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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8-03 16:3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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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紫

出版社:朝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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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

殊途试读:

楔子

夜已深。

声光交织的雷霆闪电划过长空,将整个夜空切割得支离破碎,暴雨在瞬间倾盆而至,如银河倒泻,扯下万千条瀑布。

安宁静静地倚在窗边俯览万物,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同她无关。瘦弱的身躯包裹在宽大的白色睡衣之中,更加显得娇小可怜。

书桌上的笔记本显示屏闪着幽幽的蓝光,光标持续停留在一处,她慢慢走回桌前,轻点鼠标,一封未读邮件带着其独特的标志显现。看还是不看,一贯做事沉着果断的她,在此刻竟然犹豫了。

安宁长吁一口气,灌下一杯冰水,心绪却越发得不安。手指微颤,控制不住的心跳,手中的鼠标有如千斤般重。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

瞳孔在骤然间放大,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安宁,我们分手吧。”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他从不连名带姓地唤她,现在,他叫她安宁。

安宁颓然倒入了沙发中,身体蜷缩起来,头深深埋进腿间,长发披散开,垂在地上像是一幅绝美的丝绸。

相恋多年,换来如斯结局,虽早有预感,没料想会来得这样快。

无语凝噎。瘦削的双肩因抽啜而颤动不止。

哭累了,嗓子也喊哑了,安宁这才停止哭泣,从沙发的另一头摸出手机,敲下几行字,输入烂熟于心的十一位号码。

短信发送成功。

十二点。

凌晨一点。

两点。

她始终等不到她要等的人。

绝望,落寞,席卷而来。好不容易构建的信心桥梁彻底坍塌。

任泪水肆意挥洒,安宁蓦地站起,冲进厨房取过一柄水果刀。当初同关信玩笑之余戏言若有朝一日两人分道扬镳,这把刀子便是她最后的归宿。安宁凄楚一笑,谁能料想会一语成谶。

锋利的水果刀划上纤细的手腕,彻骨的冰凉带来莫名的快感。

安宁笑了,眸中射出骇人的光芒,她看着鲜血一滴滴淌落,心中悲凉和恨意并存。

关信,你可知我心上的痛更甚身上百倍。

关信,我要让你后悔终生。

她手上用力,又是一刀割下,猩红的鲜血滴落在纯白色的地毯上,染出了深重的痕迹。

夜更深了。

第1章 地球是圆的

H市火车站。

人声鼎沸,鱼龙混杂一如往常。

刘慧守在西南出口处不停地低头看表,原本该是一点整到达的列车,到现在都没个影。她烦躁地跺着脚,想想这里是公共场所,怎么也要保持淑女形象,又挺直腰板,有模有样地站好。

她眼尖的瞥见一抹白色人影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正跌跌撞撞地往自己这边缓慢挪动,扯直了嗓子大声叫唤:“小安子,这里,这里。”一边呼喊一边挥舞双手,早把什么形象抛到了九霄云外。

安宁身着乳白色小洋装,恰到好处地展露曲线,提着不多的行李,在一群灰头土脸的旅客中,尤为引人注目。

她仍在东张西望,刘慧大大咧咧地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还在看什么呢?”

安宁被吓了一跳,揉了揉胸口,没好气地说:“差点被你吓死。”“又没做坏事,怕什么呢。”刘慧漫不经心地说,主动接过行李,掂了掂分量,“看看不大的箱子,提着还怪沉的。”“那当然,这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安宁扭了扭脖子,舒展了下双臂,毫无预警地露出左手上狰狞的疤痕。

刘慧吞了口唾沫,指指伤疤,小心翼翼地问:“还疼吗?你没事了吧?”

安宁摇摇头,嘴角微牵,“早就不疼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要是再让我做一次,我还真下不了手。”她自嘲地笑笑,“从死亡线上被硬拉回来,我就没有再死一次的勇气了。”

刘慧听她说得轻巧,眼角却在瞬间湿润,她搂住安宁的肩膀,“小安子,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以后咱们俩凑合着过。”

安宁扑哧笑出声,“得了吧你,我可不想被姚子安抽筋剥皮,落个死无全尸。”

姚子安是刘慧的未婚夫,早已定下名分,就差办喜事了。

刘慧不好意思地嘿嘿干笑两声,勾起安宁的胳膊,讨好的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安子是也。”

安宁斜睨她一眼,“喂,今晚我住哪里?”

刘慧讪讪地回答:“放心吧,不会让你住旅馆的。”“这还差不多,”安宁得意地笑,“我还没找到工作,可得省吃俭用着点。”

刘慧拖着安宁上了出租车,“师傅,麻烦你,宛平南路。”

============

一进门,刘慧丢下行李,就把自己扔进沙发,“累死我了。”“我坐了几小时火车还没嫌累,你瞎叫什么啊?”安宁冲着她翻白眼,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冰镇可乐,自己打开一罐,另一罐以优美的姿势抛给刘慧。

刘慧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甩了高跟鞋,先喝了一大口又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后才爬下沙发,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从电视机柜下翻出两双拖鞋。

安宁看着凌乱的客厅,穿过的脏衣裳到处都是,沙发底下还有两只颜色不一的袜子,吧台上全是灰尘,估计足有一个月没有擦拭过,她连连摇头,“你家姚子安怎么受得了你这副德行。”

刘慧一瞪眼,双手叉腰凶神恶煞地说:“他敢嫌弃我,我立马废了他。”

安宁吐吐舌头,自己看不下去,只得认命地替她收拾。谁让她们是死党呢。“小安子……”刘慧的话突然卡在嗓子眼里,因为安宁恶狠狠地举起拖把作势要往她身上砸。“你再叫声试试看。”

就因为姓了这个安姓,小安子这绰号被她叫了四年,要是私底下也就算了,最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语出惊人,这种回头率不要也罢。“不敢了,不敢了。”刘慧抱着脑袋做可怜样,其实在偷着乐,小安子,多好的太监名啊,她在心里又暗暗叫了几声。

安宁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但看她极度奸诈的笑脸,也能猜出一二。她毫不客气地在刘慧的臂膀上重重掐了一把,这次她痛苦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了。

收拾完毕,安宁喘了口气,捏捏酸疼的脖子,又把行李搬进卧室,这才安定下来。

卧室虽称不上整洁,比客厅实在是好太多。安宁累了一天,想收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恨恨地瞪着跟进来的刘慧,感觉自己就是送上门来做钟点工的。

刘慧屁颠屁颠地拥抱了安宁下,“小……安宁,你太伟大了,我爱死你了。”“一边去,”安宁有气无力地说。“晚上我请你吃顿好的,算是给你接风,也算是报答你帮我整理屋子,”她摇晃着安宁的手臂,撒娇,“好不好嘛?”

安宁弯下腰满地找东西,刘慧纳闷地问:“你干什么啊?”

