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凡尘一粒沙:三毛传(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09 21:3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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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湖

出版社:中国纺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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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凡尘一粒沙:三毛传

我是凡尘一粒沙:三毛传试读:

内容提要

她是天生的流浪者,她是注定的独舞人。从重庆到南京,从台北到马德里……她一生游历了59个国家,如飞沙般于世上留下了婉转凄美的痕迹。 她,就是三毛。

三毛是一粒沙,忽而离群索居,忽而与众共舞,却始终不同寻常。沙起,她与厄运抗争;沙飘,她负囊行走;沙泣,她用余生追缅逝去的爱情。漂泊并非宿命,别离亦非尽头。像一粒沙降临凡间,感受世态炎凉的惊拍锤击;像一粒沙飘荡于撒哈拉,体味爱恨别离的生死相依。

沉静在自己的世界,做一粒永闪华光的沙。这就是三毛。

序言

撒哈拉沙漠,遥远、陌生、粗犷,却在一人心中,咫尺、亲切、温柔。

那人,是一位心怀执念的女子,背着简易的行囊,白衣如雪,疾步如风,行走在金黄色的沙海,寻找她失落已久的史前记忆。

她就是三毛。

走遍万水千山,只等那人归来。她穷尽一生的足印,在阡陌红尘中,书写着她的爱恨别离。无论身在何处,心永在前行。她像一匹不知饥渴的骆驼,在漫漫旅途中,在沙地上镌刻下“自由”二字。为自由而生,为自由而思,为自由而亡。无论行至蛮荒之地,还是文明之所,她始终保持灵秀之气,她放荡不羁,却也柔情似水。即便一路遍体鳞伤,但韵气不消,初心不改,因为她坚信,天涯尽头,并非是将爱隔开的绝境。

三毛曾说,真正的快乐,不是狂喜,亦不是苦痛,是细水长流,碧海无波,在芸芸众生里做一个普通的人,享受生命一刹那的喜悦……

三毛曾是幸福的,她有荷西,她是一个快乐的小妇人;失去荷西,她又成了一个丢了牵挂的独行者。擦掉妆容,收起笑容,满面愁容,这本不是她所求,但必是她所有。若心真如磐石,岂不是无情无义?愈是柔绵潺潺,愈是感花而溅泪。

一个传奇女子,用四十八载的生命年轮,围成了一个世界的清晰缩影。有人为她流泪,有人为她伤神,亦有人为她寄伤于文字。转年便是南柯一梦,曾经的欢喜悲愁,曾经的惊悚淡然,早已化作一帘幽梦。呢喃中,她会醒来,望你,望他,望这世间繁华。

生如流水,去如薄雾。三毛或许承受太多,注定要自我救赎。她已坚强半生,不求壮烈,不求完满,不求婉约,只求一个痛快,诠释着单一和纯粹的真谛。然而,单纯到极致,便不再被这世界宠幸,因此才会有那许多苦,降临在她身上。

像风中摇曳的百合,像水中摇荡的芦苇,万水千山之后,心灵的归宿又在何处?她一路踏着亡夫的足迹,满腔悲怨,摘取彼岸花,为它倾情最后一笑。若等不到花开,心中所备泥土安放何处,若等不到日落,屋中所点灯烛为谁长明?

终于,她离开了,离开得匆匆忙忙。可谓华丽开场,草草结尾,一语道尽人生。是福是祸,焉知其意。归期何在,归途何往?一壶清茶,半生孽缘。或许,这是她的劫数,只待那一刻到来,一切便自然而然。生无可恋,其痛其悲,无人能解。

凡间少一人,天上多一双,三毛最终求得了心灵的慰藉,也求得了她终生描摹的爱情苦旅。

世人知她者甚少,唯有贴近,才能嚼出她的忧愁困苦,唯有读懂,才能真的了解那寻求前世今生的壮伟。一个绚丽的梦,一个灰色的梦,辗转于左右手之间,最后捧起一颗芳魂,信步离去。曲折而悲怆,坚强而脆弱,这是旅途的写照,也是她个性的写真。

庆幸今生有你,叹息半途离失。然而那爱,从不离开,那文字,永不会死去。第一章沙坠·俗世纷乱01童谣喻奇女

重庆最美的时节,便是那山城早春,雾色氤氲,仙气缭绕,山水尽在回眸间,如同初嫁的新娘,盖头之下,是一张清纯的容颜和追求幸福的心。只是岁月无情,不待新娘静待床帏,便有了风雨飘摇之灾祸。

1943年的重庆,血色涤荡着山城,昔日的旖旎春色,此刻化成一汪红艳的烈火,把酒言欢,醉梦沉湎,有种大势将去的征兆。异乡客,商贾,寻常百姓,尽皆在这时日里避难于此,在煎熬中等待,在等待中颓败,战火如骄阳,炙烤着众人的心。

在这山城中,一户陈姓人家隐没在人群中,如同万颗星宿中的点点痕迹。男主人名叫陈嗣庆,女主人名叫缪进兰。缪进兰身体笨重,行动不便,产期降至,却落得个动荡的年月:官兵无礼,恶霸当道。

缪进兰腹中的胎儿,似乎听到了母体之外的喧杂和厮杀,或许她不愿由此降生,便在子宫内有了过激的反应。缪进兰隐隐意识到,小生命即将出生了。

如血的硝烟弥漫,卷走了人们对生活的期盼,蒙尘之心,再难得以复还。血染的江山,让朝霞失色,让彩云隐褪,在疼痛的喘息中,一个个幼小的生命,像一大片沙尘,从未知的始发地,飘落到各自的宿命之所。三毛,就是其中一个。

经历了阵痛和折磨,一团粉红色的花朵,于母体中分娩而出。陈嗣庆小心呵护,如同照顾百花园中破土而出的第一棵草,惹人怜爱,又催人生悯:乱世之下,何有安身立命之所?

陈嗣庆和缪进兰都是虔诚的基督徒,他们无奈于半是阴霾半是沉沦的时局,对未来充满迷茫,更为那小生命祈福。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女儿,亦是最不愿出生的一个。她像从遥远戈壁飘来的一粒沙,卷带着异乡的神秘与困惑,挟持着另世的愁苦与彷徨,在这布满晦涩轮廓的土地上,疑惧再疑惧,敬畏再敬畏,然而终难抗拒父母之命,与这纷繁错乱的世道展开了一段传奇之旅。

重庆的黄角桠,是一处弥漫着乡土味道的小城,古朴,质真,期间埋藏了无数故事,也携带着悠久流传的传说。它像是一颗多毛的荔枝,滚落在四川盆地中,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幽异之美。

那时节,雾气弥漫,烟尘氤氲,被战火隐没的乡愁,诀别了昔日的美丽,剩下的便是长情的陪伴。黄角桠,流传一段沉淀已久的童谣:“黄角桠,黄角桠,黄角桠下有个家。生个儿子会打仗,生个女儿写文章。”

此首童谣深入人心,只因它道出了无数父母的期盼,被缪进兰无数次唱起,字字句句中,藏不住对初生女儿的骄傲和期待,因此,三毛对重庆始终心怀温暖。尽管身处战乱的漩涡,她的生活却相对无忧,温饱得以满足,且有家人陪侍左右。

幼年的三毛,最爱的事,是独坐在小床上,看着缪进兰指挥女佣做家务。每每此刻,小床上都是一片和煦的光影。云层饱满,柔情地洒在院子里,那分惬意,那分慵懒,让三毛侧耳细听裙摆的窸窣声,感受着家庭的温暖。

陈嗣庆毕业于苏州东吴大学法律系,当过教员和律师,懂得教导子女,继承了江南水乡才子的风情和雅致,言谈举止中,常透出一股儒雅之气,对中国古典文化甚是喜爱。而且,他待人宽厚,声音柔和,从未对子女发过脾气,更通晓因材施教之道,无论新旧思想,都能在他身上和谐交融。

