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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8-03 10: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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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藤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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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簇角舞

太簇角舞试读:

九功舞之太簇角舞藤萍 著版权信息

九功舞之太簇角舞

藤萍 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 序● 卷一●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序

放着好好的医学研究生不做,

他竟然跨越千年去到宋朝当太医。

不要以为这个家伙悲天悯人,哈,

他纯粹只是好奇心发作而已。

但这又是怎么回事?伊波拉病毒?

出现在大宋皇宫内苑?玩笑也请有个度!

最刺激人就是还出现一个小尼姑,

哦不,只是像个小尼姑的女大夫,

一本正经、严肃端庄,哦啊!他最怕就是这样,

然而一个不小心,没有心脏病的自己却心律失常。

好吧,决定了!拐她回来教导一场,

你不是尼姑不是小老太婆,

只是一个爱我也被我爱的姑娘——卷一第一章“苍震有位,黄离蔽明。江充祸结,戾据灾成。衔冤昔痛,赠典今荣。享灵有秩,奉乐以迎。”

此《迎神曲》出,见罹难于人间,赐诚福于朝宇,于是,有四权五圣以应天魂之惊,天地之灵。

后周显德七年正月,殿前都点检赵匡胤陈桥驿兵变,大宋初立,改年号建隆,都开封。

数年之后,宗室赵炅即位,后称宋太宗。太平兴国四年,太宗出兵燕云,下易州,涿州,直至高粱河。“塞外悲风切,交河冰已结。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回戍危峰火,层峦引高节。悠悠卷旆旌,饮马出长城。”

这是唐太宗皇帝李世民的《饮马长城窟行》,勉强可以用来形容此时宋氏的风云豪情。

大宋兴国——

此时朝中有四权五圣赫然生光,隐隐然有相抗相成的趋势。他们有些是权贵,有些不是权贵,但这九人对皇朝宗室,对大宋的影响,人莫能知。

四权——

是秦王爷第三子兼殿前都指挥使则宁,燕王爷嫡长子兼侍卫骑军指挥使上玄,宫中掌歌舞乐音的乐官六音,还有祀风师通微。

五圣——

是御史台御史中丞聿修,当朝丞相赵晋的公子圣香,太医院的太医岐阳,枢密院枢密使容隐和祭神坛的千古幽魂降灵。

岐阳实在是一个很稀奇的人,所谓稀奇的人,也就是说——此乃岐阳教授之口头禅,也就是说,经常会遇到稀奇的事。例如,走路遇到教授摔倒,考试偶然会分到答案,缺钱的时候突然有人找他拍广告,等他记得上课的时候往往学校放假之类之类。

不过最稀奇的事情岐阳没说,他在M大校园里找到了一个“门”,一个怪异的门,从那个门可以一路走进古代去,而且出口就在大宋丞相公子圣香大少爷的书房内!

穿越一个时空的门,然后可以见到大宋朝的人,看见他们如何生活,如何读书写字,如何煮饭炒菜,如何吵架打架,是一件很奇异也很惬意的事情。

啊哈,这么好玩的事情,他怎么可以不经常去“那边”转转?据说——据岐阳十年难得一次有兴趣考察,这个“门”,不,这个M大的校园原址,是某大型表演场地,好像当年叫做“东门桥会场馆”,不过,年代久远,早就迁址了。当年据说场馆里头也偶尔出些好玩的事情,大概在那个时候,这个“门”就已经存在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岐阳的兴趣已经到此为止,他已经两头跑了五六年了——从他打定主意要考M大,到校园考察偶然发现那个门,到现在大三,他人在“这边”的时间远远少于在“那边”的时间。

他在那边认识了一些人,一些各式各样的人。像大宋朝执掌宫廷安危的殿前司指挥使则宁,那是一个淡然优雅的好男人,可惜,是个哑巴,也可惜,他从来都没有给则宁看过,为什么他会是个天生的哑巴?

然后是燕王府的上玄,和则宁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只不过他比则宁嚣张狂放得多,一股子天下我谁也不服的气势。他是燕王爷嫡长子兼侍卫骑军指挥使,手握禁军的部分兵权,是一位人物!

宫中掌歌舞乐音的乐官六音,生得魅惑妖美,他最擅长的,是音律和歌舞,腰间一个“荡魂铃”,人一来,叮咚摇晃,远远就是令人心跳的震动,和扑面慵懒的邪气。

祀风师通微平日是不见人的,闭门在他的古方院里,是那一种满身萦绕着莲花清香,冷冷孤意上眉梢的人物,寂寞如月,忧悒如莲,永远地,抱着什么不可破解的过往,坐在院子里,看莲花——连人都几乎氤氲成莲花。岐阳私下是很稀奇的,不过他的好奇永远在古方院前碰一鼻子灰——他会在古方院里闷死,因为通微从来不理人。

这么几个人,居然可以号称宫中“四权”,因为,他们都和则宁、上玄走得比较近,而他们虽然有些不太干涉朝政,但是,却是拥有很大影响力的。例如,整日坐在院子里的通微,因为他那些近乎神秘的道术,一瞬间花开花落的神通,而在朝中大臣之间,很有影响。六音却因为貌美,叮咚来去的自然,而赢得很多朝中大臣之女的芳心,他一舞掠尽千层花木的繁华,弹指挑破古音寂寥的技艺,都是王公大臣不得不把他当做人物的一个原因,因为没有六音,所有的宴会歌舞,都不是宴会歌舞,赢不起架势和气势。

御史台御史中丞聿修古板严肃,却偏偏长着一张文秀漂亮的脸,生气的时候,脸上微微一红,常令人以为他脾气甚好,却不知道,他其实是那种讲律法不讲情面的人。

丞相赵晋的公子圣香可就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人物,他和岐阳是好友,岐阳是个现代人的事情,也只有圣香知道。圣香大少爷生得玲珑漂亮,笑眯眯一眼骗了不知多少人的芳心去,就是那一种,哗众取宠,好吃懒做,专门制造麻烦的人物,而且他拿定了他有一点点心脏病——窦性心律过缓,时不时叫苦叫累威胁岐阳,导致了岐阳不得不把他弄到现代去瞧瞧,一瞧之下,凭着圣香大少爷的聪明才智,轻轻松松地在M大也挂了个名,学历史,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枢密院枢密使容隐是真正的人才,大宋朝的兵权在手,一个手兵车卒马卓然待发的人物。岐阳看得破他冰冷凌厉之后的大才,佩服他的辛苦,也看得出,他其实不一定是如此爱国无情的人。最无情的人,岐阳私下认为是通微。

至于祭神坛的那只鬼,没见过,只有圣香见过,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是青面獠牙还是龇牙咧嘴,不过岐阳素来是无神论者,还是不看为妙,他已经很久没有给观世音菩萨烧香了,就怕菩萨不保佑他,有命去看,没命回来。

他在“那边”做太医的时间远远多过在这里上课念书写论文的时间——从当年对医学一窍不通治感冒,到后来弄巧成拙不幸当上太医,害得他必须考医学院,到现在成为M大医学院的一朵奇葩,人未毕业已经名气响亮,可能也有一大半功劳来自于在“那边”的实践。

不过岐阳现在很不得意,他正面对着十五具大宋太监的尸体,枉他自诩为一代医学奇才,却不能确定他们是怎么死的。

嗯,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今天早上,他跑回去“那边”——就是学校那边,听了一堂解剖学的课,之后的选修什么古典音乐美学欣赏就敬谢不敏了。他跑去和二年级的学生打了一场篮球,毫不客气狂胜人家七十八分,很遗憾没有胜过八十,然后又跑回来当他太医的班,结果——撞正大板——大宋朝皇宫中死了一堆太监,查不出死因,似乎是病死的。然后这项重任就自然而然落到岐阳头上,他还是大宋朝的太医,而且谁叫他是“名”得不能再“名”的“名医”?