安宁哆嗦了一下,“找我的鸡皮疙瘩呢。”

淮海路上蕉叶餐厅。

刘慧拍拍胸脯,“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儿个我请客。”

安宁翻翻菜单后一本正经地对着刘慧说:“把你包拿给我瞧瞧。”

刘慧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照做。安宁从她小巧的手提包里直接取出钱包,准备打开,刘慧急了,一把抢回来,“哎,你这干什么呢?”

安宁狡黠地笑笑,“我怕你钱没带够,到时还得我付账。”

刘慧不以为然的赏她个白眼,“我这一个月的薪水都在里面呢,你就少操心了。”“那好吧,”安宁耸耸肩,“咖喱皇炒蟹,炭烧猪颈肉,糯米鸡,榴莲飞饼……”“你吃得完吗你?”刘慧不客气地抄起菜单砸在安宁头上。

安宁撇撇嘴,慢条斯理地理顺被刘慧弄乱的头发,“你管我啊,吃不完打包回去做夜宵。”

刘慧不情不愿地招来侍者把安宁刚才说的几道菜又报了一遍,嘴中嘟囔着:“看不吃撑你。”

安宁不理会,轻啜一口茶,左顾右盼,“哎,这儿环境还不赖。”

刘慧低着头心急火燎地算账,惹来安宁的几丝闷笑。

菜上得很快,刘慧这会儿早把待会要付账一件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她殷勤地招呼安宁,“吃啊。”

晚上七点,正是用餐高峰时段。

她们刚来的时候,尚有许多空位,不多久的功夫,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队。“幸好我们来得早,”刘慧笑得眼睛眯成缝,手下的筷子可没有放下过。

安宁觉着好笑,有时候也很羡慕她,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来不用考虑以后的生活,是不是活得简单的人才会过得相对快乐一些。

手机铃声响起。

安宁手忙脚乱地往外掏手机,“喂,”接起手机的同时发现铃音还在大作。

她诧异地回头,现在市面上的手机铃声千篇一律,所以她才选择了这个相对另类的铃音——《越狱》中,林肯公园那首经典曲子的前奏,经事实证明,重复系数确实很小,却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撞上。

安宁扭过头,首先看到的是一桌穿着打扮都奇奇怪怪的人。

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被剪了几个洞,有的地方还打上鲜艳的补丁。不论男女都打有耳洞,带着夸张的配饰,头上包有头巾或者头发染成金黄色甚至是银白色。

接电话的男子,背对着安宁,她看不清他的脸,从这个角度仅可以瞧见他硬朗的线条和坚毅的下巴。黑色T恤,一只手插在裤兜中,一桌子人中,也只有他看起来比较正常。

夏普920手机,和安宁手中握着的那款型号相同。只不过他用的是酷酷的黑色,安宁的是素雅的白色。

那名男子收线后,像是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他缓慢地转过身,不经意间对上一对如小兔般慧黠的眼。

安宁脸上骤然一红,慌忙收回视线。

只是匆匆一瞥,她仍能感受到对方似能洞察一切的锐利目光。

那双眼,狭长,深邃,笑起来眉眼弯弯,似乎无害,他坐下来后和同伴谈笑风生,但不知怎的,安宁就是觉得他和围坐在他身边的人格格不入,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喂,你在看什么?”刘慧用手使劲在安宁眼前晃了两下,她才回过神,拢了拢齐肩长发,随口说:“看帅哥呗。”

刘慧两眼发光,“帅哥,在哪里?”她边说边站起身,东瞅瞅西瞧瞧,夸张的神情让安宁又好气又好笑。她扯扯刘慧,“形象,你注意形象,别人都在看你呢。”刘慧不觉得什么,她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有什么,”刘慧大剌剌地说,“我看帅哥碍着谁了。”她冲着旁边正对着她微笑的一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一瞪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把那人吓得险些拿不稳手中的筷子。

安宁轻笑,刘慧就是这样一个性情中人,高兴和不开心都会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讨厌一个人或是喜欢一个人也从来不加掩饰,不扭捏造作,不矫情生事,和安宁敏感谨慎的性子全然不同,当初也不知她们是如何成为朋友,继而发展成为死党的。

============

夜半,安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向来认床,又很少离家,读大学时也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逐渐适应住校生涯。

身旁的刘慧怕是早和周公下了十来盘棋,均匀的呼吸,甜美的笑容,无不透露出她正做着好梦。

安宁怕吵醒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刘慧梦呓了几句,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安宁倒了杯水,慢慢走到露台上。

月色正浓,星星布满整个夜空,撩人又使人迷乱。安宁微微叹了口气,某个熟悉的场景在脑中一闪而过。

也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关信执起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许下厮守终身的承诺,现在不过过了半年多时间,却物是人非。

她的手下意识抚上丑陋又骇人的伤疤,苦笑,原来要忘记一个人是件多么难的事。不去想他,刻意把他埋藏在心底,并不代表可以视而不见。不管伪装得有多好,只有自己才知道其中的苦涩。

那些裸露在外的伤口,又怎比得上内心的煎熬和痛楚。

寂静的黑夜里,她点燃一支烟,不知从何时养成的习惯,或许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

烟雾缭绕中,她仿佛看到关信依旧绚烂的笑脸,伸出手,怎么都无法够到他,两行清泪默默流淌,安宁掐灭烟头,重新躺下,落寞寂寥又将陪伴她度过漫漫长夜。

============

淮海路顶级的商务楼前,一排排法国梧桐高大挺拔,树冠重重叠叠,枝繁叶茂。

身着浅蓝色职业装的安宁颓然从大厦中走出。这已经是近一个月来的第十次面试,每次人事部都是客客气气地让她回去等通知,往往等着等着就没了消息。

早知道工作这般难找,当初填报志愿时就应该死活往热门专业报,看看人家念对外贸易或是商务英语的,不是在外企当秘书就是在物流公司独当一面,自己拿着一张中文系的毕业文凭,怎么同她们竞争啊。

同专业的女生,有的报考公务员,有的索性考研,有的去中学做了名普通教师,刘慧则是进了家规模不大的私企,拿着一月两千来块的死工资,每天早出晚归,累死累活的,有时连周末都不得消停。

不过再怎么着,也比自己现在被人拒之千里之外的好啊。

安宁郁闷地拍着脑袋,流年不利,不是说情场失意,职场便会得意嘛,怎么这定律到了这儿就不灵验了呢。过些时日一定要找刘慧一起去玉佛寺烧炷香去去晦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起来连老天都不待见你。

这不,安宁刚回到住所,就被刘慧神秘兮兮地拖到露台,古古怪怪的神情,让人摸不着头脑。“小安子,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刘慧难得严肃的口气让安宁也正了正色。“有事快说,过期不候。”安宁懒懒地丢下挎包,恨不得立刻脱了这束缚人的正装窄裙,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倒向大床。

刘慧挠挠头皮,欲言又止。“喂,什么时候学会莫以然那一套了?懂得藏着掖着了?”莫以然是安宁和刘慧同宿舍的室友,说话一贯说一句留三句,常常把性急的刘慧搞得极为火大,她向来不耻莫以然的为人,当然,莫以然也从没给她好脸色过。

