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书峡(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1 13:55:41

点击下载

作者:还珠楼主

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兵书峡(下)

兵书峡(下)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兵书峡(下)作者:还珠楼主排版:清茉本书由北京阅览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第一三回 胜迹记千年 后乐先忧 名言不朽 黑风飞万丈 穷山暗谷 奇险连经

前文黑摩勒师徒船到湖口,又遇风雨,时正深夜,快要拢岸,丁建忽由水中蹿上船来,说奉师命,请黑摩勒速换所驾渔舟赶往小孤山,兔遇岸上埋伏的群贼,引起凶杀。黑摩勒一听师父七指神偷葛鹰已到黄山,正和乾坤八掌陶元曜开石取宝,分在始信、文笔两峰绝顶铸炼刀剑,心中惊喜,意欲先往黄山见师,再往武夷山寻那异人,当时也未明言。刚一换船,便见湖口镇上灯光人影闪动飞驰,并有多人坐了两船追来,料知踪迹已被贼党发现。四人正在商计应付,忽听打桨之声,由斜刺里飞也似驶来一条小“浪里钻”,电闪光中还未看清,两船已然隔近。那小船本由横里驶来,快要撞上,忽听浪花微响,来船已然侧转,附在四人船旁,一同前驶。

丁建为人机警,先疑来了敌人,本在准备,仗着练就目力,一双夜眼,暗影中看出来势不像贼党一面,忙即止步,立在船头,暗中戒备。方要开口询问,来船已先低喝:“黑老弟师徒可在船内?”黑摩勒剑已拔出,一听口音甚熟,同时,剑光闪处,瞥见对面船上,立着一个身穿水衣的少年,果是黄生,不由喜出望外,忙答:“小弟在此,黄兄船小,过来再谈如何?”话未说完,丁、黄二人同声低喝:“决将宝剑收起!以防敌党发现。”黑摩勒也自警觉,刚将宝剑回匣,双方入舱,匆匆礼见。

铁牛听说盘庚同来,尚在小船之上,想要过去。黄生拦道:“不必太忙。此时风狂雨大,波浪猛恶,前途已转顺风,快将船帆拉起,一同前进。空中电光连闪,敌人也许不曾看出老弟剑光,你们各自开船,我把话说完,还要走一趟呢。方才我师徒正往回开,忽然发现你们船上灯光隐隐外映,心想此时怎会有船开来?彼时风雨不大,愚兄目力尚好,还能看见,正在船头遥望,船上灯光忽隐,隔不一会,便见贼党发了两支流星信号,越料来船多半贼党之敌。跟着便见贼党拿了风雨灯抢着上船,对准你们方才来路追赶。同时发现你们船是两条,已然分开。我身边带有小菱洲特制水镜,本可望远,无奈雨大天黑,看不清楚。正不知寻哪一条船好,空中忽有电光连闪,这才看出内有一条是往小菱洲一面绕去,你们这条船好似与我同路,想是为避贼船,多绕了一点水路。想起来时庞曾兄所说,料你师徒多半是在船上,否则也必不是外人。盘庚又用小菱洲所赠听筒,听出铁牛在喊师父,越知不差,忙即赶来。我今夜曾与风大兄相遇,得知贼党人多,内中大有能者。最可虑是我们杀伤太多,这班贼党有什羞耻!迫于无奈,就许利用老贼财势,勾动官府,添出许多麻烦。事闹太大,连累无辜商民受害,一个不巧,兴出大狱,使宫廷多生疑忌,留下后患,将来诸家遗孤报仇之后,仍难安身。黄山诸老前辈已写好一封向老贼的警告信,上有‘你不狐假虎威勾引官府,以阴谋暴力使无辜人民受累受害,我们便不出动,只在一旁主持公道;如其卑鄙无耻,狐假虎威,兴出大狱,连累良民遭殃,自己造孽,便容你不得!我们定必联合日前一班老友登门问罪,举手之间,你便全数灭亡,连想和仇人一决胜败都是无望’等语,但因令师葛老前辈,和神乞车老前辈、中条七煞中的查二先生说了几句笑话,说:‘芙蓉坪你们当它虎穴龙潭,我仍当作无人之境。此时双方仅有一点小接触,老贼为人我已深知,虽极好恶,不到万分情急,仍想绷点面子。自己不行,去向狗官乞怜,除却丢人,多害无辜,又伤不到敌人,这类下作的事,暂时尚不至于如此无耻。这封信目前还用不着,等我们刀剑炼成,仍由我亲身往投便了。’鄱阳三友因这信尚未发出,均主避实击虚,去重就轻,或是由师叔等一班同辈弟兄姊妹出头下手,使其顾此失彼,手忙脚乱。再分别设法,剪去他的爪牙,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岂非绝妙?昨今两日,来贼太多,并有几个能手在内,老弟本领虽高,也犯不上为他们多费力气。不过这些贼党实太骄狂,我师徒二人本来不想多事,因见老弟踪迹已被发现,就是闪避得好,一个不巧,仍难于被他看出,水中动手固然不怕,这大风雨,动起手来也很费事。正好一举两便,由我驾了原船,先给他一点警告,出一点气,就便将贼引开。你们各自加急前进,我去去就来。”

