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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8-04 09:2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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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间故事铺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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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

当事人试读:

前言

  这是“人间故事铺”自2018年9月创始以来的100余篇作品的一个总结,零零总总汇成9个合辑。是对人故这大半年的一个总结,也是向读者诸君的一个汇报。  我们试图从中划分出一些相对明显的类型,并赋予它们一个妥当名字,当然很多时候这种努力,做得很艰难。因为总有一些出挑的作品,不愿拘泥于单一的形式,在努力拓展自身的维度和纵深。在这里,要感谢大半年涌现出来的优秀作者的无私支持,他们着眼立身的这个世界,用文字和故事,传递情怀,重塑价值,使得人故向更好的方向迈进,他们是肖斌、欧阳十三、田烨然、陈家善、大道无言、冰雪溪、梦星河、宋焱、刘祖光、郑振等等等等。  《发条城》,这个取名的初衷,其一,当然是致敬经典,做了一个谐音的处理,更接近文本的本质。这些文的主角,大多是中二、懵懂的城乡结合部少年,写的是有关他们的成长、冲撞、跌倒和阵痛。其二,发条有两层意义,一个是城市化的大势不可逆转,就像一个黑洞,迫使我们身不由己地被吸入。从乡村、城镇进入城市,每个少年被拧上发条,在前行与回首间踽踽而行。第二层意思,在土话里,有抽条的意思,抽条,意味着成长、牺牲和希望。  《红灯》,有关一些性工作者,和她们的家人、朋友的故事,红灯即是视觉上的提领,也有现实意义下的警示。这些主角印象各异,但是有着共同的一些特质。有一些文本的表达,相对个人化,但传达的关切,正视,平等,相信会有所感触。  《基层》,着眼基层,相对硬核,更正面现实,这里会有一些对于社会的截面的思考,内容大多来自基层公务员。他们身处体制之内,有着现实的焦灼,但怀揣理想和热忱。因此在文本的呈现上,更加稳重、踏实,负责任,我们期待看到更多这种类型的作品。  《英雄,劫匪,便利店》,文如其名,三个标签,传达的就是故事的直观印象。这是在故事性、类型化上较为突出的一些作品的合辑。对于牢守非虚构写作规范的人来说,也许在真实性上有瑕疵,但毫无疑问,它们吸引了我。  《当事人》,讲的是职业故事,职场故事。行业也许各异,但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际遇和酸楚。是这些个体组成了这个社会的运轨。《有一个人,温暖你生命》,是人故推送以来,暖情故事合辑,曾带给我们以感动和眼泪。《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大体是一些纵深较深的文本,呈现那些飘忽和稍纵即逝的独特命运。《你我呼啸而过的世界》,《一个人生活》,相对关注个人,侧重的是个体的感悟和体验。 有一些未能刊发,但质量相当不错的作品,我们也遴选进来,算是对长久以来关于人故的读者的一种回馈。  寥寥几言,当然不能够呈现这个系列合辑的特质,也或许,这个

前言

介绍全然不对。诗无达诂,文无达诠,更多的感受,还是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文字时光中,去慢慢体悟吧。  人间故事铺编辑部  

第一篇 轮椅上的女主播

  小宝马  引子  下午五点半,吃过晚饭,我转着轮椅准时来到我的“直播间”。说是直播间,其实就是我的卧室,左边是一张桌子,右边是我的床,床头是残疾人坐便器。  打开手机,开始直播。  1  和其他残疾人不一样,我的瘫痪真的是自找的。  1989年,我出生在陕西省蒲城县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上面有一个大我七岁的哥哥。从记事起,母亲就整天吃药打针,经常全身浮肿。  村里传言我母亲得了肺结咳,会传染,不让家里小孩跟我玩。连母亲自己也主动要求将碗筷和全家人分开——尽管医生说过那病不会传染。  我在歧视、贫穷和冷漠中一天天长大,母亲也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我10岁那年秋天,母亲终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母亲离开后,在外打工的哥哥也在一次车祸中去世。整日不着家的父亲,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更孤单了。  我16岁那年,父亲带了一个女人回家,还有一个小我一岁的妹妹。花枝招展的妹妹对我的欺凌,我已不愿提起。而继母经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如今提起仍会深深刺痛我的心。  “把你妈你哥都克死了,难道还要再克死我和你爸不成?”  “女孩子读什么书,早早嫁个人,多要点彩礼就行了。”  一年后,我偷了父亲的500块钱,跟着同村一个姐姐离开家乡去广州打工了。一个冒用别人身份证,单纯无知的的乡下姑娘,换过许多家工厂,受过许多骗,既睡过广场座椅,也啃过冷馒头。因此,当爱情悄悄来临的时候,我便把它当成了能拉我脱离苦海的那根绳子。  在这场恋爱里,我第一次穿到100元以上的衣服,第一次吃肯德基,第一次坐过山车,第一次被人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他给了我许多第一次,我当然也满心欢喜地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  爱情,它不仅带给我如沐春风的感觉,还实实在在地改变了我的生活。我承认,我是真的爱上高大帅气的男友杨碧龙了。  2  但后续的发展却和我理想中的美好生活有点不一样。  2009年的春节,我随男友杨碧龙回他老家过年。下了火车,我们就坐上那辆开往他家乡的汽车。但当汽车驶入四川西部连绵不绝的山区,路旁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时,我有点失望了。下了汽车后,我们又坐了一个小时的摩托,终于来到他那个大山深处破破烂烂的家。  没有婚礼,没有祝福,就这样,我嫁给他了。  成家后,杨碧龙去县城打工,而我就留在了他家。也许这个不用花钱的媳妇来得太容易了,公婆对我态度并不好。