,

夜神便厄运难脱;

我向铜像吐唾沫,

铜像便无踪无影。

当我紧紧地咬住

坏人、叛徒和懦夫,

坏事仿佛都逃躲;

当我的脚下踩翻

某个可耻的黑汉,

就听说:上帝刚过!

我用火炉来烧焚

所有创世的巨人,

巨人双臂在痉挛;

我制住他们狂叫,

带走了凶狂神妖,

巨人发间我闪电!

他们殿里我吃光

五个索多玛国王:

居、扎姆、以诺、厄洛夫、

贝尔——害人的恶魔……

你现在代替了我,

用你脚跟,奥洛夫!

奥洛夫是我兄弟;

两人同车站一起,

消灭脚下——一条心——

我除去夜幕笼罩

撒旦的星,他挖掉

沙皇暴突的眼睛。

怎么?此时才知道

奥洛夫是个圈套!

得意扬扬,魔王们

沉浸于胜利功高,

像圣女般的微笑,

像孩童般的天真!

杀人犯们在城里

睡得竟如此安逸,

他们罪行未受惩;

脸轻轻贴着枕头;

托博斯克,白母狗,

趴其脚下食人民!

在他们的噩梦里,

姐妹母亲在哭泣,

他们臭名让人愧,

当从乌云里传扬,

如死亡号角吹响,

令人恐怖让人啐;

他们在用火毁焚,

从黄昏烧到清晨,

从早上烧到晚上,

整个大地在燃烧,

浓烟滚滚四周绕,

仿佛灵堂的炉香;

他们召来了家人;

对女儿恩宠万分;

用阿蒂拉的抚摩,

然后祝天下和祥……——

告诉我,深深海洋,

我们在干些什么?

你,大海,既然无法

掀巨浪,让耶和华

在你的浪涛里面,

证明你上帝附身,

突然变七头蛇神

像涅瓦河水蛇般;

既然你驾驭的水

不敢向洞穴流汇,

你命令它:快过来!

既然王位可避难,

你曾经洪水泛滥,

如今仅仅是大海;

既然正义已扭曲;

飓风咆哮右手举,

将我掌握手心间;

深渊是我的归宿,

伟大理智在何处?

神秘和黑夜后面;

既然我,炽热火焰,

充作但丁的慧眼,

我把死亡播人间,

令疯狂的人逃跑,

我,是无形迫击炮

突然射出的炮弹,

既然我已经无能,

只发出单调声音,

仿佛苍蝇嗡嗡叫,

既然我愚蠢透顶,

在尼禄们的头顶

像球一样的滚跳;

既然上帝宽无垠,“我去也!”如同雷霆,

在那满天乌云上,

面对昏暗的海潮,

失望地大声咆哮,

如沙皇垂死榻上。1855年4月18日(冯光荣……译)

在一座教堂里

在一座教堂里,我曾听见一名

身上穿着罗马黑制服的男性

说:“保佑安息在圣地的恺撒吧。

他扼杀真理罪责在深渊,人民,

而王子总是对上帝计从言听,

用手把受害者打杀。”

在街上,我见过这样一张广告:“以法律的名义!你们,贫富老少,

请安静!听命令。王子御驾出征,

已经凯旋;现在正在建设社稷。

他干的是善事。我们代表正义,

他则代表道德标准。”

啊,神父,你,法官,要知道用颂扬

来代替谴责,这太无耻,太荒唐,

当屠杀使全城陷入血的河流,

啊,奴才们,阿谀奉承,卑躬屈膝,

暗地里清扫大街小巷的血迹,

比刽子手卑鄙丑陋。3月10日(冯光荣……译)

他们嘲笑我们

他们嘲笑我们说:

——这些人,真是,

他们的眼睛实在是太不好使,

把平坦易行的正道置于一边。

这些笨蛋哪里去了?真是可怜。

他们要死亡和苦难。如愿以偿。

喂,马昂,喂,西布尔,喂,特洛普朗,

他只想这般白痴个个像我们

富裕、伟大,主子犒赏年年有份。

傻瓜!“但愿如此”,他们只需嘴讲。

参院主动招纳,他们却愿流放!——

但他们看不见眼前,讨厌、卑贱、

满身污秽、血迹,走向可怕黑暗,

走向耻辱、堕落,灾难已临门;

走向上帝——夜里恼怒盯着他们;

走向深渊,那里全是叛徒、骗子;

而他们眼里在嘲笑我们近视。(冯光荣……译)

假上帝的传教士

假上帝的传教士们演戏真行,

坏事迭起,

那波拿巴和你——讨饭的农民

当了皇帝,

你本可做一个人,却愿当野兽,

活牲口群

内部相互倾轧,四面八方争斗

从不歇停,

千百万低头弯腰前行的人群,

懒散市民

你们目光迟钝,不如野兽成群

活在森林,

无知的群众中悲惨事件迭起

报仇雪耻!

服丧的人、嫉妒小人和蛇,一起

咬向雄狮,

告诉我,在巴黎或罗马,谁都能,

可耻,心惶!

把耳朵贴在地上,听见这个人

谈论死亡,

他的手段高明,诡计变化多端,

数量惊人

相当于在那夏日蝉鸣的夜晚,

天上星辰;

我脑子里反复出现林荫道上

血腥屠杀,

而莫尼、特洛普朗,蹒跚走向

这吹牛家;

皮布拉、芒塔纳、贡比涅,丧良心,

全当儿戏;

谋杀之多,胜过那十月的苍蝇

下水道里;

祭司没有信仰,弟子不懂教义,

代代谬传,

这一切在心中汹涌,如洪破堤,

猛烈呐喊!

所有这一切使得我心灵深处

怒火中烧,

而礁石在波涛冲击下未溅出

更多水泡;

这一切使我的诗如流传歌谣,

十分可怕,

仿佛身陷罗网的猛兽在咆哮,

令人害怕。

我挺身而立,是可怕的报警人、

时代先驱;

我的诗同样充满了深仇大恨,

恐怖无比,

不亚于赫勒之女在依普萨拉

唱圆舞曲;

世上任何权力的干预都无法

将它除去。

从我手里,这暴君、法官和部长,

一丘之貉;

仿佛一口气想吹灭北风一样

无可奈何。11月28日(冯光荣……译)

当手和冰凉的脚上弹洞绽开

当手和冰凉的脚上弹洞绽开,

四肢鲜血流淌,

法兰西——基督教民双臂反绑在

十二月的刑场;

当额上扎着刺在绞架上喘息,

全民族在祭祀,

你这可怜虫却去向凯夫贺喜,

用铁锤和钉子。

他面带微笑给罪恶保驾护航。

莱韦出卖方舟,

而现在他却在书中慷慨激昂:“再前进,不停留!

在停滞中,全都死亡,逐渐消逝,

黑暗纠缠不清。

动词给予上帝,话语给予理智,

人民给予法庭。”——

他为权力辩护!真遗憾!真难受!

不愿人民沉睡!

啊,神圣真理,出自于坏人之口,

表扬面目全非!

曾目睹他所犯罪行的过路人

见他队伍庞大,

听他宣传,问道,为什么他这人

竟会这样讲话?

因为他怕上帝!因为他怕法律!

这骗子在发抖!

因为他毛骨悚然!全不能自已,

心里总在颤抖!

他们弹冠相庆,无耻杀人魁首

高歌:这不要紧!

他指的是公墓,那里躺着自由,

那可怕的亡灵!

因为在欢宴时,他见黑夜降临;

在黑暗宴会上,

他听见未来——铁面无私不徇情,

暗中脚步声响;

因为将受惩罚!他预感到自己

像树枝般折断!

因为他脸色惨白,听见上楼梯

来客铁石一般!1月21日(冯光荣……译)

你们没有提防我们人民大众

你们没有提防我们人民大众。

在我们的队伍里,在这伟大的时代,儿童

成了大人,大人成了英雄,老人成了巨人。

啊!有朝一日你们将怎样的惊讶得发愣,

当你们这些奇丑而可笑的恶鬼看到

法兰西伟大的人民逃脱了你们的魔爪!

当你们看到你们的爵位、财富、

权力、地位、名誉、大笔的赌注

和你们目空一切的极度的傲慢

在巨人的进击下毁于一旦!

徒然地紧紧抓住你们的崩溃

那虚弱的碎片,疯狂而又狼狈,

你们在挣扎中依然放逐,叫嚣,

漫骂,但历史将放声大笑。1862年(冯光荣……译)

良心

——你有时听从良知吗?——毫无疑问!

——她告诉你什么?

——她对我说:逃遁。

任何路都过于艰辛,过于狭窄。

用荣誉这个词对抗权力,妙哉,

从这两者冒出一个沙哑声音。

定个价。这英雄多少?弟子几文?

