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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1 07:4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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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正月初三

出版社:上海文化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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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初恋姗姗来迟

虽然初恋姗姗来迟试读:

作者简介

前言潇洒走一回

本来没打算写前言。上次看了躁躁写的前言,惊为天人,夸得我这叫一个舒坦自在,我又是一个必须得不停鼓励和夸奖才能继续前行的没毅力的人,所以面对她不常出现的夸,我表达了十二万分的激动与“欢迎下次继续”的期待。

因此这次为了让躁躁再写一个前言,我已经在佛前苦苦哀求了五百年……

她算是半答应了,但因为新年伊始,她也比较忙,我虽然没啥毅力,但还算贴心,看她平时跟我吹牛打屁的时间都少了,知道她是真忙,所以想了想,还是我自己来写。

当然,没必要前言、后记都写,写一个就成,我知道。但这就跟我玩建造游戏一样,当东边有个咖啡厅,那么在相应位置的西边,我也一定会建个咖啡厅;如果南边是一个码头,那么北边我一定会放一座桥,就是要对称,必须对称,不对称的话我宁愿拆了住宅和路,重新算格子,最后看起来怎么也得是个对称结构。

这不是强迫症,我没有强迫症。

有个吃撑了的晚上,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出了家门往河边去溜达。护城河黑漆漆的,这应该不是它本来的颜色,但架不住夜色浓厚,把一潭绿水也染成了墨。

我边走边听歌,随机播放到《潇洒走一回》,听到那句熟悉的歌词,我乐了,想起那是我见天儿拿来和野狼开玩笑的“你拿青春赌明天,我还不肯用真情换一生呢”的出处。

前几年钓鱼岛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很多商家抓住商机,开了很多以“钓鱼岛”为名字的店,“钓鱼岛锅盔”“钓鱼岛自助火锅”“钓鱼岛黄牛肉”“钓鱼岛洗衣店”“钓鱼岛文具百货”……

实不相瞒,就算我高中地理刚够及格,我也知道“钓鱼岛”上的物产再丰富也没这么五花八门。

后来,一家一家的“钓鱼岛”慢慢就消失了,可能是工商部门看不下去了,也可能是广大人民群众终于戴上了眼镜,看清楚了这是商家们在逗他们玩儿。

我面前这家店算是这几年来仅剩的“钓鱼岛”系列店家之一。

只见它有一块大大的红色匾额,上面是金黄色的加粗楷体字:钓鱼岛耗儿鱼。

里面的顾客很多,饭店里小哥哥小姐姐们忙得恨不得踩上溜冰鞋去送菜,老板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链子,手上戴着佛珠,背后供着油光发亮的财神爷,他现在正坐在柜台后面,对着一对抢着付钱的人笑得像一朵菊花盛开。“没事没事,不急,这次他请,下回您再请回来。”老板拿出二维码,笑着凑到人跟前,“下回还来我家,我保证给二位算的钱都差不多。谁也没占谁便宜。”

我想这老板可真会说话,深谙“和气生财”的道理。但我明明记得,上上个暑假,我在这店里兼职干活儿的时候,他骂我骂得跟孙子似的,一连串脏话不带重叠地从嘴里蹦出来。要不是我反应快,我都没跟上他骂人的节奏。

一度让我觉得他就是我成人路上一道深深的坎儿,我迈是迈过去了,但自损八百,差点儿把腿迈断,从此丧失跨越挫折的能力。

我高中时候特别喜欢一个政治老师,一头自然卷,胖乎乎的,笑着有酒窝有虎牙的,他教了我《经济生活》之后就没教了。确切来说是分班了,他教的班换成了黄冈班,我虽然从平行班升到了实验班,但离黄冈班还是差了一级。再没机会上他的课。好多人都说政治四本书里,就《经济生活》最难,可我觉得还行,可能是因为他教的,我听得认真,也学进去了。高中毕业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通货膨胀和价值规律。寒假我一个学文的表弟对着政治卷子愁眉不展,我上去翻了一下,居然还能背出四五条公司经营成功的要素。

高中时候我成绩不顶尖,但“好成绩”的架势却很足,一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傲骨,毕业了老师里只留了他的微信,同学更是什么联系方式也没留。后来辗转几处,加了高中时算玩得好的一个同学的微信,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当时拍毕业照,你刚好穿着白色上衣和浅棕色的棉麻裤子,松松垮垮飘飘逸逸的,一转身你就不见了。我们几个都说,如果未来我们班有什么人要出家了,第一个猜的人就是你。我乐了半天,说不能出家不能出家,我那么多世俗的愿望,要是到庙里去了会污染净地。

又聊了一会儿,她问我,你还喜不喜欢×老师?

×老师就是我刚才说的政治老师。

我说喜欢啊。

她说×老师去甘孜支教了,前段时间四川大暴雨,甘孜那儿更是凶险,人失联这么久,我们都猜×老师估计是送在那儿了。

我在屏幕这边愣了好久。

我想起有一次音乐课,老师在多媒体上放《悲惨世界》音乐剧,我听着听着就困了,然后偷摸溜出教室去办公室找×老师,他在批卷子,我就说帮他批。结果我们俩在桌前找半天也没找到多余的红笔,他便拿出抽屉角落的一支红笔芯,又拿出一支黑色签字笔,跟我说:“我给你变个魔术。”然后他就把红笔芯放到黑色签字笔笔筒里去了。“变好了。”他说。

我目瞪口呆。

这么个幼稚的人居然是老师,还教的政治?

但当时我“啪啪”鼓掌,一脸赞叹:“哇!好神奇哦!”

周末回家,我拿出笔袋写作业,看到这支黑色笔筒红色笔芯的笔,笑得直打嗝。

那支笔被我放在书架的最上层。平时其实也看不到它,但想到那儿有支笔,我就还挺开心的。

后来我们搬家,我把那支笔拿下来,上面蒙了一层白色的灰,我抽纸擦了擦,然后把它珍重地放到书包里,一并带走。

再后来,我去哈尔滨读书,一年只在寒暑假回来,慢慢地就忘了这支笔。

听到他去甘孜支教,然后可能送在那里的时候,我刚好在家里,就翻箱倒柜地找这支笔—

当然没找到。

那一刻我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眶也像模像样地有些热,我几乎以为自己哭了,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真实的泪落下来,泪意倒越来越浅。

最后我拍拍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处一幢又一幢的高楼。太阳被高楼裁剪成扇形,夕阳不烈,气温不高,我打开窗子,成都的风一向没劲儿,吹一会儿就散了,我感受着软乎乎的风,心想,我终于成功了。我终于把自己训练成坚硬的,百毒不侵的样子。

我终于成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了。

那个耗儿鱼店老板再当着所有人的面骂我揪我耳朵,我不会像之前一样只会哭,伸着自己被烫伤的手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手也被烫了”,我估计会毫不犹豫地藏起烫伤的手,然后挺直腰杆等他把话骂完,再就是接着干活儿。没什么好辩解的,也没那么多好委屈的。

当时我回家在日记里写了整整五页,控诉老板的无情,申斥同事的冷漠,感叹社会的现实,不满父母的淡定。如果事情发生在现在,我什么也不会做,我会早早地睡觉,第二天准时上班,为客人送上标准的笑容。

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哭过这种话,挺矫情的,我说不出来。但我确实不怎么记得上一次哭出眼泪的时间。

我舍弃了空穴来风的傲骨,我放下了不知所谓的委屈,我开始明白,想在钢铁森林里活出好看的样子,首先,你自己要成为不悲不喜的钢铁。

然后笑出来。

这些感悟被我好好地放在了书里的人物身上,我希望这是一本带给大家力量的书。《这个杀手不太冷》里有这么一段家喻户晓的对话:“人生只是小时候这么苦,还是一直如此?”“一直如此。”

但当你看完这本书,我希望你会在这段对话后面加上这么一句:所以呢?关我屁事儿,一直如此就一直如此吧,我能扛过去。

因为—“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正月初三第一章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我和我的偶像灵魂互换了!

