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诗经:《静女》——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发布时间:2020-03-26 14: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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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女。

仅仅两个字便轻松穿越了历史和风月,她纯美,她娴雅,她活泼,她机灵……她成了人们心目中最美好的女子的代言。她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姑娘呢?且让我们来读一读这首《静女》:

静女其姝(shū),

俟(sì)我于城隅(yú)。

爱而不见(xiàn),

搔首踟(chĺ)蹰(chú)。

静女其娈(luán),

贻(yí)我彤管。

彤管有炜(wěi),

说(yuè)怿(yì)女(rǔ)美。

自牧归荑(tí),

洵(xún)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

美人之贻。

咦?读到最后也没有读到对她外貌的细细描绘啊!只是借男子之口给我们简单的两个字——“姝”和“娈”。这两个字都是指美丽动人的外表,姝后来又引申为是美女,如《乐府诗集·陌上桑》写道:

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

女子仅仅长得美就值得追求吗?古人对女子的评价,美丽并不是占第一位的,记得在《桃夭》中有讲: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外表之美只不过是“目观”之美,是“尽美矣,未尽善也”,而人们中意的是具备“宜其室家”的品德的美丽又善良的姑娘,可见古人对品德的看重。

而“静女”一词恰恰是对女子最高的评价。静有安详,闲雅之义,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一种不争不乱、娴雅安适的气质。静代表的不是停滞和沉闷,而是绚烂中的适宜和妥帖,是在纷繁中的笃定和纯净。如一件艺术品,温柔而娴静,高洁而优雅,如果离了“静”,那么任凭它多么华贵耀眼,也终究难脱庸俗。

而这样的一个女子,定是百里挑一的出众之人。

因此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深深地爱上了她。人间自是有情痴,此“爱”怎能不关风与月?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皎月清辉洒向万水千山,也映照着那座高高的城楼。城墙之下徘徊着一个男子的身影,月光剪出他挺拔的身材轮廓,也照出他一脸焦急不安的神色,他不停地搔头,四处张望。

他在等人。不是说好城隅相见吗?怎么还不来呢?亲爱的姑娘啊,你是躲藏起来了吗?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寥寥数笔便通过人物外在的动作,很巧妙地刻划出了人物的内在心理。这是一个怎样的小伙子呢?天真憨厚、重情而质朴;小姑娘呢?活泼有趣,又很有灵气。

诗歌总是简约,《诗经》的作品更是简之又简,无数的情境和空间,需要我们自己用想像去填补。我们仿佛看到,在那高高的城墙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东张西望、翘首期盼,而一个美丽的小姑娘躲在城墙一角,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情郎的窘态,这画面是多么浪漫有趣啊。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亲爱的姑娘啊,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相思成灾,只好痴痴地发呆,用力回忆那些甜蜜的过往:

贻我彤管,自牧归kuì荑。彤管,从字面来解释说,就是红色的管子,有人说是乐器,有人说是红色的草,都只是一家之言,以至于这个“彤管”被后人称为“天下第一定情信物”。我们可以想象成是一只泛着红光的玉笛,这样更符合静女的气质,明亮热情,温润如玉,令人见之欣喜。而对于姑娘来说,这也一定是她十分心爱之物,最心爱的东西送给最心爱的人,此物最相思。

“归”同馈,归、馈古时候通用,赠送的意思。静女又赠我以荑,“荑”是什么植物呢?还记得“野有死麇,白茅包之”吗?初生之白茅芽就叫“荑”,白而柔软,人见人爱,所以形容庄姜之手美就用了“手如柔荑”。“荑”本身已很美,何况又是美人所赠,便愈发“洵美且异”,美得异乎寻常了。

娴静姑娘真可爱,约我城角楼上来。故意躲藏让我找,惹我挠头又徘徊。

娴静姑娘好容颜,送我一枝红彤管。鲜红彤管有光彩,我只喜爱你容颜。

郊野采荑送给我,荑草美好又珍异。不是荑草真的美,(而是)美人送我含爱意。

一根彤管,一棵嫩荑,两心相许,两情相会,相看不厌,物因人美,爱人及物。

大概这是我们迄今为止读到的最纯真的情歌之一。少男少女相约幽会,躲个猫猫,送个小礼物,哪怕是一株小草,只要是对方所赠就价值连城。物微而意深,一如后世南朝宋陆凯《赠范晔》之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重的是情感的表达,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懂,这应该是恋人之间最美好的境界。

青春年少时的纯情无邪是无价的,也是唯一和永恒的。

至此,我们看到一个憨厚实诚、痴情重谊的小伙子和一个美丽纯净、机灵有趣的小姑娘就这样栩栩如生地站在我们面前,是不是像两个大家特别熟悉的金庸笔下的郭靖和黄蓉呢?还记得“郭靖黄蓉初相识”的情景吗?

郭靖是不善言辞,木讷之人。他和黄蓉边吃边谈,不知如何,竟是感到生平未有之喜,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势。说话滔滔不绝,把在大漠之中诸般蠢举傻事,竟一古脑儿的都说出来,说到忘性处,一把握住了黄蓉的手,但不知其为女扮男装,但处处透着奇怪,也不在意。黄蓉也是谈自己的身世,谈自己的过去,不知不觉流出了眼泪。

郭靖初遇黄蓉,黄蓉是一个小叫花的打扮。也就是说,黄蓉此时表现得无富无贵,连美貌也遮住了。

茫茫的江湖里,人来人往,有谁会在意一个小叫花的冷暖?而少年郭靖却肯对一个小叫花好,那可不是装出来的。他请黄蓉吃大餐,又送给她金元宝;临别前,郭靖脱下貂皮大衣披在黄蓉身上,这样他还觉得不够周到,再招呼过自己的小红马一并送给了黄蓉,还傻呵呵地跟黄蓉说:“黄贤弟咱们后会有期!”

黄蓉被郭靖打动后,决定以真面目会见,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是在江心的一艘小船上。黄蓉对郭靖说:“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不管我是男的还是女的,是好看还是丑八怪。”

郭靖憨厚实诚,黄蓉机灵可爱,这或许是男女之间最美好的组合吧。本篇的男女主人公恰是这样的性格。把诗中的主人公置换成郭靖和黄蓉这样来理解,是不是容易和有趣许多?

朱生豪说:

“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

我愿意舍弃一切,以想念你终此一生。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深以为是。爱情,就是这样简单。愿世上每一个人都能遇到心目中的静女和良人。

作者:沉默,沉墨国学创始人,中华传统文化经典诵读厦门推广中心负责人,公益书写全国行发起人,签约作者,国学主播,千聊书法讲师,自由跑者。以一颗赤子之心做有情怀的国学教育,俯而读,仰而思,淡计谋,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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