黑摩勒见他要走,忙问:“伊华想已让押到小孤山,青笠老人如何处治?”黄生方答:“我不为这厮,还不会来呢!”忽听窗外弹指之声。两船本是并肩而行,相隔甚近,黄生忙说:“盘庚在敲船窗,必有事故。他带有水镜听筒,许是发现敌党追来。我看看去。”铁牛急于要见盘庚,也想同往。黄生拦道:“外面风雨大大,波涛汹涌,天又深黑,你去不得。”黑摩勒听出外面风狂浪猛,雷声隆隆,响个不住,忙把铁牛喊住。黄生匆匆说完,已拉开风门,朝丁氏弟兄打一手势,令其加速急行,匆匆纵出,一闪不见。

铁牛探头外望,瞥见一条小船影子,船后只一小人,正由船前掠过,其急如飞,狂风暴雨中,微闻打桨之声,晃眼无迹,黄生似已人水,不在上面,心想这两师徒不特武功甚高,水性更是惊人,将来遇见机会,非将水性练好不可,免得离开陆地就要吃亏。

丁建见门已关,铁牛仍在满船乱看,想要寻找缝隙。兄长一人操舟,尚须相助,稍有警兆,还要分人下水,兔被贼党涌上船来,当夜风雨太大,波涛险恶,贼党人多,两小师徒水性不佳,不是对手,吃他的亏,惟恐铁牛等人走后,又开船舱,虽有油帘遮蔽,灯光难免外映,便将两个竹筒交与铁牛,说:“此是水镜听筒,乃小菱洲特制,昨日发现水氏弟兄船上也有此物,本来不知用法,后来我在小菱洲对面荒礁之上等候师叔同行,忽然发现水大之妻驾船赶来,想因她丈夫被师叔们打败,打算拼命,周身都是暗器插满。隔了一会,忽见所乘空船往回路随流漂去,被大哥无心发现,忙由水中追上将其截住,寻到这两竹筒。刚在查看它的用处,覆盆老人忽由水中纵上,说要借船一用。跟着又见你说的那位无发老人,由侧面无人沙洲上踏水来会,向我指点了几句,便同开船走去,只将这两个竹筒留下,以备应用。我们曾经试过,水镜虽有用处,须在天气好时才能看远;听筒却极灵巧,如非今夜大风雷雨,水声大闹,多远都能听出。此时外面昏黑异常,不是对面,便在近处也看不出一点形迹,开窗无用,反而闹得满船水湿。我这船上开有四个小孔,你将两筒插在上面,一听一看。小的一根没有镜头,内有两层薄膜,只要留心细听,就是风浪雷雨太大,人在一二十丈之内说话和来船走动之声,也能听出几分。我要帮助大哥划船,也许还要入水推舟,以便走快一些,不能在此奉陪。师弟最好只作旁观,莫使灯光外映,免得贼党偷偷掩来,变出非常,吃他的亏。内有一个使千斤锤的力大无穷,所用明月流星虽不一定名副其实,少说也有六七百斤。船在三丈以内,被他舞动,甩将过来,多大的船也被打成粉碎。就是将他杀死,这长一段水路如何走法?将来陆地相遇,再用你那扎刀斩断锤上铁链,将他杀死,岂不省事得多?”