评委几许?行。给吧,大方些。我宽恕。

拿出千千万万,撒给人民几苏。

向神父买上帝。上帝不要分文。

先肯定一点,你丝毫没有灵魂。

这很惬意。人是黑夜、物质、动物、

灰烬,好事和坏事一点也不做;

人到死时,对什么事都不负责,

如同暗中掉落沙滩的七头蛇。

嘲笑这些疯子,相信善良、正义、

美好,认定宫殿将在坟墓上建起。

作乐吧,别怕幽灵,它纯属虚幻。

发誓撒谎吧;誓言是拉长的线,

直到绷断。战争、原形暴露无遗、

恐怖、杀戮和死亡。请你当皇帝。

确定目标,达到目的,赢得满贯;

杀吧,狂笑吧,统治吧!

——啊,大坏蛋!12月12日(冯光荣……译)

他做了什么

内疚?他?!他做了什么?但那卡宴?

十二月二日?什么!要他牢记心间!

这些人丝毫没有这样的毛病。

记性对你们大家有用。要斗争、

生存、吃苦,要做某种理论助手;

要是干得不好,你就拍打胸口;

好、坏、真、假,还有那犹太和基督,

对诸位有用,他们可全然不顾。

他们杀戮、抢劫、彻底破坏法纪;

他们似乎乐于听人事后谈起;

他们一获胜当上主人,就改变

历史,搞大屠杀,造成死亡、夜晚。

他们在弹冠相庆时不再关心

通过谁的庇荫他们才能到顶。

再说这样做难道对谁会有益?

征服如让万人坑内香气四溢。

他们得胜。这不错。你们该满足。

让黎明发出亮光,让和风吹拂,

在幽森的树林里飒飒地颤抖。

他们视但丁和犹维纳为小丑。

不满的人称之为丑恶的灵魂,

是那些登上荣誉宝座的贱人,

荣誉掩盖一切,全都鲜红无垢。

请找出躲藏在太阳里的小偷!

这些阴险家伙,造万人坑的人,

厌倦了在夜里干丑恶的事情,

把一切——人民的失败当作胜利,

一无所知,只是活的行尸而已。

当这种无知握着无上的权柄,

蒙昧便成为一种可怕的天真。

选票可以结束这一切,但他们——

堂吉诃德反对,桑戈·庞萨赞成。

统治吧!后悔吗?谁是这寄生虫?

他们把内疚与讨厌鬼相等同,

无故造访,一听见它的脚步声,

主人回避,并吩咐仆人:“别开门!”

睡了,在家。“谁呀?是谁在按门铃?”“你的罪孽。”“嗯,我和谁都无怨恨。”

即便是他们命中注定会失败,

这些人犯罪之感丝毫不存在,

赎罪只不过是上帝过于小气,

想给殿下稍稍添点麻烦而已。

这些人是否罪大恶极?不一定。

他们只隐约感觉到刺扎脚跟。

他们的过失,如果说还有一件,

也想方设法使他们感到讨厌,

但即使过失总是伸出那黑手,

用可怕的镜子紧紧追随其后,

他们也不担忧。流言飞语、攻击,

没关系!这些实在不值得一提。

绰号、妖怪、可耻、恶棍。那又何如?

你总指给他们,什么?同一柏树。

其实到头来不过是无理取闹。

纯属吵闹;罗马或巴黎在冷笑。

他们应付自如。我会不是恺撒?

马内·泰塞·法勒斯无奈巴塔扎;

面对凶猛的鞑靼人的反射炉,

蒂贝尔会心烦,不会六神无主。

让埃勒布去叫骂,掀起总动员,

让美杜莎们用拳头对付政变;

谋杀发出嘲笑;雷击只伤皮毛。

上帝想以打示威,其实办不到;

它无人知晓,是个谜,巨大未知。

复仇女神是斯提克斯鱼贩子;

咬牙切齿、气势汹汹的执法神

是把面具带给天窗看的丑人;

铁砧毫不反抗,敲打任伏尔甘,

地狱的弗雷德贡对撒旦说:“玩一玩!”1879年3月31日(冯光荣……译)

思乡

我在徘徊;浩瀚大海监狱一般;

再看不到前途,但看得见天边;

我沉思冥想;期待着海洋消逝。

回忆这刽子手把你夹进钳子。

我寻找曾捍卫的沦陷的巴黎;

孩子们小时候和我青年时期,

现在在哪里,我们游玩的公园?

我清楚地记得他们喊:爹,吃饭!

我温馨的家啊,你现在在哪里?

外国树,唉!不如家乡的树美丽;

我常散步的树荫下一片黑暗,

常常使你产生幻觉,神经错乱;

所以,我常想以死来摆脱痛苦!

无动于衷的蓝天看着你受苦;

这水在你头上散发,一滴一滴——

它的毒汁,泡沫对你充满敌意;

你周围的海水仿佛张张弓箭;

你隐约感觉到礁石仇恨充满;

草地里冰凉,苔藓里野刺丛生;

啊!我原以为大自然善意温馨!

我多盲目,我原以为树林静谧!

我有时自言自语:雷电讲英语。

啊!如何摆脱这强烈的思乡情!

在这混乱中我抛出一段诗文!

在雷雨中,沉思着,令四面来风

把这诗向生存者的上帝献送。

我停下来等待。仍是一片汪洋。

法兰西土地曾何等欢乐、金黄!

她现在在哪里?我梦想,脸愧羞,

为别人感到耻辱。天哪!要报仇!

犹维纳在何方?大海!塔希特

在哪里?

我全都记忆犹新,可耻的胜利、

可怕的黎明前的黑暗、被扼杀

和被绑上枷锁的巴黎、被镇压

得痛苦地挣扎的人民、呐喊声

和那些罪魁祸首——可耻的头领。“你会看见有人为二十五法郎去死!”

博丹说;坟墓上碑文刻着大字。

这并未能阻止一群悲惨的人,

完全是出自内心深处的责任,

为死者和所怀念的败者伸张:

干得好。你曾和我们一样。你想

当公爵、大使、部长,或者参议员……

——啊!岩下的大海是多么的黑暗!7月20日(冯光荣……译)

我对进步充满了确信

我对进步充满了确信,我有开阔的胸怀,

我考验着黑暗,

我随着那些顽强的航海家奔向大海,

去探索真理的深渊。

我勇往直前,去探测无限的痛苦的希望,

犹如四处漫游的航船,

迎着惊涛的挑战,受尽这阴郁的海洋

那翠绿的七头蛇的熬煎。

这绿背的七头蛇,这庄严的深渊的恶浪,

向着衰老的苏格拉底大声疾呼,

因特拉泽阿斯的正直与加图的高尚

而予以惩处。1872年—1875年(冯光荣……译)

致无意识的敌人

我对你失望,主人的贴身奴才?

为啥?天下之大,上帝不分国界,

谁知道?也许有一天,上帝把你

变成圣保罗,在永恒黎明时分

因为今天,你残酷、无知又愚蠢,

别人攻击我们,你却穿着大衣。1875年7月1日(冯光荣……译)

他是神父眼里的圣徒

他是神父眼里的圣徒,法官眼里公正的人;

他手中掌握着真理;

谁也抵抗不了;由于背信弃义,他显得神圣,

至高无上,令人五体投地;

正是美酒与鲜血将他的双唇染红。

他被这双重的陶醉

所俘虏,作为狂欢的酒席的补充,

他提供了白骨累累的坟堆。

他拥有一切;上议院慷慨地向他献出骄傲

与灵魂,

披着金色无袖长袍的主教为他祈祷,

美人为他脱光了衣裙。

他的面前,道德在发抖,荣誉在流亡;

脸色苍白的普赛克,

这人类灵魂的化身,但愿逃向远方;

只有老虎和他亲热。

他凭借强奸民意而夺取了胜利,

他慎重

但又好战;有巴赞助他一臂之力,

他梦想获得光荣。

人民的头上闪耀着这丑恶的光环;

这皇帝,这魔王,

这暴君,这独裁者,苟延残喘

在阴沟里,在史册上。

世界,如同克劳狄与孔内纳的时代一样,

惊讶得目瞪口呆,

注视这异乎寻常的侏儒,矮得出奇的偶像,

高傲却毫无价值的蠢材。

他是登上宝座的魔怪;他将走运的罪行

视为唯一的习惯;

他栖息在黑暗深处;他仿佛老鹰

与麻风患者一样孤单。

他拥有军队,拥有教会;他趾高气扬,

脸色灰白,眼花缭乱;

所有的罪孽笑逐颜开,欣喜若狂,

在他的四周蔓延。

他统治着世界,感到狄拜那说不出的愉快;

他踌躇满志;

就在这时候,黑暗正将他等待,

命运正拿定主意;

