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读书】生活,是很好玩的


发布时间:2020-03-30 17:5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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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很好玩的。”这是汪曾祺老先生说的。

其实,老先生的生活,一点儿都不好玩。

至少,在那段“特殊的”岁月里。

这句话,我是在老先生《随遇而安》一文中读到的。

“丁玲同志曾说她被划为右派到北大荒劳动,是‘逆来顺受’。我觉得这太苦涩了,‘随遇而安’,更轻松一些。‘遇’,当然是不顺的境遇,‘安’,也是不得已。不‘安’,又怎么着呢?既已如此,何不想开些。如北京人所说:‘哄自己玩儿。’当然,也不完全是哄自己。生活,是很好玩的。”

字里行间,有苦吗?我想,肯定是有的。“我一天早上看到一批侮辱性的大字报,到医务所量了血压,低压110,高压170。”

有怨吗?我想,是有一点的。“我觉得卫生部应该发一个文件:为了保障人民的健康,不要再搞突然袭击式的政治运动。”

其中一句,有些心伤:“对世事看淡了,看透了,对现实多多少少是疏离了。”

最后一句,更是心寒:“受过伤的心总是有璺的。人的心,是脆的。”

不过,老先生的心态是好的。平和,淡然。还有欢喜。

在文化大革命中,自己被批判了,还同情那些批判自己的人。“我们以前是朋友,以后的关系也不错。”

这是历经大苦后的大爱!

让我想起季羡林老先生的《牛棚杂忆》,字字心酸,处处真情。读得我,时时眼眶湿润。因为,这些东西,我直到上了大学,也是不知道的。关于那段“特殊的”历史,在我们的历史教科书里,是那样的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我在想,一个不敢正视历史真实的民族,是可怕的!更是可悲的!

我们多少次教孩子一句:“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

这里的历史,不仅有那段被外敌入侵蹂躏的苦难岁月,更有那段我们多少知识分子含冤而死的悲痛记忆。然而,历史教科书只要孩子们“选择性”记住前者,“无意中”忘了后者。

突然明白,历史和历史教科书,是两回事。

也许,在铭记历史的同时,选择宽容,才是最好的出路。

这,是我从老先生的文字中,读到的。

“有人问我:‘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他们大概觉得我的精神状态不错,有些奇怪,想了解我是凭仗什么力量支持过来的。我回答:‘随遇而安。’”

“安”在何方?“这些年来我的业余爱好,只有:写写字,画画画,做做菜。”

这是生活的大乐趣,更是生命的大智慧。

不然,你又能怎样?毕竟,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老先生的字:“我现在写的字有点《张猛龙碑》的底子,米字的意思,还加上一点乱七八糟的影响,形成我自己的那么一种体,格韵不高。”尤其喜欢“一点乱七八糟的影响”。

老先生的画:“我的画,遣兴而已,只能自己玩玩,送人是不够格的。最近请人刻一闲章:‘只可自怡悦’。用以押角,是实在话。”特别敬意“只可自怡悦”。

“格韵不高”和“不够格的”,都有一“格”。

“格”的背后,是老先生的谦卑。艺术,最讲格。

而菜呢?实在一绝。“有一道菜,敢称是我的发明:塞肉回锅油条。油条切断,寸半许长,肉馅剁至成泥,入细葱花、少量榨菜或酱瓜末拌匀,塞入油条段中,入半开油锅重炸。嚼之酥碎,真可声动十里人。”

读罢,口水流了出来。

生活,老先生一点儿也不“谦虚”。

原来,老先生是大生活家。

食遍人间美味。

世间有一道菜,我们一辈子都在吃,越嚼越香,或者,越嚼越苦。

菜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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