阎陆醒来的时候,后脑勺还一抽一抽地疼,等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圈儿散尽时,他看见正对着自己的那面天花板上贴满了自己的照片,他皱着眉转过头,看到挨着自己的那一面墙上也全贴着自己。“啧。”

阎陆不耐烦地闭上眼,心想这个梦啥时候结束。

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他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入目的还是全贴着自己照片的墙。屋里没开灯,暗沉沉的天色从窗户隐隐约约地铺在房间里。

阎陆坐起来,皱着眉认真看着自己所处的空间。

这里明显是一个大学宿舍,两人间,另一个人不在,床上是一整套的猩红色的床单被罩,刺得阎陆眼睛疼。他别开目光,书架上垒着很多画册,不算整齐也不算乱,只能说放画册的人过得很随意。长长的桌子放在宿舍中间,上面还散落着颜料干涸的调色盘。

他愣了愣,后脑勺更疼了,像钻进了一条刚成年身强体壮的泥鳅。阎陆皱着眉脸色很不好地重新躺下,眼睛看到的又是那面全贴着自己照片的天花板。

他被一个女大学生粉丝绑架了?

那他睡一天了,自己的经纪人齐鸣怎么没来找自己?

眉头越皱越深,阎陆掀开被子,撑着床栏杆要跳下去,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手臂力量不知道为什么,减少了不止百分之七十,要不是他落脚快,这会儿估计已经倒扣着摔在地上了。

阎陆瞪着面前这双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手臂和牛仔裤以及光脚,眼皮一跳。

余光看见一片光亮,在昏暗的房间里,十分瘆人。阎陆转过头,是一面落地镜子。

灯光再暗,阎陆也看见,自己现在的身形是个女的。

阎陆深呼吸一口气,镜子里的人眉清目秀,长相文静,一头齐腰长发颜色不算黑,甚至某种光线下看着像是褐色,软蓬蓬地披在肩上胸前。整体来说不算惊艳但也看得过去,就是怎么看怎么确定这是具属于女生的身体。

他被狗仔追着,不小心迷了路和自己团队的人走失,再之后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女生,一觉醒来,自己变成了那个女生。阎陆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醒啦?”

卫星星手里拎着一袋打包好的火锅面,香味立马蹿满了整个宿舍,阎陆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叫了两声。“我不知道你会现在醒,都睡两天了,不然也给你打一份回来了。”卫星星显然听见了那两声肚子叫,她脚步不停,从书柜上翻出饭盒,把火锅面在饭盒里放好,又翻箱倒柜地找筷子,“这一份你先吃着,只是里面照我的口味没加醋,你将就吃一下。”

阎陆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这么高的温度直接盛在塑料袋里,既不环保也不健康。“不了。”阎陆皱着眉,慢吞吞地适应这具身体的声音,“你自己吃吧。”“嗯?”卫星星还在找筷子,“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客气啥。对了,你那儿有筷子没,我打饭走的时候忘找阿姨要一次性筷子了。”“没有。我不吃。”

卫星星奇怪地回头看了阎陆一眼,没再劝,说道:“那行吧。”

见人还在那儿呆呆地站着,卫星星乐了,顺手拿起手边的纸团朝人丢了过去:“愣着干吗?要不就帮我找筷子,要不就自己拿着卡去食堂吃饭,在那儿站那么直,往脖子上套根绳儿再往电线杆上一系,都可以直接晾衣服了。”

嘴挺毒啊。

阎陆第一次认真地看了卫星星一眼,她穿了一件黑白格的卫衣,下面是一条墨绿色的阔腿裤。这都没什么,关键那件黑白格的卫衣外面套了一件猩红色的飞行员夹克。这醒目的色彩让阎陆只看了一眼就自动别开目光,眼睛疼。

阎陆没说话,拿着桌上的饭卡去了食堂。

醒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齐鸣,林落当即又闭上眼,想今天这梦中梦做得还有点逼真,除了偶像阎陆,连人家经纪人齐鸣都梦着了。关键这齐鸣的容貌还挺清晰,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齐鸣见人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没两秒又闭上了,觉得好笑,这阎陆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逃避现实。

咳了咳,齐鸣决定亲自叫醒装睡的某人。“醒了?”齐鸣问,语气很是慈祥。“啊……嗯?”

林落条件反射地开口回答,听见自己声音的瞬间,她瞬间睁开眼睛,同时瞳孔急剧缩了一下,她发现自己声音变了!

低沉了很多,甚至因为刚醒的缘故还有些哑,虽然听着很性感,如果是平时,她估计还能跳着尖叫两声,但现在明显不是该尖叫花痴的时刻。

林落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再试一次:“齐鸣……哥?”

完犊子!声音真的变了!她好端端出去画个画,不过看了下热闹,起身的动作慢了些,怎么站起来就变声了?这个声音再好听也是个男的声音啊!

林落深呼吸一口气,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背着画板从矛迩美院校门口走出来,要去学院路画画。她上次交的水彩画被教授退下来了,因为画得太潦草,一看就是在赶作业,她想狡辩一下,说自己这是意识流印象派,但到底没张得了嘴,乖乖把被退回来的水彩画领回宿舍,背着画板重新来找景色,重新画。

模模糊糊有点大概的框架了,林落拿着颜料盘开始调色,灰澄澄的一片,其实没什么可调的,无非就是黑瓦、灰檐、花麻雀。想赶紧画完,好回去画漫画—她在网上连载了一篇漫画,算是小有名气,有那么几百个固定的粉丝在追。每三天更新一次,今天是更新的日子,但林落还没画完,按照原计划是可以的,但没想到出了这么个要重新写一遍作业的插曲。她几乎可以想象,晚上更新的时候,底下的粉丝又会如何骂她—超凶的,她的粉丝都特别凶,特别是催她更新的时候。林落嘴角不知不觉带上笑意,她喜欢她那群凶凶的粉丝。

街道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阵不算小声的喧哗,隐隐约约还有匆忙混乱的步伐声。学院路上鱼龙混杂,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儿,但这……大下午的,打群架?也太敬业了吧,午觉都不睡一下的。林落抻长脖子从画架后面往声源处望,手已经摸进了裤兜,拿出手机,十分熟练地按好了“110”,随时准备充当热心市民。

但好像不是打群架,是一堆人在追着一个人跑。惹仇家了?没等林落想太多,她只觉得那堆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坐的位置刚好是这条路唯一可以通过的地方。

她低声骂了一句,赶紧收拾东西让道,但还是迟了一步。她只听见一句“闪开”,接着就感觉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再然后就没了意识……

现在她醒来,面前坐着自己偶像阎陆的经纪人,她的声音变成了一个好听且越听越熟悉的男声……“你喊我什么?”

