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奈
出版社：湖南少儿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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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豚会唱歌试读：
第一话 初见
【一】那个男孩拉小提琴的样子真帅！
苏恩静静地站在邻居家的窗户外面，仰着头朝里面看去，怀里抱着包装得十分精美的小熊饼干。“妈妈，他长得好漂亮。”
年轻的妈妈以为她是在和小男孩比谁更漂亮，亲切地抚摸着她的头，笑道：“在妈妈的眼中，小恩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走吧，我们去拜访一下他们。”“嗯。”“叮咚”一声，门立刻就开了。
苏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开门的阿姨，笑得格外灿烂：“阿姨好，我们是前几天才搬来的，住在你们家隔壁。”“啊，好可爱的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苏恩，阿姨可以叫我小恩。”苏恩的笑容总是具有特别的感染力，清脆童稚的说话声显得她格外可爱。“小恩，你在哪里上学？”
苏恩立刻眨了眨眼：“就在小区旁边的‘明日之星’小学。”“和我们家慕童是一个学校的呀，那以后就一起上学吧！”说完，美丽大方的阿姨冲着房间里面叫道，“小童，出来一下。”
小提琴的声音立即就停了下来，伴随着一阵轻而缓的脚步声，隔窗看见的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就站在了客厅里。
慕童看着苏恩，苏恩也看着慕童，彼此的眼中都有对方的身影。“你好，你叫小童吗？我是小恩。”苏恩笑道，递出了怀里的饼干，“这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吃，味道很好的哦！”
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即成为了永恒。
——你叫小童吗？我是小恩。【二】
盛夏的气息一点一滴地漫开在小区的休闲活动区。
小提琴细腻而温柔的声音从小男孩的手中滑出，响彻在苏恩的世界里，是如此美妙。“小童，你的小提琴拉得真好！”
听到苏恩对他的赞叹，小男孩漂亮而带着稚气的脸上微微有些得意，拉着小提琴的手渐渐用力：“那是当然，我4岁就开始练习小提琴了。”“啪，啪，啪。”
一连响起好几声鼓掌的声音，苏恩仰着头，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小童现在9岁，4岁开始练习小提琴，那就有5年的时间了啊！”
苏恩的语气里全然是一种不可思议。
小男孩感觉世界好像因为她的话而变得异常明亮起来。
一曲终了，小男孩的脸上笑容灿烂：“如果你喜欢，我以后就经常拉小提琴给你听。只要小恩喜欢，我就只拉给小恩听！”
像是关于一生的承诺。
它伴随着夏日轻拂过的风，伴随着那细微而急促的心跳，从那几根闪着银色光芒的琴弦里渗透出来。
是这样宁静、这样温柔的夏季。
——只要小恩喜欢。
明明简单，却如此深刻。
吃过晚饭后，慕童拉着苏恩一起坐在草坪上看星星。“小恩，你会在我家住几天？”“我妈妈过两天就会回来了！”苏恩扬着脸，天真地说着，脑海里想起昨天傍晚时分妈妈说的话——
苏恩站在卧室的门边看着正在整理衣物的妈妈，嘟着小嘴巴生气地说道：“妈妈要丢下我一个人去到哪里呢？”“小恩，爸爸工作的地方出了一点儿事情，妈妈去爸爸那里看看，就去两天。”“那，我怎么办？”语气里已经充满了委屈之意，苏恩秀丽稚气的脸上，在此刻看来，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兔子，莫名的悲伤将她的眼睛染成了淡红色。“妈妈不在的这几天，小恩就暂时寄住在小童家里好不好？”“小童家？”苏恩的双眼立即就亮了，“这几天我要住在小童家里吗？”“是的！”妈妈温柔地笑道，“不过，小恩要好好照顾小童，知道吗？”“为什么？”为什么是她照顾小童？“妈妈，小童明明就比我大，应该是他照顾我才对，年龄大的小孩要照顾年龄小的小孩！”
面对苏恩的质疑，妈妈笑而不语。
苏恩伸出手指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然后转过头对慕童说：“小童，你看，那里是海豚星座！”
慕童顺着苏恩指的方向看去，漫不经心地回道：“全是星星，哪里有海豚星座？”
苏恩有些不高兴了，指着夜空之中形成了一个菱形的四颗星星强调道：“你看啊，就在那里，像菱形一样的星座就是海豚星座！”
慕童再次看去，然后笑了：“原来那就是海豚星座啊！”“是啊，我在书上看到，关于海豚星座有一个很美丽的传说！”“什么传说？”说这话时，慕童已经将望着星空的目光收回来，认真地看着苏恩的脸。
苏恩抱着自己的膝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传说海神波塞冬想要娶海仙女安菲特里忒为妻，但是仙女不愿意。为了躲开这场婚礼，安菲特里忒逃到了阿特拉斯山脉。于是，海神波塞冬便派了很多手下去寻找她的下落。终于，有一只海豚发现了安菲特里忒，并且用歌声劝说安菲特里忒接受了海神波塞冬的求婚。最后，仙女为了答谢这只海豚，就让海豚成为了天上的海豚星座。”“啊！好感人啊！”慕童惊呼，“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说呢。”“嗯，是很感人啊！我现在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亲眼看到海豚！”苏恩笑道，“小童，你的梦想是什么呢？”“啊！”慕童又是一声惊呼，“我的梦想和你的差不多。”“差不多？”苏恩仰着小脑袋，一脸困惑的样子。
慕童转过头，看着夜空之中的海豚星座，说话声音格外地轻：“海豚的歌声。你刚才说，海豚的歌声可以说服仙女嫁给海神，那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亲耳听到海豚唱歌。”“那我们拉钩！”苏恩伸出自己的小指。
慕童又一次怔住了，不明白苏恩要做什么。“小童，我们拉钩，要一起去听海豚唱歌！”
慕童哼道：“谁要和你一起去听啊！”
可是，小手却已经伸了过去，钩住了苏恩的小指，笑容从嘴边漾开。【三】
如果从来都不曾听见，从来都不曾看见。
如果从来都不曾有过好奇心，从来都不曾半夜睡醒。
那么，苏恩就不会听见这样的话，令她这样铭记在心，在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忘记。
几乎有那么一刻，心跳骤然停止。
无法言说的痛楚溢满整个心房。
半夜醒来，苏恩口渴了，便轻手轻脚地跳下自己的小床，向客厅里走去。喝过水后，她正准备回到房间里，却不经意间看到爸爸妈妈的房间里灯还是亮的。
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爸爸妈妈的房间门口，然后站住，细细地听着从房间里面传出的声音——“邻居家那个叫慕童的孩子真是可怜啊！”妈妈轻声叹气。“怎么了？”是爸爸的声音。“你刚回来不知道。听那孩子的妈妈说，他一出生就患有心脏病，好像活不过18岁啊……”接着，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一出生就患有心脏病，还真是……”“小恩好像很喜欢那个孩子，和他关系很好……”“嗯，我回来的这几天也看出来了。”爸爸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小恩是个善良的孩子，如果知道这个，一定会很伤心的，所以你不要让她知道了。”
妈妈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话的声音。不久，爸爸妈妈房间里面的灯熄灭了，整个黑暗的房子里，只有苏恩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个叫慕童的孩子真是可怜……
——他一出生就患有心脏病……
——活不过18岁……
苏恩回到床上，在黑暗之中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数着。从9岁到18岁，仅仅只有9年而已，生命竟是这样短暂，短暂到只用手指便能数清。
这样的事情，小童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恩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到窗外的阳光直直地照进了房间，绚烂如斯，就像生命一般。
穿好校服，整理好自己的书包，带着妈妈亲手准备的料理，苏恩站在了慕童的家门口，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小童，小童，要上学了。”
