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世界的力量:可卡因传奇(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1 11:4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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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多米尼克·斯特里特费尔德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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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惑世界的力量:可卡因传奇

蛊惑世界的力量:可卡因传奇试读:

引言

快到下午4点半了,生物碱刚刚开始让人觉得刺痛。我躺在吊床上荡荡悠悠,注视着橘黄色的太阳慢慢沉入拉贝德弥业特群山之中,随手插上了耳机,放上一小段音乐,任思绪随意飘荡。此时我突然明白——它起作用了。

此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可卡因,因为这本书写的就是可卡因,对不对?没错,这本书的确写的是可卡因。要是你把我的血抽一点儿来检验一下,会发现它呈阳性。但事实上,我没有使用可卡因。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首先要弄清楚的是,在安第斯山区,人们并不像那些故弄玄虚的演员那样大模大样地把可卡因往鼻孔里猛地一推,再把剩下的用手指轻轻一蹭,抹在牙龈上。他们不在洗手间里干这个。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用可卡因。真的不用。你要是想在安第斯山脉使用可卡因,你得咀嚼。而这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或者说我想做的。

开车在南美洲进行了大半个月的可卡因之旅后,现在我正在秘鲁的廷戈·玛利亚地区寻找上好的货。我得出的结论是:要么是我现在的做法根本不对,要么就是嘴里嚼的这东西根本没有什么神奇之处。那么是南美洲的印第安人4000年以来都弄错了吗?有可能。我躺在吊床上,听着音乐,轻轻地左右晃悠着,注视着夕阳西下,此刻所有这些思绪在我脑海里徘徊。

接着,我意识到舌尖已经失去知觉,不像是看牙医时打了麻药后的那种麻木感(尽管这个说法可能十分恰当),而像是吃了太多薄荷糖后的那种感觉,麻木而又刺痛的感觉。尽管没吃饭,我也不觉得饿。尽管天很热,什么也没喝,可我也没觉得口渴。

我突然想到,就这么躺在吊床上打发这个下午真的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尽管蚊子成群结队地对我的双腿进行轮番偷袭,还有上一顿吃的棕榈油沙拉像飞鱼导弹似的在我身体里穿肠而过,害得我不得不大半天都蹲在马桶上,我还是的的确确感觉妙极了。我没有放声狂笑,没有滔滔不绝好像过了今日没有明天似的讲个不停,没有跳下床来手舞足蹈,没有沉沉睡去,也没有那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向同伴吐露心声,说生活的真谛便是受苦。一点儿那样的感觉也没有,我只是躺着。

我躺在那儿,在吊床上轻轻地荡悠着。忽然我意识到,现在听的这段音乐同《雨》的旋律完全一样,而这恰好是甲壳虫乐队所有乐曲中最棒的一首。我轻轻地晃悠着,舌头阵阵麻木,喉咙也开始失去感觉,这时我忽然明白:我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现在我明白无误地知道,自己正在体验可卡因的味道。

在秘鲁上华拉加谷地(就在胡安诺科北部),我最终弄明白咀嚼可卡因的奥妙。就是在这个地方,就在几万年前,可卡因被创造了出来——不是由人类,而是由大自然创造出来。正是在这里,印第安部落发现了它并开始在这里种植它。正是在这里,可卡因在19世纪晚期充斥了秘鲁的种植园,在20世纪晚期这种非法产业也是在这里复兴。胡安诺科就是秘鲁可卡因主产地。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来到了这里。也正是在这里,我这个言语不通的外国人终于找到了我要的信息。

真正的可卡因——我指的是纯可卡因,不是你在街上从一个名叫麦考姆的朋友的朋友那里买来的下等货,那里面的可卡因含量比日本电影的预算还要低,还会让你在马桶上蹲上一个星期,因为其中含有的一种物质便是甘露醇——同真正的可卡因相差十万八千里。问题就在这里:因为可卡因可以让人体验到快感,所以瘾君子们愿意支付高得离谱的价格去购买,毕竟他们当中的多数人最后的确在这上面花费惊人。

可卡因的价格对消费者而言非常高,但对生产者而言,它的价格就更是高得离谱。在南美洲,可卡因的危险要大大高于鼻黏膜偶尔穿透的危险。从毒品交易中获得的无数的硬通货在这个大陆上横行无忌,所到之处无不人仰马翻。仅在过去的25年内,可卡因交易产生的现金就引发了玻利维亚和洪都拉斯的多次政变;它渗透进了巴哈马、特克斯和凯科斯群岛、海地、古巴以及每一个拉丁美洲国家的政府,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幸免;它为在尼加拉瓜进行的游击战争提供资金(制造了美国中央情报局历史上最为尴尬的丑闻)。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秘鲁和玻利维亚的毒枭竟然富有到提出愿意替各自的国家偿还国债;哥伦比亚的毒枭权力大到对自己的国家宣战——打得自己的国家当局不得不低头认输。就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可卡因正在秘鲁制造暴乱,玻利维亚的警察也因此而遭受绑架并被折磨致死。如果我是个赌徒的话,我会把钱押在可卡因上,赌它能够在接下来的6个月里把哥伦比亚正在进行的内战推上过去36年来的最高级别。正在此时,秘鲁、厄瓜多尔和委内瑞拉三国政府正在其靠近哥伦比亚的边界线上驻扎军队,以应付即将大批涌入的难民。

我想写这么一本书:有枪支、暴力、骚乱、犯罪、金钱,还有可卡因本身的魔力和神秘色彩。

于是,我揣着刚签的出版合同,一头扎进了大英图书馆,要用接下来18个月的时间去挖掘关于可卡因的所有资料。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涉足的是什么样的领域。

我挖掘得越深入,问题变得越深奥,也就要求进行越多的挖掘工作。因为我发现,如果想了解可卡因,了解它的发源地——我的意思是,如果想真正了解可卡因,就必须追溯到很久以前。追溯到可卡因庄园主和贩毒集团之前,追溯到布什和巴拿马及毒品之战之前,追溯到诺列加、里根和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装丑闻之前,追溯到提纯可卡因和约翰·贝鲁西之前,追溯到那些毫无意义的,说流通的钞票上99%都带有可卡因成分的调查报告之前,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的雅皮士潮之前,追溯到20世纪70年代对可卡因进行游离盐基化的狂野潮流之前。一直追溯下去,追溯到所有的一切之前。你必须回到它最初开始的地方。你必须回到一株无伤大雅的植物那儿去。追溯到古柯那里去。第1章印加人的可乐

高卡古柯树是一种南美洲土生土长的灌木,看起来没有任何奇特之处。教材上说它可以长到两三米高,一年结一次鲜红色的果实,但实际上这种植物通常高不过一米,也不太可能看到它结出果实。

如果你是个园艺专家,也许会评论说它很像茶花。它的叶子呈椭圆形,背面有两条同中脉平行的清晰的纹路;奶白色的花朵看起来像春天的羽扇豆。如果你凑近叶片,也许还会闻到叶子发出的香气:很著名的一种说法是这种香味近似于刚刚收割的稻草和巧克力混合起来的气味。

研究高卡古柯的专家认为它“很美”,不过研究蟑螂的专家也会认为蟑螂“很美”,所以我们也许不能对这种说法太当真。只有认识这种植物的外行人才会认为它很美丽。因为一旦你了解了它,知道它代表着什么,它便获得了一种可怕的魔力,就像那些我们希望从来就没有发明出来的东西一样,例如原子弹。

