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周都在整理家里的东东西西，好多年来的记忆碎片就着那些旧物件跳将到眼前，仿佛在时光隧道里跳跃般，那些久远得都不曾放在记忆里的画面，在这些天里反复出现，甚至，入到梦去，让我忆起自己的前半生。休息的时候就翻朱自清散文来读，是真正在读，那些学生时代被要求一一背诵的文字，三十多年后在我的朗读声里被一一想起。
《匆匆》是戴眼镜的林老师教的，他喜欢拿着书本一边走一边读，那句“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一直记得，那时候并不理解匆匆的意思，现在回头，一切原来都只是匆匆。《荷塘月色》是我最喜欢的汤老师教的，我很奇怪记得最深的居然是那句“妻在屋里拍着闺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自从学过这篇后，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每一次看见荷塘都得想起它来。《春》是我最不喜欢的邹老师教的，那句“一切都是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睁开了眼睛”最让我佩服得紧。学《背影》的时候自是领悟不了作者对父亲的那份感情，反倒念着他形容胖胖的父亲穿过铁轨去买桔子的文字觉得好笑，更不喜作者动不动就掉泪的表述，总觉得他有些矫情。这些少年时熟悉的文字，在三十多年后给了我不一样的感受，给了我或是欣然的或是含泪的或是惆怅的或是恬淡的各色笑意。
我爱读的还有《儿女》，作者1928年写的，当时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他说自己是“幸福的家庭”时，满含着无奈的口吻，像个不成熟的大男生；他描写孩子们吃饭的场面，种种忙乱，让人捧腹不已，虽不曾经历过却不由得生了羡慕；其中对长子阿九的用字最多，那个聪慧的喜欢读书的孩子后来很出色，因为出色被赋予了一些责任而含冤离世，幸好他这个做父亲的走在长子之前，不必承受锥心之疼。《给亡妇》，字字都情真意切，问题在结尾，他的妻过世三年他已经开始新一轮的爱情，这个可以有，但是他写道因为新太太身体欠安到了扬州却没能去上坟，之前的种种说得再刻骨铭心又如何？总觉得作者有些薄情，连带着对他的文字都生了嫌弃。这本书买了好多年，这几日才翻出来读。
集子里的游记占了四成，感觉作者是个爱四处逛荡的主，否则怎会骑了驴骑了骡子备受折腾的去了潭柘寺又去戒坛寺？而且还是个美食家，在《说扬州》里用了大量的篇幅描写扬州茶馆里的一众小吃，把个干丝说得让我都生了懊恼，当时在冶春茶社泡着的时候怎就没点上一碟！游记中占了四成的是旅欧行记，从西伯利亚开始记录，作者最喜欢的居然是庞贝古城（滂卑故城），那也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他说在去欧洲之前已经把身边的人和事都写遍了，连回忆都没曾放过，欧洲之旅给了他新的创作灵感，令他的文字充满了热情。集子里还有一些为朋友著作写的序，他的朋友自然都是耳熟能详的大家，对他们倒是没啥了解，读起来没啥滋味。还有一些与当时时势关联较密切的文章，一扫全书前三分之二文字的细腻、琐碎，用词犀利，方向直接，多少有些明白他被推崇的原因。
喜欢一段文字，无非是那文字恰巧传了你心中无法言说的意；喜欢一段文字，无非是那文字里的情感碰巧与你的同频；喜欢一段文字，无非是那文字把你带到你回不了的过去到不了的远方。我背诵下那些被我喜欢上的文字，想起来的时候就喃喃读出，让我与这本书的记忆悠悠的平铺开来，宛如时光静止，在我喜欢的那一段。
2017-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