但由于我过了太久颠沛流离的生活,也因为我小时候欠缺一个温暖的家,所以我贪恋身边有人陪伴的感觉,即使他们对我并不热络,甚至有点看不起我,我仍把那个破破烂烂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归属。  如果不是杨碧龙出轨,也许我会继续毫无怨言地做一个大山里的小媳妇。可他却变心了,在县城有了别的女人。  我哭过,也闹过。为了留住他,我甚至搬到了县城,和他一起租了一个二楼的小单间。爱情的新鲜劲一过,这个男人好吃懒做又好色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一次激烈的争吵过后,头脑发热的我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当时我是抱着一颗赴死的心跳下去的,然而在落地的瞬间,这二十年所受的委屈和苦难一幕幕从我眼前闪过:一个命如草芥的姑娘,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尽管我被二楼的防雨棚挂了一下,并没有死,但命运对我的折磨却真正地开始了。  3  如果有足够的钱治疗,我想我能恢复得更好,不至于下半身截瘫,可是,婆家和娘家加起来也凑不了多少钱。我被接回县城的出租屋后,60岁的老父亲握着我的手老泪纵横:“傻闺女啊,也怪你自己自寻短见,碧龙给我和你二叔写保证书了,他会对你的后半生负责的。”  于是,我再一次相信了杨碧龙的话。  现在想来,我也是傻,原来一个身体正常活蹦乱跳的人他都不珍惜,如今面对一个瘫痪在床的人,他能对我好吗?  在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杨碧龙再一次出轨了。  摸着已经隆得非常大的肚子,闻着屁股和大腿上大片溃烂褥疮发出的腐臭味,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父亲。  因为要接我回家,和父亲生活了近十年的继母果断离开了他。村上人也都劝父亲:“既然是那个男人把她害成这样的,就应该赖上那个男人,你把这样一个闺女接回来,将来老的老,小的小,瘫的瘫,你们仨谁照顾谁呀?”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刚回来的那几年,村上没有人愿意和我们家交往,甚至连亲戚见了父亲也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我们向他们借钱或有求于他们。  低保报了一次又一次,但始终没有音信。实在熬不下去了,我就开始给政府写信,不知道写了多少封,总算有了回音。村长来到我家,陪着笑脸:“我真不知道你家情况,还以为孩子爸总打钱过来呢。”  不是我不要杨碧龙的钱,只是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好吃懒做又好赌,身上也没几个钱,所以也不愿意给。  有了低保,生活是好过了些。可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女儿,我的压力越来越大。  每一个婚姻不幸的女孩儿身后,都有一个狼狈的原生家庭。为了不让贫穷和自卑在女儿身上重演,我尝试过摆地摊、养鸡、开小卖店,但最后均以失败告终。正常人随随便便的一个动作,对只能靠臂力的我来说都是难上加难。  我开始怀念起以前四肢健全的日子,每天梦里都是自己站起来的场景。  4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网上看到别人拍小视频挣钱。那时,我对所有能坐着挣钱的事都特别感兴趣,因为“能挣钱”就意味着自己不再是个废人。  我也开始学着拍一些有趣的小视频,可是拍了半个月,一分钱收益也没有。直到有一天我大便失禁,父亲帮我清洗脏裤子,我眼泪哗啦一下就流出来了,随手拍了一个小视频,并配文:残疾人失去健康的同时,也失去了尊严。  没想到,这个小视频给我带来了六元钱的收入和五十多个粉丝。  其中有一个粉丝给我留言:“姐姐,你可以开个直播啊,有人陪你聊天,还有人给你打赏。”  我这才知道,网络上有些残疾人会通过展示身体的残疾来博取别人同情,并以此赚钱。虽然我觉得这种网络乞丐一样的做法有失尊严,但当时面临着身体、经济、精神上的多重压力,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绝望和崩溃的我只想找个地方宣泄自己的苦闷。  刚开始,直播间就那么四五个,但我真诚地和大家聊天唠嗑,聊聊一个残疾人的日常生活。他们问我受伤原因,我也毫无保留地讲给他们听。但网络世界里,有趣的人和事那么多,谁愿意在一个陌生的残疾人这里停留?新鲜感仅能维持十秒,手指往上一滑,观众就去了另一个主播的世界。  平台上,各类主播层出不穷  所以,直播刚开始的那段日子非常尴尬,有时,我回答了半天别人的问题,一抬头,才发现那人其实早就离开了直播间。  后来,我也开始学其他主播,给大家展示才艺。由于我从小就喜欢唱歌,开始直播后,我每天都练习这项技能。慢慢的,我的歌声吸引了很多粉丝,直播间很快就有了四五十人。有人打赏一毛钱的玫瑰花,也有人打赏十几块钱的礼花炮,我每天也有了十几,几十块钱的收入。  机缘巧合下,我引起了一个大主播的关注,那位主播有几十万粉丝,是个唱歌特别好的农民网红大哥。刚开播时曾创下半个月增粉10万、收入三四万元的记录。他知道了我的情况后,每天花十几分钟跟我公益连麦。别小看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当我坐轮椅的画面出现在大哥的直播间,他一句“请关注一下这位唱歌不错的轮椅上的小妹”,就能为我带来好几百粉丝。流量时代,粉丝就是金钱。  也许是我的歌声确实不错,也许是我的真诚和善良打动了别人,或者只是我的残疾身份博得了大家的同情,总之,网红大哥引流给我的粉丝基本都留了下来,我的收入不断提高,已经可以养家糊口了。  5  做直播期间,我遇到过许许多多让我感动不已的人。  有一位叫“随缘大哥”的粉丝,刚开始是他爱人关注了我的直播,后来夫妻俩都成了我的忠粉。他经常在直播间送个气球之类价值十元以上的礼物,有次还说想给孩子寄点学习用品。其实大多数粉丝寄礼物我都不会收,可拒绝学习用品这类礼物,就显得太生分了。谁知他寄来的礼物竟是一台价值3000多元的笔记本电脑!我当即联系他要退回去,是嫂子接的电话,她说:“花儿妹子,你放心,我们能帮你的,都是在能力范围内的。那个,只是我儿子攒下来的零花钱。”  后来,这对夫妻到我们当地一个著名景区旅游,还顺道来见了我一面。他们开的是宝马车,衣着考究,一派贵气。  我还遇到过好几个这样的土豪粉丝,有位打赏1000多元礼物的粉丝说,因为我长得像他多年前出了车祸的姐姐。还有一位打赏了游艇(666元)的粉丝说,他的儿子也坐在轮椅上,谢谢我每天都能陪他儿子说会儿话。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的好心人加我微信要转账给我,因为直播间的打赏,平台会拿走50%的收益。可我一直拒绝,我觉得,转账给我的,是同情。而直播间里的,是我凭才艺挣来的。  