这并不是说高卡古柯很丑,不过是看上去其貌不扬罢了。说实话,很难再找到比它更没有特色的植物了。想象一种矮小的灌木丛,长着近似椭圆形的叶子,有茎,那就对了。这就是古柯。它的名字又是如此普通,你向人们提起它时,别人以为你谈的是可可豆,或是椰子。你谈的不是可可豆或椰子。古柯曾经引发过战争,促成了侵略,令政客蒙羞,让政府倒台,使监狱人满为患,造就了亿万富翁,却令国家破产,夺去了(也许也挽救了)成千上万的生命。所有这些都只不过为了一个简单的原因:因为高卡古柯,这种再普通不过的灌木是地球上最富含可卡因的植物。

高卡古柯属包括大约250个物种,其中大多数都属于南美洲的本土植物,有一些也可以在欧洲找到。只有两个植物学家曾经详细地研究过这一科的植物,而这两个人都已经去世。然而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是,这250多种植物中有许多含有可卡因。一份1974年的论文分析了29种高卡属的植物,其中有13种含有可卡因。不过里面只有几种能够提取足够的可卡因,值得人们进行商业种植,而它们又全都生长在南美洲。首先是高卡古柯属的古柯。这就是最初的古柯——直到最近仍是市场上的主要产品——从前人们称之为“玻利维亚古柯”。

其次是高卡属的伊帕度种。它生长在亚马孙盆地,当地的部落几千年以来一直收获这种植物。过去没有人对它进行商业种植,因为它的可卡因含量相对比较低。然而在20世纪80年代,为了逃避缉毒组织的打击,古柯种植园开始离开本土向其他地方蔓延,于是种植者便选中了亚马孙盆地。从此,伊帕度便成了毒品家族的一员。

再次是高根古柯,是以新格兰纳达城来命名的(即西班牙的殖民者为哥伦比亚起的名字),因为这种植物原来就生长在那里。这也是白人见到的第一种古柯,它的样品通过轮船运送到世界各地。

可卡因一旦被最终分离出来,荷兰的西印度公司便把它带到印度尼西亚,高根古柯便成为世界毒品行业的基石。尽管高根古柯以前从来没有真正被用在非法的可卡因行业,却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卷土重来,因为当时哥伦比亚的贩毒集团决定停止从玻利维亚和秘鲁购买古柯叶子,转而在本土进行古柯种植。本土种植最终让他们大赚了一笔:目前世界非法可卡因产量约85%来自高根古柯。

最后,便是所有古柯中最难以捉摸也是最受珍视的:高卡属的图克西里斯古柯。这也是所有古柯中种植最广泛的——不过原因与你想的不同。人们一般称它为“图克西里”,它只能在偏僻干燥的沙漠山坡区域生长,通常生长在靠近安第斯镇的安第斯山脉东面的山坡上(也是唯一生长在东面山坡上的古柯品种)。

由于当地土壤贫瘠,图克西里斯古柯的生存完全依赖人类(古柯种子必须在湿润的环境下才能发芽——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古柯生长在潮湿多雨地区的原因)。它的叶子小,颜色很深,以其强烈的香味和较高的可卡因产量而闻名——印加人认为图克西里斯非常好,甚至称之为“皇家古柯”。不幸的是(或者说幸运的是,这要看你从哪个角度来看),尽管这种叶子里含有大量的可卡因,却很难提取出来,因而图克西里斯一直没有在可卡因行业真正占据重要地位。但是可卡因行业并不一定全是非法的:即使在今天,一些大牌公司还是很乐意偷偷弄走古柯叶子去加工,包括那家最知名的大牌公司:图克西里斯的叶子现在仍然被用来调配可口可乐的味道。

这种情况很古怪。显然,一种世界上利润最高的非法产业却支撑着一种世界上利润最高的合法产业。当然,可口可乐公司采购古柯叶子是得到许可的——一切都是公开操作,仅此而已。古柯既可以用于合法的工业目的又可以用于非法目的,这就产生了问题:你不能禁止人们种植这种植物——然而,既然这种植物是生产可卡因的原材料,那就会产生问题。不过这是后面要谈的内容。这就是关于古柯的难题:一旦你开始挖掘事实,所有的故事便一下子由中心向四面八方展现出来,每一条小小的信息都向四周蔓延开来,同时却又无处可觅。正因为这个故事很古怪,所以关键是要把这些事实一一整理清楚。

高卡属的古柯并不是特别挑剔,它们到处都能生长。然而(除图克西里斯和伊帕度之外),再没有比位于北纬7°到北纬10°之间的安第斯山脉东坡更适合富含可卡因的植物品种生长了。要是当地气温高,没有霜冻,雨水充足,土壤碱度很低,古柯应该成为你的首选作物。这就是说,古柯的种植,往往会出现在从北部的哥伦比亚,沿着南美大陆的东部边缘地区,往南穿越秘鲁延伸到南部的玻利维亚,向东一直延伸到亚马孙盆地的第一阶,这一地带是比较偏僻的地区;不过古柯也可以大大超出这一范围,在其他地区生长。尽管在布里克斯顿家中的日光灯下种植古柯来致富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没有理由说这行不通。同样,许多加勒比海的岛屿一直时不时被用来种植古柯,牙买加、夏威夷、泰国、印度、斯里兰卡、北非和印度尼西亚也不例外。

尽管大多数古柯离海平面越近,生长的速度就越快,但是离海平面越远,其可卡因含量也就越高,因而人们通常在安第斯山脉海拔457~1830米的陡峭山腰上开垦出如同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等高线一样的梯田,在上面开辟种植园种植古柯。在安第斯山脉,人们一直严格地按照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方法种植古柯。今天,古柯种植遍布南美大陆,再也不存在什么“野生”古柯,植物学家也无法确认古柯到底起源于哪一个国家。

科学家们怀疑,单从古柯在南美大陆的分布情况来看,“最初的”古柯产于玻利维亚,不过具体的分布情况则纯属学术研究的范围。主要原因是,这种看上去非常平常的灌木,通过进化过程的某种机缘巧合,竟然实际上成为一个有生命的小型化学实验室,从安第斯山脉黑色的泥土里面吸取了那少得可怜的养分,将它们鼓捣一下,结合在一起,从而产生了一系列天然的兴奋剂,其中一种碰巧成为世界上最昂贵的非法药物。这样一来,它便刺激产生了一种年产值920多亿美元的行业。

几千年以来——也许是几万年以来,南美洲的印第安人就已经开始为了提取兴奋剂而种植古柯,而一直以来他们几乎都非常成功,当然不是完全成功。原因在于,虽然古柯的确含有可卡因,但是含量却不是太高。其实每一片古柯叶子99.3%~100%的成分不是可卡因。最近有一篇论文指出,一份图克西里斯的样品中含有“高达”1.02%的可卡因成分,但是一般认为这种情况实属异常:一般情况下的可卡因含量为0.72%。按照这个比率,你要是想吸点儿可卡因好出去逍遥一晚,得往鼻子里塞上40~50克晒干的古柯叶子,这么多的新鲜叶子足以装满一辆小汽车的后备厢。尽管如此,一些聪明的印第安部落几千年前就发现,长时间咀嚼少量的古柯叶子,可以使里面所有的天然兴奋剂(称为生物碱,可卡因只是现有的多种生物碱中的一种)慢慢释放出来。因此,咀嚼古柯叶子的人——通常称他们为“嚼客”,咀嚼的时候就可以获得一种缓慢而持久的兴奋感。

