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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8-04 14: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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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轩辕正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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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分惨祸预言记

瓜分惨祸预言记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瓜分惨祸预言记作者:轩辕正裔排版:Cicy出版时间:2018-01-01本书由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回痛时艰远游异国  逢石隐窃录奇书

据闻中国有一高隐之士,前曾遍游各国,学间优美,世情练达,因其性静心灵,竟能前知未来之事。所著《惨祸预言》,二十余卷,皆于十数年前著之,而其后无不句句应验。此书乃其数十部中之一部也。

数年前,有一中国童子,由日本一女士处得来此书,却是日文。前月入于译者之手,只因言言沉痛,语语刺心,译者于执笔直述之时,不知赔了多少眼泪,故又名为《赔泪灵》。

看官,你道书中所载何事?却是详叙中国光绪甲辰年以后,万民遭劫,全国为墟,积骸成山,流血成河的惨祸,真是刿目悚心。其中也有一二处,看去略可宽心开颜,但恨全书中不能皆是如此,真无可如何也。

却说中国江苏省地方,有一秀士,姓黄名烈,字仲谟。娶妻吴氏,生子名勃,乳名叫光华。当时黄烈住在省中苍门外马路左侧,因儿子光华年已十四岁,读书倒也聪明,恐为塾师所误,所以留在家中自教。哪知这孩于,自少便是奇怪。虽在父母前不敢有不孝不顾之事,却是自尊自大,目空今古,专好搞出书中古人言语,恣意批驳。常说道:“孔子删削诗书,孟子又不信孔子所定的书经中之武成一篇,可见人全靠自己的心思脑力。若孔子思前古圣贤所著,定是不错;盂子又想孔子所定,必是可信,吾知其必不能成圣也。”又云:“人在世界上,若只是吃饭、穿衣、娶妻、生子,那与禽兽、虫蚊有何大异?若是专想到做官发财,不恩做些留名后世之事,那人品越发低下了。况且近日闻得世界上有许多强大之国,都要吞灭我们中国,若不趁早预备抵挡,却只满心私欲,专打算一身一家之计,及到那祸已临头,父母被杀,妻女被淫,财产遭劫,身躯受戮之时,方悔从前不肯出心力,舍钱财,与大众同心同德,将自己地土保住,也是晚了。只可恨我国的同胞,不知此理。咳!我中国后来的惨祸,恐怕有被外人和土匪,杀得血肉糜烂的日子了。”想到此处,心中着实郁闷,因便信步踱出书房,到他双亲住的房中说道:“儿今日身中觉得有些不快,愿双亲许我到外逛逛。不知双亲准否?”那仲谟有些难色。吴氏因对他道:“儿子尽日用功,也该放他出去散散心,不然倒把他闷出病来,便不好了。”便道:“你出去罢,只须早些回来,不要跑乏了。”

那黄勃走出门庭,一直来到西门外焕霄桥上。刚刚走到桥边,便见有三个乞儿在地上叩头,口呼:“好少爷,发心布施罢。”黄勃见此,不觉止住步呆看。撇眼忽见来了两个洋人,飘飘忽忽,大踏脚步闯了过来。那乞儿便狠命地喊道:“吓!洋先生!吓!洋先生!救命呵!救命呵!”那黄勃不禁心如针刺,暗暗地想道:“咳!吾国人的无耻,真是世界上第一的了。就是饿到将死,只好向本国同胞求乞些。那外人的钱文,就真是救得活命,也该争着志气,宁死不肯受那他国人的恩惠,如何便无志气到如此!一面想,一面随那洋人背后走去,看他如何。

不一时,到了一个巷内。那巷内有个小儿,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口中只乱嚷道:“洋鬼子吓!洋鬼子吓!”登时他的母亲早已搂住道:“好孩子别怕,有娘呢!”那孩子只狠命地惊吓啼叫。他那母亲便吓他道:“你若不快止住哭,我唤那洋先生来呢!”那孩子两手一缩,惊得不敢作声,面如土色。此时那洋人似有急事,却不在意,已大踏步地去远了。独有黄勃不觉气得发怔,止住脚步,不能复支,便向那妇人啐道:“好好的儿子吓死了,洋人有何可怕?我国人比他们多着呢!”说着,便手抚孩子道:“好兄弟,别怕,我打洋人给你看呢!”一面说,一面伸出拳,向前跑去。不一会便回来道:“那洋人因为吓着你,又被我打了一顿,他怕了,赶紧逃去了。”说着,又将衣袋内银表取出,便指那面上刻的洋人给那孩子看道:“此中有个洋人,我把他杀给你看。”说着,把表面拆下,掷在地上,将足向那画洋人处,狠狠地蹴踏了几下。那孩子见得好玩,便笑了一声。那黄勃便也笑了道:“他是要抢我国的地方,我故杀他。以后真见洋人,都是如此。若是他无害我中国之人,我们却好与他客客气气,也不犯着凶暴起宗,便去打杀他,只是怕他的心万不可有。这洋人是最奇僻的,你若愈怕他,他愈杀你;你若不肯服他,他倒看你是好人,倒不害你的。好兄弟,你从今千万别怕洋人,我们和他们一样呢。”

后又说了好些话,又叮咛了妇人以后不可如此,方才回来。之后,心中委实难过,想道:“我国人,从前太自大,人人俱欲仇洋排外;庚子而后,特变为畏外媚外的了。就如方才的情形,那外人之威,几乎不曾吓杀那小儿。从前听说我国有个张辽,能止小儿的夜啼。如今外国人,竟是随便哪一个,都比张辽更威风些,竟能止小儿的昼啼了。一个张辽还挡不住,何况我民竟看彼中之人,个个皆比张辽还怕人呢。咳!要如此看来,有日洋兵到来,收我土地,我国人定是噤不发声,举个顺民旗出降去了,哪肯和他们抵死抗拒,誓不甘把我祖宗传下来的国土送与外人呢。咳!这朝廷官府非但是一天捱一天的不肯用丝毫心力,打算为我民人保全国土,竟是将我民人所托命的上地,和我民的财产,乐赠外人,以为买好之计。已是无可望了。怎奈我民人一个个都尚在醉梦之中,死到临头尚不醒悟,即那略晓时事的,也都不知道国家若被外人灭了,我民人是万无幸免的。他却预备降服,想做外人的奴隶。更有一班号称志士的,日日倡言爱国保种,到了中国将亡的地步,却不曾实做些报国的事出来,非是怕官府见疑拿办,便说是无人可以与谋。看来,救我中国的危难,非但于官府无望,民人无望,连那志士也是靠不住了。”想到此,却自啐道:“咳!我黄勃难道不是个男儿,必将这大责任、大事业专等他们做去吗?只是我如今,学问尚是太浅,不如且去外洋游学一回,练成一个智能兼全之士。回来为国家办起事来,那再造中国的大英雄,恐怕便是我了。”