许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多数残疾人创业,都想撕掉“残疾人”的标签,他们真的不想以残疾博同情。就像我,我希望网友关注我只是因为我的出色,而不是怜悯,也不是励志,我们靠自己的才艺进行表演,水平并不比其他网红差。  我从来不像别的主播那样,昧着良心忽悠粉丝刷礼物,所以得到了更多人的赞美和肯定,粉丝越来越多。我本来是冲着挣钱来的,谁知最后却收获了这么多感动。  这期间,我也逐渐变得自信和开朗起来,现实生活中,我一直弱势、自卑,从来没当过主角,也从来没有人把我当回事,而在直播间,我可以在几百人甚至上千人面前尽情展示自己,不需要那么多防备,瞬间“明星”附体,这种感觉真好!  我知道直播行业的淘汰机制和任何一个行业的一样,能挣到钱的,往往是金字塔顶端那20%的人,残疾人想成直播网红照样要靠真本事,只有不断推出令人感兴趣的内容,看客才会主动打赏。  除了多学红歌外,我还在学习口才和心理学。我不仅是个歌者,在聊天的时候,也要给大家带来新鲜有用的东西。我发现那些真正有魅力,能留住观众的大主播,都是很会聊天的人,进可聊心理百科,退可谈历史鸿儒,出口成章,才艺出色,知识渊博。  现在,我每天都会花三四个小时来直播,直播带来的收入足以让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得很好。靠贩卖自己赚钱并不光鲜,但直播平台却把它变得光明正大,粉丝渴望窥探,渴望陪伴,主播供你欣赏给你表演,平台获得了流量,三方面都很欢喜。别人打发无聊的地方,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我很喜欢这种高科技的街头卖艺。  我觉得,互联网是上帝送给残疾人最好的礼物,它产生的无体力劳动,让残疾人群体能够有尊严地融入社会,也让我有机会改变命运。  6  当然,直播也有不好的一面,很多好吃懒做的人,也想从这里分一杯羹。  做主播没任何门槛,除了时间和手机,几乎不需要任何投资。而那些高收入的当红女主播,也让不少人带着幻想踏入了这个行业。  我一个亲戚的儿媳妇,是我的忠粉。她刚结婚,在家没事做,也开始做主播。年轻貌美的姑娘当然能吸引几个精虫上脑、出手阔绰的粉丝。一段时间后,她就飘飘然了,对粉丝的称呼也由“xx哥”变成了“老公”,经常半夜三更穿着暴露的衣服在摄像头前嗲声嗲气地卖弄风情。亲戚的儿子常年在外打工,亲戚看不下去了,和儿媳的矛盾越来越多。  如今,亲戚的儿子儿媳已经离婚一年多了,但他们还在还娶媳妇时借的彩礼钱,当初那姑娘要了18万,对普通农民来说,那可是半条命。  其实做直播也面临着各种压力,来看直播的人形形色色,人身攻击非常常见。  我关注了一个江苏的脑瘫患者,他的直播间非常冷清,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十几个人,想起以前别人帮我的情景,我也想帮帮这个可怜的弟弟。可是竟然有粉丝在下面留言:“我不是歧视残疾人,但我真的想不明白,才艺表演不了,说话都说不利索,来做主播到底是要干啥?就为了博同情?”  还有个癌症妹妹经常发抗癌视频,有人留言:“这样的事情,最后往往人财两空,你再坚强,最后受难过的还是你的爸爸妈妈。”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弟弟直播,也没见过妹妹发抗癌视频了。身体有缺陷的人,心理往往更加脆弱,然而做主播特别考验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消费者”喜怒无常,没那么容易讨好,你不能抱怨,只能去适应。  7  随着生活质量的改善,爱情也悄悄来了。有个一直关注我直播间的朋友叫“大青山”,和我同岁,其他情况我不太了解,只知道他在南方打工,月薪5000元。最开始他经常默默送我些小草小花,后来礼物越送越大,四个月时间,他先后在我这里消费3000多元,虽然扣除平台分成,我拿到手的只有1500,但这个几乎每晚都送礼物的人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五个月,他终于向我表白了,他说他愿意照顾我和我的孩子,包括我的老父亲。这是离婚后,第二个说愿意照顾我的人。  第一个,是在我刚生完孩子,最困难的那段日子里,姑姑硬给我介绍的一个因贫穷和木讷,而一直未娶的大龄青年。  经历和杨碧龙的事情后,我对所有男人都有了抵触心理,我拒绝了那个老实的大龄青年。他母亲后来到处宣扬:“还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呢,要不是看她还能生养,谁会要个大累赘回来呢。”身体上的缺陷,日子久了就习惯了,但恶毒的嘲讽和世俗的偏见,才最让人难以释怀。  所以,我更不想再找男人了。大青山对我表白的第二天,我就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也对他屏蔽了我的直播间。  一个月后,又有一个叫“吸烟的猫”的朋友,也向我私信表白了,他说他第一眼看见我就非常喜欢,因为我很像他前女友。我拒绝他后,他竟然在直播间当众向我表白,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当时,直播间所有的人都被感动了,瞎起哄,甚至连我的忠实守护者随缘大哥也劝我:“既然有人愿意照顾你,就嫁了吧,别再苦着自己了。”  可是,几天后随缘大哥的爱人,却给我发来这样一句话:“这个人,靠不住。他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原来,嫂子知道我经历过那么大的伤痛,经不起再伤了,所以提前帮我试探了一下这个人。  她装成一个陌生人加了吸烟的猫的微信。她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答:“室内设计。”  同样做室内设计的嫂子问了几个专业性很强的问题,比如CAD,3DMaX等,他顿时哑口无言。嫂子当时就判断,一个搞装修的小工,却把自己的工作说得这么高大上,这个人对人不真诚,有点虚荣,和我生活到一起后,他肯定会在意别人的眼光。然后,嫂子又给他发了几段残疾人日常生活的小视频,然后告诉他:“照顾一个残疾人可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吸烟的猫看后半天才回话:“其实我也没有考虑好,就是喜欢和她说话,我觉得她很漂亮又真诚,也很敬佩她,几天不见,我就会非常想她。”  最后,嫂子告诉吸烟的猫:“一时冲动的爱情可以有,但一辈子的责任,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承诺的。”  8  尽管我已经能自食其力,也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但作为残疾人那种深深的自卑,让我依旧无法面对爱情。  我也不知道直播间那个叫“默默地陪着你就好”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只知道他特别懂我,总能敏感地捕捉到我心情的好坏,甚至准确地知道我所在地区的天气,天冷了他会提醒我多穿衣服,下雨了他会提示我注意安全。