与陈嗣庆相比,缪进兰的舒雅聪慧,也时刻影响着三毛的成长。这位来自上海的新时代女性,生性活泼,心地善良,相夫教子,厅堂厨房,都能游刃有余地操持在手中,更与陈嗣庆相依相爱,情谊笃深。

三毛与父亲很像,继承了父亲的才子之气,她亦有种遇事不乱的性格,并有担当的胸襟和胆魄。此外,母亲的优雅和知性,也唯美地填充在她的人格与生命中。

但三毛的名字,却成为父母争执的焦点。

时逢战乱,陈嗣庆琢磨以国事为重,想给女儿取刚硬之名。然而缪进兰却认为,女孩终要以柔情示人,怎能用男子之名立身。争执几回合之后,最终缪进兰顺从夫君,同意了“陈懋平”为三毛之名。

尽管陈嗣庆以“平”字寄予了望女成凤之意,可惜三毛并未领情,她一直随心所欲,一生纵情漂泊流浪,走遍异国他乡,实难与安邦定国有半点联系。恐怕,她不惹这世道生乱,已是幸运了。

有趣之是,陈懋平中的“懋”字,总是难以起笔落字,让三毛甚感心烦,于是写名时刻意将其省略,任凭陈嗣庆如何教诲,三毛都置之不理。如此倔强之性,让缪进兰倍加忧虑:女儿年纪尚小,便如此倔强任性,日后可怎生了得?

不想三毛的“负隅顽抗”,却深得父亲喜爱,他认定三毛性格中,藏有坚忍之血脉,日后终有放射光芒之日,便从了她的心愿,改其名为“陈平”。

因姓名之战而获胜的三毛,心中自有一番成就之感,这成就感并非是为胜利而窃喜,而是因不妥协不退让而换取的自由,让她得意非凡。纵观三毛一生经历,便是狡黠中孕育了坚忍,倔强中藏匿了柔韧。

三毛并非品尝到得意的快慰,只是因为自己的坚持而满足,这种令人费解的孤傲,时而招人记恨,时而招人怜爱。

三毛生来喜欢灵异之物,这让缪进兰深感不安。

那时,三毛家附近有座坟场,她首次路过那里,便全无恐惧之感,反而觉得那是玩耍的天堂、嬉闹的乐园。一天,三毛在某个坟头上玩泥巴,耍到兴浓之处,竟忘却了归家。直到天黑,缪进兰久等女儿不归,最后在坟场中寻到了三毛。缪进兰问女儿,你可知这是何处。三毛淡定地回答:有很多死人在这里。

想来三毛的无惧鬼魂,并非是她内心有多强大,而是在她眼中,鬼魂毕竟已逝,无法再伤及活人,而对活人言,活人才是最险的。

多年以后,三毛独自旅行时,心中依然寂寞无伴。幼年的记忆消散远去,然而对灵异之事的向往之心,始终存在,她所认为的灵魂,是带着体温的生物,能暖身,能热心,能拂去胸中积压的烦恼和愁苦。

所谓孤独,并非是无人能懂的寂寥,而是在独处时亦找不到安慰的痛苦,灵魂无处安放,便是生如将死。纵观三毛一生,她对孤独,对无人陪伴、无人理解的痛苦,一直耿耿于怀,沉浸在字里行间,她渴望极度的自由,渴望那种可选择生或不生的权利。

这一切,并非是她畏惧世界,而是她渴望生活在梦中。梦里没有勾心斗角,只有一片黄灿灿的沙漠,风起,如影随形;风止,随遇而安。只是,在命运面前,任何人都无力反抗,面对生活的巨大漩涡,除去无奈,只剩飞蛾扑火。

三毛是一粒寂寞的沙,不愿随波逐流,却又难与世隔绝,但她也拥有常人不具的勇气,敢于冲向山谷,也不畏惊涛骇浪。因为生是一粒沙,死亦是一粒沙,带不走她带来的,她愿用特立独行将自己吞没,与沙的世界共存,俯瞰凡间的渺小。

童谣中传吟的预言,虽不是为三毛量体而裁,却在冥冥之中,为她日后的人生轨迹,铺就了一条绿茵茵的往生之路。02吐蕾初绽放

三毛出生不久,日本宣布投降,南京解放,整座城市,顿时变成一片乐土。三毛和家人,迁居到此处,寻找适宜生活的新家园。

战火停息,世间恢复了宁静,在凄凉中饱受蹂躏的众生,开始寻觅新的出路。为了生计,陈家搬迁到南京鼓楼头条巷四号的一幢大宅中,作别旧时光的韶华,开启了新生涯的纪录。

一如空中的飞沙,虽高旋于天际,俯视苍生,然而几经流转,终要落地寻根。三毛这粒沙亦是如此,它曾经带着冥顽不灵的桀骜,也有着愤世嫉俗的刚愎,不过顺着时间轴的延伸,她开始与其终生排斥的凡尘连成一体。

新家让三毛眼前一亮:走廊安静,门楼雅致,造型古朴,楼梯错绕。这些为沙土而装扮的构架,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欣赏兴味。与黄角桠相比,南京是崭新的乐土,这里有能让她漫步缓歌的优雅,有能让她醉迷乱心的慵懒,只是当她将目光移出窗外时,心脏不觉再度抽紧。

南京如同枯萎的花葬墓碑,带着泪痕和哭泣的残余之声,经历了惨绝人寰的劫难,几十万苍生涂炭,在奄奄一息中艰难地喘息,仿佛蜷缩在墙角的小兽,毫无抵抗之力,唯有对生的渴望依然强烈。

尽管遍布沧桑,但这恰是三毛所钟爱的,斑驳的古老城墙,带给她无尽的思索和向往,孤单的秦淮河,更是让她如痴如醉。由此,三毛恋上此地,无论多少时日消散,她都铭记终生,心中最爱读物,便是描摹金陵的《红楼梦》,每逢读到动情之处,难免忆及南京,顿时心绪起伏,难以自持。

幼年的三毛,常在宽大的窗户前,独自凝望屋外景象,脑中却有怪事浮现而出。她会告诉缪进兰,自己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身为新娘的她,被新郎无尽爱慕,幸福唾手而得。

对缪进兰而言,她难以理解女儿的天马行空,女儿那奇妙的空灵心思,总是让她难以捉摸。为避免三毛陷入奇思怪想之中,她唤来大女儿陈田心陪伴三毛,可惜三毛太难伺候,行为怪得不近人情,最后姐姐一气之下,甩给她几本小人书,算作找了替身。

或许对其他孩童来说,几本小书代表着冷漠,然而在三毛看来,这些书开启了她全新的生活。她孤独的天性,终于找到了最忠诚的伴侣,她高傲的灵魂,也有了落脚之处。读书,便如照镜,欣赏虚幻的自己,幻想未来的美梦。

沉甸甸的书籍,让三毛拨开了人生的迷雾,重新看清自己,也重新参悟了禅意。生命的意义究竟如何,这成了三毛追索人生的课题,在旁人看来的简单,却令她如痴如醉地沉湎进去,再难抽离而出。

幸而,陈嗣庆和缪进兰鼓励子女读书,他们还给孩子开辟了二楼的书房。整橱柜的书籍,既藏着知识,又带着父母的爱心,给三毛开辟了崭新的世界。

读书之余,三毛常将目光投向楼外,欣赏那缥缈又现实的人间画布。五六月间,正是艳阳高照的时节,梧桐树花开,飞鸟振翅回,万千颜色,百种生命,总让三毛难以自持。

三毛始终孤独,旁人眼中,她行为古怪,性格孤僻,她所钟爱的灵异之物,恰是多数人忌惮的,故而常常遭到排斥。

那时,南京孩童,喜欢玩树枝和竹管做成的枪支,由此互相厮杀,其中必定有人扮演日本兵,且是必输无疑。

显然,这孩童游戏是南京市民,为了宣泄心中仇恨而做。于情于理,可被理解,毕竟国耻家仇,人人背负,心中伤痛,自是永世难消。然而在三毛看来,这些游戏虚伪至极,除了宣泄,还是宣泄,且暴露了内心深处的胆怯与懦弱,何必为之?