主意已定,便回到家中,悄悄地将他祖父分给他的银子三百二十两拿出来,藏于一个皮包内,写了告别书一封,夹在怀内,也不面辞父母,一径来到轮船码头,便将书信投在邮政箱内。恰好前往上海的汽船,将要开船。连忙买了船票,便跳下船去,那汽船便飞也似的开了。这里他的父母得信之后,不免一番烦恼,但是他们的心,也有些被他儿子感动了,所以也由他去。

且说黄勃次日到了上海,便买了外国衣一套,改了装。打听往日本的船次日开驶,便也买了船票。至次日八点钟,便由客栈下船。十二点钟,只听得汽笛一吹,那船早已开了。刚刚行到吴淞口时,忽听得隔舱娇音袅袅,似是女郎吟咏之声。听去却是东语。少顷又听一女道:“你能用汉语读吗?”那女郎笑了一声,便念道:“一声报道虎狼来,赫赫名邦一日摧。”黄勃听了,便吃了一惊道:“也是外人打进来了,此言竞是道中国已经亡了。”又听道:“异色旌旗分道出。”便想道:“不好了,这是各国兵来瓜分了。”又听道:“同心羁绁望乡回。”此句不解何意。只听那女郞道:“若此,或有救么?”那念的女郞又道:“不然,你且听下句来。三年血肉空搏战,万里河山终劫灰;莫道闲人情易遣,重兴未睹恨难恢。”那女子嗤的一声笑道:“果然无望。”黄勃此时心中不禁七上八下的乱猜,思欲过去一问,怎奈未曾通问,不敢造次。忽又听道:“茫茫龙陆尽烟霾,碧血漫空野积骸;蹈海仲连空抱恨,哭廷胥子有余哀。”那女子道:“不知这是何人?”又念道:“千军壮气城头沮,一片新旗海角来;却剩弹丸延帝裔,岂真屹立在天涯。”

黄勃听到此处,便认定句句是为中国而言。但其中所言,多似后来亡后的话,何以便能预言在先。心中疑团莫解,不免踱出舱来,向那女郎住的舱门口,摘帽欠身道:“二位女博士请了。”那两个女子便放下书卷,立起回了礼,便道:“先生贵姓大名,尚未领教。”黄勃道:“小生姓黄名勃,年少未字,乳名光华,系吴人。只因敝国现今危亡之期已迫,特往贵国求些学问,将来或能为国家干些事业。适才窃听清咏,好似句句切着敝国而言,但好些都似是未来之语,小生着实狐疑,特来请教。敢问二位贵姓大名?”那长些的女子便道:“妾姓中江,名大望。此系妹子,名笃济。适才所诵之诗,却是贵国的高人所作。舍妹去年三月,前往贵国天台山漫游,山上遇见一位老人,年约六十余岁,童颜鹤发,却是西洋的袋扮。舍妹与之为礼,蒙其请到洞院内饮茶。舍妹感其殷勤,便与之同往。及到洞口,忽见一位奇古的老人,不像道人,却是前明装束。头戴角巾,身披儒服。舍妹不胜诧异。那洋服的老人便指道:‘此是家父。’舍妹便与为礼。那明服的老人询及乡邦姓氏,也着实礼待,便同到花园子内大楼上饮茶,舍妹便问他父子何以异服,且何不穿本朝的制服呢?那明服者道:‘老夫祖上自明亡迄今,九世未曾剃发改服。当那鞑子入关时,老夫家内为不肯剃发,被鞑子用非刑杀死者,计二十一人。先九世祖时尚甚幼,当时有一塾师,与之同逃至此,即居住在此洞之中。后来那塾师死去,遗言不可剃发,便将他的女儿配与先九世祖。后来世世相传,皆记着先世一家门为头发之故,竟送了命,以故虽死也再不肯把那狗尾子栽在头上。那小儿,他是自少出洋游学的。先时走内地时,尚是装作道人,后来上了洋船,见得不便,遂将头发断了,改装西服。他写信来寻老夫说:‘这西洋的衣服,及世界万国公用的,就是我明朝至今未亡,也应改制。因其适于卫生,且甚便于行止动作也。儿并不是违背祖训,只是从天下之公而已。若满洲之制,则儿有虽死弗从而己。”老夫见得有理,也就不问了。至于老夫,年既衰朽,于外国的学问技术,未曾懂得一点,若是也急急的改装易服,自思真是不配。所以让他领略过西国实学的,独穿了西服。这便是父子异服,及老夫明装的原故。’当时舍妹听他这一席话,着实起敬,不由得与他细淡起政治哲理来。那明服的老人,却是博通中外,贯串古今。那两老又邀舍妹遍游各处胜景,不意忽然下了一行春雨,一直落到天晚,愈下愈大起来。那老者便留舍妹在山过宿,却派两个女侍童前来服侍。那洋服者又着人请他孙女儿及学生三人前来,便同舍妹于洞院左边园中王汉楼上住下。楼中铺设精致,其中罕见之物,言之不尽。那四位女士,却是琴、棋、诗、画、天文、地舆、测算、兵法,无所不晓。内中有一女子专好诵诗,口中便念着方才舍妹所念的那两首诗。合妹听来不解,便问此诗何人所作?那女子便引到后楼藏书之处,于千箱万卷中,手指一个竹箧子,笑道:‘此箧内,都是此种诗词,恐柏你尽不懂呢?’说着,笑了一声。那时已经摆上酒肴饭菜,便请舍妹用了。那四位女子,便同声歌唱什么《爱国歌》、《中国大希望歌》,煞是好听。不多时,便皆安睡了。舍妹心中记挂着那竹箧内的书,必欲一读。夜里只是睡不着,待那四位女子熟睡了,便悄悄偷向那放竹箧处,将它慢慢的开起。其中有一本匣,面上书曰《预言秘牍》,却封锁得极其坚固。舍妹见是此种书名,欲看之心益切,不由得向四处找起匙子来,却哪里找得着?不得已,用小刀子将那箱底钉的铁钉抽起,那底便脱下来。舍妹信手取来一本,却是甲午年战败预言,题曰:《甲申年测记》。便偷将前后略略翻看,却都实有其事。因其方颇长,不及详看,便往下再找,更有什么《戊戌年变政预言》、《庚子年国难预言》,略看一二,也都符合。但其中多记各处士子工商及各社会的情形,多是没有闻见的。后来取出一本《甲辰年瓜分惨祸预言》。舍妹暗忖,若将此书录回,与我国人看看,真是可当一宗奇谈,因此极力偷录起来。及至天明快了,已经录完。后面却有诗四句云:‘漫著预言篇,书成涕泫然;民心如有意,人事可回天。’录完,将书还放在原处,仍将箱底合上,更将铁钉钳入,却都无人知觉。次早已晴,便辞了两老及众人,回到寓所,急急将这书译成东文。”