刘慧果然经不起激,她跳了起来,“竟然拿我和那女人比。”她咬牙切齿的,“你找死。”

安宁笑着躲开刘慧的咸猪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还请高抬贵手。”“这还差不多,”刘慧得意地拍手。

安宁碰了碰她胳膊,“到底什么事,快说吧。我一会还得上网发简历呢。”

刘慧迟疑片刻,动了动唇,“小安子,这事我还真不好开口。”

安宁简直被她打败了,从她进门快半小时了,刘慧还在那儿拖泥带水。“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再不说我可忙去了。”“别……”刘慧拽住安宁的胳膊,抿了抿唇,“姚子安住的地方市政动迁,暂时没处落脚,他想搬过来和我住,所以……”她话才说一半,安宁就已完全领悟,她点点头,“我明白。我明天就去租房,尽快搬出去。”

刘慧垂眸,“小安子……”

安宁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我也打扰你很久了。”

虽然安宁能够体谅,刘慧心里还是甚感愧疚,总觉得对她不住。她舔舔嘴唇,“小安子,要不这样……”

安宁打断她,“我不想你为难。”说罢,又笑眯眯的,“罚你陪我去找房子就好。”“这个自然,可是……”“不要再可是了,否则我就要反悔了哦。”安宁调皮地眨眨眼,她的好脾气让刘慧更是觉着过意不去。“西部花苑56号1208室,行行,我一小时左右到,嗯嗯,好的,谢谢。”安宁一手拿着话筒,用另一只手在便笺纸上迅速记录下地址,抬头看了眼沉迷于游戏中的刘慧,“喂,现在去看房,你帮我把把关。”“哦,现在啊,”刘慧恋恋不舍地关了电脑,伸了个懒腰。

西部花苑处在H市中心城区,交通便利,离刘慧的住所又不算太远,如果不堵车的话最多半小时的车程。

安宁最为满意的是小区的环境,走进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整片绿化带。一大片起伏的草坪,一排高大的乔木,绵延起伏的园林小径贯穿其间,中央是一巨大的水景喷泉,给人视觉上美的享受。

刘慧咋舌,“房租很贵吧。”

安宁摇摇头,竖起一根手指,“还是两室一厅,设施齐全。”“才1000?”刘慧难以置信。

安宁重重地点头,“要不然我怎么会心急火燎的拖着你来呢。”

56号并不难找,正对着人工湖。这是一栋小高层建筑,安宁要去的12楼已是最顶层。

坐电梯的时候,刘慧扯扯安宁的衣服,“小安子,我听说这里也算是白领公寓,一般租金都在2000以上,你找的这么便宜会不会有问题?”

安宁不以为然,“不会的,也许是我运气比较好。”

开门的是一个大约四十上下的中年妇女。她一见安宁和刘慧,警惕的问道:“来看房的?”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把她们拉进房里,又往外探了探头,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安宁和刘慧相视一笑,怎么搞得像是黑社会接头似的。

进了门,那妇人嗓门也亮了,“随便看,这么好的房型,这么低廉的租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安宁四下打量,屋内一尘不染,客厅里彩电、冰箱、微波炉等家用电器一应俱全,第一眼就挺中意的。

她试着推了推其中一间卧室门,门却是锁上的。她奇怪的转过头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房东太太撇撇嘴,“这屋堆放的是一些杂物,”她指了指同样朝南的另一间房,“我只出租那间。”

刘慧当下就不乐意的说:“哪有你这样的。”

房东翻了翻白眼,“要是两居室,又怎会是这个价钱。”“那你之前也没说清楚啊,”刘慧不服气地顶嘴。

那边,安宁已走进卧室,除了一张大床,一个简易的橱柜,和靠墙的写字台,再无累赘,清清爽爽很合她眼缘。露台光线充足,从这里还能俯瞰小区全貌,这怕是她最满意的地方了。“怎么样,很不错吧?”房东不知何时走到安宁身边,殷勤地询问。

无论这房子本身有多好,房东这么说总逃不了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安宁笑笑,装作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你这房子好是好,可是只出租一间,你刚才在电话里又没有说明……”“哎哟,那我给你打个折,900好了,我够爽快吧……”房东像是急于要把这房子租出去,连安宁都没料到她会自动减去100元租金。她当下拍板:“成交。”

房东叹了口气,“小姑娘,被你赚到了,要不是我等钱用,这房子挂在中介那,少说也得2000一个月啊。”

安宁眉开眼笑,“我们这就签合同,我下午可以搬进来了吧?”“付三押一哦,”房东从皮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合约。“没问题。”安宁有些迫不及待了。

从刘慧那取了行李,又去家乐福购买了生活必需品,换上崭新的床单、被套和枕巾后,安宁在写字台上摆上一束香水百合,望着焕然一新的小居室,她有些出神。

她和关信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以后,曾经窝在他怀里小声地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房子不大没关系,只要布置的温馨,就会有家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的家在何方?

晚饭是在小区附近的小肥羊解决的,平日里刘慧最喜欢那儿鲜嫩爽滑的肥羊肉,可这会儿却有些心不在焉,相对于安宁的轻松自在,她倒是显得心事重重。“小安子,那房子我总觉得有古怪,你还是不要租了。”刘慧想了想,没敢说得太过严重。

安宁笑笑,夹了筷羊肉,用漏勺放到沸腾的锅子里稍稍烫了下,拨到刘慧面前的小碟子中,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悠悠地说:“你就少操心了,赶紧让姚子安搬你那去,这些天让他天天挤员工宿舍,太委屈他了。”

刘慧盈盈一笑,“他皮糙肉厚的怕什么。”然后安心享用安宁为她细心烫熟的美味。

吃过晚餐,安宁没有让刘慧送她上楼,搬行李,大采购,收拾屋子她没少出力,她对自己家里也没这么上过心,也该让她早些回去歇息。

乘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安宁把旅行袋中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倒在床上,准备分门别类归好。

一个相架从最下面被翻了出来,淡紫色边框,角上有些微破损,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照片上的两人,男子高大英俊,女孩温婉可人,男孩的手始终霸道地揽住女孩的肩,眼中有浓浓的眷恋。

安宁微微湿了眼眶。本以为逃离了那满是回忆的地方就能遗忘过去,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管身在何处,自己总会随身带着同关信的合影,想忘又怎能忘得掉。

安宁长叹一口气,把相框塞进了抽屉的最底层。

============

入夜,失眠再度困扰安宁。

好不容易在刘慧家住习惯了,现在换了地方,又要开始重新熟悉。

门外依稀传来窸窸窣窣掏钥匙的声响,借着微弱的月光,安宁清楚地看到表盘上指针停在午夜2点,许是对门的房客夜班归来。

安宁翻了个身,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却听见那响声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哐当”一声,竟是自家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在静寂的黑夜显得尤为的刺耳。

安宁“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脑子里首先反映出的是刘慧的话:这房子有问题。

客厅里持续不断的声响逐渐转移到另一间平行的卧房,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咬着唇,握紧了拳头,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篇恐怖小说《走错房间》中的情节,如流水般涌入脑海中,背后起了一层薄汗,微风拂过,凉凉的。

她历来不信鬼神之说,但这部小说带给她的震撼以及现在所处的环境让她一直坚定的信念有所动摇。难道关上房门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显然不可能。安宁是个认死理的人,凡事认定眼见为实,她轻轻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见无动静,又壮着胆子把耳朵附到了旁边一间卧室门上。

正在这时,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猝不及防的撞入眼帘,安宁失控地大叫出声,在静夜中分外凄厉。

客厅的白炽灯在一分钟后亮起,安宁瞪大双目看着眼前的男子,使劲用手捂住嘴,才不至于再次失声尖叫。

男子斜靠门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安宁。“叫完了?”