齐鸣不知道眼前的林落在刚才这一两秒内已经理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兀自惊讶这人对自己的称呼,嘴张得像被同时塞了三十个包子似的,齐鸣吃惊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你……刚才,叫我什么?”“齐鸣哥啊。”林落愣愣地回答。

她醒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偶像的经纪人,不喊哥,难道还直接喊名字?

齐鸣低低骂了一声,慌张地站起来,脚步凌乱地跑出病房:“医生!医生!阎陆疯了!”

林落心里也不平静,她咬咬牙,扯开输液管,没顾上穿鞋,光着脚跑到病房配套的洗手间。在即将站到镜子前的前一秒,她紧急刹车,深呼吸三下,才颤颤悠悠迈开脚站到镜子前。

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的时候,林落双腿一软,差点儿站不稳,幸好她反应够快,手及时地撑住洗手台。

这是阎陆?

这是阎陆!

没想到啊,林落想,她只是想离阎陆近一点,结果居然进去了。

林落盯着镜子。

她作为阎陆的骨灰粉,就算把自己认错了也不会认错阎陆。只是—她朝镜子凑近了一点,她从来不知道阎陆左眼眼角有一颗泪痣。颜色不深,浅琥珀色的,轻飘飘地落在眼角,像被上帝亲吻后留下的痕迹。

虽然不合时宜,但林落还是乐了。她想,如果阎陆本人知道她是这么看他这颗痣的,估计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会露出十分费解的神情。

—阎陆受不了这种文绉绉肉麻的话,以前他刚出道的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是大佬级别的影帝,当时他还会在公司的安排下开生日会,主持人让他在箱子里抽粉丝写的信,好死不死抽中一个写得特别煽情的。于是大家眼睁睁看着阎陆的脸越读越莫名其妙,神情越读越费解,读完之后,粉丝们非但没看到阎陆感动或者道谢,反而听到阎陆皱着眉凶巴巴地问,你给我解释一下刚才那句“你是我日复一日的念想”是什么意思?

小粉丝都快被阎陆的严肃正经吓哭了,紧接着就听见阎陆嘀咕了一句“小孩子家家开什么黄腔”。小粉丝百口莫辩,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她也不知道好好的成语“日复一日”怎么到了阎陆嘴里就变味儿了。

闷骚呗,还能为什么。林落一针见血,直指阎陆的灵魂深处。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想乐,林落抿嘴笑了一下,她伸手点了点镜子,落手的地方刚好是那颗浅琥珀色的泪痣。有了这颗泪痣,阎陆这张气势十足的冷冽面孔突然就柔和了很多,添了几分风流,隐隐约约有点妖。果然闷骚啊……林落又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林落总觉得镜子里的正在笑的阎陆,看着很熟悉。在阎陆本人还拥有这张脸的时候,很少可以在这张脸上看见这种真的放松的笑意,现在这张脸到了林落手上,她习惯性地笑了两下,越看越熟悉,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这张放松的又隐隐透着妖的笑脸。

没等林落从记忆深处把这张熟悉的笑脸找出来,她听见洗手间外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齐鸣带着医生来了。

她把手指从镜子上收回来放到身侧,慢条斯理地从洗手间出去,关门转身的刹那,果然看见病房里围了一群白大褂医生,齐鸣站在为首的一个年老的医生旁,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担忧。“我好像丢了一些记忆。”林落想了想,干脆将计就计,对着医生说,“麻烦您帮我检查一下。”

阎陆拿着饭卡,上面写着“矛迩美院美术系7班 林落”。

林落。

这就是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名字。

阎陆收起饭卡,手插着兜,就这么酷酷地围着二教走了三圈,然后才意识到他好像在原地转圈,以及他好像并不知道怎么去食堂。

愣了几秒,他伸手拦住一个路过的同学:“你好,怎么去食堂?”“林落!”那同学似乎很惊喜,“你答应我了?”

饶是阎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转蒙了:“我答应你什么了?”“你故意的是不是!哈哈哈!我追你追三年了,你什么时候理过我,现在突然拦着我问我食堂怎么走,这不是故意跟我搭讪是什么?啊啊啊,你好可爱啊!哎呀,没事,你放松,其实你要是想和我说话,何必找这么蹩脚的借口呢。你知道的,只要你想,我随时都为你翻江倒海海天一色……总之,我随叫随到的,嘿嘿。”

阎陆生平第一次被人夸可爱,第一次被人用成语接龙的方式告白,第一次对世界上另一个人感同身受,他很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追林落追三年林落都没答应。“嗯。”阎陆点点头,算作替林落听见了这个人的热情告白,他转身准备走,打算换一个人问问。“哎,你去哪儿啊?”那个人反应很快地追上来,“你要是想去食堂的话你走反了。”

阎陆顿住脚,指了指身后:“这个方向?”“嗯。”叶停乖乖点头,点完头之后又自以为悄无痕迹地扭脖子看阎陆,“林落,你该不会真的找不到食堂在哪儿吧?”言辞间十分小心翼翼。

阎陆被叶停这关爱智障的语气给逗乐了,嘴角浮过一个转瞬即逝的笑:“你觉得呢?”“那要是我觉得的话,我肯定希望是你故意找借口跟我搭话。”叶停用拇指摸摸鼻子,很臭屁。“为什么?”“一来,这么想我心里得劲儿;二来,我今天新剪了个帅到让章鱼流泪的发型,你不说看到能立马喜欢我,起码会印象深刻。”叶停举着双手,顺着高耸的发尖又往上耸了耸,挑着眉直直地看着林落,“怎么样,是不是很灵,我刚剪完头发,你就找我说话了,这还是三年来头一回。”

阎陆背后陡然一麻,被叶停目光炯炯的小眼神刺激得打了个冷战。

想到这具身体的主人林落三年来都被眼前这个人追,阎陆很不厚道地乐了,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自顾自朝食堂走去。

正是饭点,食堂里人很多,阎陆正要排队打饭,旁边一直默默跟着的叶停大手一挥:“你坐着,我去给你买,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到。我跟你说,那家烤肉拌饭的阿姨跟我可熟了,每次我去打饭,她给我的烤肉分量起码是别人的两倍。这不是我说,这真的是我的魅力,不管老少,不论男女,范围就是数学里那个符号,那个怎么念来着?就是一个横着的8,哎怎么念来着……”

阎陆被叶停叽叽喳喳吵得脑仁儿疼,赶紧摆手:“那就吃烤肉拌饭吧,麻烦了。”“得嘞!”叶停蹦起来,“不麻烦,不麻烦,能跟你共同进餐怎么会麻烦!你等等我,我立马就来!”“没事,不—”没等阎陆把话说完,叶停已经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嗒嗒嗒”地奔出去了,“用急,我去买纸。”阎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

他上电梯的时候,看见食堂拐角有人卖饮料啊纸巾啊啥的。阎陆买完了纸回来,叶停已经把饭打好了,估计是以为自己被林落抛弃了,此刻他正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拿筷子戳面前的饭。