黑摩勒忙问:“大力金刚郑天雄也来了么?”丁建答道:“正是此人。他和洛阳三杰至好,都是出了名的天生蛮力。上次北山会上,他因有事不曾赶到,后听三杰被简二先生孤身空手凌空撞落,把一世英名丧尽,恨到极点。恰巧贼党有人与之交好,互相利用,欲报前仇,专和北山会上我们这面的老少英侠作对,他四人以前本在黄河两岸往来出没,号称三杰一雄。他觉着北山赴会自己虽未在场,三杰均是他的至交至戚,既不好意思再在原处称雄,剩他一人也是无趣。前数日方始同来江西,隐居九江附近,打算待机而动。就不能寻简二先生本人报仇,好歹杀上几个有名望的对头,稍争一点颜面再行出头,今早才由贼党将其接来。”还待往下说时,忽听舟后叩壁之声,忙说:“师叔稍等,家兄喊我,许有什事,去去就来。”说罢,便往后艄赶去。

黑摩勒师徒坐在船内,对着一盏油灯,耳听外面风声雨声越来越猛,杂以雷鸣浪吼,声更洪烈。那船仿佛走得极快,孤舟一叶,冲风破浪,行驶在万顷狂涛之上,时起时落,颠簸不停。船顶悬的那盏风雨灯也跟着东摇西晃,光影幢幢。船上杯盘等零星用具已全收起,只剩两边榻上的枕头,不时滚动。黄生、丁建一去不来,也不知外面是何光景。铁牛连用两筒查听窥看,先听不出丝毫异兆,水镜筒外面更是一片漆黑,除却偶有电光一闪,瞥见风狂雨大,骇浪山飞而外,哪看得见一点敌人影子,多大本领,处此境地,无法施展。正在心烦气闷,忽听前船头上好似有了响动,因是风浪相搏,轰轰发发,聒耳欲聋,先未听清。铁牛手握扎刀,正待朝前掩去,黑摩勒忙喝:“铁牛且慢!莫是我们有人受伤,你先不要走出,待我看来。”说罢,刚往外走,忽听外面有人低喝:“师叔,是我。师弟快来帮我一帮,这位丁二哥受伤了。”

铁牛听出盘庚口音,连忙追出。黑摩勒一听丁建受伤,不由大怒,也忙赶去。刚到船头,瞥见船板上伏倒一人,盘庚立在一旁,正由身旁取出一个火筒,一晃便亮。铁牛忙喊:“师兄,你不怕贼党看见么?”盘庚答说:“贼党已被师父引远,这大风雨,决看不见。我已累极,请代将丁二哥扶了进去。”黑摩勒见盘庚穿着一身雨衣,立在大风雨中,说话不住喘气。船头上的雨水,似瀑布一般四外飞流,如非那船制造精巧,四面均有水道,窗前并有挡水隔断将雨水挡住,又是顺风,中舱早已被水灌满。闻言知道丁建伤势不轻,不顾说话,忙同铁牛赶上,搭了进去。