脸色安详的不可改变的逻辑,

这复仇女神的妹妹

正坐在炉旁,让青铜般的诗从悲剧的烈火里

放射出光辉。1869年—1870年11月26日(张秋红……译)

你在我的后面将断头台尽力吹捧

你在我的后面将断头台尽力吹捧,

你造谣中伤,你在愚蠢的狂怒中

告发思想家,犹如人们揭露一个国王,

咬牙切齿,大声叫嚷,但你绝不能使我惊慌,

我不怕你的魔爪,不怕你的目光充满恐怖,

不怕你虚弱而又顽固的不合理的制度,

负隅顽抗,与人类的理性背道而驰,

因为我感到你不过是豺狼,而我却是雄狮。1853年(张秋红……译)

苦难

到处是暴力剥夺了人权。将一切砸烂,

成了这里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

到处是饥饿:里卡马利,奥班,鲁贝,

法兰西因贫穷与耻辱而憔悴。

微贱的工人一旦要求更好的命运,

大炮就从黑暗中出来给一顿教训。

穷人的骚动受到残酷的镇压。

垂死的非洲正在我们的摧残下挣扎。

那儿,整个民族没有饭吃,濒于灭亡。

奥兰在挨饿,阿尔及尔在闹着饥荒。“瞧,这骄傲的法国造的孽!”他们怨声载道。

没有玉米,没有面包。他们在吃着野草。

阿拉伯人变得疯狂而骇人听闻。

有人在穷乡僻壤遇见一个女人,

露出异样的神态,蹲在地上吃东西。“你在干什么?”“唉!我饿了,我在填肚皮。”“你这锅里煮的什么,在火上热气腾腾?

从你的牙缝里听得见这些骨头的呼声,

你发苦的嘴里咬着的这块肉怨声不止,

你在吃什么?”母亲回答:“我在吃我的孩子。”

夸夸其谈无济于事;让我们秉公明断,

毫不偏袒;这阴影是不是漆黑一团?

你把时间都用来诉说:人们如今

到处在受苦受难,到处在痛哭流涕,呻吟

在水深火热之中,犹如荒岛上饥饿的人群,

你大声疾呼:到处都是痛苦,到处都是贫困!

到处都是贫困与痛苦吗?你这是何等的谬见!

啊,你只看到生活的一面!请看看另一面。

这里是灯红酒绿,光怪陆离。说实话,

又怎能只表现苦难,却撇开豪华?

拿掉这个平衡锤,你的天平就出现错误。

那里是一贫如洗,这里却是挥金如土。

让我们仗义执言。看吧。纸醉金迷,声色犬马,

骄奢淫逸,去罗浮宫过冬,去贡比涅消夏。

来吧,让你最无情的诗句面对这一切。

他们可敢否认这宝马香车,这雕栏玉砌,

这金樽华筵?这花花世界里有没有赤贫?

这永无止境的良辰美景里有没有饥馑?

倘若只一味表现贫穷,那你就是在欺蒙。

你为穷人诉了苦,那就请看看这个富翁。

有话可说吗?说吧。他可称得上应有尽有?

他随心所欲,万事如意,一切顺手。

他讲排场,摆阔气,纵情享乐,恣意挥霍。

啊!我倒要看看你怎样口若悬河,

否认这令人望而生畏的穷奢极侈,

怎样力图证明:这豪华的规模不足挂齿,

这银光闪闪的餐具还有可挑剔的地方,

送到银行去竟没有足以惊人的分量,

这马车夫一点也不胖,这赛马的骑师

和鞍下的骏马身上都还缺少装饰,

这满桌满桌金光耀眼的百万钱财

狂涛般滚滚涌来,竟不是真实的存在!

请看个清楚:他这里什么也不愁。

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保证他尽情享受。

他是个幸运儿。没人反抗。一片温存。

他是朱庇特,主宰着奥林匹斯的满山女神。

他有比阿里茨;他可要换一幅行乐图?

那就离开海滨,到树林去;他有枫丹白露。

打猎,跳舞,举行盛宴,葡萄架下小赌一场,

红颜在一串串鲜红的葡萄下熙熙攘攘;

再去林间赛马;在寒冬腊月他一马当先,

他浮想联翩,他感到心里顿时出现

田野的阳光、葡萄园、青草地、百花丛、

洁白的天鹅与那清澈的池塘里的碧空。1869年12月于上城寄庐(张秋红……译)

好啊,请大吃大喝,阿谀奉承,低头哈腰

好啊,请大吃大喝,阿谀奉承,低头哈腰。

我们的祖先

在天国里却是面对风暴

不屈不挠的神仙。

他们拍打着巨大的翅膀,驱散了狂风,

放射出光彩,

他们约死神会面,坚守信用,

纷纷赶来。

在如今阴暗而虚无缥缈的沉寂的天空里,

他们跟随《马赛曲》这目光如复仇女神的引吭高歌的天使

久久萦回。

他们让阴影与流星互相转化;

啊,凯歌!

复仇!这些勇士让耶拿

代替了罗斯巴赫

欧洲曾听见他们高喊:“继续战斗!

我们将赢得胜利!”

又曾注视他们的额头

出现不可名状的晨曦,

当他们声明不是《古兰经》,也不是《福音书》,

只有上帝才是上帝,

当他们触及专制君主

那不堪一击的虎皮。

他们的军刀将流苏不断地摇动,

从瓦尔密,

从弗勒律斯,从阿尔戈纳那昏暗的林中

赶走了外敌!

在这些勇士面前,撒下进步、呼声

与灾难,

国王们犹如隐没在黑夜里的星辰

纷纷烟消云散。

我是个流亡者。我眺望着怒涛澎湃的大海。

面对着浪花

与黑暗的搏斗,面对着隐隐传来

私语声的无形的嘴巴,

我听见对正义女神的呼唤在四处回响,

面对着风暴,

我感到烈士们的伟大形象

使苟活者显得格外渺小。1874年—1875年5月11日(张秋红……译)

有人劝我

有人劝我:“去找皮埃尔·波拿巴。”

不。我走我的——另一条路——决不把

我坚定不移的目标背离不顾。

森林!我要打老虎而不是野猪。1870年4月2日(冯光荣……译)

号声

向我,吹出你们的愤怒,

向我,吹出你们的呐喊,

正义,凌辱,

悲惨的轻慢。

高奏嘲讽!

请俯向我,

来吧,云涌——

的惊恐面目,

为我照明的理智,

音调刺耳的荣华,

啊,暗中磨砺

的民众之牙,

权力,不可丢失的力量,

尖刻的讥嘲,

森阴的狂笑,

死者腰间的创伤,

逃离的荣誉,

坚固的逻辑,

被罪行压迫的法律,

以及自由,你

苍白,历尽朗泊萨

卑鄙高烧的折腾,

不时拭擦被犹大

吻过的嘴唇;

严峻的伟大义务,

独处寂寞的傲容,

耶稣受难的痛苦,

裹尸布中的黑洞,

疾恶的

深仇大恨,

而你,如此可怕,

哦,神圣的怜悯,

令雷农胆跳

的赤裸真理!

你们是口,

我是号角。

苍天之下,这座

看似庞大,

却显得卑劣

的城池,是什么?

此乃发号

施令的城市;

美酒如潮,

血流遍地。

统治天际

的城砦,

只忠诚

于叛逆。

高耸的城镇

闪烁于雾气。

山峦汗颜,

树在恐惧中战栗;

因为该死的高塔

敌视天空,

全是吐发

魔火的烟囱。

登上山岭,

请看重棒

之下,从气窗

透出的柔媚微光。

一团乌黑之火,

其间同时燃烧

着法律和道德,

名誉和荣耀。

在这巴士底狱,

人民!在众人眼里,

燃烧、闪耀;

而灰烬属于你。二

城市在石堡

之上熬夜,

内部堂皇,

外部充满凶兆。

主人们纵乐,

强盗,暴君,

自鸣得意,个个

迷醉于行凶的欢欣。

令人失望的节日!

幸福紧靠丑陋!

众多奴媚的诗

围绕他们转悠。

表面的殊荣

掩藏多少暗悔。

那是尸骨堆中

的一束玫瑰。

他们的战利品

是不忠的利剑。

沉寂的坟茔

就在他们身边。

直入云层的嚣语,

被呼唤的假神;

女人纷纷裸露,

心灵却戴上面具。

在众多不公道

背后,无耻神父

可怕的祈祷

高扬,欢笑。

无祭礼的乌合之众

没有信仰,没有荣耀,

在制造死亡的岩洞

齐声喧嚣。

他们需要美人,

需要百合;

这些叛乱的暴君,

灌满阴郁的酒精,

纷纷做起美梦,

企图糅合苍天下

永恒的罪行

和稍绽即谢的花。

他们在卖淫;

头顶王冠,

纵饮,残杀,

酒足饭饱,在他们

幽暗的避难所,

在卑鄙的屋里,

又可用法官的长袍

擦去一切痕迹。

人懦弱柔顺;

命运与其

耻辱交配;

那悠长的欢欣,

为蓝天所见的,

不会破碎,

这将是面对上帝

觉醒的惊喜。三

他们在拱门下

碰杯的声响

使尸骨颤抖

于苦痛之上。

幽暗间人们

看到众多埃莱克特。

幽魂凝眸之眼

注视他们的欢欣。

在他们面部

闪忽的阴影中,

人们窥见了

胆量和裸露。

透过玻璃,人们

看到现行之罪,

床上可见

主教帽和头盔。

教堂昏厥,委身于

强者的威淫;

沉醉的僧侣

与死亡结婚。

恐怖的婚姻!

