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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8-03 12:4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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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翠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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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信人

传信人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传信人作者:杨翠排版:skip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有限公司出版时间:2017-06-01ISBN:9787559603012本书由北京大吕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不速之客“你好,奶茶来啦。你说什么,要在奶茶里加几条鱼?什么口味?腥味很重的?不愧是猫……还要再来一瓶啤酒?不好意思,没有酒,我和我妈都不喝酒,家里倒是有一只空酒瓶,要不我把奶茶装在瓶子里?你善意地欺骗自己一下,它就是酒了。你看起来有些面熟,不会和加菲猫是亲戚吧?”

时雨对面前的灰猫如是说,猫在心里回答她,她也能听到。此时灰猫趴在书桌上摊开的漫画杂志上,懒洋洋地看着书中的内容。它可能认识字,很多猫都有这种本领,只是不屑于向人类展示,众所周知,猫儿们高傲又冷漠。

罗斯贝坦打着哈欠缓缓走过来,平均五秒钟前进一小步,姿势和眼神都像国王。它是一只黑猫,很以自己的外表为荣,也不看灰猫一眼,敏捷地跳上窗台,开始另一场无休止的睡眠。“你叫什么名字?”时雨又问灰猫。“多多梅。”“那么,多多梅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多多梅先生,我喜欢这个称呼,嘻嘻。其实没什么大事,我一直想喝奶茶,也想和能理解我想法的人类交流。”多多梅几乎把头塞进奶茶杯子里,“可惜奶茶的味道不怎么样,是不是买了最便宜的?下次请买最好的奶茶招待我。”“还有下次?”“当然,今后我会经常来找你聊天,这是你的荣幸。”“那我得一直伺候着你?”时雨抱怨起来。

多多梅得意地点点头,时雨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概二十分钟前,这只自称多多梅的灰猫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像摊煎饼一样把自己摊在漫画书上,说道:“传信人小女孩,可不可以帮我买一杯奶茶?”虽然万般不情愿,但因为工作需要,时雨只好放下作业买回奶茶,可多多梅甚至都没对她说声“谢谢”。一般来说,主动找时雨的猫,都有大大小小的烦心事,不可能光是聊天喝奶茶,于是时雨问多多梅:“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我是传信人,能把你的想法传达给你的主人。”

多多梅想了想,回答道:“告诉你一点点也没关系,首先我得问问,我需要付给你多少钱?”“一杯奶茶算不了什么,我不缺零花钱。而我作为传信人这份工作,有不错的工资,不需要你给钱。”“那怎么行,我不喜欢欠人情,会想办法付给你报酬,十条鱼怎么样?我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吧。虽然外表气宇轩昂,但猫爷我已经活了十四年,在猫界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啦。我主人一直对我非常好,但是,最近主人买回一只叫阿芒的小猫,是只黄色斑点猫,长得还算可爱,那个小不点儿,完全夺走了属于我的宠爱,想想就气!主人觉得我太老啦,说不定会孤单,所以替我找了个玩伴,还有啊,他也担心我很快就会死掉,阿芒其实是我的替代品,时刻盯着我,我一死,它就会夺走属于我的一切。瞧,我已经属于待处理的物品范围内啦,我能不苦恼吗?唉,以前啊,我还一直以为,在那个家里,我也是不可替代的呢。”

多多梅叹了口气,又舔了舔奶茶。“你想太多了,应该真的只是玩伴呀,谁不想有朋友做伴呢?你主人多替你着想。”“打住,不要再说了!”多多梅叫嚷道,“虽然你能明白我的想法,但你毕竟是人类,无法明白我的感受,多说也无益。但很高兴你能听我抱怨,下次再见。”多多梅跳下窗户,几根猫毛飘过来,落在漫画杂志上。

无法理解猫的感觉,哈,时雨也不是第一次听猫这样说。但是,谁说一定要理解猫呀,都是因为三年前那场车祸,九岁的时雨昏迷了几个月,做了一场长长的梦,醒来之后,就有了这样的能力。全世界的猫都闭着嘴巴,突然你都能了解到它们的心声,这明明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奇怪情节呀。时雨花了不少时间才适应这种状况,又因为天生很喜欢猫,慢慢地也觉得有这种能力也不错,不知不觉就成了猫界名人。大概半年前,时雨正忙着准备小学毕业考试,罗斯贝坦找上门来,对时雨说:“我被主人赶出来了。”“简单,我和你的主人谈谈,让你回家去。”时雨说。“不用。他想让你成为我的新主人,成为传信人。”

罗斯贝坦的前主人就是时雨的老板,他只出现在罗斯贝坦的话里,非常神秘。这位素未谋面的神秘老板让罗斯贝坦到时雨身边帮忙,希望她能作为沟通猫与人类关系的桥梁,每个月还会付给她一笔可观的工资。有零花钱可以赚,再好不过了,时雨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从那以后,时雨每天都得接待几只心情糟糕的猫,听它们诉苦,想办法帮它们。

大多数猫都像被宠坏的公主王子,任性妄为,常常向时雨提出无理的要求。有时候,时雨正在上课,某只猫会跳上窗台对她说:“传信人小姐,我现在很烦恼,请你出来一下,我想和你谈谈,不要耽搁,马上、立刻。”如果她拒绝,它们要么在窗台上喵喵大叫,要么就直接跳到她的桌子上打滚。

这些猫也非常喜欢时雨,喜欢黏着她。初一开学第一天最夸张,那些猫可能感觉到时雨有些紧张,一定要陪在她身边,导致她的座位旁边围绕着十几只猫,怎么也赶不走。于是,一向低调的时雨当天就成了学校里的名人,被封为“猫女王”。

不过,时雨觉得自己是猫女仆,整天对猫低声下气,谁让她是一位非常可靠又没脾气的“知心大姐”呢?

多多梅离开后不久,时雨正在厨房里做饭,又有一只宠物猫上门。那是一只黄色小猫,圆滚滚的,非常可爱。时雨给它倒了一碟牛奶,小猫咪非常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小心翼翼地舔了舔牛奶,开始向时雨倾诉它的烦恼。

这只小猫名叫阿芒,它不知道怎样才能得到前辈的喜爱。“我问过好多朋友,它们也想不到好办法,不过它们说你很聪明,什么都办得到,所以我就来了,请你一定要帮帮忙!”