刚把人放向榻上,盘庚也由外走进,关好舱门,便听后艄丁立询问伤势如何。黑摩勒见丁建人正醒转,正向外面喷水,待要坐起,灯光之下,面白如纸,已无人色,恐丁立不放心,方答:“无妨,人已醒转。”

盘庚在旁接口道:“丁大哥放心。我们吃了人少的亏。先是师父和我驾船把贼引开,我躲在一旁,只由师父一人上前诱敌,准备万一贼党太多,索性丢了小船,我也入水,给贼党一个厉害,把那水性好的去掉几个,挫了他们锐气,便同回来,不料丁二哥会由水底赶来。这时天太昏黑,水中对敌好些不便。师父身旁带有水里用的骊龙珠水灯,先人水四贼不知厉害,望见水中灯光人影,追将过去,被师父连伤三人,贼党才知厉害,风浪雷雨又大,不敢冒失,已然改攻为守。丁二哥初来不知就里,黑暗中见贼党大多,船有两条,意欲由船底穿洞,将其打沉。没想到贼党因见敌人厉害,早有防备,船底伏了两个能手,内中一贼持有特制铁丝网套,目力水性俱都颇强。二哥上来没有看出,等到警觉水底有贼,正要迎敌,已中诡计,被贼网住,空有一身本领,无法施展。那贼看出二哥本领高强,恐其难制,人刚入网,立即收紧。本非全身勒死,痛晕淹死不可,幸而师父由侧面看出,见贼党已先上船,正在收网往上提人,箭一般赶将过去,扬手两支梭镖,先将旁立两贼打伤,人也跟踪赶到。乘着对方惊呼忙乱之际,救人心切,左手一钩先将那贼刺伤,钩落水里,再用前次借与师叔备而未用的那柄匕首,一下将贼首斩断,连人带网一齐抢走。我在船上正等得心焦,遥望贼船灯光乱闪,人语喧哗,心中疑虑,赶往偷看。望见水中流星,知是师父龙眼灯光,恰巧迎上。师父探头出水,说:‘贼党甚多,为了吃亏太大,全都情急痛恨,现正由后迫来。我虽不怕他们,丁二昏迷未醒,又在水内,离船颇远,却是可虑。你来得正好,小船无须再顾,可速将他送往船上。他虽未受重伤,但被铁网紧勒了一下,痛极昏迷,灌了不少湖水,此时无法救醒,必须将他背在身上,头出水面,踏水而渡。我如将贼党全数打退,立来接应。’说时原是边说边逃;二哥身上铁网已被师父用刀挑断,托在手上,一面急驶,一面朝下控水,并将自己水套取下,将头罩住。走了一段,遥望贼船已分两路追来。恐被发现,又恐看出此船去路,我们手上托着一人,半身出水,冲风冒雨,踏波而驶,自然要慢得多。一个不巧,被贼党水中追来,丁二哥未醒,如何应付?只得将人交我,照师父所说,往这一面追来,师父便朝贼船迎去。二哥身长,我人大小,如在好天也还无妨,偏又遇到这样风浪雷雨,本就吃力,你们的船又快,相隔已远,二哥腹中有水,就是面有水套,头在水上,这样大的雨势和浪头,水仍不免灌进,他又失去知觉,多好水性也无用处,似此波浪滔天、无边无岸的茫茫大水,船追不上,时候一久,岂不淹死?心里一急,上来用力大猛,等赶出三四里,人便疲乏。久不见师父来,越发惶急,勉强拼性命往前急追,一口气又赶了两三里。正急得我要哭,不料无意之中出水换气,忽然发现前面水面上有一点亮光。先还拿不准是否你们的船,重又拼命赶来,且喜相隔不远,接连两蹿居然赶上,果然不差,但是力已用尽,忙将二哥推送上船。我手搭船边,又被此船拖出一段,方始稍微缓气,纵了上来。惟恐师弟当是敌人,万一误伤,先喊了一声,此时才知那亮光乃师弟插在窗孔中的水镜透出。幸而贼船离远,少说也在十里之外,否则岂不被他看破?方才小灯便是师父特制、又名骊龙珠的龙目灯。如非夜深风雨,贼船已远,怎会点燃?二哥只是多吃了一点湖水,现已吐出,大家放心好了。”