不到三分钟，便能看到同样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慕童从家里走出来。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看见了苏恩，慕童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小恩，我们走吧。”“等一下。”苏恩迟疑着开口。
已经走出好几步的慕童回头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小恩？”
苏恩并不说话，只是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拉下他背上的书包，然后十分郑重地对他说道：“从今天开始，你的书包由我负责了。”“不要。”慕童伸出手准备抢过书包，但是苏恩却死死地把它抱在怀中，一刻也不放松，漂亮的小脸上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倔犟。
最终，慕童选择了妥协，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前走。
苏恩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含笑看着慕童的身影，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慕童的书包，加快脚步跟在他的后面。【四】
苏恩转到慕童的班上，并且要求与他成为同桌，这样更方便苏恩帮着慕童完成一系列他本需要做却不应该由他来做的事。
慕童是学校的纪检委员，每天要登记每个学生的出勤情况。
慕童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每次老师来之前，都要把学习资料一份一份地发到同学手中。
慕童是男生，又是学生干部，所以每次班上搬运重的东西，都需要他来做。
而现在，这一切事情，都是苏恩在做。
苏恩记录着每个学生的出勤情况。
苏恩把学习资料分发到每个同学的手中。
苏恩帮着慕童搬运重的东西。
苏恩做这些，仅仅是那样的一个原因。
每次慕童问她为什么，苏恩的回答都只有一个：“只因为你。”
只因为你，慕童。
午后。
教室里只剩下苏恩和慕童。
苏恩先帮慕童打开饭盒，然后才打开自己的。仿佛已经养成了习惯，苏恩会想都不想地帮慕童做任何事。“这个给你。”苏恩夹了一大块牛肉放到慕童的饭盒里，“吃这个吧。”
慕童笑着点头，吃下了苏恩夹给他的菜：“很好吃。”“那全部给你了！”说着，苏恩就把自己饭盒里的牛肉全都夹给了慕童，“都给你。”“为什么啊？”“因为，我不喜欢吃这个。”“噢，那我帮你吃好了。”慕童不再说话，低头吃着饭盒里面她夹给他的菜，满脸笑容。
正在这时，教室门口突然出现了好几个男生。“喂，你们吃得倒是很欢快啊！”“真是看不出来，纪检委员居然是一个喜欢在背后告状的人。”
苏恩一听，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立刻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喂，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刚刚被老师训话了。”“为什么平时的迟到名单上没有我们的名字，今天偏偏有？”“喂，慕童，你是不是故意的？”
三个男生每人说一句，等说完时，他们已经站到了苏恩和慕童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吃饭的两个人。“你最好给我们一个解释。”其中一个傲慢地说道。
迟到名单！
苏恩一下子愣住了。她每次帮慕童记录出勤情况时都特意没有记这几个人的迟到，但是今天却是慕童自己记录的，他一定是看到他们迟到就如实地记录了下来，所以导致这三个人被老师训斥了。
而现在，他们来找慕童兴师问罪。
是了，就是这样。“我只是记录真实的出勤情况而已。”慕童轻声地说了一句，继续低下头吃饭，连头也没抬。“是你们自己不早点儿到学校，现在来责怪慕童有什么用啊？”苏恩急了，气得瞪大了眼睛。“没用，就是可以帮我们的纪检委员长点儿记性。”话一说完，三个男生中个子最高的那个人突然地就抬起手推翻了苏恩和慕童的课桌，饭菜立刻就洒了一地。
不等慕童站起来，三个人便一齐将他推倒在地，拳头飞快地落在了慕童的身上。苏恩急得一下子跳到慕童的身边，用力地推着那几个男生。
一个小女生终究是没有力气推开他们，最后苏恩自己也倒在了地上。
男生们被苏恩惹怒了，抬起脚准备再次踢开她，这时，倒在一旁的慕童猛地跳了过来，整个抱住了苏恩，把她护在自己的怀里，而他却因为背后一个男生的大力一脚而昏倒在了地上。【五】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太过强烈了，慕童是皱着眉头醒来的，一睁开眼便看到苏恩坐在病床边看着他。一看见他醒来，苏恩小小的脸上立刻笑得灿烂如花。“小童，你终于醒了！”
慕童点头：“每天都是放学后过来的？”“嗯。”一连三天，苏恩都是放学之后来到这里看着慕童，直到傍晚才回家。“其实不用天天来啊。”慕童笑着说。
苏恩摇头，倔犟地看着他：“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应该天天来看你的。”“噢。”慕童恍然大悟，好像到现在才明白一样，“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已经不疼了，要不我们去一个地方吧？”“去哪里？”还没等苏恩反应过来，慕童就已经跳下了床，迅速地拉起她的手腕，向病房外面走去。
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
苏恩跟着慕童的脚步走着，发现慕童的脚步极快时，蓦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嘟着嘴说道：“走慢一点儿啦，我都快跟不上了。”
慕童轻轻地点头，脚步放慢。
苏恩回神间，就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了医院，来到了大街上。
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苏恩不解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慕童故作神秘地回答。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慕童拉着苏恩一起走进了一座很高很气派的楼里，然后一路走到了三楼。推开玻璃门之后，苏恩便看到了一排排的书柜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很多书。
慕童拉着她走了进去，一边看着书柜上的书一边和苏恩说话：“我爸爸在这所大学教书，这里是他们学校的图书馆。爸爸说，不管你想找什么资料，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嗯，小童，那你带我到这里来是要找什么呢？”
慕童收回目光，回头看着苏恩：“我想知道海豚为什么会唱歌！”“那我陪你一起找吧！”说完，苏恩就走到了另一边的书柜旁边，专心致志地开始寻找关于海豚的书。过了几分钟，苏恩的目光扫过一排关于心脏病的书，整个人霎时就怔住了。因为身高的原因，苏恩踮起脚才勉强能够拿到那几本书，而后，她坐在地上，认真地看了起来。
慕童一回头，发现了坐在地上看书的苏恩，只是抿了抿嘴唇，又继续找。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慕童再次抬起头来寻找苏恩时，发现苏恩并不在刚才的位置。再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图书馆里的安静让他的心慌了起来，连忙开始不停地寻找苏恩。
好像有女生哭泣的声音从一个角落里传来。
慕童的心骤然缩紧，借着明亮的灯光，循着哭声，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在哭的女生。
果真是苏恩。
慕童第一次看到苏恩哭，完全手足无措地坐在苏恩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轻轻地说道：“小恩，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吗？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苏恩只是摇头，不肯说话。“小恩，到底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啊！”慕童更加慌乱了。“没有人欺负我。”
是的，并没有人欺负她，只是她知道他的病情，却在书上找不到能完全治疗好他的心脏病的方法，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她想要慕童一辈子都陪在她身边。“那是因为什么？”