这是三毛的另类之处,她过于早熟,她喜欢批判,她用犀利的目光审视成人的世界,注视越久,就越不喜欢。只是,三毛并不排斥杀戮,甚至对杀戮还存有一丝向往。

三毛有个“血腥”的爱好——看杀羊。

羊被绑着,生命遭受束缚,被屠夫一层一层地剥去皮毛……这鲜血四溢、残忍恐怖的画面,却常能让三毛兴奋难当。然而,这并非预示着三毛的无情,相反,却是她在欣赏另一个接受献祭的自我。

三毛对死亡的理解,与常人不同,她并不认为死亡是快乐的中介,而是快感存在的依托,因此她在看宰羊时,眼里挂着泪花,心中却在为自己祷告。她或许在想,那只被宰杀的羊,将是某一刻对自己生命的末日宣判。

三毛的孤独像一粒脱离黄土的沙,自动飘飞,自动寻找落点,纵然无依无靠,也已习惯独自上路的轻捷快意。这孤独早已超越了成人的理解——是早熟还是自闭,实难定夺。

孤独之旅尚未开启,美丽的金陵便再遭炭火蹂躏。

内战打响,为躲避烽火的烧灼,陈嗣庆和缪进兰收拾了细软,带着子女去了台湾。

就是在那时,三毛记住了那个名叫金圆券的东西,虽然那是用父母的血汗钱换来的,却飞快地贬值,致使陈家的生活从富足瞬间变成捉襟见肘。

这次举家的长途迁移,让三毛感慨颇深。船上的颠簸而行,让他们一家饱受摧残,被大海摇来晃去,仿佛永远到不了终点,满是眩晕,满是失落。

抵达台湾以后,三毛的新家,安置在一幢日式房子里,比南京的居所小很多,且和大伯共同生活。

这段经历是三毛不愿回忆的,她对这个寂寞的孤岛充满陌生和抗拒,她不像幼时那样热衷奔跑,而是常坐在屋檐下,静静地听雨声。周身被潮湿的空气包裹,雨点落地,她的心像被戳痛一次,心情跌于谷底。石阶上的青苔,亦是如此难以接近,让三毛怀念在坟场嬉闹的日子,那有鬼魂陪伴,总不至于寂寞。如今,一切都空了。

三毛的忧伤,从可惧的早熟就能体现而来。她与神秘之物沟通,与灵异之事对望,求的不是标榜自我,而是放逐内心的不安与不适。她像个年轻的女巫,热衷占卜、求神,曾经组织过数不尽的阴间活动。她不是在嘲弄世人,而是在为迷茫的自己寻找归去之路。

或许,三毛有着不彻底的轮回,前生的过往,总在纠缠她的今世,让她难以融入当下。日子久了,这种被隔绝的孤立,也让三毛感觉到了痛楚,她开始接近人群,她渴望被人赞美,为此,她不断建立着自信,让世俗的光芒重新闪耀在她的生命里。

姐姐的品学兼优,让三毛意识到,孤独终究不是出路,被人接纳更是幸福。于是,她变得主动起来,她开始迷恋上学的日子,每天早早起床,为的就是尽快坐在书桌前,聆听老师的教导,解开封闭自我的锁头。

三毛在学校中的闪光点,便是她优美的文章。尽管不到10岁,却常有作文被当成范文朗读,挥笔洋洋洒洒,衔字契合心意,她的自信像绽放的牵牛花,爬满了枝头,也绽出了饱满的身躯。

三毛实是聪慧女孩,只是不愿展现自我。

一日,家人在屋中饮茶,忽听外面响起哗啦哗啦之声。跑出一看,却见三毛头朝下栽进了院子里的水缸里,一双小腿来回蹬着,一条大鱼落在外面。家人不知她是如何掉进水缸的,然而年幼的三毛,却知拼命闹出动静来吸引注意,她憋着气,用力撑起身体,让一对脚刚好露出水面,这才得救。

三毛不仅懂得自救,亦有通灵的本事。

一次,陈嗣庆从机场接回一位日本朋友,三毛只瞥了他一眼,便说他家里刚死了人。陈嗣庆勃然大怒,立即叫三毛闭嘴,少顷,日本朋友登然啼泣,说爱子夭折不久,陈嗣庆顿时惊愕异常。

三毛13岁时,曾说自己将来会嫁与一位西班牙丈夫,此言自然不假,然而当时,陈家人对此深觉惊悚和恐惧。虽然此类灵异事件难以考察,却也折射出三毛细腻的感知,她天生敏感又神秘莫测,让人难以捉摸。

三毛的古灵精怪,让人不觉认为,她是异世的使者,此番坠入凡间,只为宣告另类西土的佛旨,不可捉摸,不晓其心。她用明媚的双眸,注视着凡尘种种过往因果,而她,只在花丛中窃笑,只在月影中呓语。如一粒沙,藏于泥垢,却静卧在你身边。03敛物作别风

从南京到台北,陈家人背井离乡,却也算是随波寻到了安身之所。然而这只是对常人而言,对三毛来说,却是一段阴霾日子的开启。她像一颗被乌云压抑的沙,被异地的冷清漠视着,被他乡的陌生锥痛着。

三毛告别了黄角桠的童真欢笑,在台北品尝到了寂寞无语。一如匆匆飞行的沙粒,被凌乱的风吹乱了飘忽的节奏,失去了方向,迷蒙了双眼,疼彻入骨。对她而言,最恐惧的莫过于学校。

原本,学校是一处纯净之所,因为它无忧无虑,是一处世外桃源。然而,三毛这粒沙却被此地无情吞噬,往昔的宁静和安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尘嚣和污浊。三毛的双足总在旅行,她忍受不了学校的刻板,也忍受不住教条的清规戒律,故而厌恶此地,厌恶它为自己披挂的沉重枷锁,厌恶她被夺走的自由之身。

沉重烦琐的功课,让三毛停止了继续飞行的欲念,她对万物的沉思难以为继,而她的幻想翅膀更是被折断,再也无法高飞。尤其是在进入四年级以后,三毛负荷的功课愈发沉重,严酷的升学考试,逼着她走向以分数论成败的战场。那昔日的美好和单纯,顿时烟消云散,留给她的只有喘息和疲惫。三毛越走越累,始终找不到歇息之处。

三毛生性忧郁,走路时和寻常女孩不同,喜欢低头缓行。外人不知,便以为她是故作风情,刻意营造出一种特立独行之态,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三毛此举,只是为了避视周遭往来的人流,她不想和这些凡夫俗子搅成一团,即便是熟人,她也不想过去打招呼,否则父母会责怪她不懂礼数。若是生人,那更不必花心思去看了,对三毛来说,互不相识,就不必再认识,也不期盼日后会有再度相遇的悸动。

三毛并非是冷酷无情,只是对泛泛之辈而言,她是不愿与之交往的,倘若是纯真之人,她会用心与之相交。只可惜在她眼中,人和人的情感联络,更多的是受利益牵绊,没什么温暖,故此常能感到孤独。这种孤独像一条悠长的山谷,走不到尽头,也看不清出路,无限延伸,将她的呼吸拉伸老长。

即便如此,三毛依然笃信,人和人之间是存在默契的,只不过是灵魂的默契,是真情的交融。倘若存在,即便不用辨别,也能一眼认出对方,这就是默契的真谛。

三毛的垂眼漫步,走的是一种人生境界。尽管她看不到擦肩而过的身影,却能瞥见更美丽的风景,路上掠过的树枝花朵,就是那零碎的心灵感悟,那感悟让她常常难以自持,沉醉其中,又不免感触颇深:此路遥遥无期,她究竟会与何人相伴至终点?