说时,丁建两次坐起,均被黑摩勒止住。丁建气道:“这班水贼不用真实本领对敌,却以诡计伤人。虽是我自不小心,对敌之际强存弱亡,说不上别的,但是此仇非报不可!”盘庚接口道:“你那对头已被师父钩落水中,断去一手一足,就是不死,也差不多了。二哥何必这大气?”

丁建笑道:“还忘了向老弟道谢呢!我先没打算去追贼船,后因久候令师不至,前往探看,发现贼船灯光,跟踪赶去。到时,见群贼不敢下水,各用暗器朝下乱打,心中有气,打算穿过贼船。不料船底伏有两贼,一个在前诱敌,刚一交手,便是败退,我往前一追,立被暗中埋伏的铁网罩住。被擒无妨,胜败常事,不该欺人太甚,一面下毒手收网,嘴里还说好些便宜话,实在令人恶气难消!黄师叔多大本领,也只一人。贼党诡计多端,此时未归,好些可虑。就是我此时精神不济,难于往助,也须有个接应。我意欲去往后面驾船,由家兄前往一探,将他接应回来,你看如何?”丁立兄弟关心,早在后面静听,闻言首先接口说道:“二弟受黄师叔救命之恩,万难坐视!你快来代我驾船,我就赶去好了。”

盘庚方说:“无须,师父以一敌众,如在平日,自然吃亏,今夜却沾了天气的光。他不特得有师祖真传,目力极好,身边又带有两件好兵器和水灯骊龙珠,有好些便宜。贼党初来,不知这里地势、水力强弱和我们的虚实,水中不比陆地,谁看得最远谁就占上风,先下水四贼本领都不弱,双方动手,不过几个照面,便被师父连用手法刺伤了三个,贼党多半胆寒,连下水都不敢。此时不归,必是师父想将那使流星大铁锤的一个除去,尚未得手;再不,便是想将贼船引远一点。二位哥哥不必多虑,再等一会。如仍不回,由我赶去便了。”黑摩勒师徒也不放心,均想同去,索性把船开回,与贼党决一存亡。

盘庚早料众人必要激动义愤回舟相助,正在力劝,外面风雨也渐渐小了下来,忽听打桨之声由听筒内隐隐传出。盘庚拿起,静心一听,忽然喜道:“师父来了。”铁牛连忙将筒要过,边听边问道:“后面果然有人划船追来,怎知是你师父?你那小船不是丢掉了么?”盘庚笑道:“详情我尚不知。船上双桨乃是铁制,师父划船之声一听即知。”说罢,桨声越近,盘庚忙赶出去。

黑摩勒师徒知道贼船已远,不会被人发现,推窗一看,船已靠近,耳听黄生和丁立相对问答,盘庚急又跑进,将门关好。跟着便见黄生由船后推门走入,身上水衣已全脱下,先和众人招呼,又对盘庚道:“今日真难为你。我先恐你年幼力弱,追赶不上,这一带都是无边大水,没有一点陆地,万一中途力尽,将人丢下,如何是好?我在水中往来出没了好几次,好容易将两条贼船引远,并借他们所发暗器回敌,打伤了两人。最后贼党发话,说:‘你并非我们所追仇敌,为何出头作对?今夜风雨太大,双方不便交手,是好汉,留下名字地头,说明来历,等到天晴,约好日期,决一胜负。’我不愿给师父找麻烦,答曰:‘姓黄,路过此地,因见你们骄狂凶恶,心中有气,给你们尝点味道。真要寻我,随时均可遇上。我那来历姓名就道出来,你们也未必能够知道,问它做什?’又骂了他们几句,便自回转。本想由水里赶来,那只小船无人驾驶,正被风浪打来打去,随水漂流,被我无心发现。觉着今日黄昏虽与贼党相遇,那是渔人打扮,现在对敌,穿了水衣,你又不在一起,面貌并未被他看出,何必留此痕迹?又想我和贼党在水中争斗时久,也有一点力乏,万一你在中途气力不济,有此一船,省事得多,于是坐船赶来。不料船中无人,积满雨水,急切间无暇收拾,走起来要慢好些,费了许多力气方始赶到。且喜无人受伤,丁二弟只受了一点虚惊,并无妨事。此雨不久便住,风力却大,乘着顺风赶往孤山,天明不久便可到达,我们走吧。”