咀嚼古柯是一项通过学习才能获得的技能。这个过程几千年以来都没有改变过,一般是这样的:从烟袋里取出一小撮古柯叶子,仔细地卷成一卷,放在嘴角处的牙齿和面颊之间的地方。然后拿出你的碱壶,即用来装一种称为“特克若”的强碱性粉末的葫芦。这种粉末也许是用烧焦的植物根部制成的,也许是磨碎了的贝壳粉,或是用其他任何酸碱度合适的东西制成的。这里需要提醒的是:如果这种具有腐蚀性的物质同口腔内膜直接接触的话,会造成口腔灼伤,产生强烈的痛感。因此你需要拿个小木棍或是金属丝从葫芦里挑出一丁点粉末,然后小心地把它塞到你口里的古柯卷中间。这样,碱面才会由唾液安全地稀释,慢慢释放出来,提高古柯汁的酸碱度,从而提高人体吸收可卡因的速度(这其实不过是中学里就能学到的化学知识,不过尚需改进的是往古柯叶子里加碱面,以便里面的生物碱能够为咀嚼者吸收的方法——考虑到几千年以前就有人想出了这种办法,这一点还是很令人惊奇)。说是咀嚼古柯,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咀嚼:只需不时用舌头搅动口里的古柯叶,使之保持湿润,好让里面的味道慢慢渗出来。你很快会发现古柯汁液顺着喉咙后面流了下去。立竿见影的是,你的唾液变成吓人的绿色。如果你坚持下去,就会开始注意到更加微妙的变化:嘴里有些刺痛,喉咙感到轻微的麻木,没有饥饿感,明显感觉精力倍增。

到亚马孙盆地深处,在只有伊帕度生长的潮湿阴暗的小山谷里,印第安人咀嚼古柯的技巧稍有不同。他们不是把古柯叶子晒干整张嚼,而是在露天生火,把古柯叶子放在火上的大盘子里烤,连续猛捣,直到将之捣成细微的绿色粉末,然后再拌入从名为“印包巴”树或是“亚如么”树制成的碱性灰末。这种粉末状的混合物还可以用烟熏,使之更为适口。人们要么把这种混合物做成小球留待以后嚼食,要么直接放入口中,里面还可以掺上烟草。

捣成粉末状后,古柯叶子里的天然生物碱成分更容易溶解,也就更容易通过牙龈和口腔内膜吸收——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伊帕度古柯可卡因的天然含量很低。咀嚼古柯这一主题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分类:人们在墓葬里发现了吸食鼻烟的管子,这表明当时的人是通过鼻孔来吸食古柯的,而今天美斯蒂索部落中吸食古柯的人也为数众多。20世纪80年代,秘鲁政府曾花费巨额资金大力宣传从古柯奶油到古柯牙膏的所有商品,孤注一掷地想要使外界眼中政府赞助的毒品生产合法化。

在安第斯地区,古柯还可以用来治疗雪盲症、头疼、开放性创伤——任何你可以举出的病痛:无论你在南美洲得了什么病,古柯都很有可能起到较好的疗效。如果疗效不好的话,也肯定会让你病中感觉不那么难受。

古柯的这些用途,只有很少的几种在西方被采用——毫无疑问是因为古柯及其衍生物可卡因属于非法药品。然而早在立法禁止使用古柯之前,古柯能治疗各种疾病这一点其实是常识:斯科特船长和他的船员在1910年那次南极探险途中就携带了可卡因和含锌的药片来治疗雪盲症。这些药片的效果好极了。

作为最早的西班牙评论家之一,巴德·布拉斯·瓦勒拉是伟大的印加历史学家加希拉索·维加的同事,他算是古柯药效的早期信徒:

古柯可以保护身体免受许多疾病之扰,我们的医生使用粉末状的古柯来消除伤口的肿胀,治疗骨折,驱除体内的寒气或阻止寒气入侵,还可以治疗腐烂或生蛆的伤口。如果古柯对外在的伤痛有如此好的疗效,那为什么这独特的功能不能在食用它的人的内脏产生更好的效果?

但是大多数的可卡因不是被用来治病,而是被用来消遣。南美大陆的居民以咀嚼古柯来提神,正如世界其他地方的人喝咖啡来提神一样,古柯加唾液加碱面这简单的公式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诚然,把晒干的古柯叶子放进嘴里,再加上些带有腐蚀性的苏打来促使它们分解,这个方法的确有些旁门左道,但是当时想出这个点子的印第安人也就是发现吃毒蘑菇能使人看到奇异颜色的那些冒险家:这些人认为把干叶子放到嘴里再放些辣辣的碱面的做法很酷。在离经叛道地使用植物方面,他们颇有点历史渊源。

专家们喋喋不休地发表高论,探讨普通的嚼客嚼一天或一辈子的古柯会吸收多少可卡因,但却至今还没能对哪个数字达成一致。他们估计出来的数字从一天13毫克(等于一杯蒸馏咖啡的咖啡因含量)到一天0.5克,这个量代表着相当大的毒瘾。这样一来,一位科学家得出结论说,嚼食古柯是一种无害且有助于恢复精力的消遣活动,而另一位则把所有的嚼客都列为吸毒成癖的瘾君子。反对古柯的争论尖锐且带有宗教式的狂热,因为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对南美大陆的拯救已经势在必行:

平均每棵古柯树造就的瘾君子,要超过其他任何能产生麻醉成分的植物;1500万南美居民沉溺于这种含有可卡因的叶子。半数玻利维亚人嚼食古柯,300万秘鲁人无法摆脱它,而哥伦比亚的全部人口都染上了古柯瘾,并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支持古柯的人的理由同样动人,但更现实:

没有古柯就没有秘鲁。

这两大阵营的科学家时不时相互攻击,隔三岔五还总有些愚蠢的外国佬坐着船跑到南美洲,一本正经地建议说,为了印第安人的健康,为了相关国家的经济发展,为了世界禁毒之战取得胜利(或者说同时为了这三个原因),应该禁止嚼食古柯。他们说,这显然对大家都好。但实际并非如此。古柯种植者对这些人常常公开表示敌意。所有主张终止这种习惯(和这一行业)的建议都会遭到怀疑,引起愤怒或嚼客们的嘲笑。他们摇头,偷偷咒骂,嘴里依然嚼着古柯,一如从前。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人们再次提出类似建议,因为西方世界一直拒绝了解这一点:古柯永远不会,也从来没有走开过。在外国佬到来很久以前,玻利维亚和秘鲁的农民就在这片土地上开始嚼食古柯了。他们还会一直嚼下去,直到外国佬走了很久以后。

他们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让人稍微感到精力充沛并不是嚼古柯的唯一好处。1974年6月,一位名叫吉姆·布劳曼的科学家(在今天的南美大陆植物学家中非常出名)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古柯有危险与古柯没有危险”争论的困扰,便采取了一种以前谁都没有想到过的方法:将一公斤的古柯叶子从玻利维亚的查帕尔省寄到美国进行成分化验。检验的结果令人吃惊。那些看上去无伤大雅的高卡古柯不仅能够产生可卡因,而且还有不少其他的好处呢。由于古柯叶片里含的成分如此丰富,他得出结论说,100克的古柯叶子足以提供专家推荐的个人每日所需的钙、铁、磷、维生素A、维生素B和维生素E。嚼客每2天嚼两盎司古柯就能获得日常所需的所有维生素——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南美山区新鲜水果和蔬菜奇缺。