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家庭地址,也没有告诉过任何粉丝到了冬天我腿上需要抹一种特殊的药膏,可他却把这种药膏和几件价值不菲的衣服准确地寄到了我家。收到东西当时我就哭了,这个人,他是懂我的。他知道我最需要什么,也懂我的心思——我现在首先要照顾到的,是年幼的孩子和日渐衰老的父亲,然后才是自己。  2019年12月28日,是父亲68岁生日,我第一次想给父亲过个生日,我想让父亲知道,那个当年不懂事的傻丫头长大了,她有能力撑起这个家了,饱受苦难的老父亲,他可以歇歇了。  那天,我邀请了家里所有的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甚至多年不来往的亲戚,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也都赶来给父亲贺寿了。  寿宴上,我打开手机,想让更多爱我关心我的粉丝也见证这场我为父亲准备的盛宴。  “爸,祝您生日快乐!感谢您当时收留我和杨佳蕊,给我们一个安身之所,感谢您这么多年悉心地照顾我们母女俩,您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现在,我有能力养您了。爸!以后的日子,您就吃好穿好,不用再为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操心了。”  我哽咽着说完这段话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亲戚都抹起了眼泪,手机屏幕上,礼物满天飞,祝福的话一行行飘过。  我知道父亲一直操心我的婚事,就安慰父亲:“爸,明年,我一定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好女婿。你就放心吧。”接着,我又把一首《父亲》献给了父亲和在场所有的人。  唱完歌,我才发现,屏幕上重复飘过一行字:“旺子叔,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爱花花,照顾您和佳蕊。”这条信息正是“默默陪着你就好”发的。  “旺子”是我爸的小名,只有同村熟悉的人才知道,我这才明白,这个“默默”可能是我身边的某个熟人。  晚上,我加了“默默”的微信,这才知道他原来是我的小学同学宋嘉豪,上中学的时候他就喜欢我,后来,知道了我的遭遇,唏嘘不已也很心疼。再后来,我回到村里,他也娶妻生子,但他妻子在女儿出生七天后就被别的男人接走了。  这些年,他在外打工,能陆续知道我的消息。自从我开了直播,他就一直关注我,他就是最开始那个经常给我打赏礼物,被我拉黑的“大青山”。  被我拉黑后,他又换了另一个小号“默默地陪着你就好”进入我的直播间,他一边关注我,一边说服他爸爸妈妈。他父母当初是不愿意的,后来,看我的直播在当地小有名气,能养家,也就勉强同意了。  最主要的是,宋嘉豪的女儿特别喜欢我。我们当地人靠种大棚西瓜为生,一年四季都很忙,每到下午放学这会,很多人家的小孩没人照看,足不出户的我就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孩子们都很喜欢我,我给她们辅导作业,讲故事,放动画片,我的家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托管所。很多家长心里过意不去,也会随便给点钱。  知道了这些,我豁然开朗,对宋嘉豪没有那么排斥和反感了。嘉豪说:“我理解你,你对男人的反感,是你的自我保护。过去,你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爱情,却输得一败涂地,受了那么多伤。但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无法拒绝,准备尝试着接受他。以后的日子,我要更加努力,只有让自己优秀起来,才能弥补身体上的缺陷,不让他成为周围人眼里的笑话。  前几天,宋嘉豪回家看了我一次,一见面,他就给了我一个拥抱,一个温暖的拥抱,我感到身体里的坚冰一层层融化了,我知道,那是爱情的力量。  世界以痛吻我,我将报之以歌,霉运不会永远跟着我,老天给了我这么多的痛苦,也该给我一点甜头尝尝了。  

第二篇 我帮公司贩卖虚荣

  平飞  1  若不算实习,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个工作。  虽说也是合法的,或者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这是“文化产业”,可这种“文化”像炖鸡中那些豆制品,似肉非肉。  周星驰在《喜剧之王》中曾勉强地说:“其实我是一个演员。”我们的心同此理,一样底气不足,情怯气软。  那时,其实我是一个评委。  短暂的几个月,让我对荣誉、出版、获奖、证书、甚至连教师这些原本让人肃然起敬的词汇都经历了一个去魅化的过程。  我上班的地方对外名义上是一个编辑部,实际上是老板自负盈亏、挂靠在体制内一家发行冷清的杂志下面的工作室,用它的名号,办妥必要的手续。  当然,要给它缴纳一定的费用。  老板也是这里的编辑部主任。经营主业是举办书画赛和论文赛。先收一轮报名费,二次筛选,编出书来卖给他们,一鱼两吃。  论文针对老师,书画针对学生,一网打尽。  我们生意兴隆,都是整邮车地向外发送邀请函。  那些重点中学、小学、幼儿园被拉来当陪衬,不交钱,还要占据重要奖项和版面。  2  这种比赛,我原以为少人问津,想不到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后来想想,人活着大概是很需要点成就感的,哪怕是名不副实的一粒安慰剂。  这个市场的存在意义有两点:  一是形势逼人,老师们要考核、晋级,升职加薪,学校要宣传。大家也不愿因为一点微小差别拉开距离。交钱得奖,彼此心照不宣;二是不少家长整天辛苦地被 “别人家的孩子”碾压,心理压力巨大。自家孩子突然也得一个奖,就像窒息很久的人吸上了氧气,难得扬眉吐气一回。早就碎成渣渣的心灵也能有点弥补。亲戚聚会酒席上,也能有意无意地炫耀一下。  别人虽知道他家孩子资质平平,但盖着红印章的证书在,外行也搞不清来头。好歹获个奖有点谈资,总比空口吹牛强。家长们平日攀比失利的糟心感一扫而光,大人的脸面都是易燃易爆品,得个奖就能当灭火器用,一家大小都享受到了平时难得一享的满足感。  久旱逢甘霖,越是沙漠越需要雨水滋养。  我们投其所好,公司专心售卖虚荣。  但没人知道,家长们拿着当宝贝的那些证书,数量多到我们要从印刷厂用厢式货车拉回来。  无数小孩因此吃到了想吃的东西、穿上新衣服、得到了新玩具。  也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电影《顽主》中,文学青年宝康一直想得个文学奖,但没能如愿。葛优和梁天就专门设置一个“3T”奖,发一个菜坛子,宝康同志照样不嫌寒碜。  后来我所见的颁奖比《顽主》里还要惨烈十倍,老师们联袂主演。  