丁建谢了救命之恩,力请把称呼改过。黄生自觉年轻,先还不肯,后见黑摩勒也在一旁劝说,只得应了。丁建又将船中所备酒食取出请用,盘庚、铁牛也在一旁相助,将积水打扫干净。雨势越小,顺风扬帆,船行极快,一路无事。

二丁均想早到,一同下手,并劝船中师徒四人各自安眠。四人本来一见投机,二次相见,交情更厚,两人一边,横在榻上,越谈越有兴,哪里还睡得着?中间黑摩勒想起伊华,便问黄生:“到了小孤山,如何处治?”

黄生笑答:“我只顾和你谈说黄山比剑之事,没顾得说到这厮。我不为他,还不会来呢。”随说,伊华到了路上,先向庞曾哀求,说他老母在堂,兄长惨死,如何可怜,苦求给他一线生路。庞曾在都阳三友中人最忠厚,性又豪爽,虽有先人之见,知道二伊好恶凶狡,但听他说得可怜,未免有些活动,后又故意试他两次,并将绑索解去。哪知伊华狡猾已极,知道庞曾试他心迹,始而假装不知,不肯露出丝毫逃意。后听庞曾示意令逃,反倒哭诉,说他身受师门厚恩,决无二心,虽因一念之贪铸成大惜,又不合看错了人,与贼党结交,如今自知罪重,悔恨无及。便不被人擒住,也必回山待罪,听凭恩师发落。无如犯规大大,二位丁师兄听了对头谗言,不容分说。到了小孤山,师父性刚疾恶,押送的人专说好话尚难幸免,再要火上添油,命必不保,为此胆寒。至于中途逃走,就是此去必死,也决不敢做此叛逆之事,只望老前辈到时多说两句好话。弟子家败人亡,偷生无趣,惟求暂宽一时之罚,等弟子奉母归西,办完大事,再行领死,便感恩不尽等语。一面又将以前所行所为全部供出,毫不掩饰,暗中露出许多事都是乃兄主动,或是迫于旁人情面,无可如何。虽然为恶,并非本心,所有罪恶,却愿由他一人承当。

庞曾渐被哄信,见他少年英俊,人更聪明,身世孤苦也系实情,觉着人谁无过,少年无知好胜,铸成大错,悔之无及,原是常情。对谈一久,不由起了同情之想,虽不便当时放他,本意将人送到小孤山,交与黄生,立即回转,并不想与青笠老人见面。因想免他一死,竟往面见老人代为说情。心肠太直,以为这厮情有可原,老人铜令符黑摩勒并未当面取出,不算抗命,虽与贼党相交,并未泄漏机密,剑沉蛟穴,没有取走,也无带剑投贼的真实形迹,从小便在师门,老人又受老友重托,只要把话说明,必蒙原宥,断定能说得通,事前把话说得满了一点。