除了低头而行,三毛还有个习惯,便是拾荒。

拾荒,拾的是别人丢弃的废物,可在三毛眼中,却是宝贝一样的物件。那些旁人认定的废物,却是三毛世界里的瑰宝。五颜六色的弹珠,被三毛认作魔法城堡的钥匙,能开启一道通向神奇世界的闸门。一枚冷清的贝壳,或许并不冷清,因为在抚摸它时,会捕捉到时光流逝的声音,听到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即便是一把梳子,梳齿中藏匿的头发,或许在悲伤地讲述着主人离去的讣告,让三毛扼腕叹息。情到浓处,竟然泪奔不止。

三毛的敏感神经,让她对细小的事物,有种天然的猜测和感动。面对世人的目光,她总是小心规避,既想与之接近,又有逃离的恐惧,所以她为自己扎了一圈篱笆墙,将自己困锁其中,久久不愿出来。在这个世界中,三毛是宇宙之王,有强大的内心,一旦外界有风吹草动,她就会马上蜷缩在自己的巢穴中,再也不敢出来。

对三毛而言,时光的游走是如此可怕,它们将一切原本具有生机的事物变成了墓志铭。那些散落在地的零碎之物,对三毛而言,它们将以奇异的方式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它们继续保有价值,它们会在她的注视下得到尊重和欣赏,继续绽放出失落的光芒。

如果说顾影自怜是矫情,那么赋予废品以生命,则是一种感悟的升华。三毛不以主流的价值观认知这个世界,而是永葆素心。为废品流泪,其实就是在为自己神伤。

三毛认为,爱一个东西不仅要爱,还要学会向世界呐喊,将自己的点滴感悟寄托出去,让所有人都能分享自己的喜悦。为此,她在作文中曾经写下自己的心愿:做一个拾荒者,走遍大街小巷,捡废为宝,造福世界。

此言一出,引得老师极为震惊,老师批驳三毛没有理想,甚至丢出一个黑板擦砸在她身上。在老师的批判下,三毛不得不修改了作文,将理想写成做一位医生,这才勉强通过。

三毛就是如此童真无暇,她始终抱着一颗感性之心,怀揣理想上路,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不曾被世俗的清规戒律所侵染,她始终向往属于自己的自由。

很多人缅怀青春,不是青春有多美丽,而是成熟之后的自我丧失了青春的本真,让世界活脱脱改造成一个陌生的自我,在虚伪中畸形长大,以冷漠来填充坚强,以胆怯来规避错误,成就了所谓的“成熟”。

然而三毛就是三毛,无论世界如何改变,她都能不忘初心,对拾荒依旧情有独钟,只是选取废物的档次发生了变化,改造事物的本领得到加强。

在万千废物中,三毛最爱的就是木制品。一次,她看上了别人锯下来的树干,于是费尽力气拖出几千米,最后放在自己房间,当成宝贝一样供奉。还有一次,她发现女工坐的木墩,像复活岛上的人脸石像,于是用空心砖与女工交换,将木墩拉回卧室,令女工莫名其妙。

对拾荒之物,三毛珍爱有加,尤其是那些具有艺术气息之物,三毛更是小心珍藏。每逢离家出走时,她都要叮嘱父母,善待她的宝贝,不能丢弃。为此,三毛还出过一本册子,专门展示她收藏的宝贝,制作精美,字里行间,隐隐透出一种骄傲和自豪。

三毛的坚持,让世界多了一位女作家,她喜好拾荒的习惯,也被一直保持,甚至在来到遥远的撒哈拉之后,她用捡来的物品,布置成了一座金黄色的沙漠宫殿,而她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女王。拾荒,与其说是三毛的嗜好,莫不如说是她毕生的追求,世上并无荒物,只有木讷而视的荒心。04书阁藏精灵

聚沙成塔,沙成漠,漠无边,无边即是无尽,难免悲喜无终,不如离漠而去,弃塔自成一体。我依然为沙,但不与众沙相见。

三毛是一粒沙,万千沙粒中的一颗,远则随风逐尘,近则不安于室。她虽坠落于凡间,但终其一生,凡间并非她向往之地。她在落地的前一刻,便将未染市井之气的初心,交于一处安然存放。

那处便是书阁。

点点墨迹,阵阵书香,如烟火般飞离,又似花海般扑鼻摄魂。世间众生,都有适宜其成长的土壤。对农人而言,一房、一地、一耕牛,便是一生;对商贾而言,一仓、一库、一算盘,便是一生;对三毛而言,一书、一笔、一斗室,便是一生。

能让三毛在幼年稚心荡漾的,是汲取思想华萃的快慰,是吸纳百家言语的满足。

三毛初入小学时,即是班上的品学兼优分子,国文课本才发下几日,她就烂熟于心,释其言,知其意,品其味。于是,她因不必啃吞课本,而有了闲暇余力,此时她便帮助老师,为同学授业解惑。

这是幼时读书的积累,也是她勤于思索的功劳。

老师常言,三毛文笔细腻流畅,值得点拨教化。三毛得此褒奖,心中自然兴奋难当。为了与书共舞,她抛却了与同学玩耍嬉闹的时光,转而将大好年华,付于斗室书屋,贪婪阅读油墨凝成的精神瑰宝,沉醉,再沉醉;深思,又深思。

书之诱惑,如伊甸园的苹果,引着三毛一点点品尝独立思索的畅快。思路开启之后,她就像睁开双目的睡美人,陶醉在一片美丽透明的世界中。一页又一页,不知其倦;一本又一本,不厌其烦。

终有一日,陈家藏书被三毛阅尽,而国文课本又枯燥乏味,三毛便等着姊姊订阅的《东方少年》等读物。虽然三毛求知心切,可毕竟年纪尚幼,解读文字难免有疏离之处,每遇难懂之处,三毛就请姊姊为她解答。一来二去,三毛对文字的理解愈发深入,也能独自解开书中奥妙,从此很少讨问姊姊。

三毛爱读,亦爱书本身,一如爱屋及乌。陶醉在书阁时,书中文字被三毛视作精神甘露,而图书封画也成了她细细咀嚼之物。尤其是古装书籍,三毛更是爱不释手。每每翻阅三五页,她心中就起了冲动,素手轻拨书脊,折回到封面,欣赏那装帧之美,领略其画中深意。每每,总会出些许小感慨。悠悠历史风尘,拂开了少女求知之心。

三毛珍惜与书相伴的每一刻,珍惜与书亲密接触的宝贵时光,她将心中血液,注入文字堆砌的世外桃源中,感怀作者良苦用心,让每一次深思化为生命的喘息。

因日积月累,三毛提升了阅读之力,阅读速度便有了长进,读书欲越发浓烈,一日不开卷,就如病恹在床,浑身难受。痴迷之心,催促她不断去找寻新书。

若为众沙之一,必要与群沙共舞;若为另类之沙,难免特立独行。三毛以书为独舞的歌台,左右摇摆,上下激荡,只求划出生命绝唱。

无新书,便只能求人获与。于是,三毛的堂兄堂姐、表弟表妹,成为她索取新书的重要来源。初时,三毛的堂兄有些不屑,认为她是走马观花,怎能从书卷中掘出“颜如玉”?为考验三毛,堂兄指着鲁迅的《风筝》一文,问她能否看懂其意。三毛对答如流:那孩童的玩耍天性,被兄长毁灭殆尽,一生残留了阴影。