人具体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清楚,是今天中午,振辉殿死了两个太监,然后似乎就诱发了一场瘟疫,死的人越来越多,管皇城安危的则宁封闭了振辉殿,不许任何人出入,就等着找大夫查清是怎么回事,皇上已经另避行宫,这里一场危机,就等着岐阳来处理。

容容在瞧着他——容容就是枢密院枢密使——手握军权的容隐,赵丞相的圣香少爷这样叫他,岐阳觉得蛮不错,照叫。也亏了容隐从来不把这种无聊的事当做事,以至于他正经得不屑与他们两个“小人”计较这种事,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当面叫,背后叫,反正容隐根本不在乎。伟大的人的缺点就在这里,被讨了无限便宜还因为太过清高无所谓。

不过现在很不好玩,容容在看他,上玄在看他,则宁在看他,看他这个“医术无敌”的大名医怎么处理这件事——当然,重点是要他救人、救人、救人!

岐阳看看上玄,这是燕王府的嫡长子,掌管侍卫骑军的侍卫骑军指挥使大人;再看看则宁,虽然不会说话是个哑子,但是人家聪明优雅淡然出尘,是殿前都指挥使,掌管宫廷安全;容容就更不用说了,这三个人随便一个都可以压死他一个小小太医——他在心里哀号,他没有一刻比现在都更了解“平等自由博爱”的重要性,为什么他好好的中国公民不当,跑到大宋来做二等公民?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还要他救一些在他看来早就已经死了一千年的“活化石”,呜呜——他怎么这么凄惨?不救可不可以?

唉——岐阳认命地叹气——不救?嘿嘿,可惜他岐阳是个好人——所谓好人,就是总不忍心看见人家死的,总不忍心看见人家痛苦的,更不忍心让自己从一个“好人”,变成一个“坏人”。所以呢,总而言之,他还是要救的。“圣香来了没有?”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问,但是容隐只会冷冷地道,“快了。”“快了?”岐阳认命、认命、无比之认命地决定——不等那个嬉皮笑脸,哗众取宠,贪生怕死,慢如蜗牛的大少爷,这第二次验尸的事情还是他自己来好了,也不指望那在M大念了两年的家伙可以给他多么大的帮助,救人——不是圣香的专长,圣香的专长是把人气死。“我不等他了,我决定,我去振辉殿,我去验尸,你们不要进来,万一传染了什么给你们,我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过,喏喏喏,你们统统给我听好了——我要一把刀子,匕首也可以,我要很锋利的那种,不用削铁如泥,我只要割肉如泥的就可以。还有,我进去了不许任何人进来,否则又死一个你们负责。”岐阳终于是忍耐不住,在大宋宫廷振辉殿发生莫名疫情两个时辰之后,决定再一次验尸。他在刚开始已经草草验过尸,但是那时候他没有想到这么严重,那个尸体也因为存在传染的危险,烧掉了,现在要弄清楚是什么问题,必须第二次验尸!他不是伟大得不怕死的人,但是,叫他在外面眼睁睁看里面的人死,不好意思,他也不是木头人,受不了!“你现在去?”本来对岐阳在这里毫无建树相当不满的上玄稍稍缓和了口气,“你不是说,里面的病发作得太快,如果没有圣香带来的药,即使你能救也来不及?而且连进去的人本身都有危险,你现在去?”

岐阳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是,我说过里面的病传染得太恐怖,谁进去谁死,就是这样,但是你要我现在不进去,不如叫我直接拿根绳子上吊。”他“啪”的一声,把那件太医袍甩在背上,“我和你们不同,你们是绝对救不了他们的,而我——”他居然淡淡一笑,吊儿郎当地往那边走,“也许不同。”

上玄微微一怔,倒没有说出什么来。

则宁是不会说话的,他无言追上一步,似乎是想和岐阳一块进去。“停!”岐阳回过头来比划了一个立刻停止的手势,“我去,你们谁都别去,你们不会保护自己,谁都不许进来,我一个人去!你不会听不懂吧?”他看了则宁一眼,则宁微微蹙了眉,停下了脚步,岐阳眉头一挑,哈哈一笑,“不要当我一进去就必死,我和你们不同,大大不同!”他挑起一眼看向容隐,“刀来。”他对着容隐摊开手。“嗒”的一声,一柄薄刃匕首连鞘一齐入了岐阳的手,容隐依旧负手朝堂,似乎动也未曾动过,只冷冷地道:“快去快回。”

岐阳嘻嘻一笑,“还是容容信得过我,哈哈。”他就在背上搭了一件太医袍,随随便便就往振辉殿那边去。

上玄倚着檀木大椅站着,嘴角微微一撇,“他竟然是个好人。”

容隐素来与上玄不睦,只是眼神湛然看着岐阳离开的方向,卓然不语。

则宁淡淡一笑,他决定救人,是信了岐阳有能耐救这剩余的几十条人命,否则他一早下令连人带屋一起烧了不留祸患,看来,他信岐阳,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等岐阳进去振辉殿没多久,一个人“砰”的一声推开政事堂的门冲了进来,“容容,岐阳人呢?”“进去了。”容隐下颌一抬,对着振辉殿的方向,语调是冷冷的,没有什么感情。

来人生得千种琉璃万斟珍珠一般玲珑可爱,只是可能赶得太急了,脸色微微地有些发白,闻言几乎没整个人跳了起来,“进去了?你们竟然可以让他进去!不拦住他!你们难道不知道进去和找死差不多?他又不会武功,你以为他真的是神仙?”说话的自然是圣香这都城第一大少爷,十年难得看见他这样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简直就像见了鬼。“他自然不是神仙,”容隐一双眼睛湛湛看着他,冷冷地道,“是他自己要进去的,他要进去,难道我还拦得住他?难道你以为,他不应该进去?”