南美洲其他蔬菜的钙含量没有哪一种能接近古柯的。这也很重要,因为山区里也没有大量的牛奶供应:对哺乳期的母亲来说,古柯似乎是天赐佳品(人们对布劳曼的数据仍然有争论,由于古柯叶子嚼完扔掉,因而有人指出它们的营养价值达不到那么高)。此外,还有人认为古柯在高原地区有益于调节人体的新陈代谢,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人们一直在嚼食古柯。我们知道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在同高原反应作战。南美洲首屈一指的高原生物学专家卡罗尔·曼基博士指出,嚼食古柯的数量同嚼食者居住的海拔高度之间存在直接联系。此后又有人提出,古柯能限制血液流到皮肤的速度,提高人的核心体温——这一点对那些居住在高纬地带的人来说仍然非常重要,因为这些地方往往非常寒冷。同古柯的所有其他特点一样,人们仍然对这些事实展开着激烈的争论。无论如何,美斯蒂索人并不需要布劳曼那样的试验才能知道古柯对自己有好处,他们千百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他们使用古柯的首要原因。

考古发现,人们对古柯的使用至少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500年——比人类最先发现南美大陆还要早很多年,因为当时的绘画和小雕像中都出现了腮帮子鼓向一边的人物形象:证明他们不折不扣地是在嚼古柯。有些坟墓里面放有为死者来世准备的东西,墓里总是能找到古柯叶子。一般认为“古柯”这个词来自玛雅语,即提万那库部落的语言,“khoka”(音同“古柯”)意为“植物”或是“树”。然而,这种翻译忽略了这个词的另一项重要含义——“khoka”不光指的是任何古老的植物,还可以指精髓的东西、最初的东西,即古柯这种植物。

似乎早在语言产生之前,就产生了古柯。在秘鲁,古柯直到今天还被用作测量距离和时间的标准。路程是用“古柯达”来计算的,即一个人以正常的速度步行时所嚼食的古柯卷的数量(一个古柯卷大约等于45分钟,约计在平地上行走3公里或攀登2公里陡峭山路的距离)。人们千百年来一直围绕古柯来安排自己的生活,这一点自有其动人之处:一个“古柯达”今天所等同的时间分毫不差就是一个古柯达昨天所等同的时间,也就是它明天或者是后天等同的时间。不可能把它变成十进制,它也永远不会变成十进制。

没有人真正知道古柯树是怎样进化从而产生了可卡因。有人提出,古柯里的可卡因含量证明它是一种有利于生物进化的杀虫剂,使得含有这种成分的植物相对具有免疫力,可以抵抗昆虫和其他害虫的袭击。这种推测可能是正确的。也许可卡因的产生仅仅只是历史的一种偶然。然而历史评论者却能讲述其他有关古柯起源的故事。尽管从一种文化到另一种文化这些故事各不相同,却有着一个共同的基础:古柯总是被视为神赐给人类的礼物,通常能够使人忍受艰难的处境,而且总是出现在可怕的悲剧发生之后。在一个神话故事里,一位年轻的母亲悲痛欲绝,伤心地在山间流浪,她神志狂乱之下不禁从身边的灌木丛上摘下一片树叶放进口中。众神可怜她,便利用这片树叶喂她食物,使她能够忍受悲伤。另一个故事讲的是人类做了错事。有一个女人非常美丽,得到所有人的爱恋,人们却发现她品行不端。作为惩罚,她被砍成两半分别埋了起来。这两座坟墓上便长出两丛美丽的灌木,这就是最初的古柯。这也是为什么南美年轻人直到第一次同女人发生关系,变成“真正的男人”之后,才被允许开始品尝古柯。

这些神话同基督教的神话常常会有一些广为人知的共同点:这些故事讲述的都是创世之初,人往往因为犯下某种可怕的凡俗的错误,被逐出永久的幸福之地,自此开始了艰辛的劳作和痛苦的人生的故事。这些故事中最出名的也许就是关于安第斯山脉的印第安人长途跋涉去寻找自己的第一个家园的故事。他们穿越了许多高山,最终到达了这个完美的地方。这里有着美丽的深谷,这片土地是如此肥美富饶——他们首先得开辟出一块空地来才可以建造自己的家园。尽管在这里放火非常危险,他们还是放火来焚烧那些灌木丛。火势很快失去了控制,火焰越烧越高,烟尘升腾进入高山,遮住了太阳的光辉,把整个世界投入黑暗之中。

烟尘升腾了起来,染黑了伊利马尼山和伊兰普山白雪皑皑的山巅,那是雷电之神昆努用冰雕雪凿的家。昆努看到人类所做的一切,不由得大发雷霆,降下一场可怕的暴风雨。随后到来的洪水淹死了许多人,冲走了人们的农场和房屋。当暴雨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只有几个全身湿透了的幸运者活了下来,他们藏在峭壁上的岩洞里,目睹了这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栖身之处,没有食物。更加糟糕的是,通往山谷深处的路也给冲断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于是他们像游牧民一样在山间游荡,想找点儿吃的,可是什么吃的都找不到。正当他们以为自己要饿死的时候,忽然遇到一丛灌木,绿油油的叶子长得郁郁葱葱。尽管知道树叶不能吃,他们还是从树上摘下叶子放到了嘴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些树叶立即令他们恢复了体力,获得了足够的力量,重建了家园。

据此看来,印第安神话同基督教神话之间既然存在这么多的共同点,那么一种文化一定曾经影响过另一种:一开始都是类似伊甸园的情况,然后某项基本原则被违反,接下来便是因违反原则而遭到来自上苍的可怕报复。洪水泛滥,生灵涂炭,然而最后总会获得某件礼物而使生命得以延续下去。就像基督教神话里的第一道彩虹一样,古柯这种礼物肯定了人与神之间的关系:双方各守其活动领域而不会僭越。

事实上,我们并不知道人们最初是怎样利用古柯,最初种植古柯又是在什么地方,从什么时间开始的。然而我们可以猜测,早期的印第安人认识到它具有刺激性的特点后,便赋予了它神秘的色彩,此后不久便开始了对古柯的利用。人们对古柯早期的利用也许带有萨满教的色彩:由于嚼食古柯后人会产生一种不同寻常的精神状态,所以人们可能会将古柯作为同祖先或神灵交流的工具(烟草后来曾被用作同样的目的)。

古柯可能还被萨满教用于宗教仪式:预言吉凶、驱除邪魔、念驱邪咒语以及其他具有安抚作用的仪式,来确保从丰收到普通祝福的一切事宜。同样,由于原始宗教是人们医学知识的唯一来源,古柯既被用作象征意义的药物,也被用作实际的疗病良药。

从考古获得的证据表明,嚼客在公元前2500年的时候就非常常见——所以古柯的起源一定早于这一时期。至于到底有多早,就只能靠猜测了。南美洲早期作物(玉米、南瓜、各种豆类和古柯)中,古柯是唯一不属于粮食类的作物。在秘鲁的一处考古地点发现了两具人类尸体,身边就放着一个装古柯的器皿和几个里面有粉末状石灰的容器:这就是发现“里普塔”(现在嚼古柯时仍然用来促进吸收的碱面)的最早记载。在亚洲一号的考古地点发现的尸体旁边也同样发现了“里普塔”,同这一时期发现的大部分尸体相同的是,这些尸体也被做成了木乃伊。人们倾向于认为,古柯在保存尸体的过程中起到了神秘的、至今很大程度上也无法解释的作用。

