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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诞和许知远在三里屯的一家湘菜馆里聊天，许知远放下手中的串串，和李诞碰杯，画面有些飘。李诞放下杯子之后说：“所以最后我们只能解释世界，只能解释，不能改变。”
这样的话，早有很多人说过，其中就有迪伦马特。
迪伦马特认为，世界是无法看透的，所以创作不能反映世界，它只能“呈示一个世界图像”，认为艺术无非是“一种审美游戏”，创作凭“一瞬间的癫狂”。
于是从22岁起，迪伦马特就确凿了他这一生的热爱所在，他借助无数个癫狂的瞬间，创作了鄙视财富和权势的《天使来到巴比伦》，讽刺政治的《物理学家》，犯罪小说《法官与刽子手》，以及北国入冬大戏选中的剧本：《老妇还乡》。
“那虚构的情节不是发生在过去，而是现在。”
——阿里斯托芬
《老妇还乡》写的是二战后发生在欧洲一个叫居仑的小城里的故事。45年前，怀有身孕的克莱尔察哈纳西安被青梅竹马的伊尔遗弃，当她再一次回到家乡，她提出捐给穷困的居伦小城政府和居民共十亿元，然而这个“捐赠”的背后则要以伊尔的死为代价。居伦的民众原先出于人道主义一致拒绝了克莱尔的提案，然而，在心照不宣的诡异之下，他们最终杀死了伊尔，高声喊着“我们不是为了钱”的口号，换来了十亿元的恩泽。
演出结束后的第二天，和本场导演张凌瑄聊起《老妇还乡》，他说：“这个故事具有危险性的一点就是：它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发生。”
变态的人物、扭曲的事件、可悲的环境，这些都不是战后居伦小城的私有物品，而是可以在每一种语境下成立的怪诞结果。
当年的情人重见、寒暄，克莱尔似乎可以无关痛痒地回忆起昔日的爱情，伊尔或者神经质地岔开话题，或者勉勉强强地配个笑脸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出于对克莱尔的深沉的爱而放弃了真正的幸福。
然而，克莱尔转脸收起了柔情：“这个世界是属于我的。”仆人抬着棺材和花圈在小城里游街，街边散播着克莱尔关于“死刑恢复”的言论——一切都将发生变化。
第二幕，这个命运女神一手导演的黄金剧的魔力作用开始促使矛盾转化，居伦人虽然都不愿意亲手杀死伊尔，但他们似乎都觉得这个有利可图的杀人行为迟早会发生，每个人心里都开始暗暗打起了算盘。人们开始莫名地赊账，购置新手机、更新办公设备、穿上昂贵的皮衣，尽管如此，却没有人愿意承认这种被人收买和利用的投机行为，甚至当伊尔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们奉承伊尔将成为市长的接班人、是整座城市中最有威望的人。
居伦人的滑稽行为使伊尔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威胁，他先后去求助于警察、市长和神父，结果却适得其反，从而使怪诞更怪诞，使命运不可扭转。
在金钱的魔力下，市长的态度猝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从这离奇的行为反差中自然而然地展现出人性被收买、被变异的怪诞。
伊尔越来越明白人人都把赌注投在了他的死上，就连神父也跟其他居伦人没有什么两样，他劝告伊尔别再为尘世的生存而担忧和徒劳，告诫他要为永久的生存道地狱里去赎罪。
在自我否定的矛盾中，神父显然也成了这个怪诞环境的附庸，他那亵渎神灵的严肃表演便显得更加怪诞搞笑。
所谓的正义使整个居伦变成了商品，伊尔的儿子换上了高档轿车，女儿开始学习法语、打网球，消耗伊尔的生命。乡人把他的逃亡化为泡影，伊尔欲留不安，欲走不成，深感一种无形的东西在阻挠着他。
如果说居伦世界的怪诞行为不断地趋于白热化，那么伊尔的可悲命运也随之发展向高潮，他抱着命运会自行化去一切罪责的信念四处奔走寻求保护，却使得矛盾越来越尖锐，环境越来越怪诞，面对如此变幻莫测的现实，他不得不承认时间并没有洗掉他的过去，他最终似乎从一个遭受厄运威胁的人物发展成一个悲剧式的英雄。
伊尔不再努力地抉择，虽说是他认识的结果，但却是逆来顺受的，是无望中对自我的彻底否定，是对荒谬的正义的最终妥协和屈服——“我再也无力自救了”。
迪伦马特在原剧中设置了五十个以上的群演，来刻画麻木的众生相，北国也挑选了十位演员，来演绎吊诡的群众：一个集体、千篇一律的人——无一拥有个性，全部模糊不清，都只是权力游戏中的棋子。今天只有世界屠夫们一手导演的悲剧，人不再是自己的主体，无法保持个性的独立和自由，而是无可奈何地听凭一个超人力量的摆布，构造一个怪诞的现实、一个被物化了的存在，一个没有个性的群体，一个名存实亡的灵魂。
全剧最后一幕把这个世界的怪诞几乎推倒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居伦人在舞台上举行的表决和公判大会是对人的反常行为振聋发聩的渲染，那个曾经反对处死伊尔的教师在大会上的讲话使怪诞的表现达到了高潮。
买凶杀人被称为实现正义，这种反常的行为被记者称为“生命谱写了最美好的故事”、引起了全场热烈的掌声，随之而来的是居伦人令人毛骨悚然的信仰自白：
市长：一致通过：接受克莱尔察哈纳西安的捐赠。但这不是为了钱——
众：这不是为了钱——
市长：而是为了主持公道——
众：而是为了主持公道——
市长：出于良心！
众：出于良心！
市长：因为我们不能与我们队伍中的犯罪行为相安无事——
众：因为我们不能与我们队伍中的犯罪行为相安无事——
市长：我们必须铲除罪行——
众：我们必须铲除罪行——
市长：免得我们的灵魂受侵害——
众：免得我们的灵魂受侵害——
市长：免得我们最神圣的事物被玷污——
众：免得我们最神圣的事物被玷污——
“情节是滑稽的，人物的命运则相反——是悲剧性的。”
在民众的癫狂之前，买凶人克莱尔在树林中深情流下的泪水倒显得真切而且那样富有人情味。她只消动一动手指，把十亿元的支票安放在伊尔的性命上，就会有整个世界沉默着帮她了结一桩命案。
[参考文献]
1._悲剧性的东西就是从喜剧中产生出_省略_特的喜剧_老妇还乡_的审美现代性_韩瑞祥
2.欲哭无泪_欲笑无声_从_老妇还乡_看迪伦马特悲喜剧的美学特征_李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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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稿|Zoo
图片|蒋正邦 蔡俊轩
排版|Zoo 杜翃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