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底说前朝(二)孔尚任的女性观


发布时间:2020-03-23 15:4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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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来南京,和米米姐一起逛秦淮河,走过长板桥。长板桥头垂杨细,丝丝牵惹游人骑。我说:《桃花扇》里的公子王孙,经常从这过。陈定生和吴次尾一起去书店买书,侯朝宗乘着画舫,在桥下与香君相遇。他们想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我站在桥上,想象着三百年前侯方域与我擦肩而过。隔着长长的时光,却觉得他们从未走远。

是的,他们从未走远。今年5月27日,在这金陵城,河海大学江宁校区再次上演了《1699桃花扇》,我和明朝的公子丽姝想见了。

这次不仅是我喜欢的小书生张争耀全本,离开昆曲舞台数年的子瑜也惊喜回归。我第一次看《1699桃花扇》的视频时,印象最深的就是王子瑜扮演的老赞礼苏昆生。作为说戏人,他贯穿全场,冷眼旁观。当我发现这位艺术精妙的老生才19岁时,我简直惊呆了。后来我来南京看昆曲,才得知子瑜已离开昆曲舞台。可是一直隐秘的盼望着,盼望着,我最喜欢的小书生能和我喜欢的老赞礼同台演一出《1699桃花扇》才好!没想到,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

丝竹一响,我就回到明朝。不得不说,《桃花扇》的作曲实在太赞,用丝竹管弦堆叠出一个大事已不可问,我辈且看春光的金粉南朝,那旖旎的旋律,让人觉得空气里弥漫着王朝将倾,而才子佳人却一晌贪欢的压抑又甜糯的气息。

初相见

【节节高】金樽佐酒筹,劝不休,沉沉玉倒黄昏后。私携手,眉黛愁,香肌✋。春宵一刻天长久,人前怎解芙蓉扣。盼到灯昏玳宴收,宫壶滴尽莲花漏。

全剧最甜部分。

接下来是凸显香君性格的高潮《却奁》。

“阮大铖趋附权奸,廉耻丧尽,妇人女子,无不唾骂。他人攻之,官人救之。官人自处与何等也?”

“脱裙钗,穷不妨;布荆人,名自香!”一位烟花女子,有这等见识,这等气节,把阉党阮大铖送的妆奁退回去。相比之下,那位饱读诗书的词章才子,就显得格外政治不成熟了。在国家危亡之际,他“虽客况不安,却也春情难按。”张弘老师说,侯方域“因寻常而不寻常”,缺点太多,倒向一个真实的书生,顾好眼前的小幸福。香君“因完美而不完美”,作为在花街柳巷长大的女性,作为第二性,却有着与性别和身份不相符的傲骨。知礼义,懂廉耻,立场坚定。本该依附男性的她,却有独立人格。这样不真实的完美,是侯方域等复社文人心灵停泊的港湾,是孔尚任理想的美好寄托。

孔尚任的女性观

人们都说曹雪芹的《红楼梦》开女性主义之先河,《红楼梦》写作与1744年后,而《桃花扇》于1699年已成书,比前者早了将近50年。孔尚任塑造的李香君,体现了他对女性,特别是底层女性无差别的尊重。在突破时代价值观束缚上,《西厢记》《牡丹亭》可能更胜一筹。而孔尚任的高超之处在于:1.女主角是下层人物,而非名门闺秀。2.男女双方的爱情基础不仅是郎才女貌,更有共同的政治立场和家国理想。3.两人的结合与科举功名和荣华富贵无关。4。结局有高度,脱离了“男中状元、女当夫人”的大团圆窠臼。

一个身处底层的女性,在国难当头之际,却表现出比文人士大夫更高一筹的鲜明政治立场和宁折不屈的崇高气节。相比侯方域的“糊涂”,高下立见。作者也是通过这样的手法,委婉批评有着救亡图存责任的士大夫在大厦将倾时刻“不作为”。作者对李香君的爱有多深,对复社文人的恨就有多痛。因为李香君就是作者的梦,复社文人的梦,做尽他们所不敢做,言尽他们所不敢言。《却奁》《骂筵》里,李香君有多勇敢,文人们就有多懦弱。

为什么剧作家喜欢在作品了凸显女性光辉?如《聊斋》里的狐妖、杜十娘等一系列女性角色。在古代,有权势的人可以通过权势获得财富、地位和美色。而作为备受打击的文人,特别是在生活中处处碰壁的寒士,他们的物质和精神需求都处于深深的压抑中。对于文人来说,不仅需要高官厚禄、家人簇拥;更需要知音相酬,真情相对,需要人对他才华和道德的倾慕崇拜。未通文墨的妾只能满足基本需求,名门出生的妻不会对他们仰视,只有地位卑微,又通晓诗书的青楼女子,能慰藉他们心灵,红袖添香。也是因为这一点,孔尚任塑造的角色还是没能逃出男性是主体,女性是客体的局限。但是在当时已相当进步。

摄影:sara lln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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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书目

《孔尚任与陈寅恪女性观的异同比较》庄金宝 林怡 2011

《中国古代文学“女强男弱”现象成因的批判阐释》田富军 杨文娟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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