一如猛兽

在密林

吼叫的声音。四

他们匆匆忙忙。

这是雷霆

用电光

触摸的地狱天堂。

萨多姆国王

在那,目光如炬,

他向人类唾沫,

向上帝发怒。

在这皇帝的统治下,

节日多如牛毛,

无辜的预言家

心惊肉跳。

傍晚,浮动着上帝

力戒的雾霭,

雄狮退离

而蛇一一爬来。五

这伙同谋

安然无虑。

唉,懦弱

从酷刑中飞出。

尸臭扩散,

绞刑具

阴影弥漫的城市

久久无语。

这一切,对于这群

无耻之徒又算什么,

既然他们的门

已牢牢反锁!

哦,什么是猎物、

财产与欢愉

相错的命运?

一切不已经死去?

无数的雉堞,

沉眠的墙群

在他们的火焰上

投下道道阴影。

凶残之鹰

翱翔于雾围,

从翼羽间

伸出带血的利喙。

恶狠的傲慢

给敌人以蔑视,

高塔巍然,

其余形同蚂蚁。

在这高墙

之下歇息,

即或失常的主

也会沉思。

在古希腊,

在古罗马,

堡垒和城门

从未关得这样紧。

看到如此高的塔,

这般黑的沟,

跳跃的松鼠

或许会发抖。

入口斜倾,

堡垒坚稳,

谁若

贴墙倾听,

绝不会得意扬扬。

面色苍白,内心恐慌,

他将记住

那狰狞的笑语。

我拥有

使心灵

升华的信仰、

宗教和光亮。

但愿在我心间

形成并涌出,

宛若幽咽

的超常话语。

但愿从我肺腑

飞出伟大的词句,

它奔向城墉,

发起冲锋!

和尚、巫师

畏之胜过脚下

攻城羊头铜锤

的那一词!

但丁在佛罗伦萨

疾呼的词;

这词即希望!

这词即自由!

愿我的诗高歌,

纷纷做勇士!

愿我炽烈的诗句

引吭疾呼!

愿这高傲的诗章,

威猛,张冀,

撒下诅咒,

频频跳跃,将

拼剑的碰击声

混入雄狮的步迹,

犹如一首

奋击的史诗!

愿在帐篷外,

领先于骑兵,

灿烂的思想

绵延为号声!

愿国歌奏响,

雄浑、严峻、嘹亮,

那归结于

怒吼的吟唱!

啊!城池坚牢,

重兵把守

的堡垒有豹

做看门狗;

城门紧闭,

高大的墙垒

掩护着守军,

也围聚了宴会;

在堡垒之中,

富丽的军营欢笑;

于是母老虎

在阳光下舔着皮毛。

然而,节日中止,

傍晚,当

号角突然

耸立于昏暗的天际。

卑鄙贪婪的神父

丢下《古兰经》;

暴君四周

一片苍白之景。

主人面色

苍白,语无伦次,

当崇高的声音

令人颤抖的歌

迸出,家喻户晓,

狂猛,极为奏效,

它发自愤怒,

出自铜号!

骇人的号角,

唱吧,吹吧!

愤怒的号角,

请吹向那可憎的高塔,

大号与小号

投出你们的声音,

因为这高塔

由罪恶和夜色筑成!

当时刻来临,

你铜铸的喉

怒吼,随后

楼塔溃崩。

吹出你们的诅咒,

如空中的风,

将那愤然

嘈杂的声音

投向伪胜者们

高傲的楼台,

投向昏暗的石块,

投向可憎的心灵!

投向大卫部长,

投向台风恺撒,

投向险恶的侏儒,

投向可笑的僬侥,

投向龇牙咧嘴、

自鸣得意的地狱,

投向强盗,所有

罪恶的祸主!

将怒吼嘶鸣

的和谐之曲

投向坚如

磐石的暴政,

投向粗糙的墙垣,

投向淫荡的城镇,

在那儿,欢宴

嘲笑沉思的坟茔!

受假神保护,

被虚伪教士器重

的逆贼,徒然

扮出恶魔的面目;

他们荒淫的幽室

为睡眠织就温馨,

清晨充满绚丽

的笑语欢声;

纵于乐,这群

燥热的刽子手,

从艳丽的唇间

摘取死灰的吻;

在其幽室里,

妓女如云涌,

纷纷倒入

他们怀中。

玛当极力奉承,

暗中,他们

拥于一切,大量

威力、污泥和黄金;

古罗马剧场的出口,号角!

声声怒吼,

请用惩罚

取代种种荣耀!

鼓起勇气吧!

向暗穴宣战!

让漫天的辱骂

抽打这城垣!

向匪窝宣战!

向苍天揭露

这被称为

通天塔的罪恶墙围!

在颤抖的空气中,

愿你愤怒的声音

飞跃、爆破,

一如狂烈的炮火。

你暗沉的气息

已使高塔

黯然斜倾,

秃鹰惶惶惊诧,

你们的辱骂

使高墙溃破,

它胜似秋阳

催绽成熟之果。

吹吧!一切隐去。

奏响吧,命运之声!

火焰从你们

的铜号中飞出。

该你倒霉,欢欣!

该死的主子,使命运

弯曲的领主!

该死的幸福。

该你倒霉,裸岩,

狼群的塔楼,

布满铁钉的

褐色扶手!

该你倒霉,猞猁、

豺狼的眼睛,

守卫恶

的哨兵。

该你倒霉,身着

短披风、守

在城四周、立于

金字塔上的弓手!

该你倒霉,清真寺,

国王的大门,

夜间被声浪

袭击的塔顶!

成群的燕子

从它们额前逃离;

舞动的翼羽

将渐渐消失。

石灰白墙

会现出皱纹,

空荡的卧房

将充满回音。

但愿巴比伦

和蒙菲斯

高耸石柱

摆出挑战的雄姿;

愿筑成一座

围有三道壕沟的城池;

愿一切奴从

或被打翻在地;

愿出自淤泥

的野蛮国王,

在山头

置一座三塔高楼。

在被践踏的法律上,

国王闪耀,轰鸣

若雷,至高无上;

看到所有人,

教士和奴仆

都注视国君,众人

闷问这王

在宫殿还是在庙宇。

他高大、奢华。

在这盗贼脚下,

人命如草芥;

挺好,只是灾难重大。

这该死的庙宇

以及那无耻之徒,

该死的罪恶,高尚

与阴影的榜样。

该你倒霉,被黄昏

剪映在明亮

天幕之上

的混账墙群;

该你倒霉,众多

的节日,脊檩

高于塔尖

的沉重圆顶,

丑恶,污秽,

壮观的黑暗,

昏沉的世界,

仿佛围成一圈;

该你倒霉,

将夜色、烟雾、

白昼、歌声投入

营地的军队;

该死的奢华、

游戏、音乐会,

该你倒霉,宏殿、

高傲的城塔,

充斥天空、

暗中显露的城堡,

当某人走来

吹响号角!

号角!流血的人们

仿佛入梦

灵魂熄隐。

无人敢颤动。

阴郁的祖国

忍辱负重。

请用你的怒吼

让她开口!

愿所有痛苦、

所有被蹂躏

的权力重扬希望

并发出声音!

愿辽阔的空间

充满光明,

处处撒下

愤怒的心灵!

愿所有灵魂

射出血淋的电光!

但愿在黑暗间

火舌闪现

带伤之唇,它

腾飞,向着

森林,向着篱笆,

向着蔚蓝的湖泊!

不懈地吹吧!

告诉天圜,

这懦夫

曾多大胆!

痛击那苍白之人!

为了上帝,请

在此扬起

辱骂之声!

痛击逍遥法外的

罪恶墙群,

愿你的呼唤

直达无限之境!

愿歌声匿隐,

而哀伤、雷霆、辱骂

迫使未知的幽境

做出回答!

从黄昏到黎明,

继续吹吧!

声声呼救,

永远地吹吧!

当岩石被

思想——空中

之风推动,

她说:好嘞!

高傲的塔顶

在风中溃败,

面对精神

石头有何能耐?