苏恩一边哭一边回答：“我没有帮你找到关于海豚为什么会唱歌的书……”“啊，哈，没关系的啊！”就因为这个她就坐在地上哭吗？“我也没有找到。”慕童笑嘻嘻地说道，“你看，图书馆里有好多书，它一定就藏在哪个角落里。只要我们认真地寻找，就一定可以找到。”
苏恩还在哭，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慕童的话。
慕童又继续说道：“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啊，我们不是拉过钩了吗？我们要一起去听海豚唱歌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实地研究了。”
苏恩仍然在哭，哭的声音甚至比刚才还大了几分。“为什么还哭啊？”作为一个9岁的小男孩，面对这么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8岁小女孩，他还真是束手无策呢。“我，我，害怕。”“害怕？害怕什么？”“害怕我们以后不能在一起，害怕以后我再也看不到小童了。”苏恩哭得更加伤心了，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地板上，润湿了一片。“为什么呀？”
苏恩抬头看着慕童，声音颤抖起来：“因为妈妈说，小童以后会有自己喜欢的人。那样的话，就不会再和我在一起玩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小童了。”“咚——”
慕童用手在苏恩的头上敲了一下，苏恩赶紧用手捂住了头，睁着一双泪眼委屈地看着他：“为什么打我？”“因为你笨。”“我哪里笨了？”苏恩一点儿也不服气。“你妈妈说的不一定就正确啊！你想啊，如果我以后没有喜欢的人呢？”慕童一本正经地说着，脸上有着他这个年龄的男生不应该有的郑重表情，好像他说的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苏恩眨着眼睛不再哭泣，似懂非懂地看着慕童。
眨眼之间，慕童伸出自己的小指，弯成一个小钩，笑道：“为了我们以后能一直在一起，苏恩你长大后就当我的女朋友好了，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真的吗？”“当然！”慕童自信地笑道。
苏恩不再犹豫，也伸出自己的小指，和慕童的小指紧紧地钩在了一起。
8岁的苏恩说：“小童，我们拉钩，要一起去听海豚唱歌！”
9岁的慕童说：“为了我们以后能一直在一起，苏恩你长大后就当我的女朋友好了，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那一年，年幼的我们一同约定着——
要一起去听海豚唱歌。
以后也要一直在一起。【六】
时光从眼前飞逝而过。
8年，32个季度，2922天，70128个小时，4207680分钟，252460800秒。
一转眼间，竟然已经是第8年了。
小男孩长成了17岁的少年。
小女孩变成了16岁的少女。
时间见证着他们最初的成长。【七】
她就像一颗星，在黑夜之中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慕童站在医院的大门前，抬头看着离他100米远的苏恩，这样想着。
然后，他一只手揣进了裤子的口袋之中，一只手提着行李，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
白色的蕾丝上衣，白色的百褶裙，白色的鞋子，白色的包，完全一副淑女的打扮。
黑色的长长直发，黑色的大眼睛，粉嫩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唇，漂亮得让人心悸。
无论她站在哪个地方，都会自动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这一点，慕童深信不疑。“走快一点儿不好吗？才多远啊！”虽然带着责怪，但脸上的微笑一分也没有少。
苏恩微微弯下腰，接过慕童手中的行李，另一只手已经挽在了他的手臂上。“你怎么不走过来一些呢？”“你！”苏恩被问得语塞，转过头不再看他，不知不觉中，眉头皱了起来。
慕童侧过头，正好看见她皱眉的神情，心微微一跳，转瞬又笑道：“你怎么会来的？不会又是我妈叫你来的吧？”“没有，阿姨没有叫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苏恩的声音格外轻，听起来就像是一阵温柔的风吹拂在慕童的耳边。“呵呵。”慕童轻轻地笑了，抽出被苏恩挽住的手臂，向前跳了两步，动作连续，毫不拖泥带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刚出院的样子。“喂，不要跳了啦！你身体刚好！”苏恩加快脚步走向他，重重地拉过慕童，“你这个人到底懂不懂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我真是搞不懂了，连走多了路都会累到不行的你，居然还这么逞强，你是不是想天天待在医院里啊？”
苏恩板着脸，语气里充满了怒意，看向慕童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喂，你的性格和你的外表怎么一点儿也不搭啊？”慕童又笑了，“这么凶，当心没人要你！”
苏恩一听，身体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提着慕童的行李转身就走。
慕童被她的表情和动作给逗笑了，走到她的面前，转过身正对着她，顺着她前进的脚步一点点儿地后退着：“小恩，我想学习滑板。”
苏恩的脚步立刻就停了下来。
感觉到了她的异常，慕童也停下脚步，看着她。
握紧手中的行李，苏恩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告诉我，这只是你的玩笑话。”“不是玩笑啊。”慕童笑了笑，转过身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
下一秒，苏恩就已经绕到了他的前面，抬头凝视着他：“不可以，你不可以学滑板。”“不，我要学。”“不可以。”“我不管，我就是要学。”“不可以。”“我就要。”“我不允许。”
气氛僵持了几分钟。
慕童不看她，绕过她又继续朝前走。
苏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鼻尖处立刻就泛起了一阵酸意，正准备转身时，慕童突然就跳到了她的面前，哈哈大笑道：“好了，生气了吗？我只是开玩笑的，小恩不答应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这样最好！”说完，苏恩不理会他，径自朝前走着。
慕童笑了笑，跟在她的身后。【八】
这样的她，究竟是从哪一年开始的呢？
9岁的时候。
每天清晨都会从他身边抢过书包，自己背在身上，帮他做着身为一个班干部应该做的事情，甚至在他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替他挨打。
10岁的时候。
在学校餐厅吃午饭时，总是借口把自己不喜欢吃却又十分有营养的菜都夹给他，而自己却只吃一点点儿就说饱了。
11岁的时候。
下着大雨的夜晚，和爸妈吵架离家出走，躲在了小区的假山后面，是她打着小伞和手电筒第一个发现了他，并把自己的伞给了他，自己却淋着大雨回家。
12岁的时候。
夏天到了，学校新开了游泳课程，男生和女生是分开上课的。她不顾老师的反对，坚持每一次上游泳课时都和他在一起，紧紧地看着他。
13岁的时候。
因为羡慕电视上那些篮球高手，他偷偷地买了一个篮球在小区的篮球场上玩。她一发现就怒气冲冲地抢走了篮球，再也没有还给他。
14岁的时候。
和同学们一起到游乐场去玩，他专挑那些刺激的玩，她每一次都找不同的理由说服他不要去玩，而且每一次都说得格外有道理，容不得他拒绝。
15岁的时候。
几乎每天晚上吃饭后都会跑到他家，拉着他围绕着小区里的小道，一圈一圈地走，一走就是一个小时，美其名曰:饭后散步有利于消化。
16岁的时候。
他得罪了高年级的同学，被人拉到巷子里打得浑身是伤，是她在黑夜之中找到了他，并骂得他一无是处，他看到的是她一脸的眼泪。
17岁的时候。
他出院时，她来接他。他说他想学习滑板，她一听马上就拒绝了，而他的倔犟在看到她眼里泪光闪烁的那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有时觉得好苦恼，但相处的每一年、每一天都刻在了记忆之中。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动作，每一句言语，都被收藏在了脑海之中。
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说——
好想，永远就这样在一起。
永不停止。
第二话 迷失
【一】美好的人和事总是格外引人注目，就像是现在这样。