圣香睁着一双无比漂亮动人的眼睛瞪着容隐,“我又没有说他不应该进去,好歹他要等我来了才进去啊,他要的药都在我这里,没有药他进去干什么?我只听过陪读的,没有听说过陪死的,岐阳他脑袋有病是不是?”“他不是脑袋有病,”说话的是上玄,他依旧凉凉地倚在那椅子上,双手环胸,“他只不过是个好人而已。”说完了嘿嘿一笑,他目注着圣香,“这一点,他可比你圣香好多了。”

圣香乌溜乌溜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也嘿嘿一笑,“我本来就是混蛋,但是你说的那个‘好人’有些东西在我这里,我要去帮忙救命,你给我行个方便可不可以?”他可不是可以随便吃亏的料,但是现在事情紧急,暂时记下不和他计较。“什么方便?”上玄眉锋微微一皱,圣香还有什么花样?“也没有什么方便,只不过,我给那个‘好人’找了个帮手,很重要的帮手,你非让她进去不可,否则里面死多少人是小事,那个好人死了,你不可惜?难得让你看见一个好人,你应该是不愿意看见他随便死掉的啦,是不是?”圣香理直气壮地道,“而且他已经进去了,你现在说不可以也来不及了。”

他依旧这样乌溜乌溜地看着他,假装不知道带了外人私闯皇宫是什么样的大罪,“理直气壮”,“天真无邪”地看着上玄。

上玄“哗”的一声一下摔过衣袖,森然问道:“你晚到,就是为了安排那个‘帮手’私自进宫胡作非为?”他缓缓自椅子上移开身体,一双眼睛闪烁着不知是狼是虎的光,“你果然很好——”“算了,他带进去的是神歆,则宁准了她的。”容隐冷冷地道,“让她进去,也许可以起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她既是江湖第一神医,给岐阳做个帮手,也并无不当之处,皇上已经避难行宫,不会造成危险。”“算了?”上玄把身体靠回椅子,冷笑,耸耸肩,“行,你说算了就算了,我没意见。”他本来就对这件突发的事情持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死人他虽然不愿意见,但是死的是皇上的人,他本就对赵炅这个皇帝没有任何好感,当然无所谓。

容隐和则宁对看了一眼,则宁举起一张纸条,“让她进去,圣香也去,送了药就出来。”

容隐点头,“圣香,你把药给了岐阳就出来,你的身体不好,不适合在里面救人。”他们这些武功高强身强体壮的人都不可以随便进去,何况圣香这一个成天叫苦连天说他自己有病的少爷公子?无论是真是假,容隐都不可以马虎。

圣香笑了,“我有心脏病,很容易死的,我也很怕死的,所以我会很快就出来了,我还不想在里面和死人做伴,那个‘好人’才喜欢。”他摸摸身上塞满的瓶瓶罐罐,故意长长哀叹了一声,“容容,你给我爹报个讯,假如我出不来,叫他给我风光大葬,多烧纸钱,你知道圣香我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可以没有钱,没有钱,我到地狱玩什么?”

容隐皱眉,“胡说八道。”

圣香还唠唠叨叨:“我这件衣服五两银子的,这朵花是开封最有名的神针红大娘给我绣的,单这一朵花就不知道值多少银子,你说我没钱玩什么?”

容隐更加皱眉,“你哪里来这许多银子?”丞相不过一年一百多两的俸禄,哪里有这许多闲钱让他糟踏?

圣香扮了个大鬼脸,嘻嘻一笑,“红大娘她喜欢我,送给我的。”

容隐更加皱眉。

则宁又是淡淡一笑,圣香少爷本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一件衣服算什么?他高兴起来,骗得皇上给他另造一座丞相府说不定都成,别人以为不可思议,那是小看了圣香的魅力了。则宁看着圣香走远,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这位少爷,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做这样大手笔的“少爷”的,别人羡慕圣香,那是因为,别人都没有他的本事。

上玄就幸灾乐祸,看着他们五圣在那里内讧,越是内讧他就越高兴。

岐阳实在头很大,不,他的头本来大小刚好,但是现在却变得很大。

他在验尸。

主要是肝脾受损最为严重,淋巴系统受到抑制,网状内皮系统遭受刺激,血管损伤导致闭塞和出血。岐阳一面验尸,一面脑子里飞快地转,是什么病导致这样的临床?

他拿着容隐给他的匕首,轻轻划开肝脏和脾脏,发现色泽暗红,肿大,脾切面,滤泡很少而萎缩,肝极易碎,出血,呈黄色——

这是什么?岐阳眼睛里开始闪光,似乎有一种答案呼之欲出,却又隐隐约约摸不到,还未触及那个答案,他已经感觉一种不详的预感,从脊柱直升到了头顶。

他皱了皱眉,突然拿起匕首,重重地敲破了死人的脊椎骨。

不出所料,脊髓呈粥糊状!他立刻丢掉了那匕首,整个人反射性地向后跳了一大步,脸色难看之极。“Ebolavirusdiseasa!”岐阳在静了一静之后,才勉强压下受惊的情绪,第一反应就是他要死了,他在M大混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玩命?他明明有光明的前途,美好的未来,说不定还有个美丽的情人,他竟然都不知道珍惜,竟然要跑到这里来送死!

Ebolavirusdiseasa!也就是所谓的伊波拉病毒!是一种死得不能再死的传染病!岐阳退了一步之后,又接连倒退了好几步,他当然知道这种“对实验室工作者构成致死危害”Ebola的病毒的恐怖,他没有任何防护手段,不但摸了那死人,解剖了那死人,还把他的带病毒的内脏切开来看了半天——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和地上那人差不多,差别就在地上那人比他早了几个时辰而已。也就是说,大概过几个时辰,他岐阳大神医就和地上的死人一模一样,估计验尸是验不出来他是多少年以后的人的。“你摸了那死人?”有个女声很柔软地问。

岐阳吓了一跳,他本来就惊魂未定,现在竟然还跑出一个女鬼来吓他?不过幸亏这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说话还很好听,倒是没有让他吓到半死,只是很奇怪而已。

回过头来,他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应该是活人的女人。

来人很温顺安静的样子,像个清白怡雅的大家闺秀,一身衣服体面得一点肌肤不露,一双小蛮鞋微微翘起,头上绾个发髻,也就单单插着一支木簪。

尼姑!岐阳第一感觉就是,一个有头发的尼姑!

也难怪,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已经青灯古佛了不知多少年的尼姑,温和安静得只可以用“慈祥”来解释。虽然看起来大概也就那么二十岁左右,但她的气度就给人感觉——她干净得不可亵渎,又善心得不可欺骗。

一个尼姑!岐阳看着她好奇怪的一双小脚,脑袋里转的不是“你摸了那死人?”而是,“她竟然真的绑脚?”稀奇!他还没认真看过这样“标准”的大宋女人,人清秀,样子和气,又有一双小脚!“这位公子,”那女人当他没有听见,持续微笑,“你摸了那死人了吗?”

岐阳这才回过神来,“啊?”他耸耸肩,“摸过了。”他在心里补了一句,摸过了又怎样?你救得了我?