阿芒的眼睛闪闪发亮,时雨高兴得有些轻飘飘的,说道:“你的前辈为什么不喜欢你?你得罪了它还是怎样?先把详细情况告诉我。”

阿芒顺势趴在窗台上,说道:“我也不清楚它为什么讨厌我。我来到新家已经半年了,很喜欢那儿,喜欢我的主人,也喜欢我的前辈,它看起来是一只很酷很优雅的猫。它活了很久很久,经历了很多事。我也反省过,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才招来它的讨厌,但我实在想不到。”“你的前辈是不是叫多多梅?”时雨问。

阿芒点点头,一脸疑惑地望着时雨,说道:“你怎么知道?”“它找我喝过奶茶,还向我抱怨过自己的后辈,也就是你,它前脚才离开,你就来了,还真是巧。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的。”时雨从沙发上拎起正在睡觉的罗斯贝坦,对阿芒说,“这只猫是猫际交往方面的专家,能解决你的烦恼。罗斯,快起床,开工了。”

罗斯贝坦醒来后,时雨便把阿芒的烦恼告诉它,两只猫便趴在沙发上畅谈起来。最了解猫的当然是猫,罗斯贝坦又很有一套,时雨也不担心。她回到厨房里继续做饭,炒了一道非常难吃的菜。这是时雨发明的新菜式,和往常的尝试一样,以失败告终。以前妈妈都会很赏脸地帮她消灭掉失败的作品,不过今天妈妈要加班,时雨只好皱着眉头把所有食物咽下去。

晚餐之后回到房间里,罗斯贝坦又趴在时雨的床上睡着了。她来到书桌前坐下,不着急开灯,这样就能看到窗外的景色。春天了,天气日渐暖和,空气质量越来越糟糕。时雨家楼下就是江面,到了这个时候,一般江上都会起雾,隔着雾看对岸的灯火,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今天雾很薄,能清楚地看到对岸低矮小巧的房屋,那似乎是石屋,墙壁有蓝色、橙色、绿色、棕色,显得五彩斑斓,连瓦片也五光十色。从窗户里透出来的光一律呈现为橘黄色,温暖得像刚出炉的包子。半眯着眼睛时,还能看到窗户里那些来来往往的小小人影。

不过她只是偶尔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一般是天气晴朗的夜晚。其余时候,她只能看到江对岸那如同盒子一般黑压压的高楼,还有那些像补丁似的灯光,这才是真实的对岸。罗斯贝坦说过,那些颜色丰富的建筑,应该是类似海市蜃楼的景象。时雨曾试着拿手机拍下对岸的五彩景象,可照片里出现的,还是对岸那些高楼本来的模样。

若这一切只是海市蜃楼,那真正的房屋又在哪儿呢?时雨常常这样想。她从来不相信罗斯贝坦的鬼话,因为江对岸的景象,只有她能看到。“江对岸的那些奇怪房子又出现啦,我总感觉不像是幻象。”

罗斯贝坦没有回答,时雨听到它的肚子里发出健康猫咪的咕噜咕噜声。这声音让她觉得安稳。“其实你知道对岸是怎么回事,对吧?”

时雨依然打量着江对岸的建筑,她从没近距离接触过那些屋子,却感到莫名的亲切。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人从床上掉下来,接着是呻吟声。时雨转过头,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个穿着灰扑扑的格子长裙的女孩趴在地板上,脚上是一双脏兮兮的靴子。

这个女孩是从哪儿来的?从天而降吗?天花板明明还完整无缺呀。

女孩爬起来,扭过头看着时雨。她脸上画着花哨的油彩,像从戏台上走下来的演员,着实把时雨吓了一跳。很快女孩伸手摸了摸脸,奇怪,她脸上的油彩浮了起来,变成了一张面具,像是猫的脸。接着,她摘下面具塞进怀里,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女孩看起来和时雨年纪相仿,个子更高挑。她打量着房间四周,对时雨说:“这是你的房间吧,不好意思,打扰了。”“你是谁呀?从哪儿来?瞬间移动吗?”时雨好奇地打量着她。“我想,可能是瞬间移动吧。”女孩朝时雨眨眨眼,笑眯眯地说道。

罗斯贝坦也醒了过来,跳到女孩面前,竖起尾巴龇牙咧嘴。女孩也看着罗斯贝坦,说道:“真漂亮的猫。”她伸手想摸罗斯贝坦,它尖叫着跳开了,对时雨说:“入侵者进门啦,你还不采取些措施赶走她吗?不然就害怕得大声尖叫,或者找警察求救啊!”

老实说,长成这种模样的入侵者,一点儿都不恐怖,怎么可能害怕。时雨问道:“快说说,你到底是谁?”女孩的目光转向时雨,却又不像正看着时雨的样子,两只眼睛似乎闪着光,叫道:“夜空,真正的夜空,有星星吗?”她冲到窗户旁,双手撑着窗台,整个人几乎快要从窗户里翻出去了。看到时雨惊讶的表情,她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对真正的夜空有一种执念。”罗斯贝坦来到时雨的脚边,说道:“是时候了。”“什么‘时候’?”时雨问。“一时解释不清楚。”罗斯贝坦的语气有些高深莫测。

女孩收起笑容,似乎并不满意自己看到的景象,抱怨道:“真糟糕,一颗星星也没有,连月亮也是朦朦胧胧的,你们这儿也有黑雾笼罩吗?真糟糕。好多灯光啊,好亮,好刺眼,很多人住在这儿吗?”

她转过脸来看着时雨。“最近空气质量不太好,再加上城市里本来人口密集,空气污染很严重。要是在乡下,比如我外婆家,晚上可以看到很多星星,还能看清楚月亮上的小斑点。”

时雨想到了月光下静谧的小院,轻盈的微风吹着小树,远处一片蛙声,那是夜晚最迷人的时候。“那些跑来跑去的盒子是什么?”女孩伸手指着离时雨家不远的桥面问。“汽车。”“它们长得可真奇怪,为什么没有翅膀?”“有翅膀就不叫汽车了。话说,你连汽车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时雨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从对岸来的吧?不是对岸的方盒子建筑,而是从那些彩色的房子里来的,对不对?”“那是鱼浮镇,房子五颜六色的,非常漂亮,是我的目的地,但我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你的房间里。奇怪,城外明明是树林,这儿又是哪儿呢?我到底怎么会来到这儿的呀?”女孩求救的目光转向时雨,“到底怎么回事?”“这是我想问你的啊。”

女孩摸着下巴,嘴里喃喃念叨着些什么,皱着眉头像在思考着什么,没过一会儿,她就甩甩头说:“想不明白,不管啦,逃也逃不掉。好困,你不介意我在你的床上睡一觉吧?”“当然介意!还有,你在逃什么?”“那我就不客气啦。”女孩扑向时雨的床,拉长声音叫道,“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太幸福啦。”

她的样子很像考拉,真是的,完全没听明白别人的话嘛。对于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女孩,时雨手足无措,只好任由她这样躺着。没过一会儿,那个女孩睁开眼,从床上翻身爬起来,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东西递给时雨,说道:“初次见面,谢谢收留,这是见面礼。”

那是一支钢笔,有着粗重的橙黄色笔杆,笔帽上有着刮痕,是时雨刚上小学时爸爸送给她的礼物,几个月前被她弄丢了。时雨问:“你怎么会有这支笔?”“去鱼浮镇的路上捡到的。”“太没诚意了,还不如不送呢!”罗斯贝坦叫嚷道。可惜女孩听不懂,也听不见,她陷入了沉沉的睡梦里。

时雨对罗斯贝坦说:“对岸的世界真的存在,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吧?”“知道,猫本来就比人类看得更细更远。”罗斯贝坦朝着房门走去,“我要出门一趟。”“去哪儿?”“我是一只独来独往的流浪猫,过往之人,请不要询问我的来历与归处,因为我是无根的野草。”罗斯贝坦的语气突然改变,投给时雨意味深长的一瞥,“等我回来,就把一切告诉你。”

时雨一个人趴在窗前,雾越变越浓,河对岸的五彩世界慢慢在视野中消失。她想到那女孩刚刚说过的话,她是冲着河对岸有着五颜六色房子的“鱼浮镇”去的,这么说来,那些果然不是幻觉。自己丢失的钢笔掉到了另一个世界里,陌生的神秘女孩则来到了这个世界,想想真是不可思议。时雨盯着女孩出现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心想,那个世界此时在何处,以怎样的方式运行?自己会不会在梦中飘去那个世界呢?