说完,因手举方才的书说道:“这卷便是,不知君可念过东文没有?”黄勃道:“尚望女史借我那汉文的。”那笃济道:“汉文的被我朋友借去。后来这朋友因心恶敝国一个官吏作事不合,便暗暗剌他死了。过了几天,他却自已也用利剑自刎了。衣带上书云;‘方今中国民人,尚在醉梦之中。瓜分之事,已迫近矣。中国亡,日本亦必不保。吾不忍见全洲黄种尽为白人奴隶,故死。惟吾不能尽我心力,以图补救,死有余辜。所以如此者,所以示中日之人,以毋庸畏死而惜命耳。’所以此汉文的,不知失于何处。阁下欲读此书,只今惟有东文的。”那黄勃道:“小生不识东文,尚望女博士教我看去。”笃济女士道:“这却不难。敝国的文,原尽是中文,惟其中参有假名。有人指点,倒是容易看的。”说罢,便将书递与黄勃,一行一行的教他看去,那黄勃读来,却是忽而眼泪涟涟,忽而心上忡忡,忽而发指皆裂,忽而色舞眉飞。两位女士,看仙如此血诚,着实敬爱。后来黄勃便向女士借来,携往东京,托一个能译东文书的朋友译出中文,庶或警醒全国。不意船到神户上岸时,却与兄弟相遇,固便托兄弟泽了,此便是有此书的原由。

一日,兄弟方欲开译此书,忽见两个日本女士慌慌张张的跑来,对黄勃道:“先生,不好了。”吓得我们二人吃了一惊。正是:得到奇书胜良友,传来警报感多情。

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二回传警报灾祸有先声  发誓词师生同患难

却说轩辕正裔正在译书,忽见日本中江笃济和大望来到,喘吁吁的对黄勃道:“不好了!近闻各国因贵园不能抵拒俄国,让俄国独得厚利,将东三省占了。各国各因自卫起见,也须向贵国求得同等利益,为匹力均势之计。今者各国各派专员前来北京合议,但是各国公使,已得其本国政府之谕,向中国指索豁与之地。前礼拜二,已会议一次,略将瓜分的地图,附以贴说,某省某省应属某国某国,照会北京政府,速即预备派兵镇定民心,以免抵挡,然后交豁。说是限六日回复,三个月实行。只留一二处为满洲人并皇帝寄足之地。足下已闻否?”那黄勃听了此言,不觉哇的一声,口吐鲜血,不由得仰身倒了。吓得正裔和笃济姊妹二人急忙扶住。那大望便道:“现今此信未必确实,阁下何必如此。”

那黄勃两眼垂泪道:“好哥哥、好姊姊,快把刀来将我杀死了,再来碎尸万段的斩了,尚是不能蔽我的罪。这中国是生我的父母,是活我的恩人。他的土地,载着我十四年;生的百物,养着我这么大。如今他亡了,我也不曾有丝毫报答他,我尚能算得一个人么?”说着,顿足捶胸地大哭起来,又说道:“况且自我的首先始祖而来,皆托生在此中国的地上。我祖宗、我父母、我兄弟姊妹,连我自己的身,一丝一发,何莫非此中国养大的!我只道我死了,他尚千秋万岁的长在世间,不承望他被外国来分裂了,世界上便无他的国名了。吓!老天!老天!何不把我黄勃雷击火烧,蛇吞虎咬,水淹刀伤,油煎岩压的严严重罚,代我的中国受这场恶祸;为何却把我的中国亡了!为何却把我中国亡了!”说着,又号啕大哭。

正裔急得无法,只得慰道:“好兄弟,你且听我一言。我中国养你这么大,他临危的时候,你应该和我想法去保他。若但这样的痛哭伤感,倘或一时死了,便使中国少了一人保护,你岂不是罪上加罪?依我说,尚是出去打听消息,一面与我国在此留学的同胞商议,大家同回故国,好歹尽我们的心力,且去保他。若不能保住,那时我和你同死未迟。难道我便舍得国家么?好兄弟,我的心都碎了。你别误我时刻,与我打听去罢。”说着,已是泪如雨下,那中江姊妹二人也不禁伤感。

黄勃听了,也恐耽误打听的时候,忙收了泪道:“如今我们当往何处打听?”正裔道:“我们一处去找我们回回的,问他闻的如何?”中江笃济忙道:“我记得那本《惨祸预言》内头一页,载云:‘若有热心爱国的人,将我此书编成章回体小说,传布国中。或且人人醒悟,尽照着书中那先时布置,转祸为福的各章,急急办去,这中国或且可以死中复生。所以此书原名又叫做《醒魂夺命散》。’著此书的人,既然是个先知之士,前此无不所言皆验。你们照他的言编做小说,或是真能救活中国也未可知。依我说,编译此书,真是片刻难缓。不如我姊妹且和黄君出去打听了,轩辕君且赶速将那书编成小说,赶紧付印,这也是一宗报国之事。”黄勃听了,便推正裔道:“好哥哥,你快编去,我和两位打听去罢。一礼拜不能成功,我就杀你呢!”说着,便拉中江姊妹跑了。后来黄勃打听回来,说尚未有确信,因此二人只一面探听,一面急急忙忙的将《惨祸预言》编辑起来,冀能救得中国,此是后话。

且说此时黄勃去后,这里正裔打开书一看,果然先载一引,与笃济方才所说相符。及看此书的开端,却是两首诗。看了一看,不觉吃了一惊。后来细细看去,却载着黄勃也在其内,竟将黄勃得到此书以及等等行为,都说得毫厘不爽。心中着实惊讶,愈觉得著此书之人,真有一片的苦心,如何便能如此设想。益信得此书可以救国,便急急的译去了。只因眼前黄勃暨译者所行的事,都被此书载了,所以莫辨何处是那人起笔之处。

却说那瓜分警报传到中国,便有些真正志士,急得似蚂蚁在油锅上一般,成日里如狂如痴,东驰西走,呼号奔告,直至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苦苦的思量要抵抗外人。也有些平日会说大话的,到了此时,好似狗子闻狮吼一般,早把尾巴子夹在屁股后,连头也不敢仰一仰,只是坐以待毙了。