阎陆走过去,把可乐放在他面前。叶停顺着可乐抬起眼睛,看见来人,立马眼睛就亮了:“啊啊啊!林落,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放弃不该是一个男人的作为!作为一个有担当有胆量的男人我决定收下你这瓶可乐,虽然我从十三岁起就不喝了,原因你也知道,嘿嘿,可乐杀精,但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怎么也该喝了。哎,不对,我不应该喝,我要把它好好地收着,直到海枯石烂日月无光……”“停。”阎陆皱着眉,他身为传说中的大明星,按理说应该已经熟悉周围陌生人的狂热目光和不着四六的言论,但叶停这嘴炮打得也太威猛,震得阎陆眼皮一跳一跳的。“你叫我?”叶停突然停下来,再抬头已是眼泛泪花双眼亮晶晶,他激情澎湃地看着阎陆,双手迅速捧住正在拿纸擦筷子的阎陆的手,羞答答地说,“你居然这么亲密地叫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啦……”

阎陆虎躯一震。

配合着医生做了检查,又跟着回答了一些问题,林落不出意外地得到她满意的答案。“可能是因为强烈的撞击,丢失了一部分具体的记忆,但好在记忆力没问题,总体而言对以后的生活影响不大,注意好好休息,调整心情,压力不要太大,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嗯,好,谢谢医生。”林落礼貌地道了谢,不出意外地又看到了齐鸣惊讶的眼神。林落暗自叹一口气,由此可见,阎陆本人平时在齐鸣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道个谢都这么惊讶,一开始叫声“哥”还直接把人吓到叫医生了。

坐到保姆车里,林落倒没急着参观这对她而言的新玩意儿,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阎陆本人的手机。捏着手机屏幕中央,上下晃着转圈,林落心里杂七杂八想了很多。

应该直接和阎陆联系的,他俩只是灵魂互换,身边各种东西都没变,所以现在阎陆手里拿着的也是她的手机。而这正是林落纠结的地方,她手机屏保不管是主页面还是锁屏面都是阎陆,床上也贴满了阎陆,周围人也都知道她是阎陆的铁粉,属于每次一有机会就买票看真人的那种死忠粉,她平时做这些挺坦然,是因为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些举动都会被阎陆本人看见。一想到阎陆现在睁眼闭眼全是自己的写真,周围人还动不动调侃他是她的“心肝”,再加上一个随时看见阎陆就怼的室友卫星星……林落抖了抖,突然没勇气同阎陆联系了。“怎么了?是不是冷?”密切关注阎陆状况的齐鸣,看见“阎陆”抖了抖,于是关怀地问。

林落连忙摇头:“没事。”“还是注意一点。”齐鸣对助理小锅伸出手,小锅很有眼力见地递上外套,“穿上吧。”“嗯。”林落接过外套,“谢谢。”

披上才想起来这是阎陆本人的外套,他穿过的,林落抿住嘴,偷偷笑了一下。

她把外套换了个方向,改成搭着自己的胸口,然后闭眼睡了过去。

保姆车在夜幕里平稳前进着,路灯一盏一盏地滑过车顶车窗,光亮间隔整齐地照亮车厢,齐鸣回过头,看见阎陆嘴角好像带着笑。又是几束间隔整齐的光团滑过,齐鸣再回头,看见外套被拉高了一些,阎陆整个人半张脸都藏在外套里,睡得很熟。

齐鸣笑了一下,说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

当初阎陆刚来找他的时候,也是个小孩子,脾气倔得很,让阎陆改个名字,“阎”字儿里凶气太重,阎陆就是不改,撇着头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硬生生把他瞪服软了。当时他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不改。”

那之后的很多时候,齐鸣对着阎陆都只能举起双手投降,不上综艺就不上吧,走实力演员路线;不开粉丝见面会就不开吧,反正开了阎陆也只会吓哭粉丝;采访的时候不想说话就不说吧,反正说了也说不出什么好话……这么几年了,齐鸣自诩算是一个了解阎陆、和阎陆关系不错的人。

这次让阎陆一个人被狗仔追着跑,确实是他的失误,没多派几个人跟着,阎陆本来就是路痴,不知道怎么就跑进了矛迩美院那条街上,莫名其妙撞到了一个正在写生的学生。幸好最后问题不大,不然,齐鸣苦笑一声,他大概真会上去和记者拼命。

阎陆是他这一辈子最完美的作品,无法再复制,更无法被超越。

齐鸣心里深知这一点。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阎陆觉得整个人命都去了半条。

叶停话太多了。

阎陆现在坐在宿舍里,感觉耳朵里都还有回声,立体回响着叶停那乱七八糟的成语接龙和一惊一乍的“啊啊啊”。“阎陆这货怎么又上热搜了?”卫星星叼着根冰棍儿,一边泡脚一边刷微博。

嗯?

阎陆挑眉,转过头看卫星星。“早跟你说了他就是个花架子吧,非得跟我争阎陆是有灵魂的人,有灵魂的人能三天两头上热搜?有灵魂的人营销手段这么溜?有灵魂的人天天粉丝控评?好好的一个大满贯影帝搞得跟八线艺人似的,丢不丢人。这叫什么?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既想有口碑又想赚钱,两边都丢不了,怎么那么贪心,直接去写篇《鱼和熊掌皆我所欲》得了……”

卫星星日常埋汰阎陆,她说完这一队比阅兵还整齐的吐槽,罕见地发现坐在对面的林落并没有反驳她,而是一双眼睛高深莫测地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干吗!你有意见哦?我跟你说了,你喜欢阎陆是你的自由,我讨厌阎陆是我的自由,我没阻止你把墙贴得跟阎陆个性板砖似的,你就也别上来阻止我说阎陆不是那样的人。我管他是什么人,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不是好人。”

阎陆低声笑了一下,有点意思。

他就在这具身体里待了半天,就遇到这么多有意思的情况。林落这人不简单啊,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居然在这堆乱七八糟的混乱里活下来了。

说到热搜,阎陆指纹解锁,打开林落的手机,不出意外地又看到了自己的壁纸,他见怪不怪地掠过,直接打开微博,热搜上赫然挂着“阎陆 失忆”“阎陆 狗仔”“阎陆”“心疼阎陆”等一系列衍生词,这架势俨然已经把热搜全面包围了。

这其中肯定是有点水分的,阎陆对齐鸣那一套宣传手法很熟悉,九分真混着三分假,凑足满满十二分的热度。他挑唇笑了一下,这么旁观自己从前的生活,其实感觉很怪,但莫名又很爽。

失忆……亏林落想得出来。

阎陆翻身跳上桌子,手指在身侧敲了敲,他现在还不想回去自己的身体。其实,还挺好玩的嘛,这群艺术学生个个怪得跟三角鸡蛋似的,他很好奇明天会发生什么。再说了,林落不是刚想出“失忆”的法子嘛,就这么回去了,不是浪费了齐鸣这一通煞费力气的宣传。

手机屏幕上已经按好了自己的号码,阎陆想了想,又把那串数字给删了。锁上手机,阎陆准备洗个澡睡觉。

林落是在晚上想上厕所的时候发现问题的。

她现在拥有的是阎陆的身体,她现在是个男的,她要怎么上厕所?