三年前那长达几个月的梦境,那梦里见到的陌生的世界,会不会就是床上这个女孩的来处呢?

时雨把房间让给女孩,去客房睡觉。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乘着一条小船,摇着桨顺着曲曲折折的河道前行,穿过狭窄的石洞,又穿过一片迷雾,展现在眼前的并不是《桃花源记》中的村落,而是重重叠叠的树,无论是树干还是树叶,都是耀眼的火红色。一条小径曲曲折折地延伸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正朝她走来。他穿着银灰色的长袍,在一片火红色中很夺目,几只猫跟在男人脚边。男人来到她面前,时雨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正对自己微笑。“时雨,是你吗?”他说,“我能感觉到是你。”

她的心里顿时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什么感情郁积在胸口,忍不住开口叫道:“爸爸。”

真的是爸爸吗?他走进了故事里的世界?

像是一脚踏进了深渊里,时雨惊醒过来。梦境还很清晰,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仿佛是许多年前那场梦的后续。

四年前,爸爸陆方就因病过世了,但与爸爸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仍然停留在时雨的脑海深处,每每想起,心里总会涌起一股暖意。

那时爸爸已经病得很重,有一天,他突然向时雨讲起《桃花源记》。时雨还在上小学,没有学过这篇课文,爸爸几乎把全文背了下来,遇到不好理解的句子就细细解释给时雨听。最后他说:“我以前一直非常向往那个地方,平常出门旅行,老是想找到类似的地点。所以啊,时雨,说不定爸爸不会死哦,只是找到了桃花源,然后在那儿继续生活。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

时雨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她翻了个身,泪珠滚落出来,沾湿了枕头。父亲曾说不要常常掉眼泪,却没来得及教时雨,怎样才能变得坚强。她想到江对岸的世界时,不禁想到了爸爸——此时此刻,爸爸是不是也在属于他的桃花源里快乐地生活着呢?第二章初见十八面

第二天早晨,那女孩还在呼呼大睡,依然戴着面具,突然打了个哆嗦,发出奇怪的声音,像在哭泣。时雨准备摇醒她,女孩又翻了个身继续睡,似乎又摆脱了噩梦,于是时雨只得抛下她去了学校。下午回家后,她受惊不小。

家里准是遭了贼:门口有一只沙发垫子,另一只垫子在窗台上,电视机上放着两个苹果,茶几上则堆满葡萄皮、橘子皮、瓜子壳和零食包装袋。冰箱门半敞开着,里面同样一片狼藉,所有食物都被谁动过,地板上还有很多饮料瓶。她顺着饮料瓶来到自己的房间,看到抱着一瓶果汁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孩,她穿着时雨的背心和短裤,面具盖在她的脸上。“你喝了这么多果汁吗?会喝坏肚子的!”

女孩翻了个身,说道:“没办法啊,我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东西呢。我在楼下买的,用你抽屉里花花绿绿的纸片,应该是你们这儿的钱币吧?钱好像不够,不过我跑得很快,老板没能赶上我。”

女孩坐起来拿掉面具,时雨大吃一惊:她看到的人竟然是自己。那女孩不仅穿着她的衣服,还留着她的发型,左脸颊相同的位置,长着和她脸上相同的痣。“你好像被我吓着了?”她把玩着面具,狡黠一笑,“不对,你是被自己吓着了,你对自己的外貌太没信心啦。”“你到底是谁?”“我就是你啊。”“少装蒜。”“你怎么能确定我不是你呢?”“我在这儿!”“说不定你只是我创造出来的一个幻影。”“就算我们俩有一个是幻影,那也一定是你!”“好啦,好啦。”

女孩笑起来,她的面庞慢慢改变着,没过一会儿就恢复成昨天的模样。时雨说:“这就对了,当你自己就好。”“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呢?”

她的脸蛋持续改变着,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竟然还出现了时雨爸爸和妈妈的脸庞,不过妈妈的脸看起来比较年轻。时雨也苦恼了,问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我也忘了。”“骗人!”时雨不由得靠近她,“你是怎么做到的?”“生下来就会,天赋吧。”“我问你,对岸的世界是怎样的?桃花源吗?”“桃花源?什么地方?种了很多桃花?桃花呀,粉粉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今天我想起来了,旅行途中,确实听人说起过什么另一个世界,想来就是这儿吧。我不太喜欢这儿,因为我好像一直在呼吸着毒气,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早死。至于我们那个世界,也就平平常常吧,要说是怎样的,有花有草,有树有河,有田园有房屋,没有叫‘汽车’的盒子。”“放心,不会中毒的,习惯了就好,像我一样。”时雨说,“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来的?”“昨天傍晚,我想去鱼浮镇,因为某种原因摔了一跤,哈,等我爬起来时,就看到了你。你昨天说到瞬间移动,我喜欢这个词。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陆时雨,你呢?”“因为我不记得自己本来的长相,也就忘了属于那张脸的名字。我的绰号是十八面,自己起的,瞧,我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不过不太擅长变成动物。有时候脸部比较僵硬,我就靠改变样子活动脸庞。”

女孩又开始变换模样了,时雨好奇地盯着她,兴奋地说:“没想到,我竟然正和异世界来客面对面交流,她还有超能力!啊,我也好想去你们的世界。在我的房间里摔一跤,不知道行不行。”“异世界?对我来说这里才是货真价实的异世界,我来的地方,大家都喜欢称它为‘梦幻大陆’。”女孩叹了口气,“我想我被困在这个世界了,我今天试过好多次,膝盖都肿了。恐怕我得暂时待在你家,同时寻找回去的路。”

时雨刚想向十八面打听更多关于梦幻大陆的事情,这时,衣柜里突然传来尖利的响声,像老鼠正在磨牙。十八面腾地从床上站起来,嚷嚷着“差点忘记了”,打开衣柜门。一只灰猫从里面跳出来,朝着十八面龇牙咧嘴,那是多多梅。“不好意思,小家伙,我想睡觉又怕你跑了,所以才会把你关起来。”“说得轻松,我把你关在衣柜里半个小时试试?我有幽闭恐惧症,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的主人是不会放过你的!小雨——”它的目光突然转向时雨,“帮我买一杯奶茶,我要压压惊。”“不好意思,多多梅先生,现在我没空。”“我是一只养尊处优的猫。”“还真是大言不惭。”“你在和这只猫交流吗?”十八面问。见时雨点头,她又道:“真好啊,能听懂猫的语言。”“能改变模样才让人羡慕。”“真想和你交换能力。”

十八面蹲下来,伸手想要抚摸多多梅的脑袋,被多多梅抬起爪子很不客气地挠了一下。她却没有恼,笑着缩回了手,轻声说道:“除了毛色不同,无论是脾气还是外表,都和阿当很像。”“阿当是你养的猫吗?”“不,它是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养的猫。可惜我不像你能够听懂猫说话,不知道它都对我说过些什么。你叫多多梅吧?”十八面温柔地望着那只猫,“你的毛发比阿当顺得多也亮得多,身上也很干净,你的主人一定很喜欢你吧。”“那倒是。”多多梅得意极了,接着又咬牙切齿,“不过我马上就要被舍弃啦。有一只新猫到来,那个家伙笨头笨脑,今天还把它餐盘里的鱼让给我。哈,现在就已经想夺走我在那个家的主导权,想把我当成客猫,然后再彻底排除出局。气死我了!”