那女人显然很奇怪,皱起眉头,好声好气地道:“我听圣香说,你是宫中的岐阳太医,这尸体本是不应该摸的。”她补了一句,“很危险的。”

岐阳把目光从这尼姑身上移开,他只对才女感兴趣,不对尼姑感兴趣,这小女子即使不是尼姑,那也差不多了,听见她这样毫无意义的话更是不耐烦,“我当然知道这尸体很危险,”他白了她一眼,再耸耸肩,“你不摸尸体,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救人?何况,就依照这死人这样的危险法,就算我不摸,也不代表就一定没事,就像你站在那里,说不定一样被传染。它是怎么传播的这世上还没人知道呢!如果呼吸可以传播,那就是你死我也死,大家一起死。”

那女人显然很好脾气,听他这样说话,也不生气,仍然微笑,和蔼地道:“不会死的。”

岐阳指着她的鼻子,“你不要用这样的表情和我说话,你不觉得你很像我妈?你才二十几岁,不是一百二十岁,请小姐你弄清楚。”他实在看不惯这样一个花样年华的小女人偏偏要做出这样的神态,他看习惯了学校里魅力四射的师姐师妹,上上下下就看这尼姑不顺眼!“一百二十岁?”那女人真的没听过有人这样讲话,她一辈子住的地方,看见的人无不和蔼稳重,俱是一代神医,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这样说话,闻言,仍是很温和地解释:“我只有十九岁,没有一百二十岁。”

岐阳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她这样一说,差点没被她一口气噎死,“我不是在和你说这个,你有多少岁关我——”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你有多少岁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在查户口——”话到嘴边临崖勒马,改口,“你只有十九岁?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们怎么让你进来的?这里很危险,你不要到处乱跑了,最好立刻出去,找一点什么陈醋啦,大蒜啦,随便吃一吃洗一洗,我暂时也没有什么比较好的预防药,小姐你离这死人远一点,太危险了。喂!”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那女人低下头来看尸体,虽然没有动,但还是非常认真地看了他做的切口。“圣香说你是名医,果然是不同。”她很认真地道,“我们就从来没有想过,把他们这样切开来看看。”“你们?”岐阳现在一个头有两个大,“你们是什么——人?”他差一点就问,“你们是什么东西?”“我们是名医谷名医山庄的人,”那女人依旧非常好脾气地回答,“我是神歆。”“神歆?”岐阳这才开始有一点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就是——”他才知道,眼前这个犹如尼姑的女人,原来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神医,也就是古井神针神歆!

怪不得人家叫她“古井神针”!岐阳开始认真看她,她果然“古井无波”,不同凡响,呆板得可以做他奶奶或者外婆。不过,据说做医生的人,都是应该有这样的面孔,好让病人看了放心、有可信任感,做医生的要稳重,要温和,要细心,不过岐阳非常清楚,他自己身上一样都没有,他最没有的就是耐心,最讨厌的就是假惺惺,最坏的就是脾气。“她就是我给你吹得天花乱坠的神医才女,神歆姑娘。”后面有人笑眯眯道,“她正好在丞相府和我谈些事情,我就正好叫她来给你帮忙,怎么样?她的医术说不定不比你差。”

岐阳见了圣香就好像见了救命稻草,欢呼一声:“拿来。”

圣香偏偏笑嘻嘻,“什么?”

岐阳瞪大眼睛,“你不要给我说,你这么久没来就是因为那些禁军呆头拦着你,你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拿来。”他摊开手掌。“哦,”圣香倒是没有捣蛋,笑嘻嘻地看着他,笑嘻嘻地把他怀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碳酸氢钠,乳酸钠林格氏液,仙鹤草素,维生素k,安得诺新,脑垂体后叶素……”他林林总总拿了许多针剂和药品出来,“还有一次性注射针头,点滴瓶,手术刀……”“钥匙。”岐阳直接道,“我要的是我实验室的钥匙。”他当然知道,圣香为了救人,一定会去他的实验室找药品,他跟在岐阳后面五六年,对于化学药品也是有三分火候的,但是他什么时候有了他实验室的钥匙?“钥匙啊?”圣香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忘了带,只带了药品和必要工具,下次还你就是了,这么紧张。”还就还,反正,他已经复制了好几把,岐阳那实验室里有好多很好玩的东西,不能时常去看看,是人生第一大遗憾耶!例如,有什么长着兔子耳朵的小狗,什么会长西瓜的树,他当然不知道岐阳在转基因生物的研究上是世界第一流的人物,更加不知道转基因生物的原理,但是,好玩嘛,他好奇嘛。

岐阳白了他一眼,目前事情紧急不能和他计较,哼了一声,“目前没死的都躺下了,你不要过来,省得看不习惯血肉横飞哪里又不舒服还要我救你,那个尼姑——不,那个姑娘是大夫?跟我来!”他拿起太医袍包起那一大堆瓶瓶罐罐,“神歆,你和我进来。”他可绝对没有女人不如男人应该被保护的思想,他只知道,既然她是神医,就该去救人,而没有躲在外面的道理。

圣香嘻嘻一笑,“我还没看,你怎么知道我受不了?”他反而一抢先,直接推开殿门进去了,“哇,岐阳你还不快来救命!”

岐阳哼了一声,先从那一大包东西里面找出几个瓶子,拿出几种药片,“吃下去,记得,半个时辰吃一次。”

神歆一直保持着微笑,在旁边看,她也不清楚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她的涵养非常好,决不会轻易不耐烦,或者感觉到被忽视,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也绝对不小看岐阳。虽然,她的确是有些诧异,她听不懂岐阳的话,也不知道圣香带来的是什么。

岐阳递给她药片,她闻了一下,微微一笑,“河源子。”她一闻便知,这是由河源子研磨而成的药片,用来防治伤寒传染,的确是一种很有效的药物。

岐阳“啪”一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赞道:“厉害!”

神歆一怔,轻轻皱起了眉,不易察觉地,却也没说什么。

岐阳更是浑然不觉,大叫一声:“圣香你不要随便乱摸那个人!”突然之间在她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已经冲进殿去,开始救人了。

神歆又是一怔,刚才隐约的不悦刚刚升起,却变成了哑然失笑,所谓“岐阳太医”,就是这样一个人啊?第二章

五日之间

殿里到处躺满了人,个个躺在地上呻吟。“头痛——头好痛——”“我要死了,谁来救救我?救命——”“热,好热——”“咳咳——咳咳——”

……

一进屋里,耳中就充满了呻吟,满屋子都是恶臭,滚得动的人滚来滚去,滚不动的人就不断地呻吟。

地上还有呕吐的秽物,看起来触目惊心。

圣香伸出手,要去扶地上的一个太监,还没扶到,岐阳冲了进来,“我来,这些人不单是感染Ebolavirusdisease,而且并发肺炎,所以才会死得那么快,你的心肺不好,吃了河源子也不保险,不要用手去摸他。”他顺手把一个点滴瓶塞进圣香手里,“拿着。”他开始把乳酸钠林格氏液注射进点滴瓶,然后找到太监的手背血管,开始点滴。

神歆做的却和他不同,她从怀里拿出一束艾香,用火刀火石点燃了,分插到殿内四角,然后自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摊开,里面是长长短短的银针。她拈起一支银针,伏下身子,在一个呻吟的太监身上扎了一针,那太监停了一下,又呻吟起来。神歆眉头一蹙,第二针,下在他手腕“列缺穴”。

那太监不呻吟了,但是却是微弱地道:“热,好热,水,水——”

神歆沉吟了一下,她可以暂时制止头痛,但是要喝水——她抬头往岐阳那里看去。“我来,”岐阳放开那边那个,赶了过来,“你可以制止头痛是不是?你给他们下针,我来处理发烧和出血的问题,还有,统统弄昏他们,马上!”他可不愿意把这些人救回来之后问长问短,问他插进血管的是什么东西?“好。”神歆微微一笑,转身往另一边去,转身起来,走了一半,又回过身来,“这位公子,刚才——”

岐阳心不在焉,只是迅速打上针剂,重复吊了一瓶乳酸钠林格氏液,“这个人还好,只是脱水和发热,应该不是第一代传染源,”他自言自语,“没有并发肺炎呢,看来,这里的病毒不止一种——”他想着刚才他解剖的那具尸体,那很明显是因为血管损伤、凝血,导制血清外渗,肺水肿加上发炎所以窒息而死,“圣香,这个不太恐怖,你过来看着这个,那一边我来。”他突然大叫。

圣香拿着那个点滴瓶,哀叹:“岐阳老大,你可不可以不要看到哪一个症状比较轻微就开始叫我,我看着这个好好的,你这样叫来叫去,我给他打针打到一半,我怎么过去?”他承认,他平时是爱叫苦啦,但是,此刻在做正事——他圣香少爷可是不经常做正事的,岐阳竟然无视他的“微薄之力”,把他也当做难民叫来叫去,要他躲来躲去,真是——毫无面子!他摸摸鼻子,非常没趣,毫无面子,想他,本是依仗着有心病又可爱才讨人喜欢怜爱,但在岐阳面前,整个“弱势群体”、“二等公民”!