安宁下意识地点点头,灯光下,男子的身影被拉长,她松了一口气。“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男子走上前一步,低沉的嗓音有不经意溢出的威仪。

安宁往后退了一大步,和男子保持开一段距离后才开口,“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深更半夜,你私闯民宅,是何道理?”

男子眉梢微挑,笑了笑,晃了下手中的钥匙,“我本就住在这里,敢问姑娘从哪里来?”

安宁毫不示弱的奔回房里,取了钥匙扔在桌上,“我也有钥匙,你做何解释?”

男子蹙起眉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偏过头问安宁:“不介意吧?”

他嘴角叼着烟,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安宁很不喜欢他这种看人的方式,在肚里暗暗骂了句“小流氓”,嘴上却不敢流露半分。

男子拿起两把钥匙一比照,脸色更为阴沉。他沉吟片刻,问:“租给你房子的是不是一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喜欢穿花衣裳,白裤子,戴着一幅硕大的耳环?”

四十岁左右是没错,可安宁没有留意女人的穿着打扮,如今被他一说,再仔细回忆,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男子见安宁没有出声,心里已明白了一二。他掐灭烟头,苦笑,“看来我们两个都被骗了。”“啊。”安宁怔愣着,不懂男子话中的含意。“那女人把房子同时租给我和你了,现在明白了吧?”男子没好气地回答。

安宁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租金如此便宜,果真是有古怪。她第一反应是,“我可是付了三个月的租金的……”

男子不耐烦地打断她,“我签了一年的合约。”

安宁立即乖乖闭上嘴。

男子摸出手机,噼里啪啦按下一串数字,安宁看到熟悉的夏普920手机,再看看怒气冲冲的男子,刚才事发突然没能看清楚,现在在亮堂的灯光下,骤然发现自己原来和他曾有过一面之缘。“该死的房东竟然不接电话。”男子低声咒骂了几句,安宁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只能等天亮再说了,”男子一拳捶在桌上,震得茶杯转了几圈才站稳。他披上外套,不看安宁一眼,“你早些回房休息吧,我出去凑合一晚上。”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安宁忽然觉得这人,也没刚才那么讨厌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坐在肯德基里,安宁一边啃着鸡腿汉堡,一边把昨晚的情形绘声绘色地描述给刘慧听。

刘慧夸张地捧着肚子,“如此说来,这个人还挺怜香惜玉的。”“切,我付了房租的,他有什么权利赶我走?”安宁直翻白眼。“那人家也有权利住那儿啊。”刘慧喝了一大口冰可乐,兴致勃勃地问:“那你们后来怎么解决这事的?”“房东不接电话,租金拿不回来,还能怎么解决,只能暂时凑合着住,一人一间卧房,厨房和卫生间共用,其他井水不犯河水,希望能相安无事。”安宁解决掉汉堡,又把手伸向了吮指原味鸡,“到三个月期满我再搬出去。”

刘慧不怀好意地笑了,“小安子,都说日久最容易生情了,到时你可不要舍不得哦。”

安宁飞铲起一脚,笑骂:“滚。”

苏旷。

安宁在日记本上初次写下这个名字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虽然外表有些流里流气,还算有人情味。”这是安宁对他的评价。

可没过多久,安宁对他本就不多的好感就消失殆尽了。

起因在于苏旷每晚归来的时间并不固定,但基本都要过了12点。安宁的睡眠质量本就不高,这样一来,好不容易睡着的她被吵醒后要再想入眠可就难上加难了。

他们的矛盾在安宁忍无可忍之下终于爆发。

苏旷通常是睡到中午才起床,这一日,安宁顾不上早就定下的面试,从早上9点一直等到12点,几乎有砸门的冲动,苏旷才套着一件式样简单的T恤,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的走出。

他径直往洗手间去,安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虽然盯着电视机,耳朵一直在留意卫生间内的动静。

洗漱完毕,苏旷又一声不吭的进了厨房,窸窸窣窣忙碌起来。

不久,从厨房传出阵阵香气。

安宁按捺不住好奇心,想去看个究竟,又觉得拉不下面子。

苏旷趿着拖鞋,吊儿郎当地端着一碗面条,靠在墙上,边吃边斜睨安宁,混合着荷包蛋和葱叶的香味不断飘进安宁的鼻尖,她咽下口水,装作不在意地把视线移向别处。“锅里还有,要吃自己盛,”苏旷把安宁的馋样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甩下一句话。

安宁不会做饭,平日是以叫外卖度日,有时回来晚了就只能靠泡方便面充饥,现在,正是饥肠辘辘之时,即便最寻常的面条也如同人间美味。她艰难地开口:“真的,可以吗?”

苏旷嗤笑一声,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狼吞虎咽地解决了一大碗后,用筷子敲击搪瓷碗的边缘,“再不吃就没了啊。”

话音刚落,安宁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厨房,苏旷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挂上一丝柔和的笑意。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碗面条下肚,安宁再无立场指责苏旷什么,偏苏旷还不知趣地问:“你像是有话要和我说?”

安宁咬着嘴唇,支吾嚅喏。

苏旷笑了笑,扔下碗筷,回房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他一走,安宁立刻就后悔了。也太没出息了,就为一碗面条失了气节,被刘慧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往后的几日,苏旷依旧我行我素。每次安宁下定决定心要和他理论的时候,好几次都要说出口了,苏旷总会变戏法似的用美食诱惑安宁,上次是虾肉馄饨,这次便是三鲜水饺,而安宁在美味面前总是节节败退,两人的谈判始终以安宁的放弃而告终。

一晃,安宁来到H市半年有余,搬到新居也快两个月,存款日渐减少,可工作还是没着落。再这样下去,迟早坐吃山空,安宁在刘慧的建议下,降低了要求,把目光转向中小型企业。

凭借她扎实的文字功底,很快被一台资企业聘为总经理秘书。工资不算高,除掉房租和日常开销后,大概连套稍带点品牌的服装都买不起。

安宁找到工作以后,和苏旷碰面的机会逐渐减少,再加上一天紧绷的神经,回到家,洗完澡倒头就睡,打雷都闹不醒她,骚扰她已久的失眠症状竟不治而愈了。所以,安宁对苏旷的怨念在渐渐淡忘。