这样看来,阿芒那讨好前辈的计划还没有什么进展。“你真的不准备帮我买奶茶吗?”多多梅又问。时雨摇摇头。“我看错你了。”多多梅狠狠瞪了时雨一眼,晃着尾巴从窗户离开了。

这时,房门打开一道缝,罗斯贝坦懒洋洋地走进来,说道:“时雨,赶快把客厅收拾一下,等会儿有客人来。那个家伙看到凌乱的房间会抓狂,到时候说不定会误伤到你。”“什么客人?”

没想到十八面哇哇叫起来,说道:“这只猫竟然会说话!”“对我来说,所有猫都会说话——”说着,时雨突然愣住了:刚刚,罗斯贝坦并不是把心声传达给她,而是确实开口对她说话了,怪不得有些奇怪。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有会说话的猫?等罗斯贝坦来到时雨面前,她问道:“你真的会说话?”“没错。”罗斯贝坦的嘴巴一张一合。

时雨一把将这只肥猫抱起来,说道:“再说两句给我听听。”“真是少见多怪,猫会说话有什么了不起?这和天会刮风下雨不是一样常见吗?”“你从来都没开口说过!”“没必要,担心万一把你吓死。况且我不开口你也能理解我的意思,何必自找麻烦?”“你果然和普通的猫不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雨把罗斯贝坦放在地板上。“真麻烦,等那个派我过来的人来了,他会向你解释的。”“那是谁?”十八面凑过头来问。

罗斯贝坦看了看时雨,又道:“今天晚上,大概八点钟他会来,快去收拾客厅吧。”

时雨看了看手表,现在正好六点钟,还有两个小时,真是漫长。她问道:“怎么突然就决定见我了呢?以前说什么也不来的。”

罗斯贝坦看着十八面,说道:“还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了?”十八面问。“你突然从那个世界跑过来,还偏偏出现在时雨的房间里,让人难以应付啊,所以我只好把这个情况报告给那个人。另外,时雨对河对岸的屋子越来越感兴趣,用海市蜃楼难以搪塞过去。等他来了,会把那个世界,还有时雨你想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你。”“那个叫梦幻大陆的世界真实存在着吗?”“可能是吧,也有不少人把它称为想象的世界,有时候这个世界的人做梦,偶尔会跑进那个世界里。当然,那个世界也以这样的方式看待这个世界。”“你的前主人叫什么名字?”“我没告诉过你吗?他叫白芜。”“他是个怎样的人呢?”“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但知道也没用,谁都没办法正确定义他,他特别善变,相当不可靠。啊,出了趟远门好累,我休息一下。”

罗斯贝坦趴在床上睡觉,时雨只好离开房间收拾起那凌乱的客厅。十八面也来帮忙,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她跑到窗边看了看,说道:“希望今天晚上能够看见星星和月亮。”“你好像很喜欢星星、月亮嘛。”时雨说。“因为我生活的地方,夜晚长年被黑雾笼罩,什么也看不到啊。为了能够看到正常的星空,我悄悄离开了那儿。星空很美,月光洒在身上时,感觉很轻柔很舒服。能够生活在皎洁月光下的人真幸福。”“你不怕你父母担心你吗?”

她叹了口气,目光黯淡下来。“他们过世了,我也没有其他亲人,就算走得再远,也不会有人牵挂我,不会有人找我。因为从来没被人挂念过,倒也不觉得有多难过。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很放不下家乡的人,他们也都没见过美丽的星空,我有责任让他们明白真正的夜晚是什么样子。所以啊,希望你的那位朋友,能够告诉我怎样回去。”“你好像遇到麻烦了?”罗斯贝坦突然说。

十八面低头不语。“我知道回到梦幻大陆的路,明天我带你去吧。”罗斯贝坦说。“那实在太好啰。”“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在逃什么?”时雨又问。

十八面似乎并不准备回答,只是打哈哈说,逃什么不重要,反正这是另外一个世界,应该没人能够轻易找到她。她还说,那些人见她突然消失,还以为她学会了魔法瞬间转移到其他地方,又开始满世界寻找她了呢。

手机铃声响了,来电的人是妈妈。她今天晚上又要加班,语气里满是抱歉,还保证会给时雨带消夜回家。自从母女俩相依为命后,无论是时雨还是妈妈,都非常珍惜眼下的日子。挂了电话后,时雨松了一口气:神秘老板到来时妈妈不在,这样她也不必花工夫解释。时雨继续打扫卫生,十八面则戴着猫脸面具,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不时发出咯咯的夸张笑声,一点儿也没有要继续帮忙的意思,事实上,她压根儿用不惯吸尘器,倒让时雨手忙脚乱地跟在她后面收拾了半天。

打扫完毕,时雨进了厨房拿出点心,然后烧开水准备泡茶。十八面突然来到厨房门口,揉着肚子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呀,肚子好饿。”“等一下我叫外卖吧,你吃比萨吗?”

时雨回过头去,冷不丁又看到了戴面具的十八面。时雨觉得这面具很漂亮,甚至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这就是她会害怕这面具的原因。十八面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还真是胆小,时雨。”她便摘下面具,此时的十八面又变成了时雨的样子,让时雨万分不自在,拜托她换一副样子。十八面爽快地答应了,变成了时雨母亲的外表。看着自己的母亲穿着自己的背心、短裤,真是滑稽,时雨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电水壶里的水开了,时雨正准备泡茶,敲门声响起。十八面嚷嚷着要去开门,一阵风一样飘出厨房,没过几秒又飘了回来,一副害怕的表情,不断地改变着自己的样子。时雨问:“怎么了?”“他们来了。时雨,你家有后门吗?好像没有,看来我只好跳窗户了。”

十八面慌忙跑进时雨的房间里,这让时雨也跟着紧张起来,此时敲门声还响个不停。她从猫眼望出去,看到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古怪男人,都板着脸,同样的长发同样一丝不苟地绑在脑后,同样的凶神恶煞。罗斯贝坦也被吵醒了,询问时雨发生了什么事情。时雨把它抱到猫眼前,罗斯贝坦往外望了一眼,说道:“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们要找十八面,我们最好把她交出去。”“我们不能落井下石,背叛朋友!”“不过是偶然掉进房间的陌生人,什么朋友不朋友的!不要惹麻烦上身!我早就感觉到十八面绝对是个大麻烦!”