堂兄本以为三毛会支吾作答,谁想寥寥几句,已道破主题,便深感三毛的聪慧过人,从此不敢小视这位堂妹,凡有好书,都慷慨借给她。

聪慧之心加上钻研之志,令三毛对书越发狂热。每当手中捧起书时,总禁不住于嘴角绽出澈澈微笑,一如少女巧逢心上人,展开了被包裹的心,舒开了被含蓄的唇。

堂兄家的藏书,终有阅尽之日。为继续寻书为侣,三毛将租书铺视为“新大陆”,在那里寻找她的“心上人”。每日下学,三毛归家的头等大事,就是翻开母亲的荷包,拿出一角钱,跑入书店,用孔方兄交换人生最美妙的时光。

三毛常去的一家书店,老板秉性忠厚,知三毛嗜读,就推荐给她一些雅俗共赏的良品佳作,引着三毛畅游在书海不愿上岸。此外,三毛亦会自主地选择世界名著来读,如《呼啸山庄》《简·爱》《飘》等,尽管这些书稍显艰涩,但三毛能被书中人的悲喜离合所感染,也不觉难懂。每每放下书卷,她脑中常幻想出种种图景,向往那精彩丰富的成人世界。

不仅国外名著被三毛列为阅读重点,国内小说也是她的必选。武侠类的《风萧萧》,让她几度忘却书外世界,沉陷于书中故事。20年后,作者徐訏成为三毛的干爹,完结了她与书中人的终极相逢。

三毛亲近写书人,便是以书为纽带,渐生偏爱,后来的张乐平亦是如此。

三年级时,此前经常勉励三毛的老师因故离开,继任者却是个平庸之徒。因三毛不谙世事,在新老师面前,继续大谈国文课本之浅薄。老师遂生怨怒,不愿和三毛交流,并认定她年纪不大竟目中无人,对她冷落,再冷落。

世事常如此,你本想亲近谁,却因不慎而遭人疏离。

沉湎于书海的三毛,不知自己犯了校园“大忌”——得罪师长。她只是以纯真求纯真,以坦诚换坦诚,想与老师自由交流罢了。可她并不知晓,书外世界比书中险恶三分:一分为偏见,一分为诡诈,一分为虚妄。

虽愿做一粒沙,可三毛也想与另一粒沙敞开心扉,然而两颗心拉近谈何容易,往往徒增隔阂。

书阁犹如救世之塔,将怀揣纯洁之心的三毛与世隔绝,她越对书的痴迷,就越对人失望,越让她心无外物,对周遭的风吹草动,渐渐迟钝。她追索的只是陷进文字之海的碧波,她感怀的唯有沉溺思考之火的烈焰。

三毛如此之举,令陈嗣庆不免忧虑:女儿年纪尚轻,便不爱与世事融合,日后长大,还能适应人间百态吗?

父亲的担心,在三毛看来全无必要,她倾心的是与书中人情系一处、共生共荣。如她读《红楼梦》时,被贾宝玉与世俗、封建和伦常抗争的举动所感染。雪地上宝玉踽踽而行的身影,莫不是她日后行走世间的前兆?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这天地为空的境界,让三毛顿觉心中也成虚无,她苦苦沉浸书卷,不正是想要寻一处远离喧嚣和躁动的清净之地吗?

与寂寞相伴一生,便不再寂寞;与孤独对镜成双,便不再孤独。

一日,三毛在课堂上,将她对《红楼梦》的感悟,半泣半咽地讲述出来,引得老师同学大为震惊。在旁人眼中,三毛已是书魔附体、魂魄不在,但对三毛而言,她与书早已融为一体。当三毛言罢之际,老师无法责怪,亦难以点评,只得轻抚其额,问及身体是否有恙。

自品读《红楼梦》伊始,三毛便深彻领悟书中精髓,她的神经已抽离其身,与那原本虚化的人物联结于一处,同呼吸共命运,肤浅至此离去,深邃由此降临。

三毛在书中吸取精华,再升炼内心,半是禅味,半是开悟,心旷神怡之际,如沐春风。

三毛有惊人的文学禀赋,亦有出众的文字领悟,少女时代虽有混沌散漫之时,但她已抓住冥冥中寻得的要害,如锥子般扎进去,又如楔子般稳固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书阁中缓缓进化,成为精灵。05无言两离落

自古孤独之人,比那寻常分子,更加珍视友情的存在,因为它稀少而宝贵,所以不忍轻易放弃。

对三毛来说,朋友不必用世俗之眼来择取,而须用心来挑选。在旁人看来,她的朋友便是些古怪、不入流之辈,比如巫师、哑巴、酒鬼等。他们与三毛一样,生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中,遭受世俗的冷眼旁视,忍受着常人不知的孤苦寂寞……也正是因为如此,三毛才愿意将他们当成知心好友。

三毛天性敏感,此种性格虽然容易被触怒,却也更体贴他人,能在短时间内理解别人的苦楚,常能成为一生的挚友。

在喜好呼朋唤友的年纪,三毛和班上的六位女同学结成了同盟会,自封为“七姐妹”。

七姐妹可谓形影不离,常聚在一处,忽而探究爱情,忽而谈论性事,对同龄的男孩子,总是充满着渴望和恐惧并存的感觉。少女懵懂无知,竟会天真地认为,男女一旦牵手,便会怀孕,而如果接吻就会死掉。如此幼稚可笑的话题,对三毛而言却是相当骇人听闻的,她和众位姐妹一样,不敢轻易接近男生。

学校曾经组织郊外出游,老师让男生牵着女生的手,女生们却纷纷跑开,满脸羞得像落日晚霞,并非抗拒,而是担心会怀孕。

因为三毛性格活泼,头脑聪敏,日子一久,便成了七姐妹的首领。一次,七姐妹经过商议,竟然约来隔壁班的七个男生一起看电影,这在当时可谓惊世骇俗。十四个少男少女,兴奋异常,他们决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看一场与感情无关的电影。

那日天色很好,每个人心中都忐忑不安,藏着几分期待和几分羞涩。当七姐妹走到会合点以后,发现七个男生早已在电线杆后面等着,随后走在队伍前面,而三毛她们羞赧地尾随其后,远远地买了票,最后隔着半个电影院看完了电影,无趣而终。

这段尴尬的往事,对日后情感丰富的三毛来说,简直是一则笑话,然而在成长的道路上,果实总有发育、成熟的过程,虽然一度青涩,却始终充满渴望,追寻着阳光的普照,无论心中所想何物,对爱情的向往,对异性的探究,始终割舍不断。

与其他女孩相比,三毛的成长更加稳定,也许是阅读的力量,让她提前得知了男女风月,人情冷暖,亦让她有了心理准备。来初潮时,她没有大呼小叫,而是淡定自若地拿过棉布垫好,从容地告诉缪进兰,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四年级时,三毛交了一位特殊朋友,他是一个哑巴炊事兵。

当时,学校来了一队士兵驻地,有些鲁莽,有些淳厚,还带着满身的疲倦和淡淡的警惕,让被世俗规矩吞噬的校园,一下子闹将起来。

三毛已然对枯燥的学习甚感乏味,现在生活中多了些意外来客,心情自然被触动。她时而偷瞄那些壮硕的军汉,时而跟随他们出操的脚步,感受着另一种体制、另一种规矩下的刻板生活。

士兵的到来,给学校的少男少女们,打开了另一扇风景窗。军旅生涯的简单和严格,战争洗练后的沧桑与磨难,将他们深深吸引。于是,学生和士兵,便超越年龄地融合在一起,他们有时会一起唱着军歌,支起大锅造饭,讲述着各自的故事,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