从校外的小路一直走到学校里面，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许许多多强烈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迷恋。
而这些目光追随着的都是慕童身边的这个女生——苏恩。
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并不是她，有比她美艳的，有比她身材好的，有比她家世好学识好的，但是苏恩的名字却一直排在学校美女排行榜的第一名，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天使一般，所以被大家评为“校花”。
每一次只要站在她的身边，远远地就能感觉到男生们对她的爱慕和迷恋。
慕童看着苏恩，复杂的神情立即浮现在他的脸上，怎么挥也挥不去。“喂，小恩，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笑？”“为什么？”苏恩转过头，一脸的迷惘。
慕童环顾了一下四周，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一笑，所有的男生就都被你迷住了，他们会一眨不眨地盯着你看。”“呵呵，那关我什么事情呢？”苏恩笑了起来，明媚而灿烂。“你还笑。”“呵呵。”苏恩还在笑。“不要笑了。”
慕童越是说，苏恩就笑得越灿烂，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回荡在学校的空气之中。“我就是要笑，怎么了？”
她就是故意笑的，他能把她怎么样？
慕童正准备说话时，一个身材修长、相貌帅气的男生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直觉告诉他，那个男生目不转睛地看着的人是苏恩。
果然！
男生的脚步停在了苏恩面前：“苏恩。”“顾诚？”苏恩不再笑了，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男生，“有什么事情吗？”
慕童望着男生盯着苏恩看的黑亮眼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急急地走到苏恩身边问道：“小恩，干什么的？”
叫顾诚的男生好像并没有看到站在苏恩身边的慕童，他微笑着看着苏恩，颤抖着手递出了自己手中的信封，说道：“请你收下这个。”“呃？”苏恩惊怔，正准备说话，顾诚又道：“苏恩，请你收下这个。”“这是什么呀？”苏恩依旧是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是给我的吗？”
顾诚点头：“是的，请你收下。”“好，谢谢你。”说着，苏恩便伸出手接过了顾诚手里的信封，不料，手腕立即就被人用力地拉开，一直把她拉开距离顾诚好远才放手。“你干吗啊？”苏恩看着一脸不悦的慕童，声音里带着责怪，“干吗要这么用力地拉着我走开？”
慕童转身背对着她，不说话。“童！”
没人回应。“喂，你说话啊！”
还是没有人回应，背对着苏恩的男生丝毫都没有动静。“你再不说话我就先回教室了！”
果然，慕童动了动脚步，转过身来，紧接着传进苏恩耳朵里的是他近似于怒吼的声音：“小恩，你是笨蛋吗？”“什么意思啊？”苏恩被问得有些茫然。“我说你就是个笨蛋，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你！”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这样说她，一向好脾气的苏恩顿时怒了，“你为什么要说我是笨蛋？我怎么就成笨蛋了？”
因为生气，苏恩白皙的脸涨得红红的，眼睛睁得又大又亮。“你不知道刚才那个叫顾诚的男生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苏恩摇头却又点头，肯定地说道：“不就是个信封嘛，还能是什么？你不都看到了吗？”“好，是信封。”慕童走近她，扬起下巴道，“那你知不知道信封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呢？”“是什么？”看吧，她果然不知道是什么。“你就是个白痴。”慕童边生气边绕着她一圈一圈地走，“你就是个大白痴，都不知道是什么就随便接别人给你的东西。”“那又怎么样？”
听到她这样没心没肺的回答，慕童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苍白得就像是一张白纸：“情书，你知道吗？”
一听是情书，苏恩拿着信封看了看，正准备拆开时，一只手已经先一步地将信封抢了过去。“知不知道收下情书代表什么啊？”
苏恩又摇头。
看着她无辜而迷惘的表情，慕童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渐渐加快的声音了。“咝”的一声，信封瞬间被他撕成了两半。
慕童不停地撕着信封，一直到信封和里面的信都被撕成小小的碎片，随风飘落在地上，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苏恩：“小恩，以后不要再收这样的东西！你要是再收下这样的东西，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白痴了！”【二】
心跳、呼吸、空气连成一线。
耳边一遍遍地回响着你的声音，如狂风暴雨般。
——你就是个笨蛋，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你就是个大白痴，都不知道是什么就随便接别人给你的东西。
——以后不要再收这样的东西！你要是再收下这样的东西，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白痴了！
就像是全世界最美好的话语。
一遍又一遍。
清晰而深刻。【三】
不等慕童继续说下去，眨眼之间就已看到苏恩的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她美丽的脸庞流下，还传来了轻轻的抽泣声。“小恩……”慕童的语气渐渐软了下来。
像是没听到他在叫她一般，苏恩低着头哭泣着，更多委屈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的肩膀也在不住地颤抖着。“不要哭了，是我错了好吗？我不应该那么说你的……”慕童按住她的肩膀，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从小到大，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看到她哭。
苏恩越哭越凶了，眼泪止也止不住。
慕童急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刹那间，脑袋里灵光一闪，他用力环着苏恩的肩膀，微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呼吸在骤然间停止。
突然间的转变和唇上温热的触感使得苏恩整个人顿时就僵住了，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慕童。
慕童也不眨眼地看着她。
见她不哭了，他立刻就放开了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要是再哭，我就这样对你，知道了吗？”“哇”的一声，苏恩又大声地哭了出来，一双泪眼怒视着他，手还不停地乱挥着：“慕童是坏蛋，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
慕童急了，想也不想地又抓住了她的手，再次低头吻住了她。
轻轻地吻着。
犹如甜蜜的糖果一般，又像是果冻，柔柔的，软软的。
心跳骤然间加快，苏恩的身体整个都僵硬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心跳与呼吸已经跟不上原来的节奏了。
扑通，扑通。
是谁的心跳附和着我的心跳。
像是来自天空之中的音符，不停地在胸中跳跃。【四】
原以为那天的事情只是一件小事，却不想自那天以后，苏恩早晨上学时就一次也没有再叫过他，甚至连放学过后也不等他，自己一个人先回家了。
她似乎是生气了呢。
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一连生一个星期的气。
慕童越想越不对劲，早早地站在家门口等着她出现。
早晨的太阳格外灿烂，照在身上异常舒适，慕童背着书包半倚在一棵树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
门开了。
少女迎着阳光走了出来，像是沐浴了一身的金色光芒，天蓝色的连衣裙衬得那张莹白清澈的面容更加透明了几分。
少女抬起头来，蓦地怔住，几秒钟之后，表情恢复自然，缓缓地朝前走着，路过慕童站住的地方竟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甚至是眼睛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慕童顿时怒了，大叫道：“喂，你给我站住。”