时雨懒得和一向冷漠的罗斯贝坦争论,白了它一眼,跑进自己的房间里,看到了蹲在窗台上瑟瑟发抖的十八面,一把将她拉下来,责备道:“你真的疯了,这儿可是十八楼,你想粉身碎骨吗?”“下面是江,我想可能有一线生机,总之就算死掉也比被他们抓住好。”十八面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承认,我不敢。”她又拉下面具戴上,目光在时雨的房间里四下搜索,找到了羽毛球拍,取下它准备当武器。房门外传来轰响声,看样子大门被踹开了。时雨脑子也蒙了,长这么大,她还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好不容易才想到应该报警,可手机又留在了客厅里,没办法,她也抱起桌上的汉语词典,举过肩膀。罗斯贝坦无奈地说:“陆时雨,你的性格还是这么差,脑子还是这么笨呀,为什么老是把麻烦事揽到自己身上?”

脚步声来到了房间外,十八面突然又放下羽毛球拍,嘱咐了时雨两句,然后钻进衣柜里。黑衣人进来了,一点儿也不把这儿当成别人的家,四下打量。时雨既心慌又害怕,但还是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你们到底想怎样?我已经报警了,等会儿警察就会来抓你们。”黑衣人并没有回答她,时雨又故意转过头去打量着窗外,这才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他们来到窗前,看着滔滔江水。“她跳下去了吗?”一个黑衣人问。“没有。”时雨故意慌张地说。几个黑衣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说:“应该是跳下去了。”

时雨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上当了。不过这时,又有一个黑衣人转过头来看着她,然后,他的目光在屋子的各个角落移动,继续移动,最后定格在衣柜上,然后猛地吸了吸鼻子。

他闻到了吗?

黑衣人果然走向衣柜,一把打开柜门。只见十八面从里面猛地伸出手,推开黑衣人就往门口跑去,却被黑衣人一把拉住了。现在,十八面又变成了时雨的样子,突然,她笑嘻嘻地指着时雨,对黑衣人说:“你们都被骗了,我是这个家里的孩子,她才是你们要找的人,她变成了我的样子。”

时雨登时火冒三丈,叫道:“是她才对,她变成了我的模样,还想栽赃陷害。我的猫可以作证!”“没错,没错,”罗斯贝坦望着十八面,“快把这个丫头抓走吧,我们和她无关。”“很麻烦,气味混在一起分不清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黑衣人说,“把她们俩一起抓回去吧。”

那三个人朝时雨和十八面扑过来。时雨叫道:“你们工作能不能负责认真点儿?这种态度太敷衍了吧?”

他们三人没听时雨的话,场面变得混乱。时雨唯一注意到的,竟然是他们那随着走路的动作而飞起来的长袍的下摆。她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便被其中一个人狠狠抓住胳膊。他的手像铁钳子,一把将她拎起来。另外两个人抓住了十八面,她也在苦苦挣扎。罗斯贝坦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捷,正努力用爪子和尖牙还有虚张声势的叫声,攻击着抓住时雨的黑衣人。

这时,时雨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瞟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可能是面具,但也没机会看清。时雨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掰开那个人的铁爪子,只是白费功夫。罗斯贝坦跳开后退,突然又从房间的角落里冲过来,狠狠地咬住了黑衣人的手。他大叫一声松开时雨,一挥胳膊,罗斯贝坦被甩向墙壁,时雨则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手掌硌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好疼。

不仅手疼,屁股也疼,头更是晕晕的,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白色的灯光发散成五颜六色,黑衣人长袍的下摆像长蛇一样弯曲。很快,时雨的眼前一黑,等再次看清周围的一切时,房间、灯光和黑衣人都消失了,眼前是橘红色阳光下的草坪,点缀着斑斓的小小野花,一路向前延伸,和朦胧的远山融为一体。

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的开阔大道驶来,嗒嗒嗒——嗒嗒嗒。马车近了,时雨看到赶车的人是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大叔。大叔也看到了时雨,他拉住缰绳,“吁”了一声,马儿停下来,鼻子里发出不耐烦的哼哼声。

时雨起身朝他走去,她很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突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时雨定睛一看,原来是十八面的那副花花绿绿的面具。唉,她倒希望跟过来的是会说话的罗斯贝坦。失望归失望,时雨还是俯下身捡起面具,然后走到赶车大叔的面前。大叔有些惊讶地打量着她,皱着眉头问:“你从哪儿来?”

时雨这才发现,自己穿着背心和短裤,回到家里她总喜欢这样穿。另外,她的围裙都还没来得及解下来。时雨苦笑道:“我从家里来。”“小丫头,脑子不清醒吗?”赶车大叔笑了起来,“你住在哪儿?”“我家离这儿很远。”“逃难吗?”赶车大叔叹了口气,“天晚了,最近盗贼猖獗,你一个小女孩很不安全,我送你到镇上去吧。”

时雨顺着赶车大叔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不远处那片五颜六色的房屋,不由得眼前一亮,那就是她这些年经常在窗前看到的河对岸的建筑!这么说来,她像十八面那样,不小心从自己的房间里,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梦幻大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之情登时占据了时雨的心,她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只迫切地想去看看这儿到底有什么。这里是她憧憬已久的地方!

时雨坐上马车,朝着那个地方前进。兴奋劲过去之后,才感觉天气有些凉,她抱着胳膊缩成一团。大叔细心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从身后的油纸下掏出一个包裹,让时雨打开。

包裹里装着一件淡紫色的斗篷,赶车大叔说:“这是我为侄女买的,你先披在身上吧。”“谢谢。”

时雨披上斗篷,那个赶车大叔又问起她的来历。她决定暂时不把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讲出来,便顺着刚刚赶车大叔的猜测说,自己确实是逃难到了这儿。“从停云城逃出来的吧?”赶车人瞟了她一眼,道。“没错。”时雨支支吾吾地回答。

赶车大叔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女魔头实在是可恶,你能逃出来,真了不起。”时雨也叹了口气,装作很悲痛的样子低声附和。“那你肯定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吧?不如先待在我家里。你和我侄女年纪相仿,可以互相做个伴。”“非常感谢。”时雨说,“大叔,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我姓丰,你叫我丰三叔就成。”

这时,天边掠过一抹黑影,一只浑身漆黑、乌鸦模样的小鸟从时雨头顶上方的天空飞过。当马车融进镇上那温暖的光芒中时,乌鸦飞进群山树林之中。它的速度很快,一路不停,夜深时,来到山中的一间小木屋。它停在窗前,伸出尖细的鸟喙有规律地敲击窗棂。很快,一只指关节突出、瘦得触目惊心的手伸过来,乌鸦停在那惨白的掌心上。那只手收回去,可以看见一张老太婆的脸,堆叠着的皱纹就像沟壑,眼珠子里沉睡着可怕的黑暗。乌鸦诡异地摆着脑袋,老婆婆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不时点点头,最后她喃喃道:“怪不得,一直可以嗅到她的气息,却找不到她,原来跑去了另一个世界。”她拍了拍手掌,又有两只乌鸦从枝梢飞过来,扑闪着翅膀停在房顶上。“我们去找她。”

小屋外又传来奇怪的响声,咕噜噜,咕噜噜,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马上就能摆脱现在的一切了。”她突然皱起眉头捏住鼻子,冲“咕噜噜”声音传来的方向嚷嚷道,“你们离我远一点儿,至少二十米之外,听到没?实在是臭死啦!”