古柯早期的用途中有一种给人印象最深刻,却也最容易被误用:环钻手术。环钻手术是基于这样一种理念:如果你感到有点儿头疼,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头上开个洞。这样可以减轻头部的压力,也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当然也会非常疼。

出土的前基督教时代的头骨证明,当时就已经有在头骨上钻孔的做法,对这些头骨所做的检测表明,这种手术通常是用火石或其他锋利的石头来完成的,与其说是钻,倒不如说是刮。一位编年史作者谈到人们经历这些手术后的存活率可以“高达”60%。

还有人倾向于认为头骨环钻术实际上是一种超前的外科手术方法。战争中的头部受伤往往由3000年前广泛使用的武器(如棍棒)造成。显然,减轻头骨内部压力(通过制造一条裂缝)的方法可能挽救人的生命。这似乎让人又感到有些乐观:坦率地说,如果有人用棍棒打了我的头,我想得到的是伙伴的同情,而不是让某个披着狮子皮的笨蛋坐在我身上,拿着一块石头在我头上刮个洞。话又说回来,如果非得让某个披着狮子皮的笨蛋坐在我身上,拿着一块石头在我头上刮个洞不可的话,我会坚持来点儿麻醉剂。幸运的是,前印第安时代总算还有一种麻醉剂。药师用古柯(嚼过的古柯,里面混有唾液)来令病人失去知觉,免受钻孔过程产生的疼痛之苦。他们懵懵懂懂地发明了麻醉的土方法,这样一来便比文明社会早了1000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用作麻醉剂的药物同很久以后在欧洲最先发现(其实是再发现)的药物完全相同:可卡因。

可以嚼食,可以用来保存尸体,可以用于手术,怎么用怎么好。事情似乎进展良好,但我似乎还是没能接近可卡因贩子和提纯可卡因的工厂。反政府武装又是怎么回事呢?然而就在研究进行到这一关头的时候,我第一次有了真正的突破——当时我偶然碰见一位绅士,他的名字很怪:威廉·戈尔登·莫尔提默(William Golden Mortimer)。我从来不知道“戈尔登”是复姓的一部分,还是雅皮士的教名,抑或是大学兄弟会里什么稀奇古怪的头衔,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后来证明他的到来是我寻找可卡因过程中的重大转折点,标志着一种古怪关系的开始——我同一个已经死去了大半个世纪的人的关系。

在每一项研究里,都会有那么一本书,守在通向目的地的关隘要道上。你会在那些与研究关系不大的书上浪费多少时间,这要看你的选择,或者看你运气好不好,或者你有多勤奋,或者你是个什么样的记者,或者也有可能全看上天的旨意——我不太肯定。但是如果你坚持的时间足够长,读过所有能够找到的东西,那么你终会遇到一本书,发现这就是你一开始就应该读的那一本。如果你一开始就读到这本书,就完全不必浪费那么多的时间,白受那么多的罪。

这本书可能所有写同样主题的人都读过——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要告诉你有这么一本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本书竟然完全从图书馆的书目中消失了,你得多跑几趟多试几次才能发现,而它竟然神秘地出现在书目的最前面。瞧,它金光闪闪,还有块耀眼的霓虹灯牌子告诉你:“不用看其他的书,我就是你想要的那一本。”这时你开始读这本书,才发现它熟悉得出奇:不是因为谢天谢地你总算找到它了,也不是因为它是个“老朋友”或类似的东西,而是因为所有那些写过这个题目的剽窃者们所用的引语和故事都是从这本书里搬过去的。你读到的大多数故事都当仁不让地具有一个共同点:来自某个母本。总是来自某个母本。问题是:这个母本在哪儿?如果运气好的话,在研究活动早期就会遇到它。

我运气不错,因为我的确是在研究开始不久就遇到了它。不太幸运的是,我一直找不到那本神秘的《印加人的“神圣植物”:秘鲁古柯史》,那是威廉·戈尔登·莫尔提默的著作。莫尔提默在100年前花费了整整4年的时间,专心致志写出了这本书。这一点可以从书中看出。这本大约600页篇幅的书覆盖了古柯史上人们能够想到的所有方面,内容详细得出奇,一些章节对可卡因的本质进行了特写,例如“欧拉维的戏剧:滑稽剧的典型情节”、“和声学”和“印加歌曲同希伯来诗歌的相似之处”。

莫尔提默显然认为,这本书的读者数量将与他纳入书中的细节数量成正比,所以他引用起参考资料来就像迷路的航海家从地图上看地名一样,希望能帮助自己回想起一些东西。他还采取了大胆的方法,并没有从头开始讲述有关古柯的故事,而是从故事的中间讲起,然后同时朝着开头和结尾讲下去。我花了不少时间才发现,他最喜欢的就是把一个故事任意分散在三四个章节里面来戏弄读者。我第一次拿起了这本书,就在这一刻,开始了我同威廉·戈尔登·莫尔提默持续将近两年的关系。说接近两年,是因为大约两年的关系对我而言太长了。

从古柯的史前史讲起,莫尔提默直接把我带到了印加人那里。如果说他会爱上什么的话,那就是印加了。因为正是印加人不自觉地教会了西方人如何使用古柯——这是西方人步履迟缓却又轻率地向可卡因进军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在谜团、道听途说和神话的重重包围下,这个故事的起源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最初的印加人就是三个兄弟,都是太阳的孩子。他们出生在库兹克南部20英里远的帕夸瑞坦布山悬崖上的一个山洞里。最大的一个孩子叫曼科·加巴克,他带着自己的新娘、月亮的女儿玛玛·欧克拉——她刚好也是曼科的妹妹(印加人的家族联系的确紧密),两个弟弟阿雅·卡奇·阿索卡和阿雅·乌初也带着各自的新娘紧随其后。这6个人一起动身去寻找一个可以安家的地方。寻找的过程充满了危险:有一次非常危急,弟弟阿雅·乌初变成了石头,这只是要说明当时人们必须非常小心。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坚持前进。他们路上一直带着一根很大的金棍子。到达库兹克后,他们把棍子放在了地上。于是棍子便钻到了地底下,再也没有出来。这就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的信号。太阳的孩子们便宣称这片土地属于他们,他们要从这里出发征服世界。

其实许多早期的印加人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包括曼科·加巴克。不可否认,他们的确是在12世纪出现在库兹克山谷,不过我们知道的仅此而已。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第四个印加人迈塔·加巴克(出现在12世纪晚期)和他的儿子加巴克·雅番库,父亲真正开始了印加拓展领土的过程,儿子则首先在谷外开拓领土。

然而到第8个印加人维拉克卡(出现在15世纪早期)的时候,他们开始频繁迁移。维拉克卡一生占领了足够的领地(也开化到足以认识到他已经占领了足够的领地),因为他不得不派驻军到已经征服了的地区去维持秩序。这证明是确保帝国未来至关重要的一步。到1438年帕卡库提(“世界改革家”)获得王位,带领大军往南进入提提卡卡盆地时,印加人已经是所向无敌。他占领了整个安第斯中部地区,然后向奎托进军。