天下爱虚荣之人多得是,中国没有那么多才华盖世的人。  老板把生意做得很热闹。大鱼小鱼,虾米螃蟹,尽入我彀中。  既分三六九等,又能普度众生。  特等奖,十几个;金银铜,几十个;一二三,几百个。至于优秀奖完全是恒河之沙,不可胜数。  想不得奖?你想得美。总有一款适合你。  有的学校财力雄厚,集体出资,全校师生一锅端,参赛费用自然好说。  3  那些所谓的“专家评审团”,只是支个虚名,实际干活的就是我们这些当时刚毕业的生瓜蛋子。  有人评画,有人评文,而我在文字组。  老师们的教学论文从全国的四面八方邮递过来,水平自然是参差不齐,但只要不是太差,一律入选。而我的工作就是根据事先划好的比例,判定奖项。金银铜的审定交给老手,一二三等奖我们几个自己裁定。  我从未有过编辑经验,刚开始唯恐误杀误判,不管怎么说也是人家心血,看得仔仔细细。老板看到我的认真劲有点坐不住了,因为办公室里还有十几个纸箱,满满当当,改论文的人手明显不够。他告诉我,这些东西也是抄来抄去,写文章的不认真你也别太认真了,一定要如期完成,因为颁奖会日期已定。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们做的是生意。”  十篇文章就能碰见两篇抄袭。甚至还有一个学校的十篇论文完全一样,连标点符号错法都一样。  还有些论文,简单的字也会写错,不会写的就上拼音。我心想:你是老师啊,你写的是论文啊,查一下字典就那么难吗?  但若把他们都打下去,老板就没生意做了。  于是,字迹清晰、句意流畅、不抄袭、还有点厚的,就给一等奖。读不下去的就给个优秀奖。只要把握住总体比例,是谁不重要,反正从温州发货过来的所有奖牌成本都是一样的。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的是,重点学校要倾斜。  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在忙,我拿不准的时候也不好去打扰别人。一度还准备扔骰子判断,看老天爷对这事什么态度。被其他同事制止了,说被外人看到影响不好。  尽管这样,竟然还有不开眼的家长和老师跑到编辑部来送礼:水果、饮料、干果或是两条烟。一个坚持不收,一个坚持要留,热闹得跟打架一样。那些死劝都不拿回去的,也就不再推辞,等人家走后,老板笑嘻嘻地随手拆开分给大家享用。令我们不由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连这样的奖都有人来贿赂。  这里面有一些是随手人情,也确实另有一些人想让我们打偏手。  平时一个熟脸,买了一包瓜子,要求我们给他的书法培训班的学生评出5个金奖,后来提起来这事,所有人无不鄙夷。老板说他这个朋友还不如直接打电话说一声呢,五十多岁的人了,真不嫌寒碜,掂着一根猪尾巴上供。  我平生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中小学教师文章,五味杂陈,真切感受到我国的教育事业还是任重而道远,并非一句“良莠不齐”就能够概括。  两三张,一页半,明显糊弄事的,统统优秀奖。至于那几个无奖的,简直已经没法看,不知道平时怎么能教书育人。  4  增删修改过后,交给楼下女孩录入,人人面前摞着比机箱还高的文稿,她们都是五笔高手,运指如飞,每个人每天都能敲进去7万字。  打印机日夜连续工作,由于硒鼓过热几乎要冒烟起火,空气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文稿遍地,堆叠如山。  那些柔弱的女孩子昏天黑地的在办公室加班,困了就躺在证书上睡一会。到颁奖前夕,由于长期体力透支,已经累得几近崩溃,有人无端地哭了起来。一个个目光涣散,头发凌乱,像是被谁糟蹋了一样,看得让人心疼。  经过一段时间拼命工作,证书终于打印完毕,摆放得成行成列。  老板掩饰不住喜悦,这哪里是证书,分明是钞票!  去印刷厂拉空白证书时,窗户那儿,不知谁的鞋垫洗出来放在窗口晾晒,因为怕被尘土弄脏,就垫了几张证书纸。有人核算出印数总量并不宽裕,担心到时不够用,有心的同事把鞋垫抖掉,一张张收集起来,连同印刷工午休时时铺在地上当席子的那几个整张裁开后一起带走。  印刷工被打扰了睡眠很不高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在他们眼里,这些不过是印上颜色的纸而已。  我现在对颁奖那天的情景仍旧记忆犹新:来宾众多,高朋满座,不乏教授和官员。  颁奖典礼在一家酒店进行。由于公司并没有多少组织大型活动的经验,结果人手不足,完全应付不了这么多人。大家只好身兼数职,但还是状况不断,漏洞百出:  有人千里迢迢跑来,最后发现没有他的奖,白来一趟,气急败坏,上台一脚踢翻音箱;有人已经交过钱,但在结集的书里找不到自己的文章;有人兴冲冲来准备拿金奖,结果到手的却是二等奖;有的奖项颁发错误,发给了另一个省同名同姓的人;……  这一切都要老板去安抚,安慰。  5  最混乱的要数普通奖颁奖处。  仓库里前几年剩下些存货,各种滞销书、画材、鸡零狗碎,公司准备作为奖品一起发出去清库存。但不知是没点清楚还是记录有误,发到中途奖品已经快见底了,不得不临时改换规则,减半发放。  这时一旁等了半天的老师们不干了,自己动手按原来的数量挑选。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大家也纷纷自己行动起来,有人干脆找个纸箱,一五一十地朝里装,发奖的女孩劝止不住,急得都快哭了,像一个不幸在高速上开翻车的水果货主一样。顾东不顾西,局面完全失控。  这才是真正的人山人海啊!  几百号人,那些证书就踩在脚下,原来是清晰地按地域分门别类摆放,如今已混在了一起,谁的证书谁自己去扒。外边的人等了很久挤不进去,耐心开始崩溃,急躁、恼怒、叫嚷、起哄、推搡、开骂;里面的人还没找到自己的,占据地势之利又不愿出去,整个房间拥挤不堪。《赤壁之战》中说“羸兵为人马所蹈藉”,正是这种情景。  被踩、被挤、被压、被跺,当时要把那个景象拍下来,作成雕塑,真耐人寻味,名字应该叫“抢书的普罗米修斯们”。  男人之间的冲突,是拳脚相加。女人间起冲突,就扯头发扇耳光,三个打一个,厉声叫骂。推搡撕扯之间,不知是哪个的胸罩就被揪出来踩在了脚下。  因为都是组团来的,两拨外地老师差点因此打起群架。无论高矮胖瘦,靓俊美丑,寒酸还是时尚,来自重点还是民办,乡村还是城市,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老师。密密匝匝,里三层外三层,就像一大锅熬干了水的饺子完全粘在了一起。  这些人,就是平时大家眼中的文化人儿。  只有一部分南方老师白白净净,与世无争。一时半会寻找自己的奖品和证书无望,又不堪投入这火热人群去同流合污,只是安静地坐在休息区,打开手里的DV开始拍摄这难得一见的景象。  好在那时的手机上网还不普遍,要是放到现在,早就满网飞了。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也是可能太累了,意识恍惚,以至于脑海里同步伴生了出另一幅景象:  麻雀、燕子、鹌鹑、乌鸦、孔雀、鸵鸟、鸡、鸭、鹅,所有的禽类挤挤挨挨,凑在一个食槽前找食吃,各种扒挠、各种鸣叫、各种羽毛、各种互啄,沆瀣一气。  