不意有个裔州地方,有一位士子,姓曾,名郡誉,字曰子兴。先前也曾出洋,进过美国大学堂。毕业回华,后来被某官府聘为学堂教习。只因官办的学堂,专意教人学作奴隶,那世界上人人应知的公理,却不肯与学生谈及。所以郁郁不乐,销了差使,将自己的家业卖了,以作经费,即往城外自立一所学堂,便名曰自立学校。那学生额设一百二十人,已经办约二年有余。那日闻得瓜分中国之信,那子兴立即大开演说之场,召集诸生,上堂听讲,并且开了大门,招人入听。到了人集颇多,那子兴便上坛讲道:“兄弟今日得到警信,说是各国已经议定瓜分中国。现令德兵已由胶州迁至烟台,英兵已向瓜州进发。为占领扬子江流域,又云英国已派总督来华,管理领地,巳经到了香港。如此,法国不日定必进兵两广。日本定必进兵福建。可伶我堂堂大国,将被诸强脔割以尽。诸君试思,人有玩好之物,一旦见夺于人,尚且不甘。况且如今我们的中国,自四千年以来,就是我们祖宗所藉以托身安命长养子孙的土地,世世相传,流到我辈。虽是早被那鞑子据了,但是那满人的聪明才智,是不及我们汉人的。他是野蛮贱种,虽然一时得志,我们尚可再图恢复,如明太祖驱逐元人之事,我们汉人必能做到。若是被那外洋白种人得了,他便四处设立警察,日夜逻巡,监察我们,不许我们聚集谈话。你们想想,不得聚集众人,尚能恢复得国么?况且更于一切要害之处,屯驻精兵,将我地方建筑铁道,四通八达。不论何方有事,他几分钟之间,便可集兵盈万,哪里与我民有个下手恢复的地方呢?那时估量我们,已是无从反抗。更用灭种的手段,将我们全种灭了,好将土地把他们国里人,滋育蕃息,快活受用。你道灭种是用何法呢?他于大兵到来之日,先说我们是贱种,是野蛮,无智无才,不能创造利器,训练甲兵;又不能大众同心,爱护国土;却只人人专爱身家,不肯共谋有益大众之事。此种人,不能享福于地球土,应当灭绝净尽,让他有智的受用。即便纵兵抢劫银钱,奸淫妇女,践踏民人,焚毁村镇。那时加以土匪乘机发作,乱杀乱抢。那不肖无耻、狗猪不如的汉人,或应他招募,做他兵卒,自杀我本回的同胞。那官兵也是极意骚犹的,不用言了。列位试想,那时的光景,耳中但闻民人乞命之声,目中但见骸骨纵横之惨。天上火光,地下血赤,炮弹轰天,横飞纷射。眼巴巴看着骨肉惨遭暴虐,妻孥横被摧残。逃难过山丘,不忍见祖宗暴骨。饥民方槁饿,裂我肢体而生吞。斯时之景,其何堪也。或有幸而漏网者,则彼必横侵暴敛,以困其生。居屋有税,人回有税,器具、禽畜无不有税。畜一犬每年须纳钱一千;畜一牛则每年须缴洋十圆。欲买衣服,须先有纳税之款,始得御寒。欲籴粜粮,须先有人公之钱,始敢果腹。乃至死一人,则买棺有税;生一儿,则报名有税,如有八口之家,每月如不能缴公二百数十圆,则不免囹圖矣。此俄、德已行于旅顺、胶州者也。且一切大利所在,彼必尽行收取,吾民皆不得过问。吾民有富者,则必收其财,而使之贫。有贵者,则必抑为奴,而使之贱。凡上等之事,如读书、做官、经商等,吾民皆不得为。所得为者,惟苦工之事耳。做工所能有几何,而每月必须缴纳苛税,不免生汁日益艰难,那就渐渐的我们人口一年减似一年了。又况他的人可以随意辱我、侮我、打我、杀我。其为官者,皆不禁止,必须到得吾民尽绝,方始甘休。你道可惨不可惨呢?看来,如今我们总不能逃出一死字了。但是与其等我们被屠杀残暴而死,何如于今赶紧预备,集合我们大众,与那来收我土地的极力一战。战而不胜,亦惟死耳,倒还为我祖宗传下的地方留个名誉,给人家说此处人民是有志气的。况且我们如果个个同心,前死后继,也未必定是不能保住地方的。若能够势力日雄,或且建立不世的功业来,那我们的英名,岂不传到五洲万国去么?即使失败而死,亦死得轰轰烈烈的。大凡天地间最苦的莫如死,但是均须一死。便须想死时快活的方法。假如我们于起义救国时而死,心中必觉得正气冲霄,光芒万丈,哪里更觉得苦。假如是悠悠忽忽,苟求幸免,待到那洋弹贯胸,匪刀加颈,那时方且自侮不曾及时出些心九,与大众共襄义举,如今竟是不免一死,却又为人唾骂的,那心中真是又侮、又惧、又愧、又伤,这不是死得更苦么?兄弟如今敬问诸君同胞:是待外人来杀,待土匪来杀呢?还是做个有气义、有英风的男儿而死呢?”

登时那听者齐声道:“我们皆愿做个有义气的男儿而死。曾先生你道今须如何布置呢?”那子兴未及答言,但听哄的一声,那一百二十个学生,尽举手一跃道:“我等皆愿立义勇队赴战,为国家效死,愿先生做这领袖。那洋兵今日到来,裁们便今日与他决死。他明日到来,便明日与他决死。他半夜三更来,我们便半夜三更与他决死。”那先生道:“我是情愿的,好歹我们师生同盟网拼一死,休作那无志无气的人,死了也好见我们神圣祖宗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于地下了。”众学生齐声鼓掌,口中共高声叫道:“为国死呵!为国死呵!男儿呵!男儿呵!男儿为国死呵!”那过路的人来听者中有数人道:“我们都是男儿,年纪且是大些,难道反不如小孩子么?我们也回去说给大家听听,也去起义兵来如何?”于是大家叫道:“我们!我们报国!报国!起义兵报国去也。”哄的一声,大家冲出门去了。于是街上三三五五,一群一阵的摩拳擦掌,口口声声只说洋人来了,预备打仗罢。也有跑到乡下转报的,也有取出枪炮刀矛来磨洗的。有二三处已有团练,因此也便重新整顿。后来与英兵累次大战,互有杀伤。洋兵见彼等一片血诚,甘心殉死,甚是叹服。虽然这土炮不曾争得回来,却与他处亡的不同,倒留个赫赫盛名流传后世,此是后话。

且说那曾子兴同学生一百二十人,见听众感动,当众人出门去的财候,便喝彩拍掌,以示亲爱。子兴看那听众去尽,却复上坛对诸生道:“诸位好兄弟,既是同心为国效死,固是可嘉。但义勇队不是空言立得,如今立一册子,大家须亲笔签名方可。”一个学生便向帐房取了一本簿子来,大家便公举曾先生做总理兼教习。子兴即将自己姓名签了。诸生便欲向前题名,那子兴道:“这名是不可轻易签的。今日签了名,便是入了死籍,一旦有事,便出去打仗。倘若有人临阵脱逃,我们自家便派个人去杀死他。诸君,须自信临时不至怕死,又不至被家人绊住,方可入队。不然,恐有后梅。”那学生大叫道:“我们是不怕死的,我家是不能压制我的。”子兴道:“但是如此,你们这些年纪太小的,只可另编一预备队。待我们稍长的先去打仗。打胜不用言了;若败了,你们小的再来继我一死未迟。”那一班小些的同声叫道:“我们年纪虽小,舍死报国总是能的,为何不给我入队?我们年少,举动比你们更捷些,我们还要占头阵呢!”子兴道:“虽然如此,也有些太小的,他们连枪都举不起来,不如免了。”诸学生同声道:“是。”