印加人非常聪明。500年前根本没有人听说过“冷战”,而他们却掌握了“战略性威慑”的概念:取胜其实不一定非要歼灭对手,只需要具有能够歼灭对手的能力就行了。这并不是说当必须歼灭敌人时他们不愿意大开杀戒,而是一般来说,避开战争要比打实地歼灭战少很多麻烦。因此他们给对手部落提供一个选择:投降保命,或是战死。面对着美洲人有史以来所见过的最强大的帝国,大多数敌对的部落纷纷土崩瓦解。

要成为印加帝国的一部分,条件很简单:学习印加语言,信奉印加宗教,派年轻人加入印加军队。只要缴纳土地收成的1/3,一年服满规定时间的劳役,印加人就不大会来打扰你。为自己生命支付的价格并不高。不管怎样,这就是印加人的思维方式。今天看来,其实印加人首先倡导的显然不仅仅是简单的“战略性威慑”,他们发明了保护费。

尽管有保护费,不可避免的结果还是出现了。随着印加人征服的地区越来越多,军队越来越庞大,他们发现要打的仗越来越少。国内安全也通过一种很聪明的办法得到保证,即转移被征服部落里的危险分子,把他们送到新的地方去,以分散潜在的捣乱分子;对付年轻人(最有可能惹大乱子的就是他们)的办法就是把他们输送到印加军队里去。印加属于极权统治:所有的东西都属于国家,所有的人都为国家工作——只要你遵守这后一点,一切就都皆大欢喜。这种统治很有效。在仅仅100年的时间里他们成功地统一了100多个部落,占领了整个玻利维亚、秘鲁和智利,还有厄瓜多尔的大部分和阿根廷的一大块地区,总面积达90.7万平方公里。在鼎盛时期,印加人占据了南美大陆上75%的太平洋海岸,从厄瓜多尔的北部边界一直到智利中部——横跨大约4830公里,几乎是整个大英帝国跨幅的5倍,或相当于从纽约到哥伦比亚的距离。他们有1200万的臣民。

印加帝国的后勤供给一定庞大得令人惊愕,不过一个重要的发现帮助了他们:他们很早就发现良好的交通是成功管理庞大帝国的关键,于是就开始修路。完工之后,有2.4万公里的公路横贯南美大陆,从山峰中间凿穿而过的隧道和藤蔓编织而成的吊桥让这些道路四通八达(不可否认,罗马人在1500年前就开始修路,但是罗马人当时可不需要对付安第斯山脉)。为了交通安全便利,印加公路的特色是每隔一天路程的距离,路上就设一个驿站。这些驿站里设有巨大的仓库来储存食物,供官差享用,还驻扎有士兵,以保卫道路和周边地区的安全。驿站里还有帝国最棒的信使,这样一来,庞大的信使队伍便构成了帝国异常发达的高速公路,印加的将领一天之内就可以将信息传递到240多公里远的地方。据说当库兹克的印加人想要鱼时,那么从太平洋捉到鱼再送到库兹克(大约320公里以外)的时候,鱼还非常新鲜。

他们还是能工巧匠。1438年帕卡库提继位的时候开始大兴土木,要在库兹克建都,在城市的中心建造著名的太阳神庙。从遗留下来的砖石结构可以看出,他们的石雕工艺可能比中世纪大多数的欧洲国家要先进得多。马丘比丘这座“失落的印加古城”便是他们高超技能的证明。这是一座城墙环绕之中的完美无缺的城市,修建在悬崖顶上,石块之间吻合得严丝合缝,根本不需要用泥灰。地里的庄稼由印加人独创的庞大的灌溉系统来浇灌,支持着这个帝国庞大的农业经济。同时,他们的金制品(几乎所有的金子后来都被西班牙人抢走熔化了)在当时真是举世无双。在这样一个稳定强大的君主专制政权的统治下,南美洲处于几乎是有史以来最团结、最和平的时期。而这一切活动的中心便是古柯。

再没有什么比古柯更受印加人尊重的了。帝国的命运依赖它,没有它就没有帝国的繁荣。古柯因其具有恢复精力和刺激神经的神奇力量,成为神圣的物品,同样获得了特殊的待遇。祭祀时,祭司在太阳神庙为上天献上完美的古柯叶子——他们走近祭坛时嘴里也嚼着这种神圣的叶片。高级祭司一面喃喃念着神秘的咒语,一面嚼着古柯叶子,以保证精神的洁净;在特殊的仪式上,人们燃烧古柯,好让天上的神灵能够闻到这神圣的香气——散发的烟雾便被视为各种征兆的信号。

古柯还可以被烧成灰烬来劝慰地球女神帕卡,以保证丰收以及军队在战争中多多掠取财富;还可以把古柯献给死人、灵魂和超自然的力量,让他们安息,不来打扰活着的人。用古柯所做的预言对战时决策至关重要:把古柯叶子放在装满液体的盆里,通过观察叶子来决定各种战略可能达到的结果。

火也可以用来预言未来——由牧师拿一个巨大的风箱对着一堆大火猛吹,一边吹一边嚼着古柯,这样才能保证精神的纯洁,才能同灵魂的世界进行完美的交流。并不仅仅只有神才享有这样的待遇,印加王本人在场的时候也要嚼古柯。印加的国王毫无例外都是古柯迷。他们过着有如神灵保护的生活,一生只带着一样东西:烟袋。

有两位印加王非常喜欢古柯叶子,便拿古柯为自己的妻子命名,赋予她们女人所能获得的最神圣的名字:古柯妈妈。只有三样东西能够享有“妈妈”的称号,而这三样东西都是帝国生存的根本:古柯、金鸡纳树(奎宁就是从它里面提取的)和玉米。

古柯很容易就成为印加平民百姓的常用药,而且在合格的医生或巫师的手中,它作为一种诊断方法是很难超越的。伸出食指和中指,把古柯汁液吐在手上,观察汁液流过皮肤落到地上的方式。这种诊断方法会告诉见多识广的观察者他想要知道的一切,也能可靠地指出病人身体或精神上的不适。

另一种方法是将一小撮古柯叶子扔到地上,通过观察叶子落下的方式来进行诊断。当然,一旦确诊就要处理,这样古柯就再次发挥作用。嚼过的膏状的古柯叶子对治疗伤口、骨折、感染、伤痛以及所有小灾小难都很理想。

平心而论,古柯的确是良药妙方:肚子不舒服、疼痛、孕期反应——没有什么是古柯不能治的。有这样一个例子,一次考古工作中发现巨大的冲洗器状的喷水器,估计是用来给那些肠道不好的人作灌肠术的工具,将嚼过的古柯和唾液灌入他们的腹中。

如果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而相关的治疗又失败了,印加病人也会心平气和,因为他们确信自己会得到良好的治疗:印加的医生都是非常好的外科医生。头骨环钻术当时已经成为非常平常的手术,头骨环钻师们经常从早忙到晚。与此同时,医学科学已经发展到较高的阶段,医生很乐意去尝试一些更加野心勃勃的手术,包括截肢、内脏摘除和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器官与肢体移植手术。在这里,外科医生再次利用古柯的麻醉作用。它能令身体失去知觉的功效还应用在了其他临终程序中:尽管后来的研究前印加历史的史学家们想尽办法来避免这方面的报道,整个这一时期都是一直拿人当作祭品。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古柯被用在受害人的身上好让他们更顺从些。女人要是不幸嫁给了武士,如果丈夫在战争中阵亡,她们有时就会随丈夫一起被活埋。很难想象要是没有某种化学成分的驱使,她们便会乖乖地陪着丈夫的尸体走进坟墓里。在古柯的陪伴下踏上通往另一个世界路途的并不只有她们。在被埋葬的印加人的身边总能够找到装古柯叶子的烟袋和装碱面的葫芦。传说在死亡的那一刻享受着古柯芳香的人能直接被送入天堂。