岐阳头也不回,挥挥手,“那你死了不要怪我。”他一边说话,两只手一点没有闲着,收拾完了这个,又开始处理那个。“斑点。”那一边,神歆低声道,声音依旧很好听,很有一种焚香祷告的平静。

岐阳迅速抬起头,“是不是在手脚?”

神歆微微一顿,点头,然后慢慢地道:“这很像我们最近一直在关注的一种剧毒。”她似乎是考虑了很久才说出话来,“我们在研制解药。”她有一句话想说了很久了,终于目注着岐阳,道,“名医山庄的龙太医,应该算是你的前辈,是前朝的第一名医,他对这个剧毒已经研究多日,不过还没有完全的解药,我看见你——”她斟酌着用词,“我看见你把一种水,注入了他们的身体——”“你可以治?”岐阳一下子跳起来,“你有药?”

神歆点头,“所以我说,你不会死。”她发髻梳得清清楚楚。一跟发丝都不乱,然后缓缓地道,说起话来非常让人信服,“我身上就有药,岐阳公子,如果你可以减少出血和保持水分,他们就不会死。”她极其认真地拾起一支银针,“神歆用名医山庄的名义发誓——”“好了,救人要紧,发誓可以以后再发,”岐阳一把拉起她的手,“药呢?在哪里?怎么用?”他拉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手上的柔软和她手上的茧子,那是练武的女人才会有的茧子,而且,手指之间,有经常拿针的痕迹,甚少有人在指尖有茧子的,神歆有。一刹那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滑过心头,但是岐阳没多想,也没想过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拉女生的手,直接把短暂的微妙的感觉当成紧张。

神歆是何等谨慎庄重的人,被他如此紧张地一抓,感染到他绷得死紧的情绪,不禁也随着紧张起来,“药在我身上,你等一下,”她转过身去,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她竟是连在男人面前伸手入怀都不肯的!岐阳呆了一呆,他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死板拘谨到了极点的——尼姑!这样一个尼姑,竟然会是名满天下的神医?真是毫无道理——她要如何给一些“男女授受不亲”的人治病治伤?笑话!做医生的人,本来就应该有把死人活人、男人女人的身体当做手术台上小白鼠的漠视能力,她这样也算一个好医生?岐阳现在没说什么,本来就对这个尼姑有些奇怪的感觉,现在更加觉得不舒服。但是,岐阳有一个优点,公是公,私是私,对人他感觉不自然,但是对事,他是可以完全把她当做工作伙伴的。“好,快一点,不要废话那么多了。”虽然他是学生,但也已是相当著名的医学学者,对着一个古代的中医女大夫,却没有丝毫骄气——这也是岐阳的另一个优点,不是他不会得意不会骄傲,而是,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常常忘记骄傲而已。

当他想起来他其实是很厉害的,他那个得意也是很欠扁的。

神歆的瓶子里是一种无色透明的液体,她本要挑破病人的血管,往里面注入少许,但是看见岐阳的点滴瓶,沉吟了一下,还是把液体小心用岐阳的针筒注入了瓶子里——她一点也不笨,而且,她看见不了解的东西,也不大惊小怪,只是一边默默看,一边默默学。

岐阳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他没有分神,而是看着病人的反应,只见显然发炎的情况迅速缓解,斑点渐渐地淡了一点,看到药物生效,他才一笑,“鬼臼。”

神歆微微一笑,“公子果然是宫廷御医,眼光了得。”她这瓶子里果然是鬼臼的汁液,是一种罕见的药草,名医山庄甚至没有对外公布存在这种药草。鬼臼用以消炎去秽的功效是极好的,但是也存在着一些问题,鬼臼应用不当它本身的毒素一样会致人死命,如何防止这种结果的发生,名医山庄还没有想出对策,因而极度保密。但这种奇药,岐阳一眼就看破了。“我应该想到的,”岐阳示意圣香帮忙,把鬼臼的汁液分别注入到各人的乳酸钠林格氏液中,一边自言自语:“鬼臼的杀菌消毒作用显然比青霉素好,鬼臼脂素这样一种生物碱——是生物碱还是抗生素?忘了,它可能会连某些正常细胞一起杀死,也许就是这样,所以反而防止了病毒的进一步感染。静脉注射这样强烈的抗生素,假如还不好转,那是神仙也救不了。”这个女人也真是有那么一点点本事,他的不满,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赞赏,岐阳从来不是那种有了成见就不肯修改的人,相反,他的成见容易改变得很,只要做对了一件他觉得很顺眼的事情,他就会立刻喜欢起这个人来。

所以他现在笑眯眯地看着神歆。

圣香半个字也听不懂他和神歆在说什么,“鬼舅子是什么东西?”他困惑地眨眨眼睛,“鬼的舅子还可以救人?我要去问问降灵,他明明说,这世界上鬼是不多的,而且,鬼一出来是要伤人见血的,他自己就不会救人。”降灵就是祭神坛的那个幽魂,除了圣香大少爷,别人也没有闲心拿着《迎神曲》那本破书去祭神坛“见鬼”,所以圣香和降灵交情好,别的人就未必。

岐阳哭笑不得,“救人啦,问那么多,你倒是精神好,鬼的舅子,亏你想得出来。”他低下头为那个太监划破一点皮肤试探是否发生凝血,看到血液保持流畅,他才放心,心情大好,哈哈一笑,又拍了神歆的肩,“厉害!我本来不太喜欢你这样的女人,小心得好像我随时会占你便宜,但是你有这样的能耐,我就不计较了。”

神歆微微一怔,开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然后听到“小心得好像我随时会占你的便宜”不禁脸上一红,伸起一只手,微微拉住了自己的襟口,然后才道:“不是,不是我以为公子是——”她没说下去,脸上又是一红,“我胸口上有伤,还未痊愈。”“你受了伤?”岐阳和圣香异口同声地问,面面相觑,这个女人哪里表现得像受了伤的样子?衣服从头包到脚,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完全不像是会和人动手打架的人物,好像踩死一只蚂蚁都是天大的罪过,那一双小脚,大概一步走不好就会摔死,还打架、受伤呢!“神歆你去我那里都没有说?谁打伤了你?”圣香哇哇叫,“你一点也没有把我当朋友!”他一边骂,一边拆针头开针剂,吊新的点滴。