一日,三毛做校内值日,途经操场时,忽然闯入一头发狂的牛,在操场上疯一样地转圈,见到三毛之后,那牛竟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三毛将手中的水壶扔掉,没命地奔跑起来,可惜跑了半天,教室全都锁着门,让她毫无藏身之处。

让三毛难过的是,教室的窗户后面,是一双双惊恐的眼,他们不敢为三毛开门,只是战栗地盯着她被疯牛追赶。

一瞬间,三毛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嘲弄自己,所幸她躲在一处角落,甩掉了疯牛,然而心中的伤痛,却久久难以愈合。她全身狼狈,鞋跑丢了,水壶不见了,还要忍受着旁人的围观。想想这酸楚,一种痛不欲生之感,顿时缠绕周身。

时间因尴尬而凝固,心情因遗弃而沉落。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站在三毛面前,一只手拿着三毛的鞋子,另一只手拎着她的水壶。

是那个哑巴炊事兵。他虽然满脸沧桑,却笑容真诚,他用笨拙的双手,为三毛擦去眼泪。一股温热的暖流顿时传遍三毛的周身,她破涕为笑,还给哑巴最深情的一瞥。

或许是同命相连,让哑巴在三毛最需要帮助时伸出了援手。因为哑巴口不能言,在军营中常被他人欺负。和三毛一样,哑巴炊事兵过着隐忍孤苦的生活。在哑巴眼里,三毛和他尚未谋面的孩子年龄相仿,两颗孤独的心由此依偎在一处,互相抚慰。

在三毛看来,哑巴是世上最好的人,他能读懂自己的心思,永远不会抛弃自己,所以只要在路上相遇,三毛必定会找到哑巴,跟他说话,甚至还一同玩耍。两人由此结下了忘年之交。

哑巴亦是身世悲苦之人,他是四川人,因为老婆即将生产,便去街上抓药,结果路遇军痞,将他抓了壮丁,一路被押着来了台湾。多年过去了,他再也没见到过妻儿的模样,于是对三毛生出了亲近感。

当清晨细碎的阳光,温柔地闯入校园之后,这个曾经寂寥的世界舒展开了全身。哑巴和三毛在相会于操场,一只大手,牵着另一只小手,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却戏剧地玩耍在一处。

三毛教哑巴识字,哑巴帮助三毛值日。放学时,哑巴会护送三毛到校门,即便三毛离去很久,他也依旧驻足凝视,直到她消失在地平线。两人的友谊简单而又淳朴,三毛教会哑巴一个字,哑巴便像拿了博士学位一样,手舞足蹈,乐陶陶不能自已;哑巴送给三毛一张用芭蕉叶制作的垫板,三毛也像得了海盗埋藏的珍宝箱,会兴奋很久。

三毛和哑巴,正如一对情深义重的老友,用彼此间的一颦一笑、一往一来,维系着彼此在心中的位置。三毛,这粒寂寞的沙,像是在空中邂逅了久别重逢的友伴,往日的寂寞在沙与沙的碰撞后,消散不见,一股温暖涌上心头。

纯洁的交往,如同一杯清澈的泉水,让口渴的人寻觅到最痛快的释放,亦能安抚丢失已久的失落。古灵精怪的三毛,早已厌倦了与同龄人的嬉闹喧噪,对这经历坎坷的哑巴,反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亲近感,填补了她被人不解的心思。

然而,这难得的友情,仅仅是被三毛视如珍宝,在外人看来,非但是荒谬的,更是危机四伏。老师极力反对,认定哑巴心怀异心,迟早要对三毛不利,三毛久久想不通透,却又不敢违抗老师的命令,只好渐渐疏远哑巴。

一日,三毛在教室中上课,窗外站着哑巴,他用热切的双眸注视着三毛,却远远站着不敢走到窗前,三毛纠结万分。

没过多久,学校的驻军撤走了,哑巴找到三毛与她告别,三毛原本不想见他,可按捺不住心中的惦念,终于顶着旁人的侧目,冲出教室,来到哑巴面前。二人相见,哑巴拿出自己最珍贵的戒指和一包牛肉干,递给了三毛,连同他的联系地址。三毛踌躇很久,最终抵抗不过哑巴诚挚的眼神,接过了这临别的礼物,却来不及说上一句道别,就转身跑开。谁知刚走几步,三毛便撞见老师,她无奈,只得将牛肉干扔出老远,通信地址也被撕成碎片。

哑巴离开以后,三毛心中并不平静,她深感内疚,在她看来,哑巴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好友,而自己却因为屈服于世俗,辜负了他的心。哑巴将珍贵的戒指送与她,而她却成了负心人,一封信未曾给他写过。多年以后,三毛在书中写过炊事兵的故事,只可惜炊事兵不识字,恐怕不会看到那曾经辜负自己的人的忏悔。

世俗无知,规矩无情,这段忘年之交,从三毛的生活中永久退出了。她初经世事的心,却早早遭遇悲催无奈的终局。三毛或许会发问:人与人的坦诚相待,就如此难以维系吗?为何在旁人眼中,一颗纯洁的心被披上了狼皮?

或许,三毛未能参透这残酷的社会法则,但在她心里,这段经历,已深入其心,她渴望有朝一日能获得答案。在答案尚未揭晓之前,三毛依旧故我,她不屑被教条规矩捆绑,她只为魂魄中的呐喊而存。

这是追求自由的纯粹,亦是不改初衷的坚守。既为一粒沙,何须畏人言。你若嫌弃,我便狂飞。06稚爱化飞沫

少女时代,正如花蕾绽放的季节,需要恋爱,作为春光雨露来滋养,于卿卿我我中润滑心血。缺乏爱情的豆蔻之年,似乎少却了一份成熟和饱满。爱,是从池塘的淤泥中,破土而出的一株莲花,在被阳光抚揉、在被风按摩之后,张开了稚嫩的手臂,将藏匿多年的情愫尽数释放。

所谓情愫,其实都是积蓄已久的绽开,是被保护多年得以招展的尝试,故而能汇聚出一种爆发之美。爱如沙,如沙般的轻盈自由,如沙般的飘零寻觅,在不经意的孕育中成形为爱。对三毛来说,当她成长时,这爱便弥漫在她的全身。

对三毛来说,少女的心扉一旦敞开,注定要开启一段恋情。她对恋爱的渴望,正如一只甲壳虫爬在心头的感觉,让她萌动的心思无时无刻不在瘙痒。这美妙的年纪,如果不发生些许事情,怎能对得起这稍纵即逝的青春?

在三毛眼中,学校的女老师们,便是她追求的少女之美,她们充满弹性的大腿,被薄薄的丝袜包裹着,使得走路的姿势十分妖娆,于是三毛也开始幻想,幻想自己的20岁,也能像她们一样,吸引异性的目光。

20岁,是一个神奇的刻度,在这个刻度上,三毛可以尽情地展示魅力,可以让男孩子为之倾倒和疯狂。与大多数女孩一样,青春时光的降临,意味着美好事物的诞生,也预示着机遇在向自己走来。作别青春的脚步,那里有她们再也回不去的单纯,还有为之迷恋的男生,或聪明或帅气,或呆头呆脑,可无论怎样,这些都是让她们难以忘怀的初恋滋味。这滋味中,夹杂着些许甜蜜,夹杂着淡淡的酸涩,却又那么清新明净,让她们欲罢不能。

三毛的初恋,一如她传奇的人生,总有些特别之处。她所迷恋的男生,是一个并不知道被暗恋的孩子。

在何时爱上人,或者在何时被人爱上,都是上天写好的剧本,一次看似不经意的话剧演出,让三毛获得了情窦初开的体验。

四年级时,三毛刚好10岁,学校为欢送六年级毕业生,举办了一场话剧演出。话剧中,三毛扮演的匪兵乙要和匪兵甲躲在幕后,等主角经过时出来跑个龙套。但就是这段龙套经历,让三毛这个匪兵乙深深爱上了匪兵甲。三毛回忆这段经历时说:“有一种神秘而又朦胧的喜悦充满了我的心。”

