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美）房龙
出版社：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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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美术简史试读：
前言
亲爱的读者：不久前我曾出版过与这本书同名的大部头，在那本书中，我力图把所有的艺术汇集成一册。现在我又写这个小册子，因此，我首先想简要的声明一下，这个小册子绝不是对那本大部头书的改写。当然，如果您认定如此的话，也不足为奇，因为以前有人这么干过，有时干得还十分成功。
这次写作，我想作一些新的尝试，另辟一条蹊径，让人耳目一新。当我终于给无休无止的辛苦写作画上一个句号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这个艰辛的历程也让我学到不少新的东西，让我对艺术有了新的感悟。我甚至有了把那个大部头重新写一遍的想法。然而，出版商比我更为急切，殷殷询问书的出版日期，而且，4年呕心沥血的艰辛，也令我十分疲倦，实在鼓不起推倒重来的勇气。
我把我对绘画艺术方面的想法都写在这本小册子里了，这些想法都是在写作以前的那本大部头艺术史中逐渐形成的。关于这本小册子我就解释这些，其他的一切你都会在书中看到。亨德里克·威廉·房龙美国康涅狄格州老格林威治1938年1月8日史前洞穴绘画艺术古埃及绘画艺术爱琴海岛屿及古希腊绘画艺术古罗马及早期基督教绘画艺术第一章画家究竟想做什么西方美术简史
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难不住我的问题，可是，在我对绘画艺术进行大量的研究之后，试图给绘画艺术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时，却遇到了极大的困难。首先，像“什么是真正的画家？”以及“画家究竟想做些什么？”这些问题都让我备感棘手。野牛洞窟画局部 西班牙 阿尔塔米拉洞窟公元前15000—前12000年野牛身长195厘米
这头气吞山河、气势宏大的野牛，是史前的人们最常见的动物，被描绘在西班牙北部桑坦德附近的一个叫做阿尔塔米拉地下洞穴狭长通道的顶上。和它一起出现的是一大群浩浩荡荡奔驰而过的同伴，有马、野猪还有猛犸。远古时代的画家们在黑暗的洞穴里，借助一只小石灯的微弱光亮，用空心芦苇把赭石颜料吹到岩壁上，来描绘他们渴望得到的猎物。虽然我们无法理解他们作画的动机，但这丝毫没有减损他们绘画的魅力，这些无与伦比的绘画所展现出的震撼人心的神韵令我们着迷。
以我最初的想法，画家都是创造者，他们试图通过绘画与别人交流思想。
而有些画家则认为他们在以“看得见的形式给人们讲述故事”。这个说法遭到了所有真正艺术家的强烈反对，因为它只是表述了某一种绘画方式（像在杂志封面表现埃米姨妈客厅墙上伤感的圣诞增刊画，还有一个由猫陪伴的祈祷的小女孩这类甜蜜而虚幻的故事，也或者虔诚的圣诞老人从雪地里挖出一个少女的奇异情景等一类的画作），容易导致人们对绘画的误解。
虽然这种描述确实能够说明不同艺术家的特点，但却容易引起误解，因此我决定不用。每个画家都以自己的独特方式把见到的或经历过的事情表达出来。他可能被某一处景致所打动而把它描绘下来。景致可能因为朴素和谐，也可能因为突兀峥嵘打动了他。到底是什么打动了他已不重要了。因为在画家的画室里，美和丑只是相对的，只要能激发起画家的创作灵感，使他拿起画笔或排刷就足够了，其他的问题就留给评论家和观赏者去思考吧。对画家来说，画一完成，工作即告结束。
音乐家通过旋律传达感情。
诗人通过诗句表达情意。受伤的野牛拉斯科岩洞壁画局部 法国约公元前15000—前10000年野牛身长110厘米