本以为和苏旷的相处仍旧会不咸不淡地持续下去,但是世事难料,有些事情,很多时候,在不经意间就已发生了变化。

第2章 桃花未必是福

安宁所在的公司,大老板是美国人,亚太地区的总部设在台湾,任命的总经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台湾人。都说台湾人小气,这一点,安宁在上班头一日就深有体会。

首先,领取文具时要登记签名,由行政主管亲自把关,据说每半年才可以领一次,而且一定是用旧的才可以换到新的,如果旧的没用完,那还达不到换领的资格,具体表现在:圆珠笔要用到不剩一滴油墨,尺子是磨损到完全看不清标度,打印纸正面用过换反面,等等……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安宁本就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她习惯用钢笔写字,一支施耐德的钢笔从上中学时用到现在了,还没有丢弃的打算。

公司不提供茶叶和咖啡,如有需要,请自己携带,这是上班第一天人事部主管对安宁说的第一句话。公司的一次性纸杯是为客户准备的,所以,请自带茶杯,这是第二句话。还好,饮水机的水免费供应,否则安宁一定有撞墙的冲动。

公司为了节省开支,就连前台都没有,外线电话一律转到部门助理那,再由她过滤转接。忙的时候电话铃声分分秒秒不停,让助理小猪叫苦连天,抱怨不已。

小猪其实不姓朱,只怪她英文名字取的不好,“Judy”,有一次被一发音不准的四川籍客户读成“猪蹄”,小猪之名便由此得来。长久以往,她的真名反倒没人记住了。

小猪是个很活泼的姑娘,擅长调动气氛,只要总经理不在办公室,那就成了她的天下,从郭德纲的相声到冯小刚的贺岁剧,无不学得惟妙惟肖,有时还和销售Ivan合作一段,两个活宝配合默契,把所有同事都逗得开怀大笑,连一向以严肃著称的财务主管都忍不住跑过来凑趣。

工作氛围是轻松愉快的,唯一让安宁不安的是,需时时刻刻面对总经理异样的目光。

都说秘书是个危险的职业,特别是总经理秘书,几乎就是总经理的贴身跟班外加保姆女佣,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多于旁人,安宁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选择的衣服都是保守庄重的,裙子绝对过膝,领口不露出锁骨,可即便这样,她仍能感觉到总经理看向她的眼神炽烈且不加任何掩饰。

和刘慧说起这件事,她颇不以为然,“哎呀,你想多了,被人看看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会掉块肉。”

话是没错,可安宁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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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的担心绝非杞人忧天。

长宇集团的总经理曾家骏自第一眼看到她的那刻起就上了心。

安宁同刘慧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刘慧的美如同艳丽的牡丹,骄傲的绽放,举手投足勿加修饰,哪怕她再粗鲁,也是人群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而安宁,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她眉宇间流露的淡淡忧伤。

她并不合群,待人一视同仁的冰冷,经常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忙完所有的事后,便托着下巴发呆,隔着一扇玻璃门,曾家骏能将她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落日余晖的照耀下,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微卷的长发服帖地垂在肩头,时而嗔笑,时而落寂,有时像孩子般的天真,有时又是超乎年纪的成熟,或者这才是脱下层层伪装后真实的她。

曾家骏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有主动投怀送抱的,也有故作深沉欲擒故纵的,他向来是来者不拒,逢场作戏的尺度他拿捏得很好,而且,不吃窝边草是他的原则。

但现在,看来有破例的必要。

能让他感兴趣的女人可不多见。

曾家骏唇边掀起邪魅的笑,拨通内线:“安小姐,你进来下。”

安宁抱着文件,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心情忐忑。

她不迟钝,甚至在一些小事上尤为敏感,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曾家骏的心思呢。可她是个死心眼,一来,她还忘不了关信,二来,她对台湾人实在没好感,哪怕曾家骏英俊多金,年轻有为,能满足作为女人所有的梦想。

她深吸一口气,敲门。“请进。”安宁能想像得出此刻曾家骏嘴角上扬的好看笑容。

轻轻推门而入,“曾总您找我有事?”

曾家骏并不接口,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安宁依言,动作有些僵硬,稍显局促。

曾家骏看在眼里,却是不在意地抬眉一笑,平静的眼眸中似有复杂情绪浮动。

见曾家骏双目一瞬不瞬的紧盯着自己,安宁赶紧把手中文件递给他:“曾总,这是和富明公司的合约,需要您签字。”

曾家骏轻咳一声,接过文件的同时故意碰到安宁柔滑的手背,惊得她慌忙缩回手,差点打翻桌上的玻璃杯。

曾家骏却装得没事人似的认真看完文件,大笔一挥,签下龙飞凤舞的大名。“曾总,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安宁手忙脚乱地整理好文件,在老到的曾家骏面前,青涩的她总是手足无措。

安宁误以为他的沉默便是默许,迅速退到门边,刚想拧动门球,手臂已被拽住,“急什么,我还有事没交代。”回头便撞进曾家骏似笑非笑的幽黑眼眸。

安宁被抵在门上,退,退不得,进,又不能进,手,被钳制住,无法动弹,此时两人的距离仅一寸,曾家骏甚至能感觉到安宁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吐气如兰,中国文学博大高深,他现在可以体会到用词的精妙。

安宁并不是特别漂亮的女人,但轮廓分明,总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夺人魅力。温香软玉在怀,他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安宁此时双颊一片绯红,不敢抬头亦不敢出声。

良久,曾家骏视线略微下垂,落到安宁起伏的胸口,75B,他嘴角稍上翘,阅女无数,目测误差不会高过千分之一。

安宁感觉到他的目光,脸更红了。

曾家骏眼里渐渐浮起笑意,这女人那么容易脸红,和他以前见过的女人都不同,对她的兴致愈发高涨。

他放开安宁,却凑的更近,贴在她耳畔,“晚上我请你吃饭。”

一摆脱他的控制,安宁立刻退到安全的距离,脸上红晕褪去,下颚线条紧绷,又恢复到冷若冰霜的状态,“对不起,曾总,我晚上有事。”

曾家骏早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很快说:“是公事,你身为总经理秘书,有义务陪同总经理出入各种场合。”“下班后是我的私人时间,公司没有权利占用。”安宁寸步不让。

曾家骏懒懒靠着墙,一字一顿:“如果你对这份工作不再抱有企望,我不介意。”

安宁屈服了。“下班后我在停车场等你。”曾家骏平淡的语气,但容不得别人质疑。

为五斗米折腰是安宁最看不起的一类人,如今自己也沦落到这种地步,不禁感到深深的悲哀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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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七点。

安宁还在座位上磨蹭,一会打开文件再看一遍,一会儿又摸着鼠标,反复刷新邮件列表。

她就是在拖延时间,希望曾家骏等得不耐烦弃她而去。

六点下班的时候,她是看着他走出办公室的。她故意视而不见,慢吞吞地整理手提包,等曾家骏走进电梯间,她又重新坐下。

挨到七点半时,大楼的空调自动关闭,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安宁又冷又饿,实在忍受不住,抓起背包就下了楼。

大楼前并没有那熟悉的身影,安宁莫名松了口气。

刚走到候车站,身后有人摁响喇叭。安宁没有回头,那喇叭声不依不饶,越发高亢。

安宁本就烦躁,这噪音更是让她心头起了一把无名之火,她偏过头,咒骂的话却生生的卡在嗓子眼里,化作声声哀嚎。“上车。”曾家骏板着脸,没有多余的话。

安宁意识到他是在生她的气,但这能怪她吗,要不是他的霸道无理,她至于挨饿受冻吗?