屋外的泥土地上,有两团烂泥在缓缓滚动着。

咕噜噜声远去了,她再次笑了,嘱咐两团烂泥留守在城中,然后收拾行李披上斗篷,离开木屋,身影很快消融在无边的夜色中。第三章面具争端

丰三叔和他的妻子香菇婶婶,在鱼浮镇经营一家杂货店,昨天碰到时雨的时候,丰三叔正好去邻镇进了货回家。杂货店位于镇中心的十字路口,站在二楼的窗户前,就能看到杂耍艺人的表演,还有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货摊,闻到对面酒楼里飘来的酒香菜香。时雨饱饱地睡了一觉,醒来后站在窗前张望了一会儿,看到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不由得想到了家,想到了罗斯贝坦,还有那几个神秘的黑衣人和突然从天而降的十八面,以及没能见上面的白芜。他们此刻正在做什么呢?

说起来十八面昨天真过分,但时雨还是希望她没被抓住。生活中的变化,总是突然到来,时雨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丰三叔的侄女丰淘,把自己的衣服拿给时雨穿上。时雨和这一家三口坐在一起,享用了一顿简单又愉快的早餐,便被丰淘拉出门逛街。丰淘听说时雨从停云来,非常同情她,一路上不停诅咒着那可怕的冰雪女王。“叔叔年轻时本来准备到停云做生意,那儿种了很多上好的密连。不过他出发前,那个女魔头谋杀了国王,篡夺了王位,让黑影笼罩了那儿,叔叔只得取消了计划。”“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不知道,那个女魔头是巫师,谁知道她用什么魔法召来了它?据说每天晚上,黑影就会笼罩全城,把人拖进可怕的梦里。那个地方现在几乎寸草不生,据说还栖居着很多可怕的黑暗生物。”

停云,说不定就是十八面的家乡吧,黑衣人也来自那儿吗?一想到十八面有着这样艰辛的过往,时雨心里对她的埋怨之情,一下子转为了同情。

从丰淘的口中,时雨渐渐知道了关于梦幻大陆的一些基本情况。梦幻大陆的东边和北边地势平坦,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王国,南边多沼泽,西边多海洋,因此,人口大多集中于东边和北边。在这些王国中,规模较大的要属东边的观风和北边的停云。

观风四季如春,景色宜人。统治者西舍女王体恤百姓,因此深受臣民的爱戴。据说,西舍女王是一位美貌绝伦、魔法高强的女巫,因擅长风系魔法,因此被称为“风之女巫”。不过,她的臣民和爱戴她的人更喜欢称呼她为“西舍女王”。

停云地势陡峭、气候寒冷,盛产一种梦幻大陆最受欢迎的香草——密连,因此,停云的都城停云城也被称为“密连之都”。如今停云国的统治者是冰雪女王,她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女巫。

说到风之女巫、冰雪女巫,就不得不提沼泽女巫。沼泽女巫常年待在梦幻大陆最南边的沼泽中,据说她魔法了得,却视财如命。

时雨和丰淘边闲聊边在鱼浮镇的街道上走着。鱼浮镇的房屋色彩斑斓,街道上铺设的石板也是五颜六色的,人们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戴着色彩鲜艳的假发。走在路上,只觉得满眼都是缤纷的颜色,让人应接不暇。听丰淘说,镇上的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单调的色彩。丰淘在一家时装店里帮时雨买了一条裙子。其实时雨不喜欢太过花哨的衣服,那条紫色的裙子可能是店里最朴素的商品,不过裙子的下摆还是有好多鹅黄色的花纹。时雨很喜欢这条裙子,催促着丰淘回去,她想换上新衣服。“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呢?”回店的途中,丰淘问。

时雨摇摇头说:“我还没想好,或许应该回去。”现在,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新衣服上。“不能回去!”丰淘焦急地跺着脚,死死抓着时雨的胳膊,“你会死的!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就待在我们店里吧,叔叔和婶婶都很喜欢你,我也想有个人做伴。”“谢谢。”时雨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不过我还是得离开这儿,来都来了,我也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她突然想到了那个梦,于是问道:“你知道一个生长着红色大树的地方吗?那儿还有很多猫。”

丰淘摇摇头,问道:“那儿有你认识的人吗?”

时雨点点头,喃喃道:“我父亲可能在那儿。”

两个女孩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走到杂货店门口。这时,一个高个子的灰衣男人径直走过来,时雨侧身准备让他时,那人直直撞过来,时雨重心不稳快要跌倒时,被灰衣男人一把拧住了胳膊。她叫了一声,因为骨头都快被拧断了,但男人并不松开手。时雨挣扎了几下,可男人的力气太大,时雨动弹不得,叫嚷道:“你怎么回事?我招惹你了吗?”“没错,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干什么啊,快放开!”

丰淘也试着想搭救时雨,但没什么作用,她急忙冲进杂货店里叫来丰三叔和香菇婶婶帮忙。这时,又有一瘦一胖两个灰衣男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挡在丰三叔一干人的面前。

抓住时雨的男人叫和光,三十七岁,人生中有三十年都在一个名叫叶添的男人家当差,最擅长的事情是捉拿逃跑的仆人,拷问行窃的侍女,拆散别人的家庭,践踏他人的尊严。人生的另外七年,也是最早的七年,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被酗酒的父亲和苦大仇深的母亲轮番毒打。半个多月以前,叶添府上接待了一个叫十八面的女孩,本来宾主一团和气,但十八面突然逃跑了,似乎还带走了主人叶添的某件心爱之物。和光奉叶添之命捉拿十八面,一路追赶来到了鱼浮镇附近,却失去了线索。不过,和光见识过十八面的换脸术,坚信她只是改变了样子蛰伏在这个镇上,这几天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功夫不负有心人,昨天下午,和光总算看到丰三叔驾着马车和一个陌生的女孩有说有笑地回来。直觉告诉他,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孩很可疑。于是,他一路跟着马车来到鱼浮镇,后来他看到女孩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样子很特别的面具,没错,就是她!他本来准备昨晚动手抓走她,但他的同伴阿星宿醉未醒,阿金又不知跑去哪家赌场消磨时间了,所以他只好等到现在才开始行动。“你们是什么人?想对她做什么?”丰三叔叫道,又恍然大悟,“你们是女魔头派来的爪牙吧?我和你们拼了!”

丰三叔举起拳头冲过来,被最强壮的阿星一掌掀翻在地。香菇婶婶慌忙扶起他,开始冲着阿星三人破口大骂。不过,这三个人显然都不擅长与人辩论,全都缄默不言,只是抓着时雨往外走。香菇婶婶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吩咐丰淘:“淘淘,快去找治安官,把这几个坏蛋绳之以法!”