欢送会上,三毛并非是主角,主角是她的姐姐。姐姐因为容貌俏丽,而被同学们称为“白雪公主”。酷爱表演的三毛却因容貌平凡而遭到冷遇,让她着实感到压抑。在那风雨迷离的年岁里,三毛承受着光环褪去的痛苦,她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挑选,她无法长久地被人关怀和注视。成长对她来说,并非是年龄的叠加,还意味着少女之心的日渐萌发。三毛渴望身穿一袭花色连衣裙,梳着卷曲闪亮的秀发,得到众人倾慕的注视。

三毛所扮演的“匪兵乙”角色,其实很简单,她要和“匪兵甲”躲在舞台幕后,当主角经过时,端着扫把,跳出来耍一耍罢了。然而,这看似容易的龙套角色,也需要三毛和匪兵甲密切地配合。

三毛每次和匪兵甲排练,都要和对方一起紧贴着躲在幕后。在那宽大的幕布之后,有一片只属于三毛和匪兵甲的二人世界,那里无人烦扰,无人窥探。伴着那演出前的紧张,那日积月累的磨合,三毛和匪兵甲的关系越来越近,直至三毛深深迷恋上与他相处的感觉。

三毛察觉到,自己那颗刚发芽的少女之心,在朝着匪兵甲身上贴近。她的每一次呼吸和每一次心跳,都灵魂脱壳般地离开了纯真的童心,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青春躁动。

对匪兵甲的爱,是一种成熟的认知,让三毛在蜕变的岁月中饱尝酸楚。这懵懂之爱,便是女老师身上的脂粉,对三毛女性内心的召唤,让潜藏在她体内的女性细胞,缓缓舒张起来,吟唱出了一曲动人的爱之乐章。她几度三番想要靠近那粉红色的诱惑,却因心存顾忌而难以轻启脚步。

其实,不是三毛受到了召唤,而是那成熟之美让她找到了新的自我,就像被一股强风吹起的沙,沿着预设的轨迹,缓缓飞离而去。

对三毛而言,那神秘朦胧的喜悦,久久在她心头挥之不去,令她始终难以忘怀。

少男少女的恋爱,并非像成人之间的恋爱那样翻天覆地,他们只是淡淡地沉浸在其中,甚至多是旁人起哄而促成的缘分,这不是恶意的体现,而是他们自己也对爱情懵懂无知。不过,女孩子通常比男孩子更早熟一些,由此产生的恋爱故事也常让人啼笑皆非。

三毛从小便懂得浪漫,在她的世界里,所有故事都应该是书中最浪漫的情节。因此,三毛将男生眼中的冷淡,视作冷酷和专情。

在之后的无数个夜晚,三毛始终沉浸在甜蜜而苦涩的幻想中,像一个织女在纺着一团美丽的纱线,让她坠入无边无尽的梦境里。因爱付出,因爱哭泣,这便是三毛终生追寻的情感归宿,她渴望胸口听着一个人的心跳,渴望十指扣着一个人的手腕,她忘不了和匪兵甲的相互依偎,忘不了那近在咫尺的对视。

不过,织女总有收工之日,当那寄予着美梦的纱线纺完以后,便是织女离开之时。然而在三毛看来,她深藏的心愿却久久不能褪去,匪兵甲成了她世界中的男主角。若是别人,这初恋的躁动维持几日也便退了,可是在三毛心中,一个有关匪兵甲的故事,却整整持续了两年之久。

三毛将匪兵甲当成她的精神寄托,她要嫁给他,然而终难实现。苦涩的初恋,便以失败告终,令三毛久久难以释怀。

在那七百多个日子里,三毛时而会在梦中重温她和匪兵甲同台演出的情景,不过他们不再是配角,而是一对聚焦了无数灯光和祝福的主角,那一刻,她幸福得几乎快要眩晕。

这个匪兵甲,三毛当时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即便如此,三毛对他的印象却十分深刻。几十年弹指一挥间,三毛的脑海中,偶尔还是会出现他的轮廓:“只记得他顶着一个凸凸凹凹的大光头,显然是仔仔细细被剃刀剃得发亮的头颅。布幔后面的他,总也有一圈淡青色的微光在头顶上时隐时现。”

多年以后,三毛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无意中看到了匪兵甲的照片,终于得知了他的名字。令人惊叹的是,历经了岁月的磨砺,三毛竟然能一眼认出匪兵甲的模样,足见他在三毛心中的分量。

不管如何,这单恋的体验终究让三毛身心疲惫。她像一粒迷路的沙,找不到飘飞远去的出口,也找不到安然下降的落点,她孤立无援地盘旋着,吼叫着,自言自语着……在自尊心的驱动下,三毛变得像一只刺猬,她开始无所顾忌地和男生们打闹,责怪他们对爱情的粗浅和无知,而她自己是深知爱情的滋味的。

青涩而又苦楚的初恋,或许注定难以成功,但对三毛来说,这是一次有益的尝试,她在无果中等到了豁然,在苦守中学会了付出。

一个龙套角色,果真令三毛难能自拔吗?并非如此,对匪兵甲的痴情和愚蠢,是三毛情窦初开的预演,初始是因为那男孩,而日子久了,凝聚在三毛心中的,便是爱情的火苗,它在不断旋舞,不断挑逗,所以才让三毛备受爱的折磨。

很多人的爱情,有时不是因某人而念念不忘,只是怀记那曾经执着可笑的自己罢了。其实,爱,不应为占有,更不应为长久,只为曾经年少的自己,在街角撞见那人及一段赠予你的故事。第二章沙隐·人心如此残酷01蒙羞象牙塔

三毛的青葱时光,在绽放不久之后,便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阴霾,惊悸而辛酸。

在三毛念书的时代,学校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而三毛恰好偏科严重,便给自己引了不少祸端,所谓祸端,就是她被当成一个问题学生。

三毛对文科的迷恋,常人难以理解,她有着丰富的感情和细腻的心思,然而正是这种感性思维,让她在面对数学逻辑时,总会遭遇一些挫折。于是乎,她对数学越来越恐惧,以至于只要是和数学有关的事物,她都一概排斥,转而用《红楼梦》来排遣心中的抑郁。

对这残酷的学习经历,三毛曾说:“回想起小学四年级以后的日子,便有如进入了一层一层安静的重雾。浓密的闷雾里,甚而没有港口传来的船笛声。那是几束黄灯偶尔冲破大气而带来的一种朦胧,照着鬼影般一团团重叠的小孩,孩子们留着后颈被剃青的西瓜皮发型,一群几近半盲的瞎子,伸着手在幽暗中摸索,摸一些并不知名的东西。”

岁月是杀猪的刀,能让一个人拥有成长意识,亦会让人受到伤害。当三毛的数学老师意识到学生对数学的敌意之后,对她也就产生了偏颇之见,以致老师骂三毛是猪。

这个称谓对三毛来说,是极大的侮辱,然而她并没有记在心上,因她知自己并非是学不会,而是没有认真学习罢了。于是,她开始潜心研读数个星期,接连考了三次都获得了满分。只可惜,她的努力并没有让老师满意,反而因此被扣上了抄袭的帽子。三毛不服气,便高声和老师理论,证明自己的清白。

老师对三毛的狂妄早有耳闻,见学生敢和自己叫板,当然愤愤不过,于是找来高年级的试题让三毛做。三毛接过卷子一看,顿时胆战心惊,这些题目她闻所未闻,如何做得?于只好交了个白卷。