—这不是方法论的问题,这是世界观的问题,她……她是很想直接上手……但是,这不太对啊,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平时上课临摹石膏像挺顺手的啊,按理说她一个学艺术的,对人体的了解程度不会太浅,但是,这不太对啊,她好像还不能那么“彪”……她怎么觉得有点喘不上气,同时脸就像被火烧了一样呢?

林落深呼吸一口气,夹着腿,又从厕所里出来了。

也管不了什么阎陆知道她是脑残小迷妹这种脸面问题了,现在生理问题更重要。林落抓起阎陆的手机,迅速按了一串数字给自己打了过去。

快点……快点……快点接啊!我要憋不住了!

林落欲哭无泪,都这么晚了,阎陆到底在干吗,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

林落恨不得把两只腿绞成麻花,紧紧夹着,动也不敢动,又给阎陆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有接!他到底在干吗?已经睡了吗?这么早吗?不可能啊,宿舍里的灯都还没熄呢!

算了,不管了,林落咬咬牙,手指噼里啪啦迅速敲了一条短信发过去,然后扔下手机直奔厕所。

阎陆洗完澡回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他打开窗子,透了几分钟的气。洗澡前他自己做的决定—暂时不换回身体—已经被他自己推翻,使不得使不得,还是得换回来。

等脸上不自然的红晕下去了,躁动的心也平静了,阎陆才慢吞吞地关上窗子。他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同时拿起桌上的手机,看见有个没标联系人但很熟悉的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憋不住了,抱歉抱歉!”

阎陆一口水就这么喷了出来。

什么意思?说清楚!不是故意什么?憋不住又是什么?她拿着自己的身体干了什么?抱歉个什么?什么意思哎,有话能不能说明白点?

阎陆连忙把电话拨了过去,第一次没接,第二次接了。“喂?”电话那边的人犹豫了一下。

阎陆听着这熟悉的自己听了二十几年的声音,没来得及感慨什么,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干了什么?”第二章阎陆哥,你谈恋爱了吗?

原来只是上厕所。

阎陆松了一口气,心情复杂。

他刚才以为林落会干出点别的事情……以她喜欢他的程度,再加上周围这群疯疯癫癫的人的影响,阎陆很难不想歪。

他恢复了镇定,淡淡地嘱咐林落:“记得洗手。”

回应他的是一串生机勃勃的感叹号:“我!知!道!”

阎陆没忍住,扶着桌子笑了半天。

这一刻,他觉得连卫星星那猩红色的床单被套看着都不扎眼了。

心情很好地上了床,阎陆头枕在双臂上,一打眼看见的就是满天花板的自己,他还是有点不适应,转过身对着墙壁,得,又是一整面他自己。阎陆好笑地叹一口气,也不翻了,就这么对着满面墙的自己,闭眼睡了过去。

夜空明朗,沉沉的黑夜像是磁石,引着人跟着旋转沉沦。星星不眨眼,只是隐隐约约地在云端偶尔露出一点踪迹。城市里的灯火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烁明亮的存在,整座城像是倒置的夜空,阎陆在梦里的城市遨游,像是飞在枝头上的风。

梦里阎陆站在外侧,看见屋子里围了一满堂的人,个个西装革履,手里捧着高脚杯,觥筹交错,灯光人影。一个纤瘦的女人站在三尺台子上,穿着纱织的长裙,袖子长而轻,像是飞在月亮周围的轻云,女人嘴里咿咿呀呀唱着“凌霄驭气出凡尘”。台子上花团锦簇,云雾缭绕,一轮圆月做背景,更衬得女人腰细身软,线条婀娜,一声清丽唱腔完毕,台下的人鼓掌叫好。不知怎的,刚才还西装革履的众人突然就换上了古装扮相,少爷纨绔似的穿着丝绸长袍,手里拎着酒壶,美酒佳肴丝丝入扣,浸在空气里钻得人浑身发软,所谓的温柔乡说的也不过就是这样。

阎陆旁观这一切,知道这是梦,但一点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夜长梦杂。

阎陆迷迷糊糊又坐上了校车,他穿着校服坐在后排打盹,眼见着阳光如水滴在肩膀上,闭上眼世界一片猩红。他恍惚间听见有个细细的声音在哭,然后又是一片白茫茫的时间空隙,有人伸出软软小小的手指,毫不客气地直接戳他的眼角,愣愣地说,姐姐,你这里有颗痣……

阎陆猛地醒过来,心脏跳得像在平衡木上转体720度,他缓了缓,眼前犯晕。

这具身体不但手臂没力,还低血糖。

阎陆深呼吸一口气,掀开被子要下床。这次不再直接从床上跳下了,他准备规规矩矩走梯子,刚把被子掀开半拉,就觉得有点怪,很不对劲。他怔怔地低头一看,裤裆里全是血,印得床单也红了。

卫星星还没睡,宿舍里都是浓浓的咖啡味儿,她现在戴着耳机,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得跟跳霹雳舞似的,嘴里还嚷嚷着:“让你炸我,让你炸我,老子今天不把你欢乐豆折腾没,我就把手剁了!”

这时候她看见阎陆猛地坐起来,掀了被子又半天没动作,一边三分叫地主一边招呼阎陆:“你诈尸还是回光返照啊?”“我来月经了……”

阎陆脑子里就循环播放着这五个字。“怎么,睡个觉让白展堂逮着了?梦里中了葵花点穴手效果显著啊,直到现在还僵着呢?要不要加点佐料给你泡泡埋在塔下面,三百年后你也是一具本土出版的木乃伊?”“我来月经了……”

阎陆脑子里还循环播放着这五个字。“没劲。”卫星星损半天也没见林落理她,打了个哈欠,左手又灌一口咖啡,右手还在那儿连对子准备拆双飞给地主打个春天。“卫星星。”阎陆“嘎吱嘎吱”移动脖子,把目光移向她,“你,我……算了。”

他开不了口。

前二十几年,他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他会找人请教月经来了应该怎么办。早知道小学时候上生理课就不该坐下边揪小姑娘辫子玩儿了,好歹听一听啊。“还有一次机会啊,”卫星星头都没抬,“赶紧说。”“没事。”阎陆摇摇头,手摸出了手机,他打算百度。“啧。”卫星星嫌弃地横了林落一眼,“有事儿也先憋着,等我把这孙子灭了。”“你玩啥啊?”阎陆百度搜索,月经来了应该怎么办。“斗地主,这有个康熙年间的龟孙子刚被挖出来,没见过世面,一晚上疯了似的找我碴儿,我出啥他炸啥,一炸就加倍算分,我本来好好的积分硬是让他给炸成负的了。气死我了。”

这打牌风格跟齐鸣有点像。阎陆在一边分了点心想,有几次晚上拍夜戏,工作室人的无聊,和齐鸣一起斗地主,阎陆刚从片场回来,就被助理小锅抱住,拖着大腿朝他哭诉说齐鸣不是人,一晚上老炸他,整得他跟扫把星玩电脑扫雷似的,一踩一个炸。

但现在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阎陆别别扭扭地夹着腿下了梯子,准备找找林落的卫生巾存货。

一般来说应该都有的,他以前的造型师是个女的,每次“双十一”不买别的就买几箱卫生巾屯着,据说那东西多多益善,还可以包扎伤口。虽然阎陆至今也没想明白她一个都市丽人又没有跟着贝尔去冒险,哪需要包扎伤口。“啊……”卫星星一看林落的姿势就明白了,“亲戚来了是吧,你那儿的存货被我用完了。”