直到后来一个膀大腰圆的保安赶来,强挤进去怒吼一阵,混乱局面才有所控制。  6  那时有一件事刺痛了我,让我对自己所做的工作产生了怀疑。  给老师颁奖同时,还举办了一个少儿绘画的复赛。  一对来自辽宁农村的母子接到通知前来参赛,小孩的妈妈一看就是从未出过远门农村妇女,很拘谨,低着头,不敢多说话。他们家里情况很不好,卖了准备在春节吃肉的年猪当路费,大冬天里一路辗转多次赶来。妈妈几乎不识字,孩子小学没毕业,一个农村妇女出远门可能遇到的所有麻烦他们也都碰上了:该下车时没下,拉到了离赛场二百里外的别的城市,问了别人又不对,辛苦半天才折回来。  等她们俩找到这家宾馆会场时,比赛已经快结束了。  结果来了才知道,复赛名单中并没有她的孩子,又是通知错误。  他们竭尽家里所能,也知道卖掉年猪后,他们过大年只能用白菜豆腐待客,只是希望自己家孩子的天分不被埋没。然而就这么回去?回去还不让家乡人笑话?  到头来这一路的奔波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窘迫得都快哭了,知道自己做了无用功,想跟人争执一下,讲述自己一路辛苦不易,又怯生生的不敢和任何一个人对视。  这该死的错误。  有个女同事走到我跟前,悄悄地说:“心里堵得慌,造孽啊!人家的一腔赤诚被亵渎了。”  眼前这一幕大家心里都不落忍。  最后决定不管那么多了,来了就考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临时加上就行。时间不限制,想画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后来才知道,她们手里那一头猪的钱,经过一路花销,现在只够一个人的回程路费。公司老板心生恻隐,除了给买了火车票外,又补给了他们二百块钱。  再看看那些同时参赛的其他人吧。  中国父母太渴望自己的孩子能是一个天才了,有些下作到不择手段。  本来就是孩子们的比赛,有人竟然带老师来当枪手,有的甚至带了两个。据看过的人说,场面非常壮观:小孩子在旁边干看,装扮入时的两个女老师轮番上阵,你抹几笔我抹几笔,旁若无人。孩子爸爸在旁边提着保温壶伺候,殷勤地倒好热咖啡,由老婆双手递上。  比赛结束,按惯例,等待老师们的应该是早订好的一桌大餐,一叠红包。  有同事当时就感慨:“作弊无孔不入。不过是小孩涂鸦玩闹,至于吗!”  7  颁奖结束后回去上班,老板干了一件很怯懦的事,他没勇气承认整个大会中的各种衔接混乱是自己筹备经验不足导致,而是把责任很勉强地推卸到每个人身上让员工背锅。大家都快累散架了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这种小聪明让人从心底涌起深深的鄙夷。后来同事们陆续离职,我也去了一家广告公司。  几年后,广告公司接待了一个女客户,要做美术培训班的广告招贴。她要求把她获得的一摞获奖证书挨个扫描,放在招贴上吸引学生。我在那十来个面目各异的证书里看到一个熟悉的样子,便拿起来正反打量了一下。女人见我神态有异,问我为何。我只是淡淡地告诉她,这种证书我见过。  其实我是想说,这个东西,每一张我都见过。暌违有年,熟悉依旧。  我知道有关于它的一切故事。  谁敢保证它不是当年窗口放鞋垫的那张。  

第三篇 汤姆克鲁斯与董存瑞

  刘祖光  1  三年前,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  认识他时,他刚刚转行。先前,他是做煤炭生意的,生意做得很大,不仅搞煤炭运输,还有两个小煤窑。说是“小煤窑”,但规模一点也不小。鼎盛时期工人比邻近的国营矿都多。过去十年煤价“嗖嗖”地飙涨,他的小煤窑日进斗金。  毫无疑问,他不仅有意思,还是一个有钱人。  但什么事做久了就会厌烦,这个朋友就是——赚钱赚得烦死了。按他的话说,每天一睁眼就知道自己挣了几百万,这种日子,过得挺没劲儿的。  这话说得——我别说每天一百万,每天一万块就能让我感恩戴德跪谢老天厚爱。再退一步说,一天收入一千块,对我来说也是件难事——那等于说每月三万块,一年就是三十六万——当时的我,年收入大概在十万左右,这还是没日没夜写字,而且幸运的有人给出版、有网站付稿费才有的,许多跟我一样的写字人,包括不少人都加入了市作协省作协的,可能还不如我。社会上称我们为“文字民工”,呵,其实,我们的收入比民工少多了。  有朋友说我们这一行跟古董店差不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在他们看来,写字这一行挺牛逼,但实际上……说起来都是泪啊。总之,或许我在写字人中还算收入可以,但跟这个朋友比,那可就是彻头彻尾的穷人了。  我们能认识,还是因为他厌恶赚钱了,而我上天入地想着法儿赚钱。他厌恶赚钱,想玩儿点情怀,所以成立了一家影视公司,想搞影视。而我太想赚钱了,房贷如山,想让老婆穿上好衣服,想让孩子能上个好点儿的幼儿园,光靠写字可不行,传统媒体消沉,一本书几十万字,出版社只给两三万块钱,这还是看在熟人的份上,这如何能过活?  大概是有大量讲情怀的煤老板加入的缘故吧,倒是影视行业欣欣向荣,编剧收入水涨船高,所以很多人加入,多如过江之鲫。比如我转行之前,参加了一个行业协会办的编剧培训班,之前该培训班已经举办过几期了,我参加那期,学员有两百多名,之前那几期,人数也差不多。  这些数字是很惊人的,也就是说,短短两年,该培训班就培训了近千名学员,这些渴望入行的新编剧雄心勃勃,期望能够长江后浪推前浪,而行业内的编剧数量也很惊人,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坐看新人们抢走饭碗,所以,这个行当的竞争,是相当激烈的,想在这个行当里站稳脚跟,最好的办法是:一鸣惊人。  这个煤老板同样想在影视业中一鸣惊人,第一部作品,就惊人眼球,从此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我跟着他认识了不少煤老板,令人吃惊的发现,煤老板居然是中国影视业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说他们是中流砥柱,其实也不为过。所有从业人员都应该感谢他们,没有他们,明星的价格不会如此咋舌,一个二线女演员,拍电视剧一集的片酬能达到20万-30万,而且还是税后,给她们讲讲价,人家脸一甩就走人——反正还有别的片约,不差你这一家。  我也要感谢他们,没有他们,影视业的资金不会这么充沛。不少导演和明星,享受着这些热钱,还反骂这些煤老板是外行,说他们的钱是“傻钱”,这是不对的。  2  这一点,是我后来才明白的。因为跟着我这唯一的大富豪朋友混了几天,我发现大多数煤老板讲情怀的目的是非常复杂的:或为捧红自己的某个热衷表演的红颜,或是以此来追求某个女明星,这些是众所周知的——但实际上,真正持这两个目的的煤老板很少,不能说没有,按数量说也不少,但不是传闻中那么夸张。更多的煤老板之所以拍电影拍电视剧,不是取悦女人,而是为了取悦男人。  难道这些煤老板们已经阅尽人间春色,厌烦了改变性向了么?当然不是。  