于是依次签名,十三岁以上者,皆得人籍,计共八十四人。其余三十六个小孩,却另用一册。也都签了名。子兴道:“你们忒小了,如令我且让你签名,作为后备,那战时你们却不须出阵。”只见那一班小孩哭道:“我们在家里也是死,不如让我们各做爱国的人,死了也死得好看些。”全堂学生不禁同声伤感起来。那子兴却用手巾拭了眼泪道:“好兄弟,我们好男儿只是死了,何必过作唏嘘。如今当以商量大事为要。”诸人也止住了哭,静听子兴说道:“我们现在也无器械,也无军火,连那军饷粮食一应无有。就是有了人,也不过一百多人。刚才来听的那些人,他们虽已经激动,却是靠不住的。一时他气过了,却仍是坐着空望幸免的,这全仗着我们去组合他。不但这班人,即那秘密匪党,也都要运动他。如果我们人多了,那就可得势些。一面更要运动绅富,捐出钱来,预备粮食军火,这须是四出演说,激起人心,然后立起义勇队来。这边官府就是压制,我们人多了,却有何怕?且我们是保卫地方,设立团练,他们却有何说?即不然,我们演说时被他找去杀了,我们前仆后继的,仗着上贯天日的真诚,那怕则个?如今你们演说尚未熟,说去未能动人。那演说之道,须是善察听官的颜色。觉得这句话他们不以为然,我便用言解去;觉得这句话他们激动了些,我便火上加油,逼紧了来;觉得他们误会了,将要轻举妄动,我便解释一番;觉得他们实心实意的信从了,我便立时代他合起团体来,更复代他布划计策,要他办去。总之,这抑扬轻重,增减变化,是第一要紧的。如今限一个礼拜肉,你们每日练习演说二点钟,练习熟了,然后分往各乡开演。更有要紧的一样,我试问你们,若是人集多了,也有军火粮饷了,那些骤合之众,非但不知阵法,并那放枪之法也都不知,却有何用?如今我们须要天天夜里演说,上午习操,到了人集多了,方能分头教演阵法。一切临战攻击,与那全军分合进退守险设伏种种步法、手法、口号,都要练得纯熟,方有用处。如今我便去运动绅富,仗我三寸不烂之舌,说他捐出资财来办团练。你们这里紧紧的商议,即着高等班学长姜一心订定课程。那兵操,仍是天天我来教练。只是学堂功课仍是不可尽废。我们中国存着一日,我们仍尽着一日义务,这考究普通学门也是要紧的。如今已将上半天全加入兵操功课,下半天仍是要照常上课的。我便知照临院和各教员,把课表改了。你们稍有空暇,还要写信寄与各处朋友,告以大祸将临,教他速速预备去。那地图,更要每人早早预备一张。研究研究。我们虽是拼却一死,也须有些把握,有些布置。我是早把此身舍给你们的,你们一日生着,我便尽心尽力,为你们打算一切。你们一日死,我便同死罢了。”只听诸生齐声叫道:“咱们同死罢!”正闹着,忽见两个公差来了。正是:

外患方殷,内难又起。

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回恶官吏丧心禁演说  贤缙绅仗义助资财

却说曾子兴方与诸生发誓同死国难,忽然来两个公差,手提一张告示,向讲堂对面白墙上贴了。子兴等上前看时,只见写道:“商州县正堂石示:照得本县前闻,邑中素有无知不法之徒,欺盛世刑政宽简,乃敢造作妖言,假托爱国保种,煽动闾阁,殊属胆玩已极。兹闻又有自立学堂内曾群誉等,集众演说,散布浮言,以致民心被惑,举国若狂,真是目无法纪。本应立拘到案,严刑重惩,以警将来。姑念曾群誉等,尚属可以化悔,不忍不教而诛,为此示禁。该学堂内外人等知悉,自示之后,尔等须知我国家怀柔远人,无所不至,尔等勿得肆行滋事,致碍邦交。又聚会集众,向干例禁,尔等如再不悛,无论听者、言者,旨行严拿重惩,决不宽贷。本县言出法随,其各凛遵,无违特示。光绪三十年,正月二十七日。发自立学堂实贴。”

却说众学生看了,目视子兴,便欲举手发作,却被子兴使个眼色,却都散往后面空园内体操场上去商议去了。那子兴便也往住房去。一时那公差却在学堂门回寻来寻去。这里学生急等子兴不来,方欲派人请去。忽见子兴悄悄的自房后门绕来操场,便对众学生道:“好兄弟;亏得你们未曾妄动了手。方才黄升进来报说:‘外头有一营官,闻是千总饶声,带领着部下正在弹压民人,不许口谈国事。且说要捕那倡乱的重办呢。’”那学生中忽然闪出姜一心、杨球、张万年、犁水青、屠靖仇,向子兴说道:“这知县石守古良心早已变黑了,我们不如先杀了他,再来抵御外兵。”子兴道:“兄弟,不是如此。我们要杀他,须用些心机,断不是粗粗莽莽跑了出去,便可做到。即如方才若是你们此间商量杀他呢?如今此处尚是小事,我们全国的大局,已是一天紧似一天。我们打算布置,真是片刻不可迟延的。好兄弟,我如今作了空名的书一封,你们好照样传抄了数百封,眷了名,急急寄与所有远近的亲朋戚友。略有些爱国心的,或且他们一起预备起来,我们有了声援,便易得办事了。”诸位皆道甚好。

那姜一心却叹道:“那各班教习不知是何肺肠,中国到了这般田地,他们响也不响一声。”子兴道:“好兄弟,你不要骂人,只赶办事去是正经的。”犁水青道:“如今外有公差巡查,不便出去抄这样文宇。依我的计,还是急急用真笔板印了,岂不省事?”众道:“有理!有理!先生太忙,却忘了。”于是子兴仍往房中用药水写了,更将纸条备好,放在桌上。又将真笔板印刷的器具安配好了,却出来将自己前门反锁了。悄悄的令水青、靖仇二人,自房后门进会印刷。一面子兴取出几百封信袋来,却是各等不同的,分与学生,令他各自归房写好了信面。没二点钟之久,那靖仇已经取了五百张印好的出来,说道:“尚有印好的百余张,现未干,水青等着收哩。”说完,便与子兴分头送与各学生眷名去了。一面子兴取出洋十圆,令姜一心去买邮政印花。不一时水青又取出一百余张出来。子兴道:“现今分给他们,尚是太少,你们再印五百张去。”不多时都已预备妥当。恰好此时姜一心己买邮政印花回来了。子兴便叫姜一心也各自去封信,寄与亲朋。一面将众人封的收集一起,即将印花贴上。备好之后,子兴便派年长的四十人,每人各带二十余封,分头往各街市邮政箱内投去。这里公差见自立学堂已经安静,便也回言去了。那营官见街上民人已皆警避,便收兵来到县衙,与知县石守古相见,彼此慰劳一番,各自散了。