阎陆正迈着小碎步的脚一个趔趄。“你帮我打会儿,我去给你借两包回来。”

卫星星站起来,把手机塞给阎陆就蹬腿跑了。

阎陆一接手,刚出了一对K,那边立马跟着来了一对A。阎陆一看牌还有四个2,他想起刚才刚醒的时候卫星星嘴里说了些什么,他温和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把四个2打出去了。剩下的全是数字号码牌,还都七零八落没个规律,他慢条斯理地出了个3,那边立马出了个小王,阎陆自然要不起,一把牌就这么憋在了手里,最后输了50颗欢乐豆,把卫星星好不容易凑成正数的积分大大方方地一把送了出去。

卫星星手举两小包卫生巾跟奥林匹克火炬手似的回来了,阎陆把手机递给卫星星,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卫星星还歉意地笑呢:“不好意思啊姐妹,上次用了忘给你补给上了。来来来,这次特意给你借的同一品牌,给你熟悉的归属感,让你宾至如归。哎哟,这一把结束了啊?谢谢你了!大宝—”

阎陆抓着卫生巾就往厕所走。“—贝哎,我去你二锤子的林落!你怎么做到的!我就走了半分钟,你居然给我一把回到解放前?你跑什么跑!回来!”

林落现在正靠在沙发上补觉,一会儿要做一个采访。

采访林落的是橙子娱乐的一个记者,应该是挺熟的记者了,因为齐鸣见到她还笑着招了下手,她也不扭捏,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今天可以问点敏感问题不?”记者方敏敏问道。“别了吧。”齐鸣笑得很妥当,手里递过去一杯泡好的咖啡,“少糖的。”“唉,你这么体贴,让我一会儿不好下重口啊。”方敏敏笑着接过咖啡。“这不正好吗,说明我一番心意没拍在黑板上。”齐鸣笑了两声,招呼小锅去把阎陆叫醒。“只聊失忆的事儿也太无聊了。”方敏敏盯着齐鸣,密切观察着他的神情,看有没有松口的迹象,“整个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你那番声势浩大的宣传,现在全中国都在谴责狗仔。这好歹是阎陆出院以来第一个公开采访,老聊旧八股的事儿让我回去怎么交代。”“你也说了这是阎陆出院以来第一个公开采访,还不够给你面子的啊?”齐鸣笑着摇摇头,“我说同意了也没用,不管你问什么,反正阎陆也不会答啊。”

这倒是真的。

方敏敏咬咬牙,叹了声气:“我这都摊上的什么主啊,阎陆不开窍说啥都听不进去,你倒能听明白话偏偏打太极厉害得很,我看整个圈子里就你和阎陆强强联合,比万里长城还牢不可破。”

齐鸣不说话,只拍拍方敏敏的肩,示意她阎陆出来了,可以开始了。

饶是见过圈里无数种标致长相,但乍一看阎陆,方敏敏还是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实在太打眼,一米九二的身高,一出现立马让在场所有人气势都矮了一截,冷着一张脸也盖不过精致立体的五官,眼睛黑沉沉的,仿佛揉碎了星星的夜,头发不像一般的男明星那样留着刘海或者碎发,而是直接一剃子剃成寸头,荷尔蒙跟不要钱似的走哪儿落哪儿。不怪他是同龄人的顶,除了他也没谁敢称第一。

方敏敏掐了掐手掌心,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走过去握手:“好久不见。”

没想到今天阎陆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他笑着握住了方敏敏的手,也跟着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这下别说方敏敏了,连齐鸣都挑眉多看了阎陆一眼。

这小子今天不对劲啊……

方敏敏倒没想这么多,她只是盯着自己和阎陆握过的手,恨不得立马用保鲜膜包起来放入冰箱里。这么多年,终于和阎陆握上手了,以前都隔着手套!不是说阎陆有洁癖吗?他今天是不是忘戴手套了?我昨天去美容院怎么只做了脸没保养手!我恨!

虽然心里已经咆哮成土拨鼠,但方敏敏该有的专业素养还是存着的,她跟着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开始了采访。

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方敏敏看了齐鸣一眼,又看了阎陆一眼,末了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了决心,管他答不答,问问也没事。“那么你有没有具体的择偶标准呢?”问出来了!方敏敏心里海豹式鼓掌。

那会儿方敏敏看齐鸣的那一眼,齐鸣就知道方敏敏要问什么了,他倒没急着阻止,反正问再多阎陆也没回答过,他跟了阎陆那么久,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出来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阎陆肯定是冷着一张脸,反问一句:“关你什么事。”

齐鸣点点头,等着阎陆说出这句话。“嗯,其实,没想过哎。”林落挠挠头,求助似的望着方敏敏,“我觉得—就性格好就好,然后,”她眼珠子一转,臭不要脸地按着自己的样子开始说,“要长头发,但头发不要太黑,最好就那种自然的褐色,然后不要太直也不要太卷,就蓬蓬软软的就好,会画画,最好是会画水彩的,唱歌好听,个子不用太高,长相也不用太精致,最主要是自然,其实我觉得名字是两个字的最好……”最好就叫林落。

齐鸣想把自己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脚指头剁了。“你倒挺不客气嘛。”阎陆晚上接到林落的电话,张口第一句就说道。“啊?什么?”“这择偶标准你介绍得挺详细啊,我以为你会在最后加上一句‘最好名字就是林落’呢。”阎陆漫不经心地靠在阳台上,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放松地垂在栏杆上。

我倒想呢。林落嘿嘿笑着:“算了算了,我怕上热搜。”“你可低估我的流量了。”阎陆说,“就你顶着我的身份说的那番话,现在没占到热搜前三,我前几年算是白混了。”

林落在那边假模假样地感叹:“是吗,我看看。”手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还能不知道上热搜了吗?采访一结束,方敏敏就跟嗑了三瓶脑白金似的,笑得扁桃体都要露出来,说阎陆你终于栽我手里了,我总算在你这儿拿到东西了,等着吧,晚上姐姐让你全面占领热搜榜。

林落那时候还想应该不会吧,效率没那么高,以前她还是林落的时候,经常看到有的明星九月份做的采访来年二月才放出来。

没想到方敏敏说到做到,早上采访完,下午就做出来了。

阎陆听到那句“是吗,我看看”,哼笑了一声,也不拆穿林落的谎言,慢条斯理地扔出一句深水炸弹:“林落,你怎么还痛经啊?”