他们取悦的男人,不是有钱人,而是有权人。他们之所以有情怀,是因为他们要取悦的领导有情怀,想搞点文化事业,宣传一下本地的文化。搞个笔会搞个摄影展这类小打小闹的活动,以前还行,所以作家啊摄影家啊挺吃香,现在就不行了。形式比人强,衰微的不仅仅是纸媒,失落的不仅仅是文人,现在的领导都是硕士博士,还有不少是外国留洋回来的,没有留洋的领导到国外考察旅游,发达国家转了个七七八八,甚至犄角旮旯的国家如马尔代夫等也都涉足,看东西都是国际视野,所以笔会这类玩意儿领导是瞧不上了。  当然,瞧不上也只是心里,不会嘴上说出来,有些重要的笔会,领导还是会象征性地出席一下,说一些场面话。真正给领导挣面子的,就得是具备全国影响力的活动,领导要做就要做让全国人民甚至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的事情,那么,拍电影拍电视剧就成了“刚需”,但这两样传播性虽然很好,却有一个缺点:耗钱!领导们普遍都有“好大喜功”的因子,影视行业大项目大投资动辄几千万上亿,财政不可能出这笔钱,领导又想干成这个事儿,怎么办?煤老板这样的角色出马!  所以,煤老板的影视项目亏钱,就让他亏吧,他们不在意,他们有更高远的目标。我的这个富豪是不是也是这个目的我不清楚,反正我认识的第一天就知道,他要拍一部“男人片”——请国际大明星,汤姆克鲁斯、汤姆汉克斯之类的,绝对大手笔。  我跟他的认识,非常曲折。首先,这得感谢那个编剧培训班,编剧们是群神奇的生物,本质上他们属于单个儿工种,独立作业,但一旦到了人群中,热衷饭局和胡侃,热衷成立小组织,因此课间半小时就开始神聊,聊了几天后,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我的创作理念跟她挺近的——实际上我一点也不觉得,她是写那种《豪门小三生死怨》、《和霸道总裁一夜情未完结》之类的网文的人,我偏偏对这类文是最厌恶的,当然我也没有表达出来,只是说这种文,我没有生活体验可写不出来。我比较喜欢写热血题材的小说,江湖、武侠、青楼、战争、城池……她很高兴地说,我最喜欢爷们儿气重的男人,你写的作品发来我看看?  我就给她发了一篇三千字的小文,讲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千里传信,将敌军重要信息传递给大将军,大将军立即出兵捣毁敌军粮仓地从而扭转战局……这个文是我刚写作时写的,发表在了一家故事杂志上,稿费是千字200元,600块钱稿费,让大学时代的我激动万分,误以为自己能吃上这碗饭,毕业后没有像同学们去煤矿挖煤,而是开始了幻想中的“作家”生活。  初开始,同学们都很羡慕我,像我们采矿专业的学生,包括女生,不管是去国营大煤矿还是小煤矿,头三个月一定是要下井的。我记得班上有一个同学,老爸是省煤炭设计院的院长,正的,还兼党委书记呢,绝对的一把手,这厮以为自己能够不下井,结果呢?too young too simple!全班就他下井最多,别人三个月,他整整一年。是他老爸专门打电话给矿区领导要求的,同学们都有些幸灾乐祸,大家都知道那段时间关于他老爸的消息挺多,什么被人举报啊被双规了等等,老爸如此做,估计故意是“作秀”,拿儿子证明自己工作上绝无偏私。  但后来事实证明我们都错了,这个院长确实做不成院长了,可人家到省国资委当副主任去了。所有的消息都是捕风捉影,但人家儿子结结实实地下矿井一年是确凿的。后来,这位同学就高升了,火箭式的提拔。  后来同学聚会,他深有感触地说,矿井下的世界,不亲身经历是不明白的,下矿井一个月跟三个月区别很大,三个月跟一年又区别很大——但是如果一辈子下矿井,那就又跟煤矿工人区别不大了,这好像是跟辩证法似的,充满了哲学般的转移。  他起初担任煤矿的技术员,技术能力一流,跟下矿井一年接触了大量问题关系密切。后来他被提拔为行政领导,又受到工人们的拥戴,因为这家伙深知煤矿工人疾苦,给工人发福利时手大方,但又严格要求,在安全方面大手笔投入,所以安全率和煤矿产出在集团煤矿中都是最高的,这样的人又有关系又有业务能力,不提拔他提拔谁?所以,这厮就成了我们班官最大的一个,省煤炭集团的副总,才刚刚三十出头啊,就掌握了上百亿的资产。其他同学没有像他这么牛,就是普普通通的技术员,个别的提拔成科长之类的,但境遇也都不错,薪水都是上万的,毕业五年的聚会,大家都开上车了——除了我们少数几个转行的。  3  彼时的我刚刚从省城一家杂志社辞职,来到北京北漂。北漂之前刚刚在省城买了房子,地方偏远,面积也不大,首付也只是按20%的最低比例,但却耗尽了我所有的积蓄。同学们有房有车的境况深深地刺伤了我,深夜里反思了自己,自己当初舍弃专业转行,内心深处有多热爱文学?其实是逃避下矿井而已,简单来说,我是因为怕死和流汗才转行的。我以为自己走上了一条高大上的道路,觉得写字的肯定比下煤窑的“煤老鼠”高贵,但事实很打脸,吃苦流汗是能够得到回报的,拈轻怕重投机取巧,有可能得到回报,但大概率就是像我这样。  而我所经历的所有教育,都不如那个同学的国资委副主任老爸的教育来得深刻。我以前跟李白似的,总觉得不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肉食者鄙”这类观念深入到我的内心,但事实上,权贵之所以是权贵,人家是有独到之处的。放眼到社会上的富豪,虽然无数报刊连篇累牍地揭露一些富豪原始积累的来路不明,但扪心自问,那个混乱的时代为什么他们就能浑水摸鱼,而我的父母却不能?  提到这些,虽然有些跑题,其实跟下面的故事很有关联。若按刚毕业时的我的状态,我是断断不会跟这个煤炭主交往,我鄙薄这类人。但现在的我,则对这些人有新的认识。并不是仰慕,也谈不上阿谀,只是觉得,这类人,有他们的过人地方。他们的行为做派所虽然并不令人喜欢,但,他们对很多人来说,都是“衣食父母”。比如他们矿上的几千名矿工,包括矿工后面的上万名家属,甚至包括他们的女人,以及,我!  我要赚钱,在他们这里赚钱。  所以,编剧班的胖同学介绍我跟煤老板认识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管对方是否靠谱,自己作为一个寂寂无闻的小编剧,又有什么选择呢?对方看不中自己,自己也损失不了什么。  但我立即为我这个想法打脸了,因为胖同学确定好后饭局时间后,随即就笑着说:“球球,我可是给你介绍了个财神爷啊,你拿什么报答啊?”我笑着说:“请你吃饭。”  她摇头:“正减肥呢,对吃饭不感兴趣。”  我开玩笑:“那只能肉偿了。”  胖同学说:“好的呀。”  我傻了。  4  编剧班结束的那天中午,我和胖同学去了饭局。饭局的地方,在西城区的景山西街,晋府大酒店。这地方我知道,山西驻京办,以山西美食闻名京城,最知名的是过油肉和刀削面,我之前跟朋友来过这里,说实话,价格倒是不贵,当然,价廉也不可能,物美是真的。  跟着胖同学来到一个房间。  房间不大,已经坐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非常显眼,因为其他几个都是女人,漂亮女人,非常漂亮的女人,都围着他。  胖同学介绍:“这是陈总!陈总,这是我说的那个编剧朋友,大名叫……嗯,叫啥来着……我老喊他‘球球’,把他大名给搞忘了……”  我连忙说:“刘××,就叫我球球吧。”  