语气相当不客气啊。
苏恩从来都没有听到他这样叫过她，一时间也怒了，转身皱着眉头看他：“我不叫‘喂’。”
慕童也盯着她，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你好几天都没叫我一起上学了，放学后也是一个人先走，什么意思啊？”“哼！”苏恩转身就走。“小恩。”“哼。”“小恩。”“哼。”“小恩，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苏恩没有再“哼”了，连脚步也停了下来。慕童看着她，加快脚步走到她的面前，声音低沉：“小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恩眨了眨眼睛：“没什么意思！”说完立即就走，不再理会他。
似乎是受了早上事情的影响，整个上午的课程慕童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正在认真听课的少女，只是她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一般。
中午吃过饭后，慕童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边，突然抬头，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少女抱着课本缓缓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步子极慢，连衣裙的裙角随着微风和她有节奏的脚步轻轻地摇摆着，裙子上面的碎花也好像在翩翩飞舞，极为美丽。
然而，在看到跟在少女后面的几个男生时，慕童皱起了眉头，同时，耳边传来了他们猥琐的议论声——“你们猜，今天苏大美女穿的是一条什么样的小裤裤啊？”“女生不都喜欢什么卡通的吗？嘿嘿，苏美女肯定也一样！”“我们打赌吧！”
话音一落，其中一个男生就冲上前，飞快地从后面伸出手撩起了苏恩的裙子。
因为动作太快太轻，苏恩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一般，依然往前走着。“哈哈哈……”“我猜对了吧，果然是卡通的，而且还是小猪图案……”“真可爱，居然是小猪的……”
几个男生说得实在是太欢快了，丝毫没有感觉到后面的人正杀气腾腾地看着他们。
慕童黑着脸一步一步地走着，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隐隐地连青筋都看得清楚了。
他大吼一声：“谁叫你们这么做的？胆子真大，连苏恩也敢欺负。”“砰”的一声。
慕童一拳重重地挥过去，准确地打在其中一个男生的脸上，紧接着，又是一拳重重地落下。
仿佛听到了慕童的声音，苏恩猛地回头，手一松，怀里的课本纷纷落在了地上。不再多想些什么，苏恩立刻跑了过去，大叫道：“慕童，住手，住手！”
慕童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下手更重了。然而一个人怎么也打不过三个人，很快，慕童就已经落了下风，被那三个男生按在了地上。“童，童，不要再打了！”苏恩惊叫着，眼睛里开始泛起了泪光，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童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脚踢开前面的人：“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他们？”说完，又是一拳挥了过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快点儿给我住手。”苏恩又叫着，眼泪已经顺着精致的脸庞流了下来，“你要是再打，我就不再理你了！”“你——我帮你教训这些人，你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慕童“哼”了一声，突然停下手来。就在这时，一个男生飞快地出拳，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左脸颊上。
慕童顿时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彻骨的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每一处的神经都是痛的。
痛得他无法再呼吸，无法再睁开眼睛。
耳边回响着的是她惊恐万分的尖叫声，那声音缓缓地从耳朵里传进了心脏所在的地方。“童，你怎么了？”【五】
太痛了。
每呼吸一下，胸口都是痛的。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一回头，竟再也无法看到她的身影，耳边无尽地回响着她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小恩，小恩，你又在哭了吗？”【六】
醒来时，眼前是一片雪白。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还有穿着白色病号服的自己。
慕童支撑着自己缓缓地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手无力地抬了抬，准备下床来，突然好像听到了爸爸妈妈的说话声，顿时怔住了。“怎么样啊，医生？我儿子严不严重？”是妈妈慌乱的声音。“唉……”医生叹气了。“是啊，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严不严重，要不要紧？”爸爸也焦急地问道。“情况很不乐观。”“怎么了？”“情况比上一次严重多了。他的情绪波动太大了，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的，更不能做任何剧烈的运动。”“那要怎么办才好？”妈妈几乎是哭着说出了这句话。“能不能做手术？现在做换心手术的话，活下来的几率是不是要高许多？”爸爸声音颤抖地问道，声音里充满期待。
医生摇了摇头：“他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做手术活下来的几率也很小，甚至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何况现在根本就没有和他匹配的心脏源体。”
原来如此——
从小到大被爸爸妈妈不停地嘱咐不要参加任何运动，连体育课也不能上。
每一天都被逼着吃各种各样的药，被告诫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每一次也都是苏恩帮他拿重的东西，而他还以为是其他的原因。
每一次难过时，心脏都会痛，最近还痛得更加厉害了。
原以为只是自己身体不好，并没有大的问题，却不想，竟然是这样……
先天性心脏病。
为什么他到现在才知道？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瞒着他，什么都不告诉他？
为什么，为什么连苏恩也不说？
这样的欺骗，难道就不怕有一天他会发现吗？
静静地。
空气里流动着的是他时而急时而缓的呼吸声。
已经渐渐感觉不到胸口传来的疼痛感了，医生和爸妈的对话再次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慕童用力地握紧了被子，整张脸比墙壁还要白。“他还能……活多久……”“可能活不过18岁。”“难道不能多活几年吗？”“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只有看他自己的了……”“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没有。”“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减轻痛苦。如果他不再做剧烈的运动，不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也许还有奇迹发生，能活得久一些。”
——活不过18岁。
——也许还有奇迹发生。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做太多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拥有的生命，也只不过是一场有休止的轮回。
心跳停止的那一时刻，世界也将停止。
无尽的黑暗。【七】
苏恩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了。
夕阳的余晖懒洋洋地从窗户外面洒进来，一片灿烂的金色，慕童坐在病床上，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连苏恩已经坐在他旁边也没有感觉到。“慕童……”苏恩轻轻地叫着他。