古柯一方面标志着人们从这个世界消失,另一方面也标志着人们来到这个世界。对年轻的印加贵族而言,从男孩儿到男人的转变是真正值得庆祝的重大事件,要举行复杂的仪式。古柯是其中的关键。对这种庆祝仪式有各种不同的描述,有的要经历巨痛的考验,或是进行以失败者的死亡告终的搏斗(一位评论家说,第一阶段就是要“能够忍受严酷的鞭打”),或是进行失败就不仅仅只是丢脸的短跑比赛。还有人把这仪式描述得更有趣。其中所有的描述都提到了一个场面,那就是在长辈面前进行赛跑比赛,最后跑过一排排年轻姑娘身边结束比赛,姑娘们手捧“奇恰”(一种稍微发酵过的啤酒)和古柯,卖弄风情地嘲弄他们:“快来啊,年轻人,我们等着呢!”,在仪式的结尾,作为成人的标志,要奖励幸存者一个正式的弹弓和一个装满古柯叶子的烟袋。直到今天,美洲印第安人还是将装碱面的葫芦作为长大成人的奖励。哥伦比亚科吉部落的成员向前更进一步,还要进行复杂的仪式,象征性地同古柯叶子结婚。

印加历史学家加希拉索·维加(1539—1616)谈到,神把古柯赐给太阳的孩子,“让饥饿的人不再感到饥饿,让疲惫的人和昏厥的人重新获得精力,让悲伤的人忘记自己的不幸”。维加的母亲是一位印加公主,因而他可能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然而使人们对古柯和印加人产生最根深蒂固的错误观念的还是他。这种错误观念一直延续到今天:古柯仅限于贵族或获得皇家特别许可的人享用。

自从维加的《秘鲁皇室揭秘》问世以来,历史学家一直在猜测能够享用古柯的到底是些什么样的重要人物。显然印加王本人可以享用古柯,还有他的朝臣,因为他在场的时候大家都得嚼古柯。印加王还有权把古柯奖励给任何自己特别喜欢的人。祭司嚼古柯是因为怕冒犯众神,医生和巫师得到许可也可以嚼古柯,不过只允许用于医药或是占卜。

高级官员可以享用古柯,被征服部落的首领也可以享用古柯,只要他们能令臣民不出乱子并缴纳“米塔”税。然而其他人也可以嚼古柯,无论是获得了许可,还是出于与工作无关的原因。军人可以得到古柯,因为古柯能够使人吃得更少,却可以走得更远,作战更勇猛。帝国的信使同样可以嚼古柯,因为他们必须以极快的速度跑很远的距离,才能保证帝国的交通线畅通无阻。从事公共事务的人(例如修路工人)也能够得到古柯配额:印加帝国的的确确是建立在道路之上的。

尽管如此,并不是只有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才能得到古柯。像印加王国这么庞大的帝国,事无巨细的管理是非常重要的,但这项工作需要极高的智谋,因为印加人完全不识字:这个辉煌的帝国从来没有发明文字。然而,他们有自己特殊的簿计系统。他们雇用记忆力好的人,就是“雅拉维克斯”,这些人的工作就是记忆有关一切的一切。雅拉维克斯保存着印加王国的档案,在一些纪念场合,他们会背诵出印加的作战史、作物收成史或是族谱。

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发挥这种惊人的记忆技能,印加人还用羊驼毛线打出复杂的绳结,即“奎普斯”。这些长度在60厘米到一米的绳子上系着各种长度、各种颜色的绳结,通过仔细查看这些绳结,雅拉维克斯就可以记起数量大得惊人的信息。(直到今天还没有人能够破译。)这样,在一系列绳结的帮助下,帝国1200多万人口的整个后勤记录便被死记硬背了下来。这种记忆技能的确非同寻常,雅拉维克斯也的确帮了大忙。除了绳结,他们还可以利用古柯。这些人的一生都在记忆和背诵,古柯的刺激作用可以让他们在长时间的记忆和背诵过程中保持清醒。

评论家认为这些帝国统治等级中的重要人物拥有享用古柯的特权,这是正确的,但是由此认定帝国禁止普通印加人使用古柯却不太具有说服力。能够证明古柯使用的考古发现实在是太普遍了,似乎不可能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享用古柯。

我们后面会看到,许多早期到达印加的西班牙人都谈到了古柯——至少他们到达时古柯的使用一定非常广泛。此外别忘了,印加时代还没有到来之前,古柯的使用就已经在南美大陆文化中根植了至少5000年。因此可以肯定,一个帝国,即便如印加帝国般伟大的帝国,也不可能禁止古柯的使用。再说他们为什么要禁止呢?当时也不缺古柯:印加时代早期,在玻利维亚的云加斯地区(今天仍是玻利维亚的古柯生产中心)和秘鲁的蒙大纳地区就已经建立了大型的古柯种植园。胡安纳克山谷几乎相当于一个古柯生产工厂,成吨地生产出古柯叶子,而叶子里的兴奋剂能够保持印加帝国运转良好。气候炎热的低地上也有种植园,那里的条件几乎令农夫们无法忍受。他们连小小的热带疾病都无法抵挡,伤口和痛处不可避免地会感染,种植园里的活儿非常辛苦,还有可能遭受远处部落的袭击。没有人愿意到那儿去。

最终,唯一能够放心地派到那儿去照看这些非常重要的种植园的就只有罪犯了,因为他们可以因此获得减刑——如果能活着回来的话。这就是说,种植古柯从来就不是(现在仍然不是)让人益寿延年的职业。(在此值得指出的是,这是南美历史上仅有的利用犯人种植古柯的两个时期之一。)

有人认为,印加人对古柯实行垄断后,只要拒绝向任何制造麻烦的部落供应古柯,就可以将古柯叶子用作政治控制的手段。这倒有点儿历史修正主义的味道。实际情况是,尽管我们不知道印加人是否控制人们拥有古柯,但是获取这种神圣的、可以治病救人的作物的途径是受到限制的观点一直延续了下来。古柯叶子(作为礼物送给新娘的父母以确保获得他们同意婚事,出远门之前撒向空中可以保证平安归来,农民把它埋在地里来确保丰收,在新房子的奠基石处燃烧它可以保证住在里面有好运,放在献给帕夏克马克山的石头堆上可以保佑你平安通过这座大山,等等)竟然会被禁止,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整个南美大陆的体力劳动者(这一时期还没有其他类型的劳动者)一直用古柯来帮助自己完成一天的劳作。他们早上起来做的第一件事,也是今天秘鲁的农民早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取来古柯,嚼着古柯开始新的一天。

并不是只有祭司才用古柯来举行仪式,每个人都要采取点儿自己的小程序来保证有好运气,或是度过愉快的一天,或是早点干完活儿,或是有个好天气,或是天能下雨,或是其他任何事情。500多年过去了,还没有人能够解答印加下层人民是否使用古柯的问题。而且别忘了,我们现在知道的有关印加的大部分信息也都是我们100年前就已经知道的那些。除非有什么惊人的考古发现(也很难想象究竟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最后证明这一点),否则不太可能会有任何人能够解答这个问题。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印加帝国里哪些人能够得到古柯,哪些人不能。我们知道的只是:古柯得到了广泛的应用。