这是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野牛被长长的标枪刺穿，肚破肠出，狂暴地向一个人猛冲过去。它鬃毛倒立，怒眼圆睁，被表现得极富神韵，我们似乎可以感受到它的雷霆万钧之势。相较之下，人的形象却仅仅像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这种描绘技法上的差别令人迷惑。因为这些画家同时还是猎人，因此，有人推测，当时的人们认为准确地描绘猎物的神韵、活力和速度，可以获得一种魔力，使他们能在捕猎之前控制猎物的灵魂、抽走它们的力气。画面左下方有一只小鸟，同样是一个符号性的标志，有可能是鸟形的图腾。马拉斯科岩洞壁画局部 法国公元前15000—前10000年
这幅画是著名的拉斯科岩洞壁画的一部分，描绘的是一匹矮脚野马，在如雨的箭矢中仓皇奔逃，还有长矛从四周向它刺来。这似乎证实了人们对远古绘画目的的推测，和今天仍然在流行的一种巫术相似，认为将自己仇人的人像当胸刺穿或者烧掉，仇人就会因此而遭殃。原始人将他们希望得到的猎物描画在岩壁上，再用他们的石刀石斧砍斫一番，真正的猎物就会俯首就擒了。现代有些原始民族还保留着古代的遗风，他们对待艺术的态度也为这个猜测提供了佐证。
而画家，则必须使用上天所赋予的独特媒介——色彩和线条。这就是“为什么画家绘画”的全部答案。画家之所以作画是因为他们需要。正是这种“需要”，造就了精湛的艺术。
这是一个简单的事实，但如果您能关注它，就会发现它的妙处，它能十分巧妙地把个人的神奇体验与绘画艺术连接起来。欣赏一幅画时，首先要问自己：“这个人究竟想告诉我什么？”然后要想一想它所处时代的情形。也就是说要完全抛开我们现在的立场，完全设身处地想一想当时画家的感受。我们无法想象1938年与1438年，以及公元前638年的时代该有多么巨大的差别。我们可以试想一下，画家及他的作品在他所处的时代是否具有真实性。如果他及他的作品是真实的，您有可能不喜欢他，至少会尊重他。这个世界人丁过于兴旺，品味十分繁杂，所谓众口难调，但每个人还是希望得到更多人的尊重。艺术也一样需要尊敬，这种尊敬往往会引起持续而深远的影响，确切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我们还无法搞清楚。但是艺术家对真实生活的一点一滴的理解，却可能为颇为沉闷的博物馆增添充满迷人的神奇魅力的瑰宝。
在现代灯光的照明之下，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岩洞最深处的生动而美丽的史前壁画。真是难以想象那些冰川时代的“野人”们是如何在动物油脂或骨髓点燃的昏暗灯光下将它们描绘出来的。
为了让您理解我的真正意图，让我带着您回溯到艺术的发端。
让我们看一看现存的最古老的图画吧。由于最近几年里大量的复制，我们几乎在随便一个地方都可以看到它们。已无法考证这些古老图画的创作时间，我推测应当是在冰川期结束时期的某个时间。那个时期，天气转暖，欧洲南部的积雪慢慢融化，变得越来越适合人类居住了。
有关早期人类绘画的目的，后人们试着给出了多种的解释，这是最容易接受的一种说法：史前人类用狩猎武器砍斫这些动物，以期控制它们的灵魂，在真实的狩猎中得到它们。欧洲野牛公牛体长170厘米 法国斯考克斯大壁画约公元前10000年
画面上，一只欧洲公牛正奋力扬蹄，狂暴地从奔跑的马群旁跑过。野牛被描绘得气势十分磅大，身旁的马群却显得很小，这也许是画家有意使用了对比的手法。虽然描画野牛的后蹄时出现了明显的谬误，但却并没有影响到野牛的生动与气势。画面右边格子形符号因难以解释而显得神秘，有人猜测它代表牛被驱赶进去的大门。这位原始艺术家将红色与黑色运用得十分巧妙，达到一种精妙的对照效果，而不再是简单的填涂。胶树群鸟古埃及壁画的模仿作 尼纳·麦克费尔逊·戴维斯 原画位于克努姆赫特普墓绘于公元前1900年