没有回音。“慕童？”苏恩又叫道。
依然没有回应，连头也没转一下，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跟他说话一样。
苏恩有些生气了，怔怔地看着慕童：“童，你怎么了啊？”
像是在黑暗的世界之中找到了一丝丝光亮。
慕童终于回过头来，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看着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格外轻柔：“小恩，原来你在啊。”
苏恩点头：“我一放学就来陪你了，昨天的事情，我……”“是那些人欺负你，被我看到了，我帮你教训了他们。”慕童又笑了，但看在苏恩眼中，是那么苍白无力。“童，谢谢你。”苏恩微笑着，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几张影碟，扬了扬手，“在医院里很无聊吧，我陪你看碟吧，我挑了一些很搞笑的电影哦！”“嗯。”慕童轻轻地应了一声。
时间太慢。
听不到电视里传来的说话声。
听不到苏恩轻轻的笑声。
听不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甚至也听不到从自己的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
——情况很不乐观。
——情况比上一次严重多了。他的情绪波动太大了，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的，更不能有任何剧烈运动。
——他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做手术活下来的几率也很小，甚至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何况现在根本就没有和他匹配的心脏源体。
这就是他的生命吗？
这个世界，究竟有多么不公平！
——可能活不过18岁。
——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只有看他自己的了……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减轻痛苦。如果他不再做剧烈的运动，不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也许还有奇迹发生，能活得久一些。
医生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他的脑海里，几乎要刺痛他心底最深的坚强了，从胸口传来的绞痛让他忍不住轻哼着。
慕童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胸口，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看着影碟的苏恩听到他这样的笑声，整个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扶住他的肩膀，紧张得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童，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说完，她立刻就从病房里跑了出去。
又是这样！
她又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她在照顾他，甚至是一点儿小小的事情都会让她万分紧张，万分不安！
现在也是！
一直都被她保护的自己，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慕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脸庞无声地滴落在了纯白色的被子上。
都快要死了，干吗还要让她这样保护自己？
根本就不配！【八】
一个人的改变需要多久的时间呢？
一个小时？一天？
当我再看到你时，你好像就已经变成了陌生人。
那么短那么短的时间里，你就变了吗？【九】
自从慕童出院后的一个多星期以来，苏恩就很难听到慕童跟她说话了。他们除了每天早晨见面打个招呼之外，几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在上学的路上都是他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
就像现在这样，他丝毫都不管她，只顾一个人走到前面，把她甩出十多米远。
这样的距离……
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没有话讲，如同冷战一般，甚至更像是两个互不相识的人。
苏恩的心中升腾起一阵疼痛感，她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着，完全没有看到前面的路。
果然。“砰”的一声，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人。
苏恩惊恐地后退两步，连连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没关系。”很温柔的声音，细细的，柔柔的，男生笑道，“只是我很想知道，什么事情让你想得这么入神，居然都没有看前面的路？”“啊!”又惊呼了一声，苏恩抬起头来看，立即叫出了来人的名字，“顾诚？”
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熟悉声音，慕童停住脚步，缓缓地回头去看——
是顾诚。
默默地念出了这个名字，慕童的身体怔怔地站住，眼睛渐渐眯起。“苏恩。”“啊。”苏恩边走边回答着，“有什么事情吗？”
顾诚微笑道：“你每天都和他一起来学校吗？”
苏恩点头：“是啊，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里面，从小就认识了，而且一直都是同一个班的同学。”“原来如此。”顾诚又笑了，“那他是苏恩喜欢的人吗？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应该很不一般吧？”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苏恩的脚步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微笑道：“不是啊！我们虽然一起长大，但是……”“那你能喜欢我吗？”
话被顾诚打断了，而在听到他的话后，苏恩再次愣住，抬起眼眸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
这个男生很优秀，长得也很帅，成绩名列前茅，家世背景也很好，学校里几乎八成的女生都想要做他的女朋友。
更吸引人的是他温和的笑容，清澈而迷人，让人看了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应该是喜欢他的吧，朋友之间的那种十分纯洁的喜欢。
苏恩看着他清澈的眼眸，淡淡地答道：“顾诚，其实我有喜欢的人的，所以，对不起……”“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好吗？”顾诚轻声地祈求道，“我可以等的，等到你能够喜欢上我的那一天，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顾诚和苏恩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慕童转身，继续朝前走着。
转眼间，那个远在十多米外的男生已经渐渐走远了，苏恩的心沉了沉，没有再说一句话。
应该是听到了吧？
可是，居然一句话都没有，他到底在想什么？
中午拉着慕童一起吃饭，很幸运地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直接被拒绝。
苏恩端着两人份的午餐走到餐桌边，将一份放到他的面前，一份放到自己的面前，笑道：“我点了你最喜欢吃的菜，还有汤，快点儿吃吧。”
看着那样灿烂的笑容，慕童怔了怔，然后才说道：“谢谢。”
苏恩喝了一口汤，笑着问他：“童，你看到早上的事情了吗？”“什么？”慕童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但是话一说出口，他就立刻明白了，“怎么了？你要说什么？”“童，你觉得顾诚怎么样？”“顾诚？”慕童想了想，淡淡地说道，“成绩又好，长得又帅，家世也好，女生都会喜欢他那样的。”“你是这样认为的啊……”“当然。”慕童又道，“他喜欢你吧？那就答应和他交往啊，他会是个很好的男朋友的，而且——”慕童顿了顿，慢慢地低下了头。“而且怎么？”苏恩紧张地问道。“而且……”慕童的声音格外淡漠，甚至没有一丝感情，“和你很配。”【十】