当风暴似的阴沉

歌声过后,

但愿幽灵、

巫师、牲口

纷纷问云浪,

问飞逝的风:

黑夜之塔

如今怎样?

哦,北风

哦,山谷、薄雾,

邪恶之城

已逃到何处?

逐走了上帝的

高傲醉城,

举杯碰撞

无限之境,

但闻阵阵笑声,

晚上,谁在

山头挑亮

魔恶的眼睛?——

聆听回声,愿

他们悲然

寻到曾是热里硕的

一团黑暗。

让他们找树,

找战车、大盾!

让他们找理石,

找声音!

让他们找主人、

头领、卫士,

找狗的吠声

及神父的圣诗!

寻找戟,

找金香炉

及卫士在

长廊留下的脚步!

找藤制酒神杖,

找染了血的墙

及女人欢舞、

人群密匝的地方!

找柔眼狂波、

将面具系在

后颈上

的美丽奇想!

找史诗般的城堡,

找大兵工厂,

在雉堞间

寻找长矛!

让他们寻找栏杆、

花园、院落,

找圆若楼塔

之灯的光!

多么深沉的夜,

叙利亚之风哟,

愿他们寻找一个世界,

却一无所获。1870年2月2日(杜青钢……译)

全琴集

冯光荣 杜青钢 张秋红 译

集首诗

要具备斗兽的诗情,

否则,你将被鲸吞。

天空呈献双重裹尸布,

一个碧蓝,一个缀满星辰。

去吧,一一穿上这衣装;

冥冥间主持正义或做温柔的使徒,

向众人播撒

阴影和阳光。

做展现繁星的夜;

而后突然做太阳,

财富和灾难的见证,

照亮万物,隐匿一切。

因为,你像先知,

愤怒并微笑;

如同焦虑的海洋,

你的心灵盈满波涛。

在恐怖的森林,

枭和鹰注视你;

请做不动的侧影;

做光明,做声音。

奇妙的竖琴

在你手中颤悠,哦,诗王,

神灵、诗人、莫测的灵魂,

你的身后是黎明。

过往的天使向你示意;

雄狮注视你的行踪,

磅礴的七彩线

从大地伸向天空,

通过你洞察微毫之眼,

在芸芸众生的心间,

人们看到浮于劳碌,

那琴弦拨弄的影帘。1876年4月10日(杜青钢……译)

内心矛盾

内心矛盾,他们纷纷垂下

慌乱的眼睛,

于是,他说:安心去吧,安心去吧,我的弟兄,

曾背叛我的人们!

好好生活,但愿你们脚下不会张开

意外的陷阱,

但愿上帝之手相助,给你们关爱,

曾出卖我的人们。(杜青钢……译)

永恒的梦织就我们的思想

永恒的梦织就我们的思想;

先知询问蛟龙,

昔日,在恐怖弥漫的明亮穴堂,

用爪翻动或以骨节揉弄

满是不祥段落可怕的书,

恶魔在智者耳畔窃窃私语。(杜青钢……译)

碑文

一位三千岁的雕塑家,

为幽暗的普路托,建造

一座庙宇,在酷热的囚房,阴影怕见到他,

这庙,上帝如今送给小鸟。1846年7月17日(杜青钢……译)

当旧世界将死去

阴森,死囚,当旧世界将死去,

当罗马帝国笼罩着恐怖,

所有劣习前来安抚恶魔;

奢华、贪婪、吝啬、懒惰、

愤怒、嫉妒、傲慢接踵而至,在七座山上,

罗马看到七位耸立的魔王;

话已说。命运,为莫测的业绩,

传递巨大的铁镐;

耶稣钉上十字架,为挖掘天地

归坠的坟墓,人们一一看到

向恶献歌的狂狞,

雷农,底贝尔,一个个掘墓之人。(杜青钢……译)

请逃向那高不可攀的山峰

请逃向那高不可攀的山峰!

请逃向那幽谷的深处!

那北方呼啸的朔风

正卷来一个可怕的民族。

他们有老练的船长,

他们有能干的船员;

他们来时将穿过海洋,

他们来时将越过平原。

他们有船上的信号旗,

他们有马车和大炮;

他们一望无际的铁骑

将好比一阵风暴。

仿佛一只雄鹰俯冲而至,

他们将狂叫:“我们终于来了!”

无数丈夫被利剑砍死!

无数妻子因饥饿而死掉!

他们将是闪电穿过乌云,

他们将是闪光划破黑暗。

他们前进的脚步声

将低沉如大海卷起波澜。

他们将好像长出翅膀,

他们将在夜空中飞行,

比晚上那燃烧的草房

迸出的火星更无穷无尽。

他们来时心中将充满仇恨

手里将高举利剑……——

啊!别在那原野上乱奔!

啊!别在那小路上出现!

因为在我们古老的村庄,

只听见响起军号,

在我们的乡间,只看见标枪,

只看见骑兵队的长矛!

啊,多少战车!扬起多少尘土!

他们来时将号叫而又狂笑,

他们将是一支强大的队伍,

他们将是一片可怕的人潮。

但那使苍天都颤抖的上帝,

在这喧嚣中将露出怒容,

他们将一起销声匿迹,

犹如夜的幻象失去影踪!1846年8月5日(张秋红……译)

缪斯!让牧人安宁

缪斯!让牧人安宁,让农夫宁静!

正义,别于人间错误,

若纯星,闪烁在庄稼人头顶,

照亮一无遮掩的心灵深处,

金发幼童,白发老人;

黄昏,借道葡萄园回家,

在山坡上,有人遇见

智者与尊者谈论世间公正。(杜青钢……译)

一千五百年为人类织造了夜幕

一千五百年为人类织造了夜幕;

旧世界在那儿,暗影密布;

无数盘旋的通天塔;

革命高嚷:一切该结束。

须臾间,泥腿子幽灵

捣毁所有阴影。

革命,喧嚣而来,赤膊,

光脚,走出刑酷、困惑

的恐怖世纪;

胜利后她仍在流血;

用民众的刑木,上帝

制作九三年的木靴。(杜青钢……译)

题小米歇尔·内伊的一本书

啊,孩子们!死难英雄的遗孤!你们的爸爸

曾使我的祖国比两个古罗马更伟大,

他们洒尽了热血,投入了死神的怀抱!

我们看到你们这群幼苗正一片嬉笑,

你们天真无邪的脸上压着历史的余痛,

你们的头上笼罩着法兰西的光荣。

啊!等你们展开思想的翅膀,睁大了双眼,

当锦瑟年华来临时,请回顾你们的祖先,

孩子们,你们将由于喜悦与惊异而颤抖。

愿他们的灵魂在你们的心里永垂不朽,

愿你们成为人类中高尚而忠诚的勇士;

因为如此伟大的名字不属于你们自己!

每一个过路人都会来将你们责怪。

在我们孤立的时期,在我们屈辱的年代,

在那可耻的岁月里,他们是我们的财富;

他们的荣誉,你们要保持,我们要卫护。1847年4月14日(张秋红……译)

致一位沦为仆役的老兵

啊,老兵,从前你可不是这当差的模样。

熙熙攘攘的人群所瞻仰的图拉真雕像,

那大理石的圆柱,那古罗马的骄傲,

也没有你往日那么雄赳赳、气昂昂的仪表!

自从被缔造了伟大军队的巨手所选中,

你这蓬头的农民,可怜的布列塔尼牧童,

才开始了戎马生涯,走出你珍爱的草房,

你抛弃了牧羊棍,紧紧地握起了枪。

那是一个壮丽的日子,一个战斗的早晨,

听着大炮的轰鸣与枪林弹雨的吼声,

看着拿破仑跃马扬鞭,飞速奔驰,

你发狂,你战栗,你感到自己成了雄狮!

你做了整整十年的雄狮。据你的记忆,

你到过维也纳、柏林、德累斯顿与马德里,

当看到你在你乘胜前进的战友中间

冲锋陷阵,气吞万里,所向披靡,令人胆寒,

扬起你浓密的长发,发出你可怕的怒吼,

这些城市在炮火过后还不住地颤抖!

你充满自豪与自信,你走遍海角天涯,

既感到成了雄狮,你就什么也不在话下!

帝国完了。唉!我们剩下何等空虚的灵魂!

沉默了的雄狮又都变成俗子凡人。

大丈夫竟穷愁潦倒。终于只得隐忍苟活!