岐阳一边为地上的人注入鬼臼脂素,一边问:“伤得怎么样?”他完全是出于医生的本能,用专业的语气问。

神歆也是手持着银针,为本已被她扎昏,但是仍然显得疼痛的人扎穴止痛,一边道:“快要好了。”

什么叫做“快要好了”?岐阳开始皱眉,这个女人,是不会着急,不会烦恼,不会关心别人,连自己都不会关心的吗?看见一地的病人,她也没有露出担心着急的神色,虽然她很快就找出了对症药物,但是丝毫不见惊慌;然后自己受伤,也像是别人受伤一样,好像和她没多大关系。她的“镇定”,“谨慎”,“庄重”,甚至“和蔼”,好像永远都不会变一样——谁告诉她女孩子要这样才是正确的?她还是一个女孩子,不是尼姑,更不是菩萨!岐阳恶狠狠地想,她以为自己是菩萨要普渡众生吗?真是笑话!他没说话,一向心情好的他,突然觉得很不爽,这个尼姑!还是一个一张千年不变面孔的小尼姑,怎么如此的——差劲啊!她不知道,保护自己是一件很基本的事情吗?如果连自己都不会保护,一味地保护别人,那么关心你的人又怎么会开心怎么会觉得你是可以被人信任的?

他从来都不想明明是他自己无缘无故在烦,然后就理所当然怪在神歆身上,谁叫她看起来那么别扭?脸色也不会变,腔调也不会变,态度也不会变,就只会那样一本正经,用那种“和蔼”的祖母式的微笑对着人说话,老气得像个哪个童话里说的乘北风拿着雨伞降落的木偶一样的,专门看管小孩子如何干净整洁过日子的某某某姑姑——童话的名字岐阳已经忘记了,反正,神歆一整个看起来就是不顺眼啦!

神歆自然不知道她一瞬间已经被岐阳和西欧童话比在一起,仍然带着她的微笑,对着地上的许多病人,虽然大家都是昏迷的,但她依旧扎了针,会安慰似的拍拍病人的背,像是她的习惯,也像是她这样稳重安详的气质,即使他们是昏迷的,也可以通过这样的安慰,而传达给每一个挣扎求生的人。

她带着那种祖母式和蔼微笑拍拍别人的背的时候,其实——给人无限安心的感觉,就像其实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岐阳偶尔抬起头来,看见那样的气氛,就会莫名其妙地呆一下,然后继续做事的时候,他就会忘记,刚才他到底是弄到哪里了。然后——显然他又怪在神歆头上,全部都是她不好,哪里有那么无聊的人,昏都昏了,拍什么拍?难道他要死了,你拍一拍就可以救回来?

圣香一边救人,一边不忘拿出他的折扇来扇凉。“哗”的一声,打开折扇,他扇了几下,遮住自己嘻嘻一笑,岐阳的偶尔的失神,他当然看在眼里,“Hecan’terasetheincidentfromhismemory(他难以把这件事从他的记忆里抹去).”他自言自语,顺便卖弄了一句英文——这是他最近学的,上大学,虽然他是不在乎文凭的,但是英语是要上的,四级六级要考的——圣香一向毫不怀疑地相信自己很聪明,显然,无论什么都难不倒他,即使是这种“蛮夷鸟语”也是一样。

岐阳抬起头来,语气怪异地问了一句。“Pardon?”“啊?”圣香没有想到岐阳的耳力这么好,这么远也听到,干笑了一下,“Nothing.”“Really?”岐阳明明就已经听见他在说什么,“Iwouldn’tdothatifIwereyou,unlessyoulikeplayingwithfire(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那样做,除非你想玩火。).”他哼了一声,不过他也不是真生气,圣香有多么无聊爱玩,他又不是不知道,在学校里的绯闻又不是没有,难道在这里和一个古代尼姑有什么电火花?笑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圣香,“看来我真是小看了你,去了几年,英语似乎学得不错。”

圣香有不详的预感,干笑两声,“没有啦。”他可是很少有这么谦虚的。

岐阳看了他一会儿,丢给他一句:“Dubistdoof(你无聊).”然后挑衅地扬眉。“啊?”圣香完全听不懂,继续干笑,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那是什么?”“德语。”岐阳丢给他一句几乎可以哽死他的话,然后得意地看圣香一张玲珑脸变成苦脸。“在中国的地盘,请说中国话好不好?”圣香苦笑,“我现在知道岐阳师兄绝对不是好欺负的,我错了好不好?”他差一点忘了这个一到学校就有人四处追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角色,岐阳的外语是极好的,他竟然在岐阳面前炫英语?失策失策,圣香脸上做苦脸,“啪”的一声收起折扇,似乎灰头土脸,但心里暗暗下决定,下次学一门什么古希腊叽里咕噜语来整回他,圣香少爷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个在他老子给他起名字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岐阳自然不知道他这一句话激起某人研究古代语言的“热情”,只是继续救人,忙忙碌碌。

神歆一贯她的好作风,不关她的事,决不好奇;不了解的事情,绝对不问。

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岐阳甚至想,即使他开了汽车来到这里,她看见了只怕也是不会惊奇的——就当没看过,她脸上除了和蔼,没有其他表情!

一连五天,他们三个人几乎没有合过眼,轮流照看那侥幸活下来的那三十五个太监。条条都是人命,人到了生死边缘,贵的、贱的,都是人命一条,挣扎救生的凄厉,可以唤起任何人的作为“人”的最基本的感情。

幸好有三个人!否则,是照看不过来的,虽然圣香到了后来有一点顶不住,但是好歹,五天过去了,靠着强力的抗生素和对症的输液与电解质平衡,神歆的银针与岐阳的正确的针剂,这三十五个人活了下来。

五天,就靠着外面的人把食水放在殿门口,然后岐阳去拿的办法,勉强度过——他怕外面的人也被感染,那么,他一时之间是找不到这样多的鬼臼来救人的,更何况,鬼臼脂素本不是一种标准的,可以像青霉素那样用的药物,它的副作用也大,这样拿来救人,是不是对的,岐阳心里也毫无把握。

所以绝对不可以让感染发生,他宁愿只有三个人在里面冒险,不愿牵连更多的人。“圣香——”岐阳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他到这边五六年,圣香不是没有教过他武功。但是武功这种东西,却不是凭着聪明三下两下就可以学会的,要苦练,要天分,还要有漫长的时间——岐阳没有,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考试,哪里有空去扎马步练武功?而且他懒得要死,也根本没心练什么武功,反正圣香啦,容隐啦,什么聿修啦,个个都厉害得不得了,打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他?他的武功虽然不好,但是体力好,篮球足球样样精通,所以挨个五天几乎不睡,他也是混得下来的。

但是圣香不同,圣香的心脏应该是所谓的“窦性心律过缓”,就是每分钟心律在60次以下,这其实不算是心脏病,只能说是心功能不太正常,存在着引起严重心脏病的可能,但是圣香武功好,身体也不错,所以根本不算什么毛病,只不过圣香少爷喜欢叫苦而已。但心功能不好毕竟是不好,五天下来,他就有一点疲态。“圣香你还好吧?”岐阳怀疑地看着坐在那边打盹的圣香,“难道我还要卖一送一,你来帮忙救人,我还要帮忙救你?”

神歆在那边测量一个太监的体温,闻言回过头来,关注地看着圣香。“救你个大头鬼!”圣香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本少爷是这样虚弱的人?”