老师见状,立即用毛笔蘸了墨水往三毛脸上画去。很快,三毛的脸上就出现了两个鸭蛋。墨汁未干,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流着,三毛吓得身体僵直,数学老师却让她面对全班所有同学,三毛只好愣愣地转身而去,忍受着同学发出的哄然大笑。眼泪,在霎时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如同两条小溪,带着悲哀和无奈。

无知的嘲笑,幼稚的围观,如同一勺热汤,滚滚地丢在了三毛的身上,渗入了她脆弱敏感的心。虽然那并非是恶意,但那笑声终究让三毛的心千疮百孔,她像被排斥的异教徒,颓丧地站在墙边。

那一刻,三毛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洞开,里面的心被摘走了,犹如上古时代的木乃伊,静静地伫立在冷如刀剑的视线中。

有好心的同学牵着三毛的手去洗脸,三毛无助地痛苦着,她没有想到自己会遭受这种羞辱,她那颗纯净的心顿时被染上了一层浓重的黑色。前几日,三毛还在为自己有了初潮而欢欣,没想到今天却在班上丢尽了颜面,这种屈辱感让她自卑到了极点,像掉进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再也爬不上来。

或许,人生没有可怕的经历,就难以获得真正的成长,没有疾风骤雨的催化,幼苗就无法变成郁葱色浓的满堂春。从这一刻起,三毛的成长轨迹便被粗暴地打断了,她的心步入到最黑暗的日子里,快乐的童年结束,迎来的却是一片灰色、封闭的日子。

三毛在挣扎中安慰着自己,她把自己变成一朵带刺的玫瑰,孤独地生长在花园里,只可远看,不可亵玩。

失去生活的方向,需有阳光的指引,在这封闭的时光中,三毛选择了将文学当成余下日子里最忠诚的伙伴。三毛深知自己受伤很重,只有逃避,才能保护自己。对她来说,学校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墓地,侵蚀着她残片的灵魂,她必须寻找一块远离尘嚣的净土。

三毛开始逃学,却不想让家人知道,故而她选择逃两天上两天,前后维持了一年多的时间,也没有被人发现。冷清幽静的墓园,成了三毛逃避现实的圣地,她喜欢在这里徜徉漫步,没有人打扰,可以安静地读书思考。

一年以后,陈嗣庆终于发现了女儿的“劣迹”,也了解到了她逃学的原因。为了不让女儿伤心难过,沉浸在巨大的阴霾中,陈嗣庆为三毛办了转学手续。

新的学校,却并不意味着新的开始,在三毛看来,科目都是一样的,规矩也是相似的,甚至连老师也能找到共同的影子。此时的学校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怪物,处心积虑地要吞噬她。

第一日上学,三毛徘徊在走廊里,久久不愿进入教室,没想到情急之下,她竟因缺氧而摔在地上。翌日,三毛只上了半天课,就再也受不了这种煎熬和折磨,逃出了教室,从此再也没有去过。

这种晦暗的心情,让三毛难以安定和自持,也让老师对她产生了看法。不仅如此,三毛的性子也变得暴躁起来,她和堂弟在家中打架,竟然用钢梳扎着堂弟的脸,堂弟号啕大哭着跑了出去。另外,三毛还端着烧开的水去浇花,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一夜之间枯萎殆尽。

三毛终于病了,病得像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缪进兰注视着三毛,发现三毛像在念着魔咒,陈嗣庆看着她,发现女儿目光中藏着锋刃。在三毛的世界中,此时只有荆棘和黑暗,只有孤独和无奈,铁窗割裂着她凝望世界的视线,枷锁困锁着她重回人间的勇气。三毛的智商也变得很“低”,医生经过检查测试之后,遗憾地告诉陈嗣庆,三毛的脑子坏掉了。

三毛显然是抑郁症,只是当时还没有人意识到,人们只知道,这个少女在花季的岁月中自闭,她感觉不到生命对自己的重要意义,也不知道活下去将有什么乐趣。对她来说,每天的生活都像是在沉重中喘气,像跌进了一个无底洞,越来越不可收拾,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和希望。

庭院的阳光,由金色变成了乌色,窗台的棂格,由洁净变成了肮脏,三毛的世界,至此被分割出来,她对立着成人世界的残忍,将自己困入幽冥的古堡,宁听鬼泣,不闻人声。她拒绝走出家门,拒绝和不相干的人讲话,甚至吃饭也是独自一人。从此,学校之事,与她再无半点联系。

三毛开始变得颓废,她不认为自己辜负了所有人,只是她深知,在他人眼中,自己就是一个不努力的人,一个不懂得积极向上的人,即便她付出了,在旁人看来也没有意义,她就是一个无能者,无能到了不想成为别人负担的地步。

三毛渴望着解脱,希望自己在解脱之后能坚持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刻。她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守护着最后的信念,她闻着死亡的香气向自己渐渐逼近,可又找不到那气源的尽头,她在暗处翩翩起舞,可跳来转去,最终免不了被失落蚕食。

三毛无法承受这种压力和折磨,在一个寂寞的夜晚,她用刀片划破了自己的手腕,脉搏里顿时翻涌出鲜艳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像一条欢腾的小溪在轻声吟唱,血丝上散发出可怖的光芒,让她在瞬间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这是三毛的第一次自杀,虽然被救下来,但是对她来说,却是那么不可理喻:为什么要救我,我只差一步就要跨入天堂了。

昏迷中的三毛,仿佛看到那些墓园中的鬼怪醒了过来,朝着她慢慢走了过来。三毛看清了他们的脸,他们脸上没有恐吓的表情,而是坦诚和忧伤,仿佛还散发出忧虑和担心。对三毛来说,她的情感世界从此凋零,她再也看不到希望,她走在通向死亡的道路上,那些照耀着她的火光已经逐个熄灭,熄灭前的热浪朝着她滚滚袭来,其中有炫目的玫瑰花,也有冰冷的宝剑,让她怎么也无法释怀。

三毛就这样一直昏迷着。缪进兰抓住了三毛的手,呼唤着女儿的名字,终于将三毛唤醒过来。三毛缓缓地睁开眼睛,冲着母亲微笑,母亲的身后,便是眼圈红肿的陈嗣庆。

一旦生命中有了点点希望,那些被湮没的信念会重新回归,让人找到了不舍的理由。三毛经历了生死的界限,以一种另类的方式获得了成长。三毛感谢她有一个理解自己的父亲,也有一个贤淑的母亲。在陈嗣庆眼中,三毛的叛逆是对个性的坚守,三毛的背离是不忍同化的挣扎,女儿生来就是一个不同寻常之辈,为何要用世俗之眼去审视她呢?

奇葩的花朵,必定需要特殊的空间来滋养。陈嗣庆明白,他和妻子若是不去帮助女儿,那么世界上再也无人愿意去拯救这朵即将凋谢的花了。02墨色映暖心

那些封心、惩心、虐心的日子,三毛如同被困锁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棺材里,她无法动弹,也无法思考,却依然不愿出来,因为这是她唯一能采用的自我保护方式。只是,在获得这种保护时,她也会被伤害。然而,这棺材却是口透明的棺材,外面的欺压和侵害,虽不能伤及皮肤,却始终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三毛如同被卡在墙缝里的沙粒,被斑驳的墙皮包围着,无法冲破这尴尬的囚牢。她像刚刚进入世界的幼儿,脑子里还带着对新生事物的强烈渴望,不想遭遇了火烧的疼痛,迫使她一步步地躲避着可怕之物的袭击,让她在狼狈间仓促地躲进这条墙缝里,久久不肯出来。

虽然三毛依旧渴望着外面的美好,却不愿走出这条缝隙,因为她害怕外面残留的杀气,她宁可在这缝隙里了却残生。学校对她而言,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让她望而却步,不得靠近。无论陈嗣庆和缪进兰如何劝说,三毛身上的伤口依然难以愈合。父母之爱,亲人之情,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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