……

电话那头半天没传来声响。

阎陆满意地眯了眯眼。

阎陆上午历经百般波折之后才顺利换上卫生巾,又撑着不知道为啥就很酸的腰去换了床单洗了衣服,折腾完了正要歇一歇,就发现自己肚子疼了。不是那种拉肚子的疼,就是坠得慌,感觉只身一人拖起了一串高加索山脉,关键那种疼不是表面的,而是由内而外的那种疼,像酸唧唧的牙疼一样。

阎陆抱着肚子满床打滚,还有心思想他应该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真切知道痛经滋味儿的男人。后来实在忍不了了,他觉得自己冷汗都被疼出来了,就想着睡一觉吧,最后的结果是他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把脖子给扭了。

多么百转千回的结局。

他痛经痛得脖子都扭了,真真是人体一家亲,你疼来我疼去,哪儿也没闲着。

阎陆侧过身躺着,手一摸摸到林落放在枕头边的速写本。这之前他当然早知道这个速写本的存在,只是一直没翻开过。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尊重他人隐私的悟性,纯粹是因为他对林落这个人没有兴趣,关于林落的东西他都没怎么碰过。

但此时此刻用一句老祖宗的话来形容叫“今时不同往日”,他遭遇着本该由林落本人忍受的“痛经”,两个人不说闺中密友,好歹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虽然阎陆本人并不怎么情愿,但是就这关系也不容阎陆拉开距离,他皱着眉,顺手翻开了一页。

画得很杂,一页纸里画了好多东西,先是中性笔画了边,然后用水彩填了颜色,看起来随意极了的线条,凑在一起却特别传神地把那样东西画出来了。就这一页纸上的左上角是一只灰溜溜的鸟,侧着头机警地看着什么东西,尖尖的嘴微微勾着,旁边画了个箭头,写着批注“原鸽 30CM”;右上角也是一些鸟,阎陆扫了一眼,13CM的黑顶山雀,白黄色的肚子圆滚滚的,两只脚踩在树枝上,样子很闲适,还有家麻雀啊、灰斑鸠之类的鸟,每一只鸟都仔细标了大小和颜色。

阎陆翻着翻着得了趣,他一出生就在城市,长大的环境也没给过他机会去亲近大自然,平时路上看着飞过几只鸟,只知道颜色是灰色黑色的,哪知道具体的品类名称。他又往后翻了几页,画的东西改成了花,她应该很喜欢金黄色,因为画的花大多都是金黄色的,细细花蕊的镉黄色金丝桃。大概是嫌自己颜色调得不够亮,旁边还拿箭头标注了一句“镉黄色 金丝桃”。还有圆滚花蕊圆花瓣的沼泽毛茛,为了和金丝桃分开,她拿箭头标了一句“明黄色 沼泽毛茛”……阎陆翻着翻着都迷惑了,杏城有这么多花吗?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怎么从来没发现。

阎陆又翻了一页,这一页倒没画花花草草了,阎陆不自觉嘴角带了笑,这一页画的是他。《粉岛》里叶门的扮相,额角顶着一道因为缝合技术不好而留下的不规则的疤,一双眼睛恶狠狠的,像是考试的时候他正对着的那个人在娴熟地作弊却没有分给他答案。

当时拍这部戏还挺好玩的,这是他出道以来拍的第一部电影,去试镜的时候,导演杜钰懒洋洋地把整个身子靠在椅子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手里还捧着一个陶瓷杯,里面腾腾冒着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什么中老年友好交流协会。阎陆压下心底的怪异,对着人说自己是来试镜的,旁边有人说见着杜钰大导演也不知道问好鞠躬,他瞪了说话那人一眼。杜钰倒笑呵呵的没说什么,把本子递给他,说那你演这一段。

故事里的叶门刚刚路过一场群架现场,目不斜视地走进一家音像店,老板是个特别有个性的男人,一头比女人还长的头发,懒洋洋地叼着烟戴着耳机,见有人进了店,他比叶门还惊奇。叶门在音像店里转了一圈,最后百无聊赖地凑到那个奇怪的男人面前,问你在听什么?那个男人手指了一下一张黑白墙封面的碟,叶门顺着看过去,黑白墙上面用猩红色的字体随意写着“Pink Floyd The Wall(平克·弗洛伊德的墙)”。“这什么意思?”叶门不耐烦地“啧”一声。“让你不要整天打架,好好读书,现在连这么简单的单词都不认识。”音像店老板吐了一口烟,白雾缭绕直直冲着叶门过来。

叶门听了这话,什么也没说,只是迅速狠狠揪住了老板的衣领,另一只手把人嘴里叼着的烟揪下来,直接碾碎在柜台上,然后吹一口气把碎烟草吹散。留下这一个乱摊子,叶门手插着兜慢悠悠地走出音像店了。

杜钰让他演的这一段台词总共只有三个字,更多的是动作和神态,这种试戏最难,摆明了杜钰是在为难阎陆了。

杜钰让助理给阎陆搭台词,助理转头看了杜钰一眼。杜钰点点头,助理明白了意思,搭台词的时候故意没顺着语境说话,而是操着一口陕北方言,让人觉得他下一句就能唱出一首《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现场好几个工作人员听见都乐了。

阎陆却丝毫不受影响,完全沉浸在故事里,助理说完了台词,他不仅没笑场,而且还超常发挥了。他在剧本的基础上加了一抹笑,嘴角勾了一下,然后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老板的衣领,扯下烟,直接用手捏灭,最后随意将烟碾在柜台上,扔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后,他手插着兜走人了。

这一段试戏完毕,杜钰的表情完全变了。他眯了眯眼,坐正身子,把手里捧着的杯子放下,手托着下巴,问阎陆:“你今年多少岁?”“十七岁。”“怎么没读书?”

阎陆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静静看着杜钰,黑沉沉的眼睛像一潭深水,看不见任何情绪。

才十七岁的人,怎么可以掩藏情绪到这个程度?杜钰挑挑眉,对阎陆的兴趣越加深,他放松身子往后倒在椅子上,扬扬下巴:“回去准备一下,这个角色是你的了。”

话音一落,阎陆还没说什么,一起坐在桌子后看演员的制片人一行人倒炸开了锅。“他还只是个新人!你对他了解什么……”

类似这样的话,阎陆听见了当没听见,冲杜钰点点头,然后准备走人。

杜钰抬手制止了旁边人的话,对背对着他已经走到门口的阎陆说:“叶门应该是更瘦更尖锐的形象,先减二十斤看看效果,能不能做到?”

阎陆回过头,应了声:“行。”

后来阎陆减了二十三斤,再站到杜钰面前。杜钰手摸着下巴看半天,又说太瘦了,问阎陆要了只瘦十斤时候的照片。阎陆没有,幸好齐鸣那天去给阎陆送饭拍了一张侧影,发给杜钰一看,杜钰说这样不错。于是阎陆又紧急在一周里面吃胖十斤。

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但现在阎陆回忆过去,发现一切都罩上了白茫茫的雾气,记不清了,反正最后还是达到了杜钰的要求,跟杜钰一起拍完了《粉岛》。他也因为“叶门”的角色,而获得了最佳男主角。也是因为“叶门”这个角色,他从一个只唱了一首电影片尾曲的新人,变成一个小有名气的影帝,被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

这个林落也是因为叶门知道他的吗?

趴在床上翻林落速写本的阎陆思考着。没多纠结答案,阎陆又往后翻了几页,又是一些花花鸟鸟,隔几页又是画的他,不再是电影扮相,而是他接受采访时的样子,再往后翻大多都是他了,有些是机场照,有些是戏里的扮相……

阎陆顺着林落的速写本一页一页翻过去,看见自己这么多年的轨迹,无意识地好像又走了一遭自己的人生。

可能是转移了注意力的缘故,阎陆后来甚至不再顾得上自己的肚子痛,迷迷糊糊地就又睡了过去。

晚上林落又打来电话,她现在在温市,这几天打电话就是商量两人什么时候集合,在哪儿集合,以及阎陆肯定是要去自己身体也就是林落身边了。但林落本人的学业也是个问题,要办休学手续,阎陆本来打算今天去,但中途杀出个“生理期”,他被迫在床上躺了一天。这就算了,他难得刷一回微博,热门话题赫然就显示着他自己的名字,“阎陆 择偶标准”。

阎陆点进去一看,都气乐了,这个人真的是一点也没客气啊。她怎么不在最后加一句最好名字就叫“林落”呢?