和光冷笑一声,突然想到这家人似乎还不知道这女孩的真实身份。其实和光也不清楚十八面是谁,但既然是铁公鸡叶添想要捉拿的对象,那她绝对偷了叶府里非常贵重的东西。和光残酷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大家对人性失望,他回头对丰家人说:“你们确实应该找治安官,说不定还能查到这丫头的犯案记录呢。你们店里也有值钱的东西和钱吧,赶快检查一下比较好。她偷了我家主人很值钱的东西,我们不过是想把她带回去,让她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丰三叔和香菇婶婶面面相觑,看看和光,又看看时雨,一时竟不知该相信谁。

时雨赶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别听他们胡说!”丰淘也叫道:“没错,我才不信你们的鬼话!”然后,她撒腿朝着治安官办公室的方向跑远了。

和光要带着她离开,时雨只得说:“我的面具还在楼上,那面具也是证明我身份的东西,我得把它拿下来。”“面具在哪儿?”和光问。“就在床头的枕头边。”

和光让阿金进店拿面具,丰三叔不满他私闯民宅,但也没力量阻止。时雨对香菇婶婶说:“戴着这个面具的女孩可能真的偷了他们的东西,但那个人不是我,请您相信我。”

香菇婶婶的眼神有些迟疑,却没有说话。时雨有些失望,转念又想,不过相识一天,哪能轻易就被信任呢?“总之,谢谢您和丰三叔昨天晚上的招待。”时雨对香菇婶婶说完,又把目光转向和光,“那面具不是我的,你们真的弄错了。”“真的吗?那实在不好意思。”和光冷笑了一声,目光审视着时雨,“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信。”

穿着宝蓝色制服的治安官出现在街口,朝着他们走来。见状,和光和阿星赶紧拽着时雨离开,很快就甩掉了治安官,顺利出了鱼浮镇。没过多久,拿着面具的阿金也赶了上来与他们会合。和光拿出链子,分别拴在自己和时雨的手腕上,四人朝着草地那边的林子前进。

所有的麻烦都是十八面带来的。时雨有些后悔捡起了面具。一路上,和光旁敲侧击,问时雨拿走了叶家的什么东西。时雨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没拿,这面具的主人也不是我,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外表。”“还嘴硬吗?到了叶府,有很多有趣的刑罚等着你,到时候你会很快承认的。”和光咧嘴冷笑。时雨别过头,不再看他。

晚上,四人借宿在农户家里。和光给了男主人一个金币,他的两只眼睛便放光了,又得知时雨是小偷,一直不停向她翻白眼。和光得到男主人的房间,绑住时雨的链子还拴在他手腕上,那铁链还算长,时雨便睡在房门口,可恶的房主人甚至都不愿意给她一床被子。

时雨的身体蜷缩在一起,一遍遍诅咒着这几个可恶的男人,但一下午都在匆匆赶路,实在太疲劳,她很快就困了。不过地板又冷又硬,怎么睡也不舒服。她时睡时醒,迷迷糊糊中,看到那个叫阿金的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时雨睁开眼时,他已经来到她面前,伸出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手里是一块黑乎乎的馒头。他把馒头递给时雨,小声说道:“慢慢吃,不要让人发现了。”

阿金的目光很真诚,看起来像个好人,不对,是不那么坏的坏蛋。时雨本来打算好好奚落他一番,可开口说出来的竟然是“谢谢”。阿金有些笨拙地笑了,然后又悄悄离开。

黑面馒头硬邦邦的,又没水,难以下咽。时雨把它放下,捏了捏,感觉像一块石头。这时,一只花猫从餐厅的窗户跳进来,敏捷轻盈地落在地板上,瞪眼望着时雨。时雨听到那只花猫在心里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说道:“好像小狗哦。”“我都听到了,猫咪,你说我像小狗。”时雨说。反正睡不着,能和猫聊聊天也不错。

那只花猫果然很感兴趣,来到时雨面前问:“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时雨点点头。“了不起!我以前听朋友说起过,它的外婆似乎也遇到过这样的人,我还以为它在开玩笑。你怎么了?犯了什么罪吗?还是说,你是奴隶?”“那三个笨蛋把我错认成其他人,还冤枉我偷了某样值钱的东西,要把我抓回去。”时雨摸到了那块黑米面馒头,递给那只花猫,“你要吃东西吗?”

花猫非常嫌弃地摇摇头,说道:“这种东西拿来打狗还差不多,像我这样一只擅长偷美食的野猫,怎么可能吃它!”时雨顺势把馒头扔出去,打在花猫身上,笑着说:“打猫也很方便。”

身后的门打开了,时雨一仰头就能看到和光那皮笑肉不笑的脸,那只猫像见了鬼似的跑开了。“不许说话,我要睡觉!”

时雨白了他一眼,却也不敢反驳,等和光关上门之后,她喃喃道:“语气还真像我们的班长。啊,现在竟然有些想念班长大人了。”

时雨还想到了妈妈,现在她怎么样了呢?自从爸爸过世之后,时雨尽量不让妈妈为她操心。她仿佛看到了妈妈为她急得满头白发,哭得眼眶通红。

那只花猫又回来了,嘴里衔着油纸包裹的食物,扔进时雨怀里,那是一块烤肉。“这是送给你的。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你能听懂我的话,非常特别。”“你准备怎么救我?”时雨压低了声音。“等到明天吧。”

因为前一天晚上阿金的善意,第二天赶路时,只要和光不注意,时雨就时常和阿金搭话,向他打听十八面到底偷了什么东西。“你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了吗?”阿金小声说。“真的不是我,我不过是阴差阳错拿到这面具而已,而且我真的不会改变自己的模样。”时雨再一次强调道。

阿金笑了起来,说道:“你真会演戏,差点儿把我骗过去了。”“那我到底做过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下人。”

下午,他们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前,眼前都是丛生的杂草,只有一条小径,迤逦延伸进森林里。四人并没有沿着这条小径前行,而是在靠近溪边的杂草丛中穿行。时雨胳膊上被锋利的草叶划出好几道口子,她忍不住小声问阿金:“我们为什么不走小路?”“这林子里有许多喜欢恶作剧的小精灵,它们会让人迷路,沿着溪流走才不会迷失方向。”

溪水清澈见底,两岸葱茏的树木倒映在水中,令人仿佛置身仙境一般。时雨又想到《桃花源记》,说不定一直沿着这条小溪就能到达那个地方,不过她可不想自己是被绑过去的。“不行,我得想办法逃走。”

应该怎么做呢?这三个人远远比她强壮有力,要说服阿金帮自己吗?不可能,他不过是不想她受到虐待,但他也坚信时雨是小偷,而且他也不敢违抗和光的命令。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子也更深更密,偶尔能听见凄厉的鸟叫声。小溪两岸的密林黑漆漆的,像怪物们张开的大嘴巴。树梢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时雨循着声音,看到一双绿色的眼睛,那是一只长着黑白斑点的动物,像是昨天晚上偶遇的花猫。“你马上就能自由啦,要跑得快一点儿才行。不要看我,免得笨蛋们怀疑。现在,你就对那几个家伙说你想小便,或者其他什么理由,总之要和他们拉开距离,去他们看不到你的地方。”

时雨对花猫眨了眨眼睛,然后装作内急的样子对和光说:“我要小便。”