却说自立学堂所发各函内,就中却有学生杨球所寄的一封,落在两个惊天动地的大英雄手内,一是男人,一是美女。后来虽是只能为中国保着一片剩水残山,却也名播五洲,只可惜中国处处不曾学他的法子。若是都学他们的办法,那中国又何至灭亡呢?看官,你道这二人是谁?原来一位姓华,名叫永年,表字传万,发州人氏,年仅二十一岁。一位便是他的同学女士,姓夏,名震欧,年仅二十二岁,世居兴华府。这震欧的父亲夏栋,与传万的父亲华复机却是刎颈之交。甲申年法国来扰中华,震欧的父亲便派人来接华复机全家,前往兴华府避难。岂知这复机是个爱国之士,哪里肯去逃避,只将妻子任氏托与夏栋家中。那任氏身中已是孕了永年,已经九个月了,只因路上劳乏,到了夏家,便生下永年来。后来平靖了,夏栋仍留复机和妻子与他同住,及到两家儿女都六七岁,使请个先生教导读书。那华永年却是极钝,先生教他,多是不能理会,幸专夏震欧与他讲解,才明白了。因此他二人如胶似膝的,彼此亲爱。

后来甲午之难,华复机因台湾被日人割去,特往助那台人共图独立,后被日人杀死。次年他的妻兄任不显便将永年荐往尚水武备学堂,充作学生。到了十七岁毕业时,却考了个第一回来。徒因父亲系被日人杀死,因此深恨日人,痛入骨髓。以后曾在尚水允当营官三年,却因母死回来。是年他父亲的朋友甄得福,把他荐于发州公立中学堂内,充当体操、算学教习。他与临院王本心意见不合,却因全堂学生与他情谊甚挚,因此不忍舍去。

一日忽得尚水友人仇弗陶、闵仁的来书,说瓜分之局已定,需速预备一切。接着又得唐人辉在日本寄来手书,亦言如此,且言不日当与同志回国流血云云。正在忙急之际,瞥见师兄杨球来信放在案上,急取来看时,却见其中所言较为急切,不由得急得心头乱跳。待要去请罢课,合集全党商议,却想王本心是个一味顽固的,不免不对,不如且待教过体操后,和全堂学生细说此事,再作道理。想着取表一看,却才二点五十分钟,尚须二十五分钟方是体操时刻,不免心中急得坐立不安。忽然想起夏震欧,她在兴华府曾和同志立一自治实行会,闻说规模粗具,己有议事所、公学堂、藏书处、博物院、乡团军械所、农工研究所,虽是内中一切尚未充实安置,却已派人往东西洋购办一切机械图籍,以及各般仪器了。那中小学堂已有八十余处,却是办得成效彰彰,那学生个个富有爱国之心。那全郡之民,都因时聆那夏震欧和志士黄克传、黄盛、赖一已等的演说,已是个个知道国家与个人的关系,方令真是民气日昌。前月震欧写书请我去作乡团总带,只因有些学坐与我竟似相依为命的,一日也离不开,他们闻东三省的消息不好,却是狠命的依着我,要与我一处殉国,岂忍他去呢?所以我作书辞了震欧。如令看来,震欧那里是有些希望的,我何不将这些告警的信寄给她,也好她早点预备。想着,便急急草了一书,并将仇弗陶、闵仁、杨球的来信一并封了。

忽听课堂前镗镗的敲钟,诸生已下了课,永年急急封了书,写好了信面,贴上印花,付馆丁寄去。又听那里又敲体操的号钟了。永年忙去了长衣服,临场点了名,勿匆操了,便带学生来到讲坛,说道:“我所最亲爱的同胞兄弟呵!成日家我们关心着东三省之事,恐怕因此瓜分。如今接到警信,却真是实行了。我的好同胞弟兄呵!如今我们所最宝贵最爱惜的国象,将被人来刲死了。如今不山三月,我国的命便休了。”

说着,因将粉笔向墨板上画个中国地形,又指道:“将来这北方一带,便换了俄国的颜色了;这扬子江流域,便变了英国的颜色了;这山东便变德国的;两广、云南便变法国的;福建、浙江便变日本的颜色了。此后,地图上再不能看见我中国的影子了。可伶我们四千年的国家,一旦灭了,连图上也不能占一点颜色。而且我们寸肤滴血,皆是他养成的,我祖宗父母身上一根毛、一滴血,也是他养活的。所以才能够有我。如今他灭了,世界上便没有他了。我的兄弟,你道伤心不伤心呢?”

说到此句,不由得掉下泪来。那学生早己哭得不能仰视,有的已放声哭了。

登时已敲下课的钟,接连又复敲钟放学。那临院王本心便也来劝慰,且叫诸生归去。那华永年道:“王君,如今我中国将被人刲死了,且许我们哭送他一番。我们师生也将作无国之鬼了,也许我们哭别一场。”说着,更加伤痛。那学生长的、幼的,已齐声嚎啕的放声大哭起来。王本心本是无泪,此时不好意思,也将手袖掩面,作痛哭之状。那教习王鹏、林支危、洪才和那听差在隔院听了,也都伤心起来。正在彼此伤心,忽由槛窗外风送入来一件吵嚷之声。那王本心早已跑了。这永年仍与诸生演说道:“好兄弟,现在不是哭的时侯,如今我们且商量如何报国去吧!”那学生都收了泪道:“我们和这国家同死罢了。”永年道:“死了有何希奇!你不死,洋兵乱兵也要你死。须是死了,能替这国家留些名誉,也可当是我们的报国了。想起前时丝毫未去预备挽救,到如今这国家已是十成死了,方才着急。就是将我们拿来千割万剐的问罪,尚是死有余辜。但是这国一日未亡,我们须是竭我心血、尽我心力的图谋挽救。就是到那无可奈何的时候,死了也算略曾代这所爱的国用了心力一场。若是胡乱死了,这中国生我,岂不是和生鸡狗虫蚊一般么?”