陈总跟我握手,居然还自报了名字:“我叫陈嘉城,你也别叫我陈总了,喊我城哥吧。”  有钱人的名字,都是相似的。  我恭敬地叫“城哥”,然后就准备找个最下首的座位坐。没办法,屌丝习惯了,连谦卑都这么流畅自然。  但,城哥却有些粗暴地对身旁的美女说:“去,去那里坐——球球,来,坐我旁边。”  我受宠若惊!  条件反射似的推让,但却被陈嘉城拉了过去。胖同学,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胖姐姐”,毕竟人家比我大六七岁,坐我旁边。这个饭局,让我发现了她的能量,她简直就是“交际花”,我之前总觉得这个名词形容的,应该是陈白露那样的存在:穿着旗袍,身材婀娜,姿容艳丽,一笑一颦都是人间极致的妖媚。但现实生活中,长得过于漂亮反而不利于做交际花,男人见了漂亮女人会天生警惕,女人则会嫉妒,反而像胖姐姐这样的,男人绝不会图她的色相,女人也丝毫没有嫉妒之心,跟她畅谈反而还能证明自己爱好文艺品味不俗。  胖姐姐在饭局上扮演的就是这种角色,她跟男人们谈历史谈新闻,跟女人们谈皮肤谈化妆品谈美文谈人生哲理,在她嘴里时不时冒出某个仁波切的名字,那名字一长串非常绕,但她说得极为流畅;那人生哲理也非常应景,让人极为佩服。  从言谈中我得知陈嘉城跟胖姐姐之前并不认识,后来在某个饭局上,经过一个并不熟悉的朋友的介绍,两人见面,但胖姐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跟陈老板熟识,并且赢得了他的信任,成为他为数不多的异性朋友。  胖姐跟陈老板这次带来的女孩都不认识,但十分钟后,她们已经貌似“闺蜜”了。胖姐跟女人们热聊,同时还能插科打诨地跟陈总聊天,说实话,我非常感激她,如果没有她,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场。她的存在,让整个饭局非常热闹,气氛好得一塌糊涂,我有些紧张的心情慢慢地放松了。  陈总这时候跟我谈我的作品,他居然把我发过去的几篇作品都看过了,每一篇的故事他都能说出自己的观感,说完还不忘加一句“这是我自己的感觉,我就是一个普通读者,肯定有不对的地方……”我是有些意外的,因为他评论得很诚恳,是认真读过作品的——对于我来说,我自己的作品,连我老婆都不看的,她只在意我的稿费单,不在意文字。煤老板能如此对待我的文字,即便不给我编剧合约,我也觉得这次没白来——美食美酒美人,混顿饭也不错啊。  说话间,胖姐姐介绍了城哥要投资电影的事情。这部电影野心很大,城哥居然要拿出一个亿,而且,这仅仅是他的资金,他还要码一个盘子,加上朋友的投资,得有两个亿以上。平心而论,这么大的项目肯定落不到我这个小编剧头上,可谁让城哥评价了我几部作品我就膨胀了呢,跟城哥讨论了一下项目,城哥谈了几句,我把我自己的看法说了几句,然后,城哥貌似冷了,吃饭时不怎么说话了。  我心想,这下坏了,城哥不开心了。  我看看表,开始担心地铁下班自己就得打车回去了。从这里到昌平,打车费可得一百多块啊……饭局结束的时候,城哥说:球球,咱们去××去。  这个××我根本没听说过,胖姐姐在一旁很夸张:哇,天上人间啊。  这一下我懂了。那天,我生平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是“佳丽如云”,呼啦啦啦来了二十个美女,一个个都是性感吊带裙,环肥燕瘦各有不同,城哥一个也瞧不上,然后又呼啦啦来下一批,连续来了五批,城哥不高兴了:没一个瞧上眼的……会所经理一脸殷勤:城哥,别急,我给你调人!  经理连续打了几个电话,从别的会所调来了人马,又呼啦啦了几批后,城哥勉强选了几个,男客身边坐俩,我旁边的两个女孩都是“女神”级别的——这么说一点儿也不夸张,我贫瘠的生活中根本见不到这样的佳丽。她们坐下后,城哥就发钱,每人五千块钱小费,十个女孩子五万块钱出去了。  洋酒“砰砰砰”开了几瓶,然后,城哥开始跟我谈剧本!  5  “一定要正能量!”  “一定要励志,励志!”  “要热血!大场面,子弹要‘嗖嗖嗖’的漫天飞,《血战钢锯岭》那种,一定要有日本鬼子,把鬼子打得血肉横飞,超爽!”  “主人公,照着董存瑞的路子写……”  “董存瑞好像是解放战争吧……”  “没事儿,移植呗。打日本鬼子才叫爽,懂吧?”  “明星呢,我不找国内的,国内的都是娘炮,我讨厌,领导也讨厌。我要找汤姆克鲁斯,你觉得他咋样?”  我去!一个大明星,我能觉得人家咋样?  “那我找他演男一,一亿片酬加上10%的干股,国际收益也全给他,能谈得下来么?”  “这个……我不知道他行情,应该不贵,尤其是跟国内那几个娘炮小鲜肉比的话……”  “球球,我就欣赏你的老实。我之前接触好几个编剧了,一问谁谁谁多少钱,他们知道的门儿清,我一打听,满不是这么回事,像你这样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说实话的不多。”  两个美女在嘻嘻哈哈地要角色,城总说,球球,剧本里写俩青楼头牌,让她俩演,本色出演!  两个美女顿时不高兴了,我能感觉到,但她们仍然嘻嘻哈哈的。我觉得城总也觉察出来了,但他仍然该咋说咋说,丝毫不考虑她们的感受——这大概就是有钱任性吧。  吃吃喝喝聊聊,我注意到胖姐姐的落寞眼神。她之前争取这个剧本的,但写了大纲后城总不满意。我一直很想谈谈剧本多少钱这个重要问题,却没机会——主要还是脸皮薄,没好意思张口。想想也是,一瓶洋酒两万八,“谈剧本”的时候你一杯我一杯的,很快一瓶就完了,按半瓶算,我喝了人家一万四;两个美女,小费一万。已经让人家花了两万四了,我确实不好意思谈钱了。  这次也刷新了我对这类场所的认识。原来这些女孩子们是只陪酒不干别的的,跟客人出去,一是她要同意,另外费用也很咋舌。  城总在这种场合谈剧本的“爱好”,刷新了我对业界大佬的认知。我也鬼使神差地做出了妥协——汤姆克鲁斯演男一,还是抗日题材的大片,末了还像董存瑞炸碉堡那样的牺牲,我居然觉得这个创意不错。  凌晨三点多时才结束,城总本来想给一家酒店给我开间房的,但我大概猜到了后面的剧情发展,若真开了房,后面就不好收拾了。我坚持要回去,城总就让司机送我,我觉得太麻烦,要自己打车,城总说,不用,路上咱们俩再谈谈剧本……城总绝对是少有的爱谈剧本的投资人。  胖姐姐打车回去了。路上,说起这个胖姐姐,城总说,哎呀,她写的情啊爱的不行,战场上女人要走开,我就不允许战场上有女人出现!  我挺激动的,敢情,这个剧本绝对是男人戏啊。要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全是抗日好男儿,说实话我还挺喜欢这种别具一格的题材的。城总又这样大气,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剧本写好——不光是知遇之恩,对我职业发展也是重要的里程碑。  回到我在昌平租的农房后,我还没有从激动中清醒过来。到了第二天,我根据城总的讲话精神,写了一个大纲,发给了城总。城总回微信说:速度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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