但是这话显然没法和他沟通,她咬咬牙,打开车门,上了车。“系上保险带,”曾家骏冷冷丢过来一句话。

安宁看了他一眼,觉得在他盛怒之时还是乖乖闭嘴的好。

银灰色的宝马320飞速行驶在高架上,尽管车窗紧闭,仍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而此刻,车内的温度似乎比室外更低。

曾家骏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气身边这个女孩让他在寒风中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还是气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我让你下班后在停车场等我,为什么没有照我的意思去做?”他习惯于发号施令,对着安宁也是这般口气。

他终于忍不住了。对于这个问题,安宁倒是早就做好准备,她镇定地回答:“临走时发现文件出了点问题,我又重做了一遍。”她天真地想,这个理由够充分吧。“那你可以打个电话给我,”曾家骏的口气缓和了些。

难道说没有你的手机号,这明显不合理,摆明了是避开你,这话安宁绝对不敢讲。她张了张嘴,哑然。

看到安宁被堵得说不出话,曾家骏的心情忽然阴转多云。他低声笑出来,“我饿了,陪我去吃饭。”

被他提及,安宁这才感觉到腹中阵阵灼烧。她仍逞强地答:“我不饿。”“咕,”她的肚子却适时和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你的肚子比你本人诚实多了。”曾家骏心情大好,加大油门,车下高架后,调转车头,直往小路拐去。

金碧辉煌,是H市最出名的娱乐场所。

底层是舞场,二楼为歌厅,第三层是酒楼,至于更高的楼层,只开放给持有VIP卡的贵宾级客人。其高昂的消费,更是使得平民阶级望而却步。

晚8点,金碧辉煌内灯火通明。

客人并不多,一般11点过后,这里的夜生活才算刚刚开始。

各式豪华车陆续驶进停车场,像是要攀比谁更有钱,更有地位。

这一切,对于苏旷来说,早就见怪不怪。

从安宁和曾家骏进门起,苏旷就注意到她。

他掩在昏暗的楼道里,看着他们缓缓走上三楼,表情有些微的迷惑。

她,怎么会来这里?

安宁在他印象中,一直是乖巧文静的女子,她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阿苏,有什么发现?”黝黑皮肤,人高马大的男人拍拍苏旷的肩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他叫时伟,是金碧辉煌娱乐城的经理。

苏旷转过身,轻描淡写道:“好像看到了熟人。”“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时伟打着哈欠问,这几天又是天亮才回家,严重的睡眠不足。

苏旷眼中亦泛着血丝,“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时伟点点头,“我去休息会,你盯紧点,出了岔子,我和你都吃不了兜着走。”

苏旷淡淡回应,“你放心吧。”他又看了一眼三楼餐厅方向,想了想,唤来手下,低声叮嘱了几句。

曾家骏静静地望着她:“想吃点什么?”“我……我不知道。”安宁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考究的装潢,训练有素的侍者,应该是高档次的会所,从迈进门起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低头看看自己朴素的衣着,这里,不适合她。

曾家骏缓缓笑,嗓音温润,“这里的鲍鱼拼鹅掌是很有名的。”

安宁瞄了眼菜单,298元一位,咋舌。“还是不要了吧。”“鲍鱼拼鹅掌、菜苔炒腊肉、姜丝文蛤汤、土家吊烧鸡、客家小炒皇,先这样吧,”曾家骏不用看菜单,随口报了几样,看来是这儿的常客。“再拿一瓶红酒。”曾家骏兴致颇高,没见过大世面的女孩子比较容易搞定,这是他多年流连风月所获得的经验。

安宁吃得很少,这些看似精致的菜肴并不对她胃口,她甚至觉得还没有苏旷煮的面条好吃。“怎么,不合口味?”一整晚曾家骏的话不多,只是优雅地品着红酒,间或抬头欣赏下安宁的紧张和无措。“我吃饱了。”安宁索性推开面前的杯盏。“你吃太少了。”曾家骏把一块腊肉夹到她碗碟中,然后很自然的盖住她的手背,轻轻摩挲。

安宁全身一震,后背陡然僵直起来,如果不是顾及着这份工作,她肯定就拂袖而去了。

也许是她的退让让曾家骏看到了希望,他的动作更为放肆,他的手逐渐上移,慢慢抚摸安宁光洁的手臂。

安宁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换在平时,也许早就一个大耳刮子伺候了,但在社会上磨炼了这一阵子,她知道逞能解决不了问题,因此她强忍着心中不悦和胃里的不适,冷静的推开曾家骏,心平气和地说道:“曾总,您喝多了。”但是她不知,她越是这样,越是勾起男人征服的欲望。

在曾家骏眼中,女人太过顺从就没有味道,要是太淡漠又显矫情,像这样欲迎还拒刚刚好。他胸口有团火焰在燃烧,但他亦知道对待这样的女人不能太过心急,他从银灰色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面露得色,他为了今天下足了功夫和本钱,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对安宁,他势在必得。“送给你的,”他推到安宁面前。

安宁连打开的步骤都省了,直接还给曾家骏,“无功不受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不用了,我不要。我想,想要的人并不在少数。”安宁微笑着将了曾家骏一军。

曾家骏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他压住火气,自己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根细巧的铂金链子,拈在掌心,他倒是不信会有女人抗拒得了这玩意儿。

安宁选择视而不见。

曾家骏仍不死心,他站起身,绕到安宁身后,柔声说:“我帮你戴起来。”修长手指划过她柔顺的长发,有意无意地抚弄她的脖颈,热热的呼吸拂在她耳后。

安宁无法再忍受曾家骏的无理,她像是触电般腾的一下站起,还没来得及说话,不知从哪里冒出两名身穿黑衣身材魁梧的男子,极为恭敬的对着她说:“安小姐,有人找你麻烦吗?”边说边扳着手指,咯楞楞地作响。

安宁惊呆了。

受惊吓的又何止她一人,曾家骏直觉得头皮发麻,这两人的块头足足是他的两倍多,不要说两个,即便是一对一,也够他受的。他说话开始结巴,“安……安宁,你……你们认识?”