从前冒着炮火出生入死,如今受冻挨饿。

每况愈下,一落千丈,堂堂的男子汉

竟一步步堕入连野兽也达不到的深渊。

啊,往昔战无不胜的士兵,现在呀现在,

你像祭坛门口的侍卫一样挂着饰带,

在教堂里,你一副奴才相,低垂着头,

抱着一位老侯爵夫人的长鬈毛小猎狗;

当这条狗在你怀里发出尖叫将你嘲笑,

那旧日的雄狮在你心里因羞耻而哀号!1843年5月13日(张秋红……译)

孩子意味着什么

孩子意味着什么?母亲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感到茫然。那是转瞬即逝的四月里,

那时节令人陶醉,唯一的不足之处

是过于短促。在东方刚刚发白的清曙,

从我那复折屋顶微微开向蓝天的顶楼,

我凝望着一位母亲,她背朝着窗口,

独自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我看不见那孩子,我展开我想象的双翅,

这母子俩如此亲密地紧贴在一起。

啊,弱者多么不幸!我们的世界多么悲凄!

这女子守着这狭小的破屋,孤苦伶仃,

她有一个孩子,但她有没有一个家庭?

莫非那世人称为命运的可恶的旋风

在高山之巅刮倒了冷杉,折断了雪松,

又来摧残这不幸的玫瑰,这微贱的芳草?

她有没有牛奶?她有没有面包?

糊口的食物?哺儿的乳品?真令人肠断!

我们的法律原是这人间地狱的锁链。

她有没有情人?她有没有丈夫?

只因繁花满枝,就逼得绿树凋枯,

这令人心碎,唉,这又往往是妇女的命运!

这卑鄙的世界惩罚着鲜花盛开的灵魂。

她好像在一团乌云下坠入梦想;

她默默无言,眼睁睁地直望着墙;

我沐浴在晨曦里,而她却依然在黑暗中;

我眼前这充满忧愁的阴影一片朦胧,

我辨不清这相依为命的一对骨肉,

只见那动人的脖子上勾着一双小手。1877年5月9日(张秋红……译)

在大海之滨

在大海之滨,在无数忧伤的巴比伦的怀抱里,

在高耸入云的圆柱上,你永远巍然屹立!

请检阅我们的军舰,请注视我们的城楼!

请永远以我们为荣!由于自由、从容与冷静,

法兰西依然是皇后!法兰西始终前程似锦!

你的帝国灭亡了,但你的人民却永垂不朽。

更灿烂的曙光

将普照我们的世界。

我们翘首盼望,

那黎明终将到来!

犹如上帝亲手

在无穷的宇宙

不断收获与耕耘,

我们神圣的法兰西

永远自强不息,

誓与天地共存!

当你倒下时,伦敦与莫斯科曾气势汹汹,

一个从大陆之西,一个从欧洲之东,

伸出黑手宰割法兰西,到头来只是枉费心机;又给我们鲜血淋漓而怒气冲冲的深重的苦难,好比添上一只藏有蠢蠢欲动的毒蛇的瓦罐,罩上一层充满暗斗的一戳即破的和平外衣!

更灿烂的曙光

将普照我们的世界。

我们翘首盼望,

那黎明终将到来!

犹如上帝亲手

在无穷的宇宙

不断收获与耕耘,

我们神圣的法兰西

永远自强不息,

誓与天地共存!

上帝寄希望于伟大的法兰西与伟大的德意志。

他造就了拿破仑,如同他造就了查理大帝,

为了给欧洲建立一个至高无上的中心。

让伊斯坦布尔死去吧,那时条顿人

就戴起光荣与和平的桂冠掉头东征,

将莱茵河还给我们,将多瑙河重新占领!

更灿烂的曙光

将普照我们的世界。

我们翘首盼望,

那黎明终将到来!

犹如上帝亲手

在无穷的宇宙

不断收获与耕耘,

我们神圣的法兰西

永远自强不息,

誓与天地共存!

请将这每时每刻都向我们飞来的日子期待,

到那一天,人类大家庭中洋溢着闪光的博爱,

到那一天,所有得到补偿的罪过都烟消云散,

啊,你庄严的雕像,请俯瞰尘寰,极目远眺,

请看这未曾泯灭的仇恨,这未曾停息的风暴,

请看你眼前的大西洋,你眼前的英格兰!

更灿烂的曙光

将普照我们的世界。

我们翘首盼望,

那黎明终将到来!

犹如上帝亲手

在无穷的宇宙

不断收获与耕耘,

我们神圣的法兰西

永远自强不息,

誓与天地共存!1841年7月30日(张秋红……译)

隔海相望的两个世界

仿佛千军万马拥向无数乡村,

无边无际的天地间一片喧嚷。

这巨响从高山那边传来回声,

这巨声从大海那边传来回响。

诗人惊叫起来:“什么声音?黑暗中

这声音传遍高山大海,响彻云霄。

阿尔卑斯山的雄鹰啊,是不是雪崩?

波涛上的海鸥啊,是不是风暴?”

海鸥来了,掠过那孤帆颠簸的海涛。

巨大的雄鹰来了,越过那勃朗峰。

海鸥做出了回答:“这不是风暴。”

雄鹰做出了回答:“这不是雪崩。”

啊,勇猛的飞鸟!什么!这不是龙卷风?

不是你们的翅膀所熟悉的劲风在吹?“不,这是大海那边的世界正欣欣向荣。”“不,这是高山那边的世界正日趋衰微。”

诗人于是慷慨陈词:“愿上帝与你们同在!

请你们各自飞回风云变幻的老家。

雄鹰啊,请飞回高山。海鸥啊,请飞回大海。

上帝啊,现在请将这两个世界说明一下。“美洲崛起了,而你的罗马却在衰亡!

上帝啊,你这样改动人类的整个天性,

难道就不怕人类的本质变得反常?

难道就不怕我们的道路失去踪影?“思想的世界从此堕入物质的牢笼!

意大利曾意味着艺术、心灵、激情、信义。

美洲却没有心肠。这冷若冰霜的女工

以人为目的,而意大利却只为上帝。“火热的星辰落下了,升起冰冷的星辰。

上帝啊!这商人的柜台——费拉德尔非亚

将要代替米开朗琪罗梦魂萦绕的古城,

那里有火药罐的歌声与耶稣的十字架!“上帝啊,这是你的秘密。啊,深沉的理智,

为了不将人类的灵魂推入睡乡,

为了不让世界的光明受到损失,

你难道能只凭这月亮不靠那太阳?”1840年4月9日(张秋红……译)

整整三天,我满怀着怨恨与内疚

整整三天,我满怀着怨恨与内疚,

看河水映着火光,大车运着尸首,

在一个伟大而庄严的古城。

织布工人,为黑暗与饥饿所激动,

在街上将最后的织机烧得通红,

让内战的烈火浓烟滚滚。

那些士兵将工人兄弟恣意杀害;

那些工人纷纷将士兵推入血海,

再也不顾他们的手足之情;

军民竟忘了他们本是一家的亲人;

有识之士颤抖着发出了呼声:

啊,时代!啊,祖国!啊,不幸!

整整三夜,这座古城不曾入梦。

所有的人都投入战斗。只有警钟

在迎接那预兆灾难的黎明。

从老城区滚过的怒吼的大炮

震得那一片鲜血的河上的拱桥

不断地发出凄惨的哀鸣!

啊!大自然与上帝,面对着人类,

每每夸耀他们的尊严与恩惠,

却连这伤心事都无力阻挡!

啊,命运!因为这悲剧就发生在河岸,

里昂正看见玫瑰色的阿尔卑斯山

在那遥远的天际闪闪发光。1841年9月4日(张秋红……译)

我来了

我来了!我来了!啊,海滨,悬崖,

清凉的小溪啊,你在芳草下藏起行踪,

微风啊,你断断续续地说着情话,

轻轻地、轻轻地贴着叶丛;

鸟巢啊,你充满甜蜜的窃窃私语,

绿枝啊,飞鸟在你的枝头栖息,

一滴滴水珠啊,你们犹如情侣

发出亲吻声,在幽暗的山洞里;

田野啊,夜莺在向你倾诉

她神秘而饱含幽怨的衷情;

高山啊,你脚下幽深的平湖

送出赞歌,直飘向那森林。

迎接我吧,你到处在喃喃低语的绿茵;

温柔而笑语喧哗的树林啊,请向我开放;

我的心灵正是一把瑶琴,

我要在浓阴下和你们一起歌唱。1852年7月17日(张秋红……译)

我想不出什么理由……

我想不出什么理由去做别的事情

而不到那野鸽所栖息的树下坠入梦境;

马车经过时,我听见车轴那刺耳的声响;

当一群浣纱的少女走向那清泉,

她们侧耳细听我的歌声在远处回旋,

我依然在神秘的密林深处久久徜徉,

因为荆棘丛向我展现出无数的花朵,

因为我满足于绿荫下看着我的歌

向人们的心灵展开翅膀,鸟儿向天空飞翔。1878年—1879年3月5日(张秋红……译)

当月亮从原野的迷雾中升起

当月亮从原野的迷雾中升起,

当飘忽不定的阴影好像又在歌唱,

当黄昏后的树林在苍茫的暮色里

微微颤动,飒飒作响,

当传来一阵铜铃声的晚归的牛

像个老诗人,疲乏不堪,忧伤而美,

那黑暗深处的联翩浮想啊,依旧

在坟墓的门前萦回,

你乐意的话,我们就去流连在幽谷中,

我们就去那芳草园信步漫游,

我们就去仰望那满天繁星的夜空。

到野外,我们才看见宇宙!