岐阳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对,挥挥手,“在本公子面前,你逞强是没有用的——”他其实有些幸灾乐祸,这不知好歹胡作非为的大少爷,终于尝到某些苦头,不能够再得意忘形,“来让我好好地看一下,整治整治。”“整治?”圣香强笑,“不用了,我很好,不需要‘整治’。”他可不想变成岐阳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或者什么头上会长出棉花的“新新人类”,“我对于我现在的状况非常满意。”“你的脸都白了。”岐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并以绝对不会欺骗他的口气,一本正经地道,“我知道你很怕死,我现在不‘整治’你,你可能就会出问题,例如说,死掉啦,昏倒啦,口吐白沫啦——”“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你要治就治吧。”圣香最爱漂亮,怕肮脏污秽的东西,岐阳把他说得这么丑,他还真是有一点害怕。

岐阳本就是吓唬他,看到他真的怕了,实在是比较得意,哈哈一笑,还没有计划好要如何“整治”圣香,身边一阵风拂过,一个人先挡在他身前,弯下腰,为圣香把了脉。

她掠过来的样子像一方丝巾被风吹过来那么轻,无声而自然。

很美,有一种不像是人影的自然和不太有烟火的淡然,是一种,年轻女孩子少有的沉稳和可以依靠的感觉。

岐阳本来要“整治”圣香的,微微失了神,忘记了阻拦。

神歆就非常顺畅地一掌拍在圣香背上,默运真气,疏通他的血气。

一掌拍下来,岐阳也就瞪大了眼睛看,连失神也忘记了。“哇?”他赞叹,古代标准救人法,他就没有这样的本事,这个尼姑也是这样的“武林高手”,真是令他羡慕。“他没事,只不过可能太累了一点。”神歆为圣香疏通气血,一面很不赞同地道,“岐阳公子,医者父母心,你如何可以随便诬赖他的病,然后戏弄人?身为大夫,就要有大夫的原则,既选择了为医,就不应当轻浮,存玩闹好笑,或者出言讽刺的心态。”她一双眼睛很和蔼地看着岐阳,非常坚定地道,“当轻浮的事情,可以轻浮,但是生老病死决非儿戏,请公子尊重一点。”

岐阳怔了一怔,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教训他,他是权威,是骄子,到哪里都被人重视,被人捧着,没有人这样认真地说过他,从来没有。

她——竟然有这样坚定的气质,岐阳一时间没有想到该不该生气,而是惊异,她这样一个包着小脚的女人,整齐得像个被模子印出来的包子,竟然,有着这样坚定的信念。

她并非盲从,并非被所谓的世道理法所束缚得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人,而竟然,是如此的坚定,如此地明白——她所要的,所坚持的,所视为珍贵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作为一个“大夫”的最崇高的人格和品德,她所视之为最重要的,是她身为大夫的品德,所以,她和蔼,她谨慎,她一本正经,她让她自己看起来像个老祖母,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因为在她心里,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而只是一个大夫,一个救人于生死危难的大夫。

一个如此——光辉的女人。

岐阳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突然觉得这个尼姑有点——值得人尊敬,摸摸他自己的头,耸耸肩,“我下次不玩了就是。”

圣香一边听,嘻嘻一笑,又将那折扇“啪”的一下打开,扇了几扇,偷笑,岐阳遇到克星了,竟然有一天,他也会乖乖说出“下次不玩就是”,哈哈,让M大的众位师姐师妹听见了,不集体昏倒才怪。第三章

尼姑山庄

那边处理的结果,是则宁后来放火烧掉了振辉殿,三十五个太监没死,活了回来。

神歆本就是私自入宫,还没等皇上回来,她就先行离开。

圣香和岐阳交待清楚剩下的事情,也就结束了那件事。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在皇宫里面下毒,那就要让聿修去查,不是岐阳、圣香可以管的。

岐阳被神歆请回家——因为神歆希望他可以向龙太医交待清楚关于病毒的事情,他们管Ebola叫做“斑蛊”,据说,又是一种从苗疆传来的毒物,来历其实是不明的。

岐阳本来是不愿意去的,他忙得很,这一连五天没有去上课,不知道学校里又有什么新鲜的消息,如果万一说什么明天交一篇论文出来,他岂不是要去跳海?

但是屈指一算,他走的那天是星期一,过了五天,不就是星期六?

星期六放假!岐阳苦笑,为什么他每次想要上学,都是放假?

这是什么世道?

算了,反正回去又没事,尼姑要他陪她回家就回家吧,管吃管住也不错。

一路上,其实天气也是不错的,要风有风,要太阳有太阳,既不冷,也不热,岐阳坐在马车里,非常无聊地拿着衣袖纳凉扇风——其实他更愿意随便一点,但是呢,人在古代,基本的礼貌还是要讲的。他自然可以和什么法国人美国人谈裸奔,裸奔的人性自由与自然奔放,还是什么伦理道德与人性浪漫的关系,但是对着眼前这个一根头发都不乱的尼姑,不要说裸奔,就是露出一截手臂,她都会皱眉,虽然她也不说话,但是,她就会低头看着车板,不看他——她遵守着她的道德,非常标准——她不能管你如何穿衣,但是,她“非礼勿视”。

这样多么没趣,岐阳是绝对不喜欢外加很讨厌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起,却是没话讲很尴尬的局面,为了他的愉快心情着想,他还是决定开口和这个尼姑说话。“神歆姑娘,”其实他还是更愿意就叫“神歆姑”,这样更能体现神歆的特质,但为了避免神歆这一路都不睬他,他会闷死,所以还是多说为妙,“我们还要这样坐多久?”他其实也不是喜欢说这样没有水准的话,但是他又不知道要和神歆说什么。“很快。”神歆听见他开口说话,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就快到了。”

她这样就一句解决了他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惟一的一句共同语言?岐阳好伤心,挥着袖子扇了两下,转头东张西望,“咦?”他又回过头来看神歆,怀疑地问:“你出门还有保镖的?”“保镖?”神歆微微一怔,“什么保镖?”她虽是女子,但是孤身行走江湖,从来没有伴侣,哪里来的保镖?名医山庄是绝对不会专门为了她,而出动本就不多的人手保护她的,她既然已经出师,就表示名医山庄相信她的能力。

岐阳一边扇袖子,一边指着外面,“你看,那里啊,一个穿很难看的黄衣服的人从早上跟到现在了,他不是你的保镖,老是跟着你干什么?”他的眼睛一向都很好,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大本事,不过就是他的观察力好,而且一旦被他观察到了,就很难摆脱岐阳的继续观察——他有这种天分,会本能地对他注意到的东西持续地观察——这种本事用在研究上也不错,用在这种场合也——还可以。“那不是保镖,”神歆看了一眼,平心静气地道,“是敌人。”“啊?”岐阳傻笑,“什么?”“敌人,”神歆微笑,“打伤我的敌人。”她说得理所当然,就像她天经地义就是该被外面那个人打伤的样子,一点惊诧或者变色的反应都没有。

敌人?岐阳的反应已经算快了,还是忍不住自动停止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他跟着我们,没安好心?”他看见神歆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立刻又自动接下去,“也就是说,要打架了?是不是?”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他那个样子,好像很希望会真的打起来。神歆微微一笑,“不会打架的。”她温和无情地打破岐阳的幻想,“他已经跟着我们一路了,既然到现在没有动手,那就不会动手。”

岐阳一下子失望之极——他到现在,也没认真看过几次真真正正的打斗,虽然他也算在古代混了五六年了,但是他人在开封,认识的都是皇亲国戚,哪里是可以随便撩起袖子就动手的?一个比一个来得正经,一个比一个来得讲究优雅尊贵,动手他没见过,动手之后的结果他倒是见过了不少——伤患和死人,个个都是等着他来救的。

竟然又看不到打架——岐阳无聊之极,叹气,“他为什么不动手?”“我不知道,也许,是在等和什么人会合。”神歆依旧脾气很好,说得很认真,“也许,他忽然不想杀我了。”“杀你?”岐阳这才把对武侠电视的想象放到现实中来,有点毛毛的,“真的杀人?”