林落打来电话时,阎陆正正好好刚看完微博,好整以暇地看电话那头的人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无中生有”。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林落的脸皮,那个人居然好意思装不知道。

阎陆哼笑一声,也不拆穿林落的谎言,慢条斯理地扔出一句深水炸弹:“林落,你怎么还痛经啊?”

……

你怎么还痛经啊?

林落抽抽嘴角,但她也不是个吃素的,蒙过之后,立马心理素质极佳地回了一句:“不知道啊,要不我帮你问问?”“那我等你告诉我答案。”阎陆说完就挂了电话。

还没数到十,手机就响了,阎陆接起电话,林落在那边一本正经地科普:“我问了,你的痛经应该是属于原发性痛经,就是说你身体各个机能是正常的,就是单纯的痛,这个痛是因为子宫的收缩造成的—”“可以了。”阎陆打断林落的话,耳尖莫名其妙染上了绯色。

相比阎陆,那边的林落倒是大大方方(厚颜无耻)的。只是吓坏了助理小锅,他去便利店买咖啡回来,正要上车,就听见一向冷淡不近人情的阎陆哥,在那儿举着电话跟人说“痛经”这种神仙话题。再一联想上午的采访,小锅不由自主地想,阎陆哥该不会是真的有情况了吧?他抖了抖,不敢想象阎陆谈恋爱是什么样子,更不敢想象是什么人物能跟阎陆谈恋爱。

半夜,小锅翻来覆去始终觉得这个情况有点复杂,他忧心忡忡地发信息问林落:“阎陆哥,你谈恋爱了吗?”

那边没回。

小锅又发:“你要是谈恋爱了,可一定要跟齐鸣哥说啊,不要到时候给人整个措手不及。我觉得齐鸣哥也挺不容易,虽然斗地主老是炸我,平时也蔫坏蔫坏的,但他对你是真的上心。我以前跟过好几个明星,我觉得就数齐鸣哥这个经纪人是真的在尊重艺人的想法。总之,说了很多,就是想说,你要是有什么新情况一定要跟齐鸣说,我们好准备一下。”“对了,忘了祝福你,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让我们看看嫂子哦!”

林落那会儿早就睡了,第二天醒来,看见微信这一长串,没绷住乐了。

趁工作间隙,林落伸手挂住小锅,凑在他身边悄咪咪地要开口说话,一脸要分享秘密的表情。小锅正襟危坐,如临大敌,严肃地看着她:“阎陆哥,你说,我挺得住。”

林落点点头,皱着眉,一脸为难地开口:“其实—”

然后顿了很久。

小锅心里仿佛九级大风吹动树林,他坚定地握住林落的手:“阎陆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说出去我一辈子都找不到媳妇儿。”“好吧。”林落好像下定了决心,“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人,之前没提过是以为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了,没想到啊,有生之年,我们居然再次见面了。”“是谁?”小锅咽了下口水。“就是那天在杏城,我不是撞了一个女生嘛,那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小锅瞪大了眼睛:“居然是她!”“是的。”林落沉痛地点点头,“但是这事儿我还没跟齐鸣说,我现在迫不及待满心只想着能再跟她见面,你说我应该怎么办?”“那天她晕过去是我把她带回学校的!”小锅拍拍胸脯,“那地儿我熟,我帮你去把她带过来!”

林落摇摇头:“不行,这不跟土匪头子强抢民女似的吗?再说了,就这么没有理由地带一个女孩儿在身边,也不大对啊。”“也是。”小锅陷入思考,“哎!阎陆哥,你就给她安个名称,说是你助理啥的,那样不就没事儿了吗?”

林落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哦!小锅你真是太聪明了,那你马上收拾收拾就去杏城接她吧。她叫林落,在矛迩美院美术系7班,这是她电话号码,你去了联系她就成。到时候她来我这边就是我的助理了,当然,一点也不会威胁你的位置,还要你多多照顾呢。”“放心!”小锅很仗义,一口应允,“我还要谢谢阎陆哥的信任呢,愿意把这么大的秘密分享给我。到时候她来了,我还能真把她当作助理吗?那可是我未来的嫂子啊……那阎陆哥,这事儿要跟齐鸣哥说吗?”“不了。”林落想了想,“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我还没追上她呢,等她答应了再跟齐鸣哥汇报吧。你帮我保密哦。”“妥!”小锅说,“到时候她来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比如看门啊啥的,直接说就好。”

面对小锅促狭的神情,林落笑得很心虚:“哈哈,谢谢哈……”“小事儿,小事儿!”

说完,小锅就乐呵呵地走了。林落看他头发梢儿都带着骄傲劲儿,估计真以为是阎陆对他敞开心扉了。

林落暗自吐吐舌头,觉得就这么把单纯的小锅蒙过去有点愧疚,但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阎陆终于要和她会合了,以后有什么事儿也能方便点。第三章你小心点,那是我的头,别撞傻了。

齐鸣看见小锅回来带上了一个女孩,看着不是话多的人。齐鸣皱了皱眉,这世界上让他最虚的就是话少的人,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但话少也不是没有好处,不会到处乱传八卦。就这一点来说,齐鸣虽然不放心这个女孩,但也没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小锅,小锅很识趣地解释:“这位叫林落,矛迩美院的,是新来的助理。”

齐鸣说:“高才生啊。怎么会想到来当助理?”

小锅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娘,发现她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认命地继续解释:“那天阎陆哥在杏城撞到的那位就是眼前这位,也算是旧相识,嗯……反正也挺有缘的,她也很好奇大明星的日常,然后阎陆哥也同意了,我就把她带来了。”“阎陆同意了?”齐鸣惊讶地看着小锅,然后又掉转目光看向齐鸣身边的女孩,“我是齐鸣。阎陆的经纪人。”

阎陆点点头,淡淡地开口:“嗯。”

“……”

齐鸣心里想,怎么回事,有种不太对的感觉—怎么感觉面前这女生有阎陆的味道……

小锅则一脸感慨:不愧是阎陆哥喜欢的女孩子,这气场,啧啧啧。

林落上完厕所出来,看见阎陆已经到了,现在他正和齐鸣、小锅站在一起相对无言。她甩甩手,随意地在后腰上把手擦干,热情地向阎陆打招呼:“阎—耶!今天天气真好啊!来了?”

说完,林落心虚地咽了下口水,刚才差点直接顺嘴喊出“阎陆”了。

阎陆皱皱眉,眼睛死死盯着林落—刚才她手直接擦后腰衣服上了。“你—”阎陆想了想,没把话说完,勉强回了林落的话,“嗯。”

林落热络地挽过阎陆的手,对齐鸣还有小锅介绍道:“这是林落,嗯,矛迩美院一个特别有才华、特别好看、特别可爱的—”“撒开!”

林落话没说完,阎陆就打断了她的话。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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