我们去漫步于一片绿色的乡村;

为消逝了的事物表示我们的哀悼,

将我们在人世间饱经忧患的灵魂,

投向那夜间开放的鲜花的怀抱!

我们去轻声细谈无穷尽的事情。

一切都伟大而温柔,虽然正是黑夜,

我们打开心灵的窗户,让和谐的哀音

从那碧海青天不断飘来!

是时候了,让繁星生色,让美人闪光!

你朦胧而淡雅的美使我眼花缭乱。

幻想家啊,我们要让天空的安详

掩没我们灵魂的不安!

这宁静的黑夜正为我们祈祷,

请忘却这苦难人生的一切不幸,

请忘却这日日夜夜的一切烦扰,

让我们的心中只留下爱情!1849年6月15日于国民议会(张秋红……译)

风暴

……风暴

临近,抬起头,我看到

积压天边的一团乌云;

雷声未起,四周,草地

瑟瑟;树木战栗,

远方,路人匆行。

然而,腰间泛红透明的云层

在膨胀,似山,向我们压来,

草场上,牝马惊骇,

狂叫的羊群逃窜,间或,

林间的恐惧、田野的寂寥

突然充盈天空一角,

一道阴沉、可怕、陌生的光,

以铜器的暗泽映亮云霄,

逝去,承上帝的气息,

披火鳞的巨大光鱼,

黑暗中偶被搅动的硕大形体,

仿佛在这云雾迷茫的海域,

游动,于阴晦的云涛间,

不时闪现模糊的身躯。(杜青钢……译)

我们漫游

我们漫游;下了一夜雨;风

在松间呜咽;没有初阳;

一切在颤悠;天空灰蒙,

向我们凄然撒下地堡般的光亮。

走至重又隆起的小径拐角,突然,

从两山间飞来一团乌云。

浮入山谷,宛若装进大瓷罐,

这是一堵云墙,无色无形。

远处空荡。万籁俱静。不闻一丝响动;

唯见最后一棵树,最后一束灌丛。

薄雾,阴沉的混沌,密实而空虚,

其间,狞狰,浮动一缕煞白的光焰,

雾霭覆盖岩山谷丑陋的一隅,

恍惚中,你会以为这是世界的终点,

从另一端将袅起永恒的云烟。

——这是界碑,心灵和鸟儿感到双翅无力,

思想家俯视,胆战心惊,

无限之幽井,啊,我自问,可曾是你?

于是,我陷入冥冥遐想,

任同伴们随意游荡。8月28日于比利牛斯山(杜青钢……译)

主啊,我们在夜间沉思

主啊,我在夜间沉思,

独坐,宛若先祖,

在荒凉的山峰,沉寂之地,

杳无人迹,我可独自与您会晤。

我听见凶鸟的喧嚣;

我看到白花在草坪战栗,

开花的树穿透云帽,

黎明,煞白,幽颤于天际;

我看到,傍晚,魆魆的浮物

在平原爬行,悄然逶迤;

俯身忧悒的长廊,我注目

夜间大海沉郁的战栗;

我看到狞狰之月掠过松林,

缄默,恐惧,有时,仿佛

撞见创造面对永恒

所持的惊恐态度。8月28日于勾德莱(杜青钢……译)

黄昏弥漫平原

宁静深沉,黄昏弥漫平原。

女儿,我们且坐,古桥下,仅

见夕阳投抹的蒙蒙光斑。

远方,铁铺与三钟经呼应。

上帝于钟声,人在铁砧上,

铸造同一物,星光闪亮

在高空和下界房间。

我的天使,可曾看见,我们的命运完全

隐于这声响,两种声音,两道庄严的声音,

双双劝导被神秘缠绕的凡人,

向他指出目的、港口、船舵。

钟声说:祈祷!铁砧说:工作!1849年9月15日(杜青钢……译)

专心致意,梦幻悠悠

专心致意,梦幻悠悠,有人等着

看空中飞过响亮的群落,

等待绚丽的合唱,理想的节日,

张扬盛况的大天使,

蓝天艳耀的灵魂。已至黄昏,

晚风纵横黢黑的苍天,

驮负翻滚的云雾,在天边

隐隐建造高大的云门。1847年8月15日(杜青钢……译)

走向田野

天边那么宁静那么安详;

山坡上,可见壮丽的猎场;

灰蓝相间的穹幕下,其余地带

一马平川,中间,耸立一座教堂。

乔木状根茎的奇异常春条

爬出草丛,宛若利爪,

或绿额千手希贝勒的一臂。

遍布荆棘交错的荒地,某日,R  仿佛抓住孤独的教堂,

将它缓缓下拽,拉回大地。

高塔、拱垛、圆室,支架宽大的门廊,

以繁茂的枝叶,长藤一一将其掩盖,吞食。

也许,幽暗中藤条对墙低语,

说:昔日,你们卧于

山峦肺腑,人不停地开采

花岗岩、理石、黏土、结块,

啊,石头,你们大概听厌了

人间的嗡营、肆虐的风暴

和洪钟的呻吟。

请重新做碎石、瓦砾、巨岩、石块!

纷纷崩溃于在边沿昏暗的大地!

返回永恒祖母的博大胸怀!1846年11月5日于蓬杜尔(杜青钢……译)

啊,大自然

啊,大自然!精魂,幽灵,生命!轻纱遮掩的面容!

啊,你永远一片昏暗而又星光闪烁的夜空!

啊,你青铜书页的隐情!

啊,你写在云端里与大理石雕像上的原著!

啊,你这由海洋、高山、黑夜、晴空与绿树

一起组成的《圣经》!

每当海岸教堂的钟楼传来夜半的钟声,

大海上,远处那惊涛骇浪在不断翻腾,

航船那战马渐渐远去,

那因沉重的白帆而倾斜的桅樯顶上,

支离破碎的浮云在星光下痛断柔肠,

这时,阿特拉斯向归山的老虎敞开门户,

雄狮从凉习习的山洞里大声疾呼,

清泉的水波银光闪闪,

从底比斯浅浮雕残存的遗迹旧痕,

泰纳尔与艾尔博斯那古老的幽魂

微微睁开满含迷惘的双眼;

当霍尔木兹让教的信徒进入梦乡,

当平鼻的狮身人面像,任鬣狗与豺狼

在黑暗中狂叫不止,

从那无限伸延着它们的两爪的沙漠,

向一片漆黑的黄道三角楣辨认着星座,

那古埃及的象形文字;

当沉思者将那雄伟壮丽的夜色探究,

力图了解黑暗的深渊对他的要求,

因为亡灵从来一去不复返,

这思想家询问着声音、气息与表象,

一会儿试探恐惧,一会儿试探希望,

那未知事物的正反两面;

在这夜深更阑时,狂热的灵魂四出漫步,

我不知怎样的七头蛇好像在长夜深处

不断爬行又藏起身躯,

在这大自然所偏爱的虔诚的时刻中,

大地发出了叹息,天空飘荡着微风,

纷纷倾诉起满腔衷曲;

在这神圣而一片朦胧的时候,

人类的灵魂这传播自身灾难的祸首

表现出七种可怕的毛病:

嫉妒、吝啬、邪恶、贪婪、怯懦、空虚

与小丑那样的欺骗,而在那永恒的北区

天空却显示出七颗明星;

当漫漫长夜将整个世界变成一座牢监,

当波涛从一个极端滚向另一个极端,

形成阴森可怖的幽谷,

当那怪异而掀起满耳嘲骂声的大海

战战兢兢地看天上那一片片云彩

随着朔风那阴沉的雄鹰旋舞;

渐渐地,当黎明开始露出朦胧的面影……——

啊,颤抖的原野!辽阔无限的清晨的声音!