神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而是似乎从来没有把“打架”和“杀人”联系在一起,缓缓眨了眨眼睛,“当然。”

岐阳缩了缩脖子,就像只乌龟,“他干吗要杀你?”他现在才反应过来,神歆受了伤,这车上又没有其他“武林高手”,难道竟然要他去挡刀?不好意思,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做的,时代已经进步,男女要平等,男的不一定比女的强,为什么他要为这个尼姑去死?不过话说回来,他如果不出面,那怎么办?想来想去,岐阳摸摸头皮,还是除了自己要挡刀之外,没有想到其他任何妙法——而自己去挡刀好像也不是什么妙法,“他不觉得留下你,万一病了还可以找你救命,多么好啊!杀大夫,多么没有头脑的事情。”

神歆听见他显然是心惊胆战,却还是胡说八道,不禁莞尔,“他要杀我,是想阻止我救另一个人。”“那就更不对了,他杀你,目的是为了让另一个人死,那么,他不如直接去杀那个人,少杀一个人,还来得快一点,少造一点孽,阿弥陀佛——”岐阳合十,“显然,外面那个人是个数学笨蛋。”“他不是笨蛋,”神歆耐心地解释,“那个人很难对付,不是他可以杀得了的,难得他中了一种剧毒——”她沉吟了一下,“告诉你也无妨,他所中之毒,正是斑蛊。”“Ebolavirusdiseasa?”岐阳皱眉,“现在很流行Ebolavirusdiseasa?没有道理,完全没有道理。你们之所以研究Ebola,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但是你们并没有完全解决脱水与休克的问题,还不能算可以治病,只不过找到了一种比较有效的抗生素,这不是杀死你一个人还是不杀死你一个人可以解决得了的问题。你不死,也未必救得了他;你死了,他也未必活不成——例如,还有我。”岐阳大摇其头,“笨蛋,外面那个不是笨蛋是什么?”

神歆微微一笑,“但是我代表了名医山庄,江湖第一神医是我。”她姿态美好地伸手拂了一下鬓边,“他们并不清楚救人的过程,只是知道,要我死。”“你就故意把目标招揽在自己身上,然后让你家的其他人继续研制解药?”他看着眼前这个一根头发都不乱的女人,很难想象她有如此的智慧,“你是故意要人杀你?”

神歆似乎也是很惊讶他如此容易拆穿她的想法,“也不是故意。”她顿了一下,淡淡地道,“只不过没有刻意解释罢了。”

岐阳瞪着她,“一个奇笨无比的女人。”

这一句来得莫名其妙,神歆虽然是涵养好,但是也忍不住一怔,“什么?”她虽然没有被赞过绝顶聪明,但是绝对不笨,如果真的笨,她是不可能从名医山庄出师的。但这个有些怪异的男人竟然毫不客气,理所当然地说她笨?“你当然是笨蛋,Ebola可是会传染的,你不赶快把他治好让他走人,把他收在你名医山庄,你自己一个在外面招揽敌人的注意,你喜欢你名医山庄所有人都得了Ebola病死?剩下你一个?”岐阳简直要给她气死,“又不是什么宝,赶快治好赶快事了,拖得越久越不妙。现在离你家还有多久的路程?快点快点,不要以为是名医就不会得病,Ebola的传染力太强,就算你们一身武功,那也是不管用的。”他坐在马车的位置上比手划脚,“快点回去救人!”

神歆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不会传染的,”她和蔼地,一点也不担心地道,“名医山庄的夫子们,都是很有经验的大夫,他们自己会很小心的。”“真的?”岐阳怀疑。“真的,”神歆就像安慰一个脾气暴躁的孩子,“那个人,被安排在名医山庄的另外一个地方,接触他的人很少,就算是接触,也用的是隔空传物,不是亲身接触。”她很少对人说这么多的话,更不用说是对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说她名医山庄的内情,那一直是江湖上一个秘密,无比神秘与庄严的地方。她一向都是很能守规矩,很能守得住秘密的人,所以山庄里的老夫子们才放心让她孤身出来,但现在岐阳那样毫无隐讳地表现出他的关切焦急,她假如不解释,那怎么对得起这样一双眼睛?

那眼睛里,是一种关切,是一种很动人的关切,她曾经对镜照过,在焦急的时候,自己眼里也是同样的神色,但是却很少,很少。

有一点向往,一点恍惚。“隔空传物?”岐阳又“哇”的一声,羡慕得不得了,“早知道我花力气学武功了,还可以防病治病,我怎么就没想到?早知道不念书,直接学武功好了,枉费有那么多人想教我,我竟然太懒不学?暴殄天物啊!”他又开始放松下来,东张西望,“你也可以隔空传物?”

神歆微笑,“勉强可以吧。”她开始了解眼前这一个男人,几乎毫无心机的男人,干净明亮得像这样充满阳光的空气,而绝没有沾染了任何污染。

一个没什么心机,却很聪明的好人。

似乎没有经过挫折,也没有遇到过风浪,没有吃过苦头,他的一切,一直一直都是很顺利的,所以他才保持住他的真心,可以毫无顾忌地付出,毫无顾忌地对人好,毫无顾忌地笑。毫不顾忌——是不是会受到伤害?神歆唇边的微笑更深了一些,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被伤害过。这样一个男子,是要叫她羡慕好呢?还是怜悯好?

她一边想,一边伸手,运劲,把车厢那边的一个杯子引了过来,那杯子一飘一荡,危险地隔空过来,却没有到她手上就“砰”的一声落地。“很勉强,是不是?”神歆微笑道,“这本来就是很难的一门功夫。”“嗯,好厉害。”岐阳看得眼睛发直,“练到这样,你练了多久?”“大概十四年吧,”神歆回想,“我五岁开始练功学医,到现在,已经十四年了。”她很少想往事,因为她选择做了一个大夫,就已经不是她自己——山庄的夫子们,给她的第一个戒条就是,作为一个女人,学医救人本就比男人困难,要得到承认,要被人尊重,首先,就必须忘记,你是一个女人。

你只需要是一个神医,而不需要是一个女人。

你的荣誉就在于,你身为一个大夫的职责和品性,医术和道德,这些是一个大夫必须花一辈子精力去到达的东西,病人才是你的一切,而你自己,是不需要存在的。

只为病人而存在——“十四年?”岐阳想想,“我六岁读书,现在二十五岁,我也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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