那学生中忽立出章千载、雷轰、陈大时、章世鉴、马起、秦大勇、杜鸿猷、尤宽、万国闻、武士道,说道:“我们先前本曾组成童子军,预备拒俄,后因东京义勇队解散,政府极力扑灭,是以渐懈。如今重整起来,到了洋兵来时,我们却竖着童子军旗,出去效死。或且那同胞被我感动得都来快助,也未可知。”华永年道:“此番须比前番不同。前番说是拒俄,哪里会有的事?不过给大家鼓舞精神。如今是祸临眉睫了,你们有些年纪不合从军的,或的父母牵制不得出来的,不妨说明。免得临事时,我们却等待空了。”于是大家以举手为号,除有牵制及年纪太小的外,共得四十三人,那不在此内的,便令退去。这里华永年又说了多少话,方才散了。自己却和王鹏、林支危、洪才去集同志黄克臧、江千顷、贾新、寇耿明到奋兴社议事。

且说王本心忽听自己家内吵嚷,跑回看时。却是他女儿王爱中,提着剪刀刺喉自尽,不意刺得不准,却是不死,项中只管流血不止,慌得一家人都来急救。王本心到家,只听女儿气微声嘶的道:“还我剪刀来,快快毕命,免得洋人来辱我,我是不愿作亡国的人的。”王本心急道:“都是那作孽的华传万,说什么国家危亡誓同死的话,蛊惑着她。偏生她与那华生竟是一样呆。我们自身保自身,管他国家则甚!中国的人多着呢,难道只是我们的事?”那女儿听了这话,愈是死去活来,坚要自尽,家中人弄得手慌脚乱。忽听门扇砰然一声,一个人闯进未,却是华永年。手提刀创药,用力的代她一按,那血已经止了。便道:“好妹妹,别急,我们中国的这一省可挽回了。方才我和王鹏、林去危、洪才三君去找奋兴社诸同志,谁知那出洋回来的贾新却急忙忙赶去他岳父家中去拜寿吃喜酒。那寇耿明也出过洋的,尚在家中和婆子看牌。独有江千顷来了,说知她黄克臧已回兴华去。又来一个周之锐和他同窗程万里,却是热心的。咱们商量急急要备军械火药,一面禀官准立团练。那故内阁大学士刘千秋就是那周之锐的业师,他却肯一力担任,向大吏领这办团的文书,如此不是尚有希望么?我回学堂拿物。闻说妹妹听见国家将亡,因此自尽。我心中委实起敬,故来救你。好妹妹,别急,方今我听人说,是有一班东洋留学生巳经回来,打算救国,已在途中。又闻商州曾群誉已起事,那知县石守古已被囚了,说是要把中华独立起来。”

正说着,忽见听差送来一信,却是闵仁来信。急拆开看时,中云:“此间外兵已临,而内中更有巨寇海邦城、郑国存二股,乘机起事,肆意劫掠。大势岌岌,且将奈何!君处布置如何?此间若再难鼓舞,弟当奔君,一听调遣。二月十日,弟仁匆此。”

华永年看了,匆勿便去作复。一面走,一面说道:“妹妹自保,我还来看你呢。”说着,早已去了。

不说华永年作书回答闵仁。且说那一班学生回到家中,也有和他家人说什么童子军的事情,都是气概激昂的说道:“我们个个忠义之心,预备与洋兵拼一拼呢。”那杜鸿猷、陈大时、尤宽等一班人,家里尽皆怕起来道:“这还了得!瓜分不瓜分,关我们甚事,小孩子哪里能打仗?”有的说:“这华永年屡次往四方散布什么革命独立、什么平等、自由的话。甚且又说什么杀尽满人,恢复中国等等的话,几被官府拿了去几回。有一次幸亏他的世交甄得福贿赂了县官,代他排解。他的舅任不显说他,也咬牙切齿的恨道:‘这孩子若不治死,将来必做出灭门祸了。’如此看来,说是抗外,恐怕便乘机作乱也未可知。我们还是将小孩子退学了,闭在家里,免被这妖人拖累,是正经的。”

且说这王本心,心中大是不以华永年之事为然,因此每上讲堂,便力责学生,不许再说什么童子军,并不许再行集议国事,说道:“就是外人杀了来,他是仁义之兵,定必秋毫无犯,到来便安民了。方且如今天下方是太平,你看官府尚且如许安静,犯不着我们代他谋去。”那学生中真有爱国心的,如万国闻、章千义、雷轰、马起、秦大勇、武士道,却是不信他言。惟有那一班胆小的,却被王本心这一番说话都冷了心。那雷轰、马起一干人,见他前日何等踊跃,如今却畏怯起来,不免用些言语奚落他,恰值杜鸿猷、尤宽着人来告了退学,那章世鉴、陈大时和着十来个人,因对雷轰等面子上着实惭愧,也便退了学。那华永年见是如此,也着急道:“我们本是一片爱祖国为同胞的心,如今却弄出他们连求学都不敢来了,这不是我罪上加罪么?”雷轰、武士道说道:“由他们去罢,这没有爱国心的,就是在殴洲大学堂毕业回来,也是不中用。依我说,这学堂还是不要那没了心的唠什子好些。看他们后来能免得死否?”

正说间,人报程万里、周之悦来了。华永年急忙迎入,便问:“诸君运动团练却是如何?我正要去找二君呢!”那周之锐气乎乎的道:“你那令舅父任不显,真是狗彘不如。我们议立乡团,那大学士刘千秋已请准了官,只因预备军械、粮食、火药,算来起初须要先集二十万银。那刘千秋已经捐了现银十万,一时无处别筹,便请令舅任不显商议。想他家资值得五六十万,难道不能拿出五分之一来救国难?自己家门也得借比保全,免得被土匪抢掠一空。不意他虽听过众人百方开导,终是一钱不舍。我们想还是你会说话些,且是他的至亲,故来请你前去一说。”

华永年听了,使忙忙的和周、程二人走了。那永年先行,却欲奔奋兴社那条路去。程万里道:“不是这里,那刘公已指出别院一所作为办公之地,如今他们正在那里呢!”华永年忙回步跟着走了。不一时到了门口,只见门前悬着红牌,上写:“办团公所”。连忙进去时,只听那刘千秋赌气道:“罢了,任先生你不要忧愁。好歹老夫回去,将妻女衣服、首饰,并那村庄田园房屋店业,以及所有器物取来从廉拍卖了,也还可凑足一二十万。任先竺,你只管放心,他们说要任先生一千两五百两,先生既尚是这么为难,我是不要的。”说时,华永年等三人已到面前,任不显便道:“我家里是瞒不过他的。”说着,将手指着永年。那永年听了千秋的话,已经气了,便道:“舅父,你留着给土匪来劫、洋人来索罢了。”说着已面红筋涨起来,道:“好歹我们是这国的人,是这国养大的,且自来操心罢了。舅父,你去罢。”那任不显站起来,也唧唧咕咕的走了。于是刘千秋与众人重新计议拍卖家产等事。谈论间,忽报有乡下人十来个来此,说快叫华永年先生出来,我有话说。众人都甚错愕。正是:

义侠财奴悬天壤,惊心动魄为灾氛。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四回裂中华天愁地惨  遭劫运山赭川红