和光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那棵大树,又停下来,时雨便跑到那棵树后面。那只野猫不在,慢慢地,眼前冒出一只淡绿色半透明的小精灵,头顶着一缕五彩斑斓的头发。精灵伸出小手,上面放着一小瓶淡绿色液体。它打开瓶塞,滴了一滴药水在时雨手上的铁链的连接处,铁链子上冒出白色气泡,还发出轻微的气泡声。时雨生怕被那三个人听见,赶紧大声叫道:“和光先生,你就真的百分之百确定,我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的那位主人,到底准备怎么处置我?”小便的时候和男人说话,真是不害臊,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和光并没有回答。没关系,时雨活动了一下手腕,铁链终于断开了,她便把石块压在铁链上。精灵轻声说:“你快跑,我们会帮你迷惑那几个人。”时雨点点头,拔腿就跑,很快便听到身后传来和光和阿星的吼叫声,还有沉重的脚步声。时雨想象追赶着自己的是可怕的狼狗,跑,努力跑,拼命跑,才能活下来。“你给我站住!”“臭丫头,等我抓住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老大,怎么突然起雾了?”“前面那棵树动了。”“怎么突然面前就多出好几条路?”“糟啦,有一个可怕的僵尸正朝我们靠近,快跑!”

时雨转过头,看到那三个人正在原地打转。阿星双手胡乱挥舞着,似乎在驱赶着什么东西。同时,时雨还看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半透明的小精灵正飞来飞去,看来它们使用幻术迷惑了这几个人。时雨松了一口气,还是不敢放慢脚步,那只花猫很快也出现了,带着时雨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一人一猫来到湖边。湖心的树枝稀疏,可以看见空中那半圆的月亮。湖边长满柔软的青草,时雨躺在草坪上望着月亮,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又爬起来,捧着清凉的湖水喝了几口,登时觉得通体舒畅。时雨对花猫说:“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想,我们最好还是赶快离开这儿。”“等精灵们过来才行,你还没付报酬。”“什么报酬?”“当然是救你的报酬啊。”

精灵的声音传来,这次不像刚刚那样动听,很快它那半透明的身体就出现在野猫身边,说道:“我们从来不会免费提供帮助,即使你是我们朋友的朋友。”“即使是我想让他们帮忙,他们也让我付钱,他们很小气。”花猫说。“这也是应该的,但我身无分文哪。”“你不是有一副面具吗?”花猫说,“昨天晚上我看到了,你很宝贝那面具,它应该不普通吧。时雨,仔细想想吧,自由比面具更重要。”“可惜我不是这面具的主人,不能随意把它送人。”时雨说。

精灵那可爱的眼神变得可怕起来,幽幽道:“那你想耍赖?”“耍赖!”“耍赖!”“耍赖!”“耍赖!”“耍赖的人会下地狱哟。”

四周传来更多的说话声,一大群同样长相的精灵出现,用同样的眼神打量着时雨。一股寒意从后背涌起,精灵们比和光更加可怕。花猫在一旁劝说道:“你还是把面具拿出来吧。”“这只是普通的面具。”时雨把怀里的面具掏出一角,很快又塞回去,“但它是我朋友的,我必须还给她,不能给你们,不好意思。”“这才不是普通的面具。”一个精灵说,“我曾经见过它。”“快点儿交出来吧。”另一个精灵上前一步,伸出小小的手。

时雨赶紧护着面具,说道:“对不起,真的不行。先欠着行不行?我爸爸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我可以找他!如果你们不相信我,那就写一张欠条,怎么样?”“不行。”一个精灵摇着头,其他精灵也同时甩起脑袋来。“人类的话不可信。”“那各位,对不起啦。”

时雨猛地转身逃跑,精灵们并没有追来,但精灵的声音就在耳边:“你跑不出去的,这片森林是我们的地盘。”接着便是精灵们那瘆人的笑声。时雨喃喃道:“不对,不对,童话里的精灵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时雨跌跌撞撞往前跑,直到累得喘不过气,才停下来。四周一片黑暗,隐隐地,能够听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像从四面八方涌来似的。时雨只得继续跑,前方的那些树似乎也都活了过来,树枝在空中张牙舞爪,在她前方织成一堵墙。她转过身去,身后的树枝也化成一只只可怕的爪子想要抓住她。

时雨只好从旁边跑过去,没过一会儿,她就看到前方似乎有火光,心里不禁燃起了希望,突然,火光消失了,前方传来可怕的低吼声,空气也跟着震动起来,似乎有一只异常高大的黑色怪物正向自己靠近。恐惧、彷徨、无计可施,时雨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时雨明白,现在她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精灵们的恶作剧,幻觉而已,不过还是忍不住害怕。脑海中一片轰鸣,她不由得蜷缩起身子,就连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体僵直,恐惧得忘记了反抗,接着她感觉有人搂住了自己的肩膀。身后,一个温和沙哑的男人的声音响起:“没事,不要害怕。”那声音里似乎有抚慰人心的力量,时雨慢慢地不那么恐惧了,她转过头,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时雨看到了他那张有些沧桑却异常温柔的脸,像天使一样。第四章闪电和云朵“那些小精灵,平常只会恶作剧地迷惑人的视线,让人迷路,很少会这样大费周章地吓唬人,你一定是得罪它们了吧?”离开精灵森林之后,司徒诚温和地对时雨说。时雨把傍晚时分发生的事告诉了司徒诚。听完后,他笑着说:“它们诸般都好,就是贪图钱财,你肯定不知道吧。”“我也不是故意耍赖,我会想办法付报酬,只是这面具不能给。等我有钱了,我就会拿着报酬回去,而且我还没向那只花猫道谢。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怠慢的就是猫。”“这样想就行啦。”

时雨转过头看着司徒诚的眼睛,他目光深邃,像是装着整个世界的秘密,可惜,这双迷人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他手中一直提着灯,不过是希望别人不要撞到他。司徒诚是救下时雨的男人,大概四十岁,任何时候嘴角都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他和时雨的父亲陆方,在外貌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可不知为什么,看到他还是会让时雨想到父亲,所以,刚刚和他一起离开树林时,就算树枝变得再狰狞,时雨也不觉得害怕了。灯光静静地洒在眼前的地面上,司徒诚又道:“我们快到三只烟斗客栈了吧?前方有灯火吗?”“你等一下。”

时雨跑过道路的转弯处,看到对面那座山的半山腰处点着灯,那儿就是客栈。她和司徒诚很快来到小客栈前,门口悬挂的灯笼上,画着三只烟斗。时雨敲敲那摇摇欲坠的大门,不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打开门,此时已是夜半时分,他睡眼惺忪,不过看到时雨和司徒诚,他依然像见到多年旧友那样,笑着把两个人迎进去。

时雨在客栈的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之后便觉得浑身轻松。她来到大厅里,司徒诚和他面前的一大桌热气腾腾的食物,正静静等待着她。这儿的老板很和善,虽然过了半夜,依然为他们准备了晚餐。时雨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像样地吃过东西,她坐下来开始狼吞虎咽。司徒诚吃得很少,又吃得慢,他空洞的目光望向时雨,令时雨觉得司徒诚似乎能看见她。“你准备去什么地方呢?”时雨问。“回家,我的家在东北方。你有什么打算?”

时雨也觉得自己最好赶快回家,这个陌生的世界让她有些招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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