无论印加的民众能得到的古柯是多还是少,这种情况都会发生变化,因为15世纪末发生的事情将要终结南美大陆上这个正处于鼎盛时期的伟大帝国。正当印加人忙着修建城市、统一部落、大打胜仗、膜拜太阳之际,8000英里外的一个年轻的意大利人正在策划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而这个计划最终会将印加人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从来没有听说过古柯,不过他当时也没有听说过美洲,他脑子琢磨的是别的东西。他是个满脑子都是幻想的旅行家,童年时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阅读《马可·波罗游记》,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到中国旅行。有这种想法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东半球具有强大的吸引力——那里有所有的诱惑、香料和异域风情,而这些当然也意味着金钱。

还有可能和大群大群的异教徒接触,把他们感化成基督徒,所以又有了双重的好处:既可以获得教皇极大的信任(为来世赢得无限的荣誉),同时又可以令自己绝对地、异乎寻常地富得流油。这是毫无疑问的:中国就是野心勃勃的年轻航海家向往的可以让他们发迹的地方。哥伦布比其他野心勃勃的航海家高明的是他有一个计划。

哥伦布不是傻瓜。他知道世界是圆的,所以他推测,如果一直向西航行,最终就会到达东方。他还听到这样的谣言:据说大晴天的时候可以从亚述尔群岛看到东方,如果看到的不是东方,至少也是通往东方路上的群岛。毫无疑问,那里也有金子和非基督徒。一直走到东方去的主意其实并不新鲜:亚里士多德在公元前4世纪就提过这样的建议。不同的是,这次真的有人“傻”到去尝试一下。哥伦布做了细致的准备工作,研究了所有的地图,还再次阅读了马可·波罗的作品。他计算出到达东方的确切距离,还告诉潜在的赞助者,要是他向西直行大约4450公里就会撞上“Chipangu”(即日本)。令人吃惊吧!中国简直就在隔壁。他甚至雇了一个阿拉伯语的翻译——因为据说中国人讲阿拉伯语。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能有多难呢?这个计划最终得到了西班牙人的支持,哥伦布得到了需要的资金和船,开始亲笔把自己载入史册。尽管他的计划非常轻率,航海技术完全是半生不熟(即使到他第三次航行时,他还以为地球的形状像个梨,北极星会因他所处地点不同而改变位置,因为他是在往高处航行),他并不真正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1492年10月12日星期五,他遇到了陆地:多米尼加共和国!麻烦的是,这时多米尼加共和国还没有诞生呢。这便造成了某种混乱。

哥伦布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是迷路了。不过当确信蒙古可汗不会出来迎接时,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多米尼加不是中国,它是日本。不管怎样,这里还是有陆地,有钱可赚,有金子可挖,当然也有些土著人需要感化。这是一个胜利。发现新大陆的消息传遍了意大利的大街小巷,人们开始了热烈的庆祝活动——他成了民族英雄。

不过这片新大陆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呢?显然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哥伦布对自己的工作有明确的计划,年轻的探险家们成群结队报名来到这个“新世界”。印加帝国的灭亡开始了倒计时。第二年,《托德西利亚斯条约》决定在西班牙和葡萄牙之间平分这块新大陆。以沃尔德海角以西由北向南370里格长的线路为分界线,东边的一切都属于葡萄牙,西边的一切都归西班牙。分赃已毕,下面的问题是:这个新发现的岛屿有多大?

甚至就在哥伦布进行这些探索发现的过程中,正在酝酿之中的一些事情即将夺去他为自己发现的新大陆命名的荣誉,因为当他1492年正忙于发现美洲之际,一个叫亚美利哥·韦斯普西的银行职员被派到了卡低兹去处理老板的船运生意。韦斯普西在卡低兹旅行的时候得了点儿小病,只好放弃旅行。此后,一个多才多艺的天文学家在三年之内便安排了前往新世界的航程,并作为导航员带领一支有三艘船的小舰队踏上了征途。

当然,这个人就是韦斯普西,1507年的马丁·沃尔德塞姆地图上的一个错误造成的后果是,人们将用韦斯普西的名字来给新大陆命名:亚美利加(即美洲)。发现古柯的也是韦斯普西。

应阿隆索·德赫捷达的要求,韦斯普西在1499年5月16日起程开始他的第二次美洲之旅,42天后到达巴西。这支舰队沿海岸线朝西北方向前进,寻找金子。他们发现了帕罗斯海湾,然后很快环绕特立尼达和多巴哥航行,并在搭救了四个不久前被绑架并加以阉割以备食用的年轻小伙子后,他们给这两个地方起名为“食人族之地”。他们沿着委内瑞拉海岸线向西北方向前进,8月中旬意外地在右舷发现一片陆地,便前去探索,登上了“离大陆约15里格远”的一个小岛。这就是圣玛格丽特岛。韦斯普西说,他们就是在这里遇到了人类所见过的最令人厌恶、最叫人恶心,也是最野蛮、最讨厌的种族。他们不光是外表举止令人憎恶,还保持着一种实在让人恶心的陋习:

所有人的腮帮子都鼓了出来,因为他们嘴里都含着一块绿色的草药,不停地像牲口一样咀嚼着,所以几乎不怎么说话。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两个晒干的葫芦,一个里面装满了嘴里一直嚼着的那种草药,另一个装着一种看起来像粉笔灰的白色粉末,他们不时把一个小木棍放在嘴里打湿,再到粉末里蘸蘸,然后把小木棍放进腮帮子里面去,将粉末同嘴里的草药混合起来;他们非常频繁地做这种动作。我们对这种行为感到非常惊奇,却无法领会其中的秘密,也不知道他们嚼的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印加人本身也出现了问题。1493年,也就是教皇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就把他们的整个帝国送给了西班牙的那一年,托帕·印加·雅番库去世了。继位的是赫伊纳·加巴克,他继续入侵厄瓜多尔。形势看起来似乎一片大好,不过实际上他们已经来日不多了。不断有人报告说他们发现了样子怪怪的外国人乘着巨大的木船像鲨鱼围着失事的船只一样绕着陆地转。印加人并不担心:像他们这么大的帝国是不会害怕偶尔出现的来访者的。印加人有这么多,几个外国人又能成什么气候呢?不幸的是,他们成了大气候。这片土地属于西班牙,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这么宣布。为了寻找金银,他们绕着海岸线航行,大把大把地攫取各种奇珍异宝。无论到哪儿,他们都报告说印第安人是野蛮人,沉湎于各种粗野的行为习惯,根本算不上是人类:

印第安人吃人肉,他们鸡奸,他们射出的箭上都抹了有毒的草药……他们住在前面提到过的乌拉瓦海湾或是称为加勒巴纳往西的地方,那里的海岸都是悬崖,他们吃人……

很难再想出还有其他什么比食人族和鸡奸犯更能吸引西班牙人的东西了,然而无论这种报道有多夸张(或者根本就是瞎编出来的),它对印第安人和他们的新地主之间开始的关系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兆头。他们作为亚人类、吃人的野蛮人的印象在西班牙人的头脑里一直没有改变,因而西班牙人把这些报道当作绝佳的理由,可以对他们穷追不舍,至少对他们的灭绝不用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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