安宁还处在极度震惊中,半晌才回答:“不,我……不认得他们。”

曾家骏看她的表情不像是撒谎,而且仔细想来安宁也没有理由会识得他们,胆子又壮了几分。

在暗处观察的苏旷差点被安宁气得吐血,这个丫头,没有半点保护意识不说,现下又老实过头,苏旷苦笑,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唇边隐约含笑,身着剪裁合体的西服,深湛的双眸中荡漾着丝丝点点的温柔。“安宁,不介绍一下吗?”

安宁再度怔住。

曾家骏既是金碧辉煌的常客,同苏旷其实打过照面,但他向来目中无人,自然不会留意到他。

但他这么多年又岂是白混的,他见刚才那二人对苏旷毕恭毕敬的态度就已看出端倪。

曾家骏和苏旷的目光同时落在安宁身上,她只得硬着头皮:“这位是曾总,我的老板。”轮到介绍苏旷的身份时,她却犯了难。苏旷从没有和她说起过他私人的事情,就连他在这里工作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苏旷勾唇一笑,深深凝视着她,长臂一伸,挽住安宁的腰,“我叫苏旷,是安宁的男朋友。”

安宁被他亲密的姿势吓了一跳,但不知为何,同样是近距离接触,同样是亲近的动作,对苏旷,她却并没觉得反感。兴许是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解围吧,安宁做出解释。“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曾总您多担待着。安宁平日里还需您多教导呢。”苏旷继续鬼扯,面不改色。

曾家骏倏然变了脸色,话说到这份上,再留下来也毫无意义,他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拍了拍自个的脑门,“你瞧我这记性,公司里还有些文件要处理,放到明天恐怕来不及,我就先走了。”“您慢走。”苏旷嬉笑,脚踢着椅子,无半点正经。

在曾家骏快要走出门口时,苏旷突然抬高音量,“曾总,您还没有买单呢!!”

齐刷刷的一片目光聚焦在曾家骏身上,他这辈子恐怕都没这么难堪过。脸涨成猪肝色,额头略有青筋隐现,他气急败坏地掷出一张信用卡,恶狠狠的朝安宁所处的位置瞪了一眼,也不知他究竟是气恼苏旷还是安宁,或许两个都是。

安宁忍俊不禁。在公司几个月,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曾家骏憋屈的样子,从来都只有他给人脸色看,哪会像现在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扫。

她知道现在是出了这口恶气,但明天回到公司曾家骏铁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她耸耸肩,管它呢,想开了也就这么回事。

她吐了吐舌头,抑不住唇角的笑意。苏旷低头凝视住她,心头涌起莫名的激荡。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不经意的胶着在一起,苏旷蓦地调开目光,抬腕看了看表,漫不经心地说:“都10点多了,一起走吧。”

安宁拿了包,慢吞吞地跟着苏旷身后,忽然问了一句:“哎,你平时好像不到12点不回去的嘛?”

苏旷恨不得搬块砖头砸开她的脑袋,看看这女人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要不是怕她出了这道门又会遭到姓曾的纠缠,自己怎会趟这次浑水。

他咬牙切齿的,但对着安宁又不能发火。

一路上沉默,出了金碧辉煌,苏旷不知从哪里开来一部机车,一脚踩在地上,闲闲地抛给安宁安全帽,“我可买不起宝马、奔驰,上不上来,你自己决定。”

安宁有被他看轻的感觉,咬咬牙,跨出一只脚,先试探了下,再慢腾腾地靠上去,苏旷嗤笑一声,“坐惯了名车,我这老爷车伺候不了大小姐你。”

安宁被他激得也来了火,将安全帽丢还给他,背过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苏旷眸色闪动着,才一会儿功夫的犹豫,安宁已消失在拐角处。他发动机车追上,“喂,来这里的人都开有自备车,所以这里很难打到车的。”

安宁不语。“也没有公交站台。”苏旷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安宁还是保持沉默。“走回去的话起码要2小时。”苏旷急了,她的性子怎么比牛还犟。

安宁有些动容,脚步缓慢下来。“最重要的是你认得回去的路吗?”苏旷扯住安宁的衣袖,“我们本该往东去,你却一直朝西走,地球虽然是圆的,也没你这种走法的。”

安宁扑哧笑出声,脸颊上浮起了浅浅的酡红。伸出手,“拿来。”“什么?”苏旷傻傻地问。“安全帽啊。”

夜凉如水。

已是深秋,萧瑟寒风乍起,引得树上的枯叶簌簌地往下掉。

安宁小心翼翼地坐上机车,双手牢牢地攀住后座上的扶手,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苏旷狡黠地笑了笑,猛地踩下油门。机车如离弦之箭飞速前行。

安宁吓得哇哇大叫,她闭上眼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手早在不知不觉中钩住了苏旷的腰。

苏旷见目的达到,脸上笑容逐渐扩大。

这对安宁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从小到大,父母对她管教严厉,晚上不能超过9点回家,更不能在外过夜,如果有哪次回去晚了,也是由关信陪同,才不至于挨骂。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她上大学才有所改善,但这个时候她已经习惯于身边有关信的陪伴。

这个名字仅在记忆深处浅浅地掠过,她的心就整个绞在了一起。

相识十年,相恋四载,原来这份感情如此的脆弱,脆弱到她用生命来下赌注,还是换不来他回头。

那个时候是真的绝望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有什么比亲情更宝贵的,在医院急救的时候,只有父母守在手术室门口,她住院时,也是他们忙里忙外,怕她想不开,几乎一天24小时的守着她,开导她。关信,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从没有出现过。

狠狠地晃了晃脑袋,收敛心神,想要把那些伤心往事通通洒落在身后。

原本父母是不愿让她离开家乡的,是她坚持又再三保证绝不会再做傻事,何况这里有她最好的朋友刘慧,好说歹说,他们才放行。

若是被他们知道她和人异性合租,又如此亲密地同乘一骑,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从前,这些事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她悄悄睁开眼,身边景物飞快地往后倒退着,微带凉意的晚风打在她脸上,稍稍有些生疼。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胸腔似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却为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别样刺激。

车将要拐进小区时,安宁忽然道:“停一下。”

苏旷一个急刹车,单脚在地上蹭了几下车才完全停住,他摘掉安全帽,回过头诧异地问:“怎么了?”