一切依然悲哀而又黯淡。

昏暗的天际似乎充满了神奇的忧患;

周围连绵的山峰形成一个荆冠,

曙色形成一个金的光环!——

当面对这阴郁的景象,一切都在梦想,

无论黑夜,犹如那化为废墟的教堂,

使黄昏的天空罩上乌纱,

无论黎明,在真诚的苍天的深处出现,

怕生而泣涕涟涟,从无限中泪光闪闪,

仿佛因我们的苦难而惊讶;

我满怀愁绪,想起海滨;——联翩的浮想

于是由旋风插上翅膀,纷纷飞出海洋,

这波浪的女儿群起竞逐,

由激流的泡沫穿过烟雾送到我的四周,

悄悄地将我围住,并用那有蹼的手

轻轻打开我这令人惊恐的书。1854年—1855年(张秋红……译)

繁花的眼睫总挂满泪液

繁花的眼睫,总挂满泪液,

蒙蒙的面容,临晚,在原野

勾勒将变形的雾境;

大理石上隐现的轮廓,

树干上睁开的神秘眼睛,

难以言喻,四处闪烁

的阴影之眸,黑幕之眼

都是上帝巡察人类

的波光,隐约间,思想家与之相会。(杜青钢……译)

库唐斯之夏

啊!老是找夏至碴儿的春分

吵个不停,而六月却特别美丽,

还隐隐约约地将我们亲吻;

纳斯特里的夏季真是个谜!

我们的夏天在挑剔与争吵;

它的微笑总爱让我们上当;

它出尔反尔;又打雷,又下冰雹;

它下起雨来就像哭一样。

但又何妨!从两场暴风雨中间,

它射出胜利者骄傲的目光,

那一片鲜红呈现在云端,

那凯旋的喜悦在心中激荡。

这片大草地是我的王国。

我是那幽灵神秘的情郎,

从密林深处,从遥远的碧落,

那幽灵在将我朝思暮想!

我是这红花丛中的国王。

伴着这珍禽,这和风,这蜜蜂,

这展翅腾飞的世界一起翱翔,

真是令人陶醉,其乐无穷!

树上的洞给了你一个座位;

鸢尾草用那蓝眼睛将你凝望;

你坠入沉思;仿佛你的嘴

亲在上帝那长袍的边上。1870年—1871年(张秋红……译)

致盖纳西

海洋的岩石拥有一切:恐惧、雅仪、

天空、海面、俯临过去的峭壁,

拥有恍若幸福颂的沉音,

承受无限重负的耐性;

在这由可怕规律支配的傲岸荒地,

人们仿佛生出一翼;心灵变作雄鹰。(杜青钢……译)

夜间风暴

风在怒吼;狂飙

奔出,深渊下

一匹湿淋的牝马,

在浩波间狂叫,

以尾纷乱的长鬃

抽打碧空。

波澜围造的天际,

委蛇,在暗幕下,

蜿蜒奔驰;

整个海已变形,

涛间回荡可怕

的巨大声音。

大浪涌来,逃散,又临近,

跳跃如钟楼

的钟声,

而后跌落,继续翻颠;

狂澜,嘶鸣,

拍打悬岩。

汪洋敲击大地。

哦,身披黑衣

的神秘铁匠,

在雾中做个什,

高举铁,这样

锤打钢砧?

带鳞的七头蛇,眼蔚蓝,

在嘶哑的波间腾翻,

无嚼无羁;

狂躁的风暴

从垃圾场深处

搅动尸骨。

大海高唱野蛮的歌。

海员紧握船舵,

淋得透湿;

长廊上空的闪电

以煞白的目光

艳照黑色的海浪。

海上的船夫

丢掉所有累物,

大炮、包裹;

但狂涛仍在辱骂、怒吼:

——我要取你性命,

啊,水手!

苍天与大海肆虐。

这是风暴,已到季节,

这是气候。

阴影暗去舵手的视线,

桅杆上残破的风帆

簌簌颤抖。

到处在呻吟,锚于船首,

横桁于缆绳,齿轮

于绞盘。

怒号的水若滚动的山头,

在涛间,人们仿佛看见

利维坦。

一一操起恶语;

横摇骂纵摇,

桅楼怪帆布。

有的说:——黑浪升腾,

有的说:——小树幻想

啼晓的鸡鸣。

这是来自另个世界的一股风,

它从四面八方揉弄

幽幽的海面,

协同暴风怒号;

永恒颠覆了

无限。

完了,水已满舱。

永别了,家,绿绿的平原,

红红的炉膛!

人在叫喊:啊,命苦!

白牙死神在绚然的草地上

翩翩起舞。

在昏冥的嘈杂中,

某个披头散发的仙女,

尤尔热或莫尔冈,

透过拂动的风

笑着将拖鞋甩向

暴风雨。1854年2月2日(杜青钢……译)

夜,啊,寒夜

夜,啊,寒夜,今晚我觉得你

阴森恐怖,不怀好意;

无月,无风,无声,你前行,

你是否想叛离,哦,阴沉的夜境,

放走恶人、懦夫,

黑暗中,你是否想突然抓住

那沉睡的小鸟?

那鸟儿毫无防范,眼紧闭,

以翅掩护脆弱的头脑,

用爪抓住上帝悠颤的细枝。1855年5月22日(杜青钢……译)

春天已到

……

春天已到,笑容柔丽的三四月,

五月花开,六月酷热,美月似朋友;

沉眠河边的白杨,柔柔

弯腰,宛若硕大的棕榈叶;

鸟儿在温静的林中欢跳;

一切仿佛在笑,绿树

欣然相处,互吟诗句。

白昼初现,头戴清新的曙光,

黄昏饱含爱意,夜间,在美丽的天空下,

透过遍地阴影,人们仿佛

听见某种幸福在永恒中欢唱。(杜青钢……译)

独处你高大的林

独处你高大的林,独驻你伟大的思想,

你行走,而风摇晃的叶、

清泉、小鸟走近你,一无恐慌,

阴影绕裹顶尖,那沉思的古树

在你身旁吟唱同一高尚的歌,

哦,幻想家,那歌声激起你心灵的阵阵回荡。(杜青钢……译)

独自走进荒漠

独处荒漠之中,有时,你可曾

听到林中朗朗的笑声?

遍体冷汗,你可曾逃离?

并将思想之眼

半沉于幻景飞出的未知天地,

在其怪异恐怖的深渊,

你是否思考

隐物暗涌的圆满创造?1846年7月7日(杜青钢……译)

你认为不朽的生命,夭亡

你认为不朽的生命,夭亡;

然而,她如何生,又怎样死?

啊,哪只幽冥的眼曾窥见世界末日?

向着注定要去的垃圾场,

他们漂泊,几乎奄息,流下,滚颠;

永恒的波涛碎于空间;

临终挥发的气息

渐渐吞没朦胧的天际;

边际在惨白的光中狰狞而去;

恐惧,无限的空虚,

在莫名的阴风中,

恍若随波逐流的阴森艨艟,

似巨人的颅,被雷击的头;

不祥的圆体漂浮,半溺于水中,

席卷死物的涌动

赶着恶魔和灰烬,

将幢幢悲惨的破房推向虚空;

如同血失于伤口,他们失去

人被解体的成分;

苍白的死神在他们头上盘旋,似阴沉的翠鸟;

雾茫茫,黑暗掀起阴森

奇异的浪花将他们覆盖,

遇难者逃出沉舟,

面色如土,纷纷游走,

时间、白昼、空间、体形,数目

戚然离开这些阴暗的浮物。(杜青钢……译)

不要自忖伟大或渺小

不要自忖伟大或渺小!且静观。

临晚,头顶星光灿烂的云霄,

坐于山坡,靠近大海。

请看浪花如何溶于波涛;

看星座跃现于浪间;

观海藻波舞,翠鸟逃遁;

倾听沉冥的声音;

追记以往的年月;

光景逝去,悲哀时,让心灵

溶于初恋的场景。

哭吧,当波浪在滩头絮语;

而后,想到上帝,他在巡视,他在幻想,

永远宽容,永远倾心,永远给你关注,

想着上帝,他以平等的善眼

看彗星拖出夺目的亮尾,

看凡鸟迷失湛蓝无限的空间。1846年7月28日(杜青钢……译)

山谷间,斜径消隐

山谷间,斜径

逃隐……——抑首,透过

恐怖的树林,

他看到灰沉不祥的天空闪烁。

几个人在岸边游逛;

莲绽开;

稍纵即逝的动荡

扰乱青草,摇皱波浪。

黑暗的大擦笔

混淆光与水域,

在阴幽的大地

勾画混沌狞狰的面目。

幽灵纷纷站起。

它们来自何方?想做什么?

天啊,从四面跃出

种种寝陋的轮廓!

他行走。时间缓慢。

途中,看到

如血残阳

凄凉绚丽的闪耀。

远方,一钟,一铁砧,

向空中投递微弱的敲击声。

雾迷茫,他脚下

浮动一片恢宏温柔的美景。

万籁俱静。天际遁隐。

在遥遥的黑暗中,他看见

临晚形成

黄昏蒙蒙的颜面。

微风阵阵拂来,

平原,敞向夜风,

将渐息的声音

溶于庄严时刻之中。

阴沉在耳语,在死寂的空间,

隐隐可听见

万物沉睡后

仍觉醒的幽微颤抖。

砂岩、榆树、荒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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