比我更配得上你。
第三话 距离
【一】是谁说过距离能产生美感？
可是，这样的距离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遥远到我几乎要看不清你。
原来的你在哪里呢？【二】
周六。
清晨的时候没有像往常那样听到他拉小提琴的声音了，苏恩疑惑着敲开了慕童家的门。
开门的是慕童妈妈。
一见是苏恩，慕童妈妈立刻就笑了：“是小恩啊，什么事情？”
迟疑了一下，苏恩轻轻地问道：“阿姨，慕童是不是不在啊？我都没有听到他拉小提琴的声音。”“小童吗？”慕童妈妈一听笑得比刚才更加灿烂了，“小童去参加同学联谊会了，他没有跟你说吗？他一大早就出门了。”
原来是去参加联谊会了啊，而且还走得那么早……
像是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身体一般，心底竟隐隐疼了起来，苏恩微微低下头，有些失落地说道：“他没有跟我说啊……”“那小恩也可以去啊。”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异常，慕童妈妈又友善地对她说道，“联谊会的地点离这里不远，小童要是看到你去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嗯。”苏恩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朝家里走去。
正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伴着优美动听的音乐声，苏恩欣喜地拿出来看。
但在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苏恩眼睛里的光芒立刻就暗了下去。她按下接听键，轻轻地把手机放在耳边：“喂，乐乐，有什么事情吗？”
半个小时后。
苏恩来到了电话里乐乐所说的街心公园大门口，左看右看却没有看到乐乐的身影，正拿出手机想要给她打电话时，肩膀被人重重地一拍。
苏恩吓了一跳，脸立刻就白了：“喂，赵乐乐，你吓死我了。”
赵乐乐一笑，一张小脸灿烂得就像盛夏的阳光一般。她穿着一身十分漂亮的休闲装，脸上似乎还化了淡淡的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而干净。“小恩，你怎么穿得这么平常？我在电话里不是说过了，要好好打扮一下吗？你真是太浪费这张漂亮的脸蛋了。”赵乐乐一边拉着她朝公园里面走，一边抱怨着。“乐乐，你为什么要拉我来呀？”“又问。”赵乐乐有些生气了，“电话里我也跟你说了啦！我那个朋友因为有事不能陪我来了，临时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所以只好拉着本来不想来的你啊，不然以我这副长相怎么可能愿意拉着这么漂亮的你一起来啊？况且，你也根本不用来参加什么联谊会嘛！”
苏恩只是笑了笑，却不反驳她。
绕过了一个小花园，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前方举办联谊会的地方。当她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赵乐乐拉到场地上的。
原来，他在这里。
她来的地方，就是他所在的地方。
慕童站在人群之中，高高的个子十分醒目，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
苏恩就站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望着他，静静地，毫无声响。“怦怦，怦怦，怦怦。”
心跳骤然间毫无节奏地加快了。
微微的痛感蔓延至全身。【三】“慕童，我喜欢你很久了，请和我交往吧！”女生大胆地冲他说道，然后踮起脚吻上了慕童的嘴唇，温柔而缠绵。
眼角的余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个女生身上，慕童瞬间放弃了挣扎，只是稍稍地推开了正亲吻着他的女生，然后淡淡地问道：“你喜欢我？”
唐菲菲拼命地点着头，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是的，很喜欢很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正准备回答时，却已被人抢了先。
苏恩冲到慕童面前，将唐菲菲挡开，大声地说道：“慕童不会和你交往的。”“为什么？”唐菲菲不服气地说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是慕童的什么人？”
苏恩一时语塞，顿了顿又道：“总之，慕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是不会和你交往的，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来参加什么联谊会了！”“是吗？”唐菲菲还是不相信，她昂着头问向被苏恩挡在身后的慕童，“慕童，你说，你有喜欢的女生吗？那个女生是谁？”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恩转身期待地看着他。
唐菲菲也期待地看着他。
良久，慕童冷冷地看了苏恩一眼，目光里似乎带着对她的怒意，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快速地把她拉到了一边。“你管得太多了。”“什么？”“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慕童看着她，面无表情。
苏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眉头紧紧地皱着。她伸出手抓着慕童的衣袖，声音悲伤：“为什么？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慕童冷漠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冰冷而淡漠：“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你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而已。还有，我和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太深的关系，除了是邻居，除了是一同长大，除了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什么关系了。所以，我的事情你根本就管不着，也没有必要管。”“童……”“苏恩，你不要太过分了。”
仿佛是一阵狂风狠狠地从她的脸颊边刮过。
苏恩久久地站在原地，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他冷漠的声音。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你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而已。还有，我和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太深的关系，除了是邻居，除了是一同长大，除了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什么关系了。所以，我的事情你根本就管不着，也没有必要管。【四】
一直都在找寻着一个答案。
心底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会因为他哭泣，会因为他紧张，会因为他变得不像自己。
——你管得太多了。
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五】
周日的一整天，苏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地折着纸飞机，每折好一个就将它飞到对面的房间里——慕童住的房间。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只要她在家，他在家，她就会不停地折着大小不一的飞机，然后逐个地将它们飞到慕童住的房间里，而慕童又会将她折的纸飞机一个又一个地飞回来。
他们是那样单纯，那样快乐。
只是现在，慕童房间的窗户明明就是开着的，人却好像根本就不在。她已经折了一百多只纸飞机了，居然没有一只飞回来。
苏恩停下手来，将手中折好的纸飞机扔到床上，打开门走了出去，呆呆地坐在客厅长长的沙发上，拿起一个四方的枕头抱在了怀里。