安宁跳下车,理直气壮地说:“我认得回去的路了。”

这番话简直让苏旷哭笑不得。

安宁却没有往楼道里走,苏旷迟疑了会,也好奇地跟过去。

小区外,露天的大排档生意很好。

安宁从来没有吃过路边摊,但今天,她想尝试一下。

她东张西望,选了张相对干净的长凳坐下,桌上油腻腻的,安宁皱了皱眉,掏出纸巾默默擦拭。“姑娘,想吃什么?”掌勺的是个胖乎乎的大叔,身上的围裙也和这桌面一样油腻腻的,安宁并不觉得他脏,反而有种亲切的感觉。在这儿,可比刚才在那金碧辉煌要轻松自在多了。

她看了看其他客人的碗里,有的是面上飘着葱花的小馄饨,有的是炸的金黄酥脆的排骨年糕,更多的是分量十足的炒面,绿油油的青菜铺在上面,青黄搭配,让人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安宁吸了吸鼻子,“老板,来盘炒面。”她拿着一次性筷子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面露满足的微笑。

苏旷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刚才是没吃饱还是怎么的,298一份的鲍鱼拼鹅掌她碰都不碰,现在反倒对着一碗6块钱的炒面两眼发光,还真是个异类。

这样也好,起码对她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他拍拍安宁的肩膀,在她回过头时已在她对面坐下。“阿潘,我要……”苏旷差不多每晚回来都会光顾这儿,对这里是熟到不能再熟了。“老规矩是吧?马上就来。”老板笑眯眯地接口。

安宁斜睨他一眼,“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苏旷不答反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安宁一本正经地答:“我饿了啊。”

苏旷挑起半边眉,“我也是。”

安宁轻撇嘴角,不说话。

苏旷在桌下轻轻踢了踢她,“喂,你还在生气呢?”他指的是冒认她男朋友的事。

安宁摇头,今天要不是有他解围,自己又怎能轻易就脱身。如果不是苏旷及时出现,曾家骏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苏旷定定看着她,神色平静,“我不会道歉的。”

安宁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哼了一声,“我也不会向你道谢的。”

苏旷无所谓地耸肩,“扯平了。”

炒面一上来,安宁就狼吞虎咽地消灭掉大半,抹抹嘴,打着饱嗝,“嗯,味道不错,手艺和你有的一拼。”清脆的嗓音落在苏旷的耳中十分的受用。

苏旷要的是一瓶烧酒和一小碟花生,他给自己倒了半杯,呷了一口,瞬时一股暖流自喉头渗透心间,整个人暖和了许多。

安宁目光熠熠,盯着苏旷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

苏旷失笑,晃晃酒瓶,“怎么?你也想来点?”

安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以前没有做过的事,今天通通都想尝试一遍。她朝着酒瓶方向缓缓伸手,又蓦然缩回。

苏旷眼中已带了浓浓的笑意。“阿潘,再拿个杯子过来。”

以前喝过的顶多就是啤酒,而且浅尝即止,这样烈性的高度白酒,她还真是第一次品尝。有些辛辣和微微冲鼻,不过,比起啤酒的苦涩,她还是更加喜欢直接的感官上的冲击。

小半杯酒下肚,安宁如婴儿般透明的肤色染上了淡淡粉红。一瓶烧酒见底的时候,安宁有了醉意。

幸好她酒品不差,最多就是爱笑和话多,不像刘慧,喝醉酒后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缠着人不放,见谁都要亲嘴,别人闪躲她还不乐意的撒泼,安宁在受过几次惊吓以后也有了经验,只要刘慧喝酒,她必定是滴酒不沾,保持清醒冷静,然后抽空拨电话让姚子安把人领回去,接下去他们要搂要抱要亲要吻,她就管不着了。

苏旷望着安宁因微醺而娇媚迷惘的双眼,摇了摇头,不会喝酒还硬是要逞强,大半瓶的酒皆进她肚中,且喝得又快又急,不醉才怪。他拍拍安宁已是红透的脸蛋,“喂,你还能走吗?”“别吵我睡觉,”她挥了挥手,笑眯了眼,捏了捏苏旷的脸,又托起他下巴,邪邪的:“嘿嘿,帅哥,来,给姑娘我笑一个。”

苏旷额头上顿时起了三道黑线。

他付了钱,架起安宁就走,她还不依不饶的叫嚣,“你要带我去哪?老板,再来一瓶酒,嗝……”

苏旷彻底被她打败了。

一路上只听见她叽叽喳喳的,苏旷懒得理她,上楼时直接扛起她,进门就把她抛进沙发。

安宁的头磕到柔软的抱枕,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却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记忆还停留在和苏旷拼酒之时。

苏旷在厨房折腾了一阵子,端出一杯浓茶,见安宁醒转忙迎上去,“你把这喝了,否则明天起来头会疼的。”

那杯中的茶叶黑糊糊的,安宁看了半晌,不敢往嘴里送。

苏旷尴尬的搔搔头皮,“是陈年旧茶,这一时半会的找不到好茶叶,你将就点。”

安宁定睛看着他,慢慢喝下,眼底氤氲着雾气。

苏旷不动声色地看在眼中。方才递茶杯给她的时候,安宁手上触目惊心的疤痕,刺痛了他的眼。他是何等样人,自然一眼就能分辨此因何而来。

人,要在怎样的绝境下,才会鼓足勇气去伤害自己。

她的内心,远不及表面所表现的那般坚强。

苏旷幽深眼眸似极怜惜的停在她脸上,此时,安宁恰好抬头,堪堪迎上了他的视线。

他没有回避,黑瞳清亮。

她垂眸,眼波流转。

苏旷几乎在瞬间就生出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念头,只是,自己身处风口浪尖,有资格有能力保护她吗?

深夜,两人各怀心事。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失眠对安宁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对苏旷而言,却是生平头一遭。

今夜注定失眠的还不止他二人,楼前的行道树下,跟踪至此的曾家骏一脸阴郁的看着房间里最后一盏灯熄灭,丢下快燃到手指的烟头,用脚狠狠碾碎。

第3章 还是他

安宁又开始新一轮的求职生涯。

倒不是被辞退,而是她主动炒了曾家骏。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一切平静如常,安宁微微松了口气,以为曾家骏就此放过了她,谁料,到了第三日,办公室里传出了风言风语,有说她勾引老板未遂,花钱找了几个流氓想给老板个教训,结果偷鸡不着反蚀把米的,也有说她是被某港商在大陆包养的情妇,表面看去冰清玉洁,骨子里却是放荡不堪,更有甚者,一口咬定她是夜总会出台的小姐,一晚上的收入就能抵得上在长宇集团一个月的工资,形容得活灵活现,恍若亲眼所见,实在让她啼笑皆非。

安宁一开始并不在意,清者自清,她从不将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她有些不堪重负。

这一天,安宁肚子有些不舒服,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厕所,却也正因为这样,她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落进耳中。“哎,你说安秘书的事儿是真的吗?”陡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洗好手正欲离开的安宁又重新跑进隔间,掩上门。“我觉得不像真的,平时Ivan讲个黄色笑话,她的脸都会红上半天,人家比我们可纯情多了。”说话的是小猪。“谁知道呢,我也是听来的。”听声音,好像是财务部的Amy,安宁和她不熟,也不敢确定。“嘿,这事我知道。”是Rose,业务部另一名和小猪平级的助理。“快说,快说。”几个人都来了兴趣。

Rose故意卖关子,“这……背后说人是非,不太好吧。”“切,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心了,爽快点。”

经不起众人的盘问,Rose轻咳一声,“有一次我找安秘书,想请她拿文件给曾总签字,但是她不在座位上,这份文件客户又急需,所以我就想直接找总经理。你们也知道秘书处离总经理办公室仅一道门之隔,我刚想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也是我好奇,就悄悄凑上去,也就是这样,被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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