这一群欢快活泼的小鸟是一位现代画家临摹自埃及贝尼哈桑克努姆赫特普墓室的壁画，这只是壁画极小的一角。尽管埃及的画家们作画时必须遵守一套很严格的法则，但这种格式化的规范并没有影响到画家们细致入微地观察自然。千篇一律的壁画布局也没有妨碍他们以惊人的准确性精细入微地描绘它们。尽管画家们要小心翼翼地在画好的直线网络里布置图画的内容，但这些动物却依然如此真实地被描画出来，即使今日的动物学家们仍然能够辨认出它们的种类。
但是，这时人类还处在自身发展的原始状态。建造整座房屋的建筑师还没有出现，没有人可以担此重任，勉强称作建筑师的人也只是制作个人装饰品的艺术家。少数游牧部落在旷野中安下他们粗陋的家。而在法国南部和西班牙北部的山上，穿岩而过的冰雪融化后，形成了山洞，一些幸运儿就住进了这些舒适的山洞中。待到安排妥当，一切都井然有序，就会有一些部落成员在山洞的岩壁上画下一些东西来表达想法。美杜姆群鹅图古埃及墓室壁画埃及美杜姆城约公元前2530年46厘米×175厘米
这三只派头十足的鹅，出自第四王朝的法老斯诺弗鲁之子奈费尔马特和他妻子伊泰的陵墓，被认为是古埃及墓室壁画中最生动的形象。
我们这些也许一生都不曾见到过野生动物的现代人，觉得这些远古的绘画奥妙难解，这也许是我们自己的错。对于史前人类来说，野生动物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它们既是他们的敌人，也为他们提供了新鲜的食物和制作工具的骨头。他们对野生动物的熟悉与了解超乎我们的想象。内巴蒙花园古埃及墓室壁画 埃及底比斯 公元前1400年 64厘米×74.2厘米 大英博物馆藏
这是一个埃及高官生前府邸里的花园，画家要做的就是一丝不苟地把花园描绘下来，使死者依然能舒适地享用它。这是一个十分严整而美丽和谐的花园，树木葱茏，鱼和鸭子共游在开着睡莲的池塘里。这里我们看到一个奇妙的景象，画家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从多个角度观察后才获得的印象，池塘是从空中看到的，而池塘中的花、鸭子和鱼则是从侧面看到的，上面和下面的树则是从我们观赏画的位置得到的，而左侧的树则不得不到画面的右侧才能获得这种印象。这个有趣的现象令人不禁联想到19世纪兴起的立体主义绘画。古埃及的绘画技法埃及 约公元前1450年
观察埃及绘画，给观者最为突出的印象就是强烈的秩序感，每一个细节都做出了极为精确的规划，这种秩序感如此强烈，以至略加变动就会显得全盘大乱。这种严格的秩序感得益于古埃及绘画的法则与技法。他们首先用横、竖线条规定了每个细节的位置，然后开始作画。甚至每种事件的具体比例都用方格的形式做了规定。这些规则我们在这块尚未完成的绘画作品中都可以看到。
许多远古壁画，表现了生活在一万年前的野生动物。那这些石器时代的人类，也就是我们认为的野人，用他们的绘画告诉我们，他们所具有的敏锐观察力和超群的绘画才能，他们是最为优秀的绘画大师。他们如何练就了这般本领，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不能不关注他们留下的超凡画作。这些每日生活在饥寒交迫的困顿中的野人们，向我们展示了美好艺术的真谛：抽象与简洁。
没有人知道洞穴艺术衰落于何时，当它再度出现时，展现的已不再是寒冷的北部荒野，而是把我们带到平和、肥沃的尼罗河流域。这里人们的生存环境完全不同于以狩猎为生的史前人类。史前的人类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中过着动荡不安的生活，他们的生死及成功与否都维系于自身的敏捷与锐利的观察力。这些生活于尼罗河沿岸的古埃及人，更像住在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的人们，他们是任劳任怨的农人，在平静的尼罗河冲积平原上出生、劳作、生育、终老，如此循环，代代相续。就像埋在沙漠中的木乃伊一样永恒不变。捕禽图奈巴蒙陵墓壁画 埃及底比斯 约公元前1400年 81厘米高