妈妈刚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到了无精打采的苏恩，担忧地问她：“小恩，你怎么了？”“没事，妈妈。”“是不是生病了？”妈妈走到她身边坐下，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问道，“没有发烧，那……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恩又摇头，转过头看着妈妈，有些失神地问道：“妈妈，不知道怎么回事，慕童这些天都不怎么理我，每天早上都不和我打招呼，中午在学校吃饭的时候也不和我一起，有时候跟我说话好像很漫不经心的样子。”
妈妈听着，眉头微微皱起。“而且，昨天在公园里，他和别的班的女生在一起，甚至说我多管闲事……”说着说着，苏恩的头低了下去。
不知不觉间，脑海里又浮现出唐菲菲踮着脚亲吻慕童的画面。一瞬间，她的身体僵硬了，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起来。
动弹不了。“小恩……”妈妈低声地说道，“小恩，是不是看到慕童不像以前那样对你，觉得很伤心？”“嗯。”“那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是不是会很难过？”“嗯。”苏恩又点头。“在小恩心中，慕童是不是比普通朋友都重要呢？”“嗯，是的。”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低，还有些深沉：“那，小恩，有没有喜欢慕童呢？”
苏恩蓦地抬头怔住，眼神空洞地看着妈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个小时后。
空空的客厅里，妈妈已经不在了，只有她一个人抱着枕头坐在那里。
——小恩不可以喜欢慕童。
——小恩也不可以和慕童在一起。
——慕童可以是小恩的朋友，但不可以是小恩喜欢的人。
——妈妈知道你们一起长大感情不一样，但那样更像是哥哥和妹妹，小恩一定是把慕童当成哥哥一样喜欢的。
哥哥和妹妹吗？
那又怎么一样呢？
难道她的难过，她的紧张，她的失落，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哥哥吗？
不是的，不是的……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这已经是慕童连续第四天早上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了。
苏恩坐在教室的座位上，眼睛看了看慕童的座位——没人。她又看着教室的门口，静静地、久久地看着，只要慕童一进来她就能看得到。
果然。
几分钟后，她看到了慕童，还有好几个男生一起从外面走进了教室。“慕童，我听说你和唐菲菲在一起了？”“是啊是啊！我还听说你们一起去旅馆了，是真的吗？”“唐菲菲很漂亮啊，可以说是除了苏恩以外，学校里最漂亮的美女，兄弟，怎么样？去旅馆的感觉如何啊？”
……
苏恩紧张地看着慕童，心底的那个声音几乎占据了她的整个思想——
不要，不要，不要是这样！
慕童笑了，傲慢而得意的笑容竟刺伤了苏恩的眼睛。“唐菲菲很美，和苏恩比起来是不一样的美。”说这话时，慕童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脸色苍白的苏恩身上，可是他依旧淡淡地说着，笑意不减，“这种感觉很好，我很喜欢，在我心里没有比她更美丽的女孩了。”
这样露骨的话引得周围的男生起哄不已。
他是故意的吗？
他是故意这样说给她听的吗？
难道说这些话时，他的心不痛吗？
上课铃响了。
班主任老师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每个人后，清了清嗓子，严厉地说道：“我听说我们班有同学去过旅馆，我也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所以，请这个人自己站出来。”
苏恩抬头望向慕童的座位，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
不要说，不要说，一定不要说！
良久，教室里没有动静。
班主任老师有些不耐烦了：“我再说一遍，请这个人自己站出来，不要让我亲自把你拉出来。”
接着，苏恩听到了椅子移动的声音。
然后便看见慕童缓缓地站了起来，脊背僵硬。“那个人是我。”
——那个人是我。
说出这句话的他，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那么，慕童，是你和唐菲菲一起去旅馆的？请问，你们去旅馆做什么？为什么要去旅馆？”班主任老师抬高了声音，似乎是想让班里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些。“老师，你说错了。”苏恩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声音倔犟，“老师，你说错了，慕童并没有和别班的唐菲菲在一起。”“哦，那到底怎么一回事？”班主任老师看着苏恩，声音格外严厉。“事情是这样的，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慕童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邻居，所以他约我到旅馆里帮我庆祝。”苏恩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佛在说着一件十分真实的事情，她抬头直直地看着慕童的背影，又看了看班主任老师，“老师一定是误会了。”
安静的办公室里。
慕童和苏恩一起背对着窗户站着。
班主任老师来来回回地在他们面前走着，手中还不停地挥着一把长长的尺，目光也不停地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来回回地看。“我不相信你们说的话。特别是你，苏恩。”班主任老师指着苏恩说道，“苏恩，学生档案上面，你的生日明明还没有到，为什么要欺骗我说慕童是为了帮你庆祝生日才约你到旅馆的？”“我之所以没有在课堂上拆穿你们，那是因为你们平常的表现都很不错。慕童，你是学校不可多得的好学生，你现在才高三，就已经有好几家名校开始留意你了。”“老师……”苏恩抬头，眼睛里已经开始泛起了泪光。“在我的班级里，从来没有学生敢做出去旅馆这样的事情，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班主任说完，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学校里明令禁止早恋，所以，这次我就先警告你们，如果再有下次一定记过处分。另外，作为惩罚，你们两个今天下午就留在我的办公室里好好写检讨，不写完不准回家！”
班主任老师扔下这句话之后就走出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清冷的空气静静地流动着。苏恩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慕童，轻轻地问：“你为什么要站起来呢？那本来就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就算是有人跟老师告状，你也不需要承认，说那只是传言而已就可以了。”
慕童默不做声，脚步稍稍地后退了几步才抬起头来对她说：“我说过，你管得太多了。”“以前怎么不说我管得太多了呢？现在怎么又要说起这些事情呢？”薄薄的水汽已经蒙上了苏恩的眼睛，她的脸通红通红的，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其他事情。“还需要我再讲一遍吗？苏恩，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你也不要太过分了！就算你为了我撒了谎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就是和唐菲菲一起去了旅馆，这是一成不变的事实。”慕童冷冷地回答她。“喂！”苏恩有些怒了，她走上前拉住慕童的手，紧紧地握住，“你怎么能说不用我管呢？我……”
眨眼之间，苏恩的话还未说完，手立刻就被慕童用力地甩开了，然后只听到“砰”的一声响。“啊——”苏恩惊呼一声，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了，“童，你……”
因为甩得太用力了，慕童的手不小心擦到了办公桌的桌角，木质的桌角边已经磨掉了漆，几根尖尖的木刺肆意地刺进了慕童手上的皮肤。他的手背上立刻就被划出了几条狰狞的血痕，血珠顺着血痕溢了出来。
慕童痛得皱起了眉头，哼了一声，脸色变得苍白。“你怎么样了？疼不疼？”正准备上前去看，只见慕童又再次后退了几步，“不需要你来管。”“你！”
苏恩又气愤又心疼：“童，你到底怎么了？”“与你无关。”【六】
是世界太小，还是我太幼稚？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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