却说华永年正在和刘千秋等议事,忽听有乡下人找他。迎出看时,却是甄得福乡里的人,代甄得福来请华永年的。却说这甄得福住在璇潭乡,家中颇有资财,只因这甄老平日疏财仗义,因此人人都敬爱他。他的年纪虽大,志气却豪,每谈起国事,便是感慨唏嘘。先前与华永年之父复机做过朋友。固见永年自少以来,便是出语惊人,志气远大,便极爱他。后来见他热心爱国,奔走四方,演说时事,以冀唤醒同胞,因此益加敬慕。这日看报纸上载着:“现有九国洋人,约定来分中华,已经派兵来了。那九国的分法便是:满洲、蒙古归俄罗斯;山东、北京归德意志;河南归比利时;四川、陕西、两湖、三江归英吉利;浙江归意大利;福建归日本;广西、云南、贵州归法兰西;广东东半归葡萄牙,西半归法兰西;那山西便归满洲人;其余西藏属英,高丽属日,惧已—一分定。诸国全权钦使,已在北京签了押,办了照会,送与中国政府。已不须待他回复,只各派自己的兵来占领土地了。”又注云:“此系确信。”因此不禁大惊,忙急集乡人,告以是事,且云:“洋兵不日到了,却如何好呢?”众皆问什。甄得福道:“如今我已老耄无能,诸君要得保全地方的计策,须速请城中华永年先生去。”因此众人皆欲上城去找。那甄老道:“如今华先生定是四方奔走的谋救国难,找着却恐不能来。须如是说:我们乡中立乡起团,请他前来相议妥当,即令回去。”说了,又开了好些地方,分派了年轻善跑的十几人去找了。

是时众人打听华永年在此,急急赶来。见着华永年出来,问道是了,便慌慌忙忙的道:“华先生,我们是甄老先生叫来请你去的,只因我们乡里立起团练来。只要得先生前去商议,一商议便可回来。”那华永年道:“这却使得,我告诉他们一声,便去。”说着,进去和刘千秋、王鹏、洪才、江千顷、周之锐、程万里等说明原故;出来,又与即一干人说道:“你们再等一等,我就来。”却自跑到中学堂,叫林支危去找雷轰等一班有志的学生,同去团练公所帮理一切。这林支危便如言办去。于是华永年便同乡人前去璇潭。

行不到二里,忽见马起如飞似的追来。华永年忙问何事,马起即将电报一封呈上,又自袖中取出电报字书一本。永年看去,都是兴华府来的,便坐在石头上一字一字翻去。除居址姓名外,却是“瓜分定,外兵来,速预备。如急遽,可来兴。震欧电”十八字。永年便写了:“兴华自治会夏震欧。电悉,已办团。年复。”命马起复去。自己却望着璇谭乡来。不觉间已到了,那乡人多在乡外探望,看见永年来了,都欢跃道:“来了!来了!”说着,便回身去报甄老。那永年和一干人,也尾着到了甄老等着的地方。

此时已是二鼓。永年看那地方乃是一个神庙,却满堂上下点着香烛,倒也光亮。甄老道:“华世兄,你来了,千好万好,我们眼都望穿了。”说着,便拉永年上那庙中的戏台上。那上面已经备好,以待永年演说的。不一时,乡人老老少少,站满庙中,静听演说。那永年便将外人到来,必定如何残暴淫掠,后来必更如何苛刻压制,世界上无国的民,如何可惨,说了一番。又将吾人身上一根毛,身中一滴血,无非这国养活的说了。并将在中学内所说的一一说了。那乡人听到惨切之处,都不禁坠泪。又听永年说,那报国而死如何荣光,心中如何壮快的话。那乡人都个个高叫道:“我愿战死!你道我们不是报国的好汉么?”永年道:“且听我说来。如今我们须是急急布置,即使洋人打退了乡兵,入到吾乡,也不敢无礼无法的乱抢、乱杀、乱淫、乱掳。”众问此有何法呢?华永年道:“这洋人原道我们中国人是极愚的,不知民人是应有权办事,不知地方原是百姓产业,应由百姓自治,却甘受官吏的压制,地方所有有益之事都不能兴办。这便是不应在地球上享福之人,所以任意的残杀。若是我们乡内有议事厅,就中有卫生部、警察部、教育都。那卫生部就是掌修治道涂沟洫,不使地方有一些的秽浊。虽是用粪料倒秽桶,也都有一定的时刻,时过便无臭味。所有污秽之物,也有一定的地方藏贮,以免人家臭了生病。警察部就是派人轮流巡警地方,有争闹偷窃的,或在路上便溺的,便拉他入警察暑,经警察董事判断,或收禁房关闭,或罚他钱赎罪。教育部所办的就是男女学生的学堂。那体操场、藏书楼、博览所,皆属此部管理。所有办事的人,由乡中公举有才德者充之,不贤者可以公革。至于经费,则由各家的产业及进款内定例抽捐。乡中无一人不可抽捐,亦无一人不可议事,亦无一个子女不进学堂读书。年已成丁者,人人皆当充为乡兵。农事之暇,即行操演阵法。至于乡内出有土产,以及一切工艺,须特疫研究所,以求生利日益兴旺。乡人定每月或每两月聚会一次,每年大会一次,公议一切有益大众之事。每议事,皆以举手为决,假如此人所议,举手的人多,那人所议举手的人少,那便从多数的办去,这便是地方自治的规模。从前我在好几处地方说过此法,他们总是不信。如今你若要免得外人残虐,快依我之言办去。第一须将这庙改做议事所,那土塑木塑的神佛,是不能保护我们的,须是急急毁了。”

众人道:“神明如何可慢!”永年道:“哪里有神明呢?我今毁他给你们看,他如有灵,可便罚我。”说着,一跃下去,一手拔出利剑,己将那当中的神剁成碎泥了。又复把木的、泥的、坐的、立的,无不手推足踏剑劈的除了。众人皆呆着看。只见华永年手里剑光闪闪,英气腾腾。除毕,一跃仍登原位,说道:“兄弟只为着一乡同胞起见,故敢如此。如今速将庙门上的牌脱下,改刻着地方自治议事厅挂上去。虽是此时办那学堂一切都来不及,但如今临难,却是练乡兵设警察为要。一面更着数人专管清道,将地方理得清清洁洁,不给外人看是野蛮的地方。一面便将别个神堂改了乡学,多中子弟皆令入学读书。这乡兵须是举个总带,便请一个教习,日日操练。这军械,我能向刘学士所办的总团练局内,代你们去领二百杆洋枪。我更代你们请二个教习,不要束脩,只要供给伙食及些零用钱便了。一个教学堂学生,并日日与众人演说,一个教你们兵操。洋兵若是迟些来到,你们更照我先头所说的,—一办去,那时洋兵进也不敢进来呢。”说着,大家说道:“华先生诚天人也,我们的命定是你救得了。”那甄老者道:“如今举办一切,皆要款项,我愿把我的十顷田尽数献出,作为公业。如有不足,再由大家抽去。老夫和家人再劳苦些,也可过得日子。若是这地方不保,大众受了祸,不是老夫一家也在其内么?”华永年不禁拱手致敬,众人也都齐声称赞。永年便命除了的神像,抬投江内,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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