这是底比斯的贵族奈巴蒙墓室中的壁画，表现奈巴蒙和妻子及女儿一起在纸莎草荡里打猎的情景。贵族站在船上，右手抓着他刚刚捕获的三只鸟，左手握着投枪，站在他身后比他小许多的是她的妻子，手捧莲花，戴着香冠。他的女儿被表现得更小，正蹲在池边摘莲花，人物的大小不是按照真实的形象来画的，而是根据其社会地位的高低来决定。显然这是一幅理想化的图画，画面中被精细入微描绘的事物却显得真实可信。最后的审判古埃及《亡灵纸书》 纸莎草纸绘画 公元前1285年
除去墓室的壁画外，在古埃及的亡灵书中也保留了大量的绘画。亡灵书就好比是死者面见神灵的一份文件。制作亡灵书有一套既定的规则，每一位埃及神的外形及随身的行头都有严格的规定，死者亡灵所经历过程也是一样的。图中是亡灵书中的一个情景，称量死者的心脏，长着豺头的太阳神在左边监督，长着鹭头的月神在右边记录，只有心脏比羽毛还要轻的人才能通过神的审判，到达永恒快乐的光明之地。
古埃及人生活在一个我们今天称之为极权主义的国家（像如今的沙皇俄国、德国和意大利），没有人听说过个体和个性。除去农人居住的茅草屋以外，古埃及的建筑风格都十分相似。他们有类型相同的寺庙、国王或王后的坟墓，还有大量的雷同的纪念碑，这些批量性制作的官方艺术就是古埃及人所谓的艺术。即便如此，那些古埃及艺术家的作品中同样透露出早期原无论他们表现的是人或动物，都表明他们对所表现主题的熟悉。尽管这些早期的艺术家还没有掌握透视画法的技巧，这始人所具有的敏锐的艺术洞察力。无论是雕刻家还是画家，也种欠缺却丝毫也不影响人们欣赏作品的兴趣。中国和日本的绘画也没有使用西方成熟的透视画法，但它们同样充满着魅力。山水图呈徵 金笺设色 29.3厘米×30.3厘米 明末清初 常熟市博物馆藏
中国画不讲究透视，但其独特的意韵与情致依然令人着迷。
在细节上，古埃及艺术有许多独特的、不同于现代人的观察和处理方式。那个时期的画家，包括古埃及、古巴比伦以及亚洲西部地区的艺术家都还没有掌握对人的脸部表情的描绘，但他们却通过对人的动作、手势和腿脚等姿态的描绘弥补了这一缺陷，即使在几千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能感受到他们描绘的人物所表达的情绪，或者是恐惧，或者是喜悦，也或者是忧虑。
这些古代的艺术家对动物的描绘都十分生动，因为动物没有生动的表情，它们更多借助于身体的动作来表现情绪。因此，艺术家们可以采用突出动物的身体动作来准确地刻画它们。哀悼的妇女拉莫斯陵墓壁画 埃及底比斯 约公元前1370年
图中表现的是一群为死者哀悼的妇女，她们的形象图解似的，没有立体感，也没有细微的面部的描绘，但画家却巧妙地运用肢体语言来表达人物的感情。这些哀悼的妇女们举手向天，身体因痛哭而颤抖着，她们呼天抢地，悲痛欲绝。斗牛士湿壁画 出自克诺索斯王宫 克里特 约公元前1500年 连边在内80厘米高
尽管这幅湿壁画已残缺不全了，却是保存最好的弥诺斯绘画之一，经过拼接之后，我们得到这幅十分生动的“跳牛”壁画。“跳牛”据推测是一种与弥诺斯宗教有关的仪式，反映了对牛崇拜的文化。画面中出现了三个运动员一般健美的人物，两个肤色白净的为女性，肤色较深的为男性。这幅画就像一组连续的镜头，左边的女性抓住牛角准备翻身跃起，牛背上的男性正倒立翻过牛背，而右侧的女性已成功翻过牛背，像现在的体育运动员那样，稳稳落地，并举起双臂。尽管我们在画面中看到了埃及绘画艺术的深刻影响，但弥诺斯的绘画却表现了更为突出的自然倾向和创造精神。
有关尼罗河沿岸居民的艺术，我无法提供更多的细节，如果想知道得更详细，也只能去询问世界上极少数的几个鉴赏家了。但是，你也不能因此而不关注这种艺术，它算得上是我们艺术的最初源头了，是埃及人教会了希腊人对艺术的鉴赏，而古希腊人几乎教给了我们有关艺术的一切。古希腊人就像希腊诸神一样极具天才，非凡无比，很久以前，我们的祖辈就知道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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