哪知老人早看出二伊弟兄心术不端,执意不允,答话又太刚直。庞曾向来说到必做,老人虽是前辈高人,双方师门无什渊源。翻阳三友虽小一辈,但已成名多年,本领又高,向来不肯服低。先觉老人有点倚老卖老,神态高做,心已不快,再见对方一点不留情面,非将伊华处死不可,不由心生愤怒,便说:“老前辈家法严正,令人可佩,我一外人,本来不应多口。因觉人谁无过,伊华先虽少年无知,犯了罪恶,但我知他有好些事均出不得已,情有可原,事后悔恨已极,所说也极但白,想起他身世孤苦,又在门下多年,多少总有一点师徒情分,为此不嫌冒失,请念在老友份上,乃母现只一子,饶他一命,许其改过自新。不料老前辈执法如山,没有丝毫情面,我也无颜再代求说。不过此人就是背师作恶,你老人家并未派人擒他回来治罪,黑摩勒虽有一面铜符,也未取出,如非我那两个门人将其截住,早已逃走。如真逃往芙蓉坪投贼,老前辈就想清理门户,恐也不是容易呢。”

黄生在旁,不知老人别有用意,见宾主双方争论,辞色不善,庞曾性傲,听了一面之词,语多讥刺,惟恐双方闹僵,正想开口,老人已哈哈笑道:“老弟人真忠厚,竟被小畜生花言巧语说动了么?这个无妨,逆徒是你带来,仍由你将他带回原处,或是中途放掉,均由你便。在此两日之内,如不自行归来听我发落,不论逃到天涯海角、虎穴龙潭之中,至多一月,我必有人将他擒回,行我家法,你自请吧。”庞曾也非寻常人物,先是气愤头上口不择言,及听老人如此回答,方觉自己失言,方才所说大无礼貌;又见伊华始而跪地悲哭,满口认罪,神情十分可怜;后听双方争执,表面一言不发,暗中却有欣喜之容,知已受愚,越发后悔。话已说僵,无法改口,转问伊华:“你意如何?”伊华方幸庞曾负气,已受利用,不料姜是老的辣,受愚不过一时,竟还有此一问,当时一呆。想了又想,勉强答道:“弟子蒙恩师暂时宽容,且等两日之后,办完老母身后之事,再来领罪便了。”

庞曾见老人说完已一笑走开,只黄生一人在旁,伊华答话吞吐,神态奸猾,虽以老母借口,面上并无悲戚之容,冷笑道:“我弟兄三人一向扶弱抑强,除恶务尽。似你弟兄以前行为,早已难逃公道。起初也防青笠老前辈多心,隐忍至今,不料仍为你将老人得罪。休看我代你求情,只此两日期限,你如真能洗心革面,改恶归善,就是为你受老人怪罪,也必以全力再为求说,委曲保全。如有丝毫恶念,就是老人大量宽容,或是假手于我,放你逃生,我弟兄三人也饶你不得。”伊华自是极力分辩,因恨黄生师徒帮助外人,始终不曾招呼。

庞曾也不理他,说是要在当地访友,令其自往船中等候,以为伊华形迹可疑,必要乘机逃走,故意在山上访友,谈了好些时,方始回船。一看伊华睡得正香,料知这厮狡猾,在未送到原处以前,只一离开,必被老人擒去,不敢妄逃,想借此表示悔过是真,并无他意,并可借此养好精神,补足连日睡眠,以为逃走之计。正在留神查看,想要开船,伊华忽在梦中哭喊亲娘,醒来又是一套花言巧语,求庞曾将他带往湖口,以便回家见母,假说弟兄二人奉命他出,免使老母伤心等语。因在船上时久,话早想好,装得极像,骗得庞曾又是将信将疑。因其几次未逃,途中仔细观查,除和老人争论时神色不定外,井无其他可疑之处,路上言动甚是恭谨,仿佛强忍悲苦神气,所去之处又是常时往来的湖口,不由把先前疑念去了一些。途中设词试探,伊华也真机警,看出庞曾生疑,一任如何说法,始终咬定牙关,不露丝毫口风,并说师父厉害,万难逃走,无论如何,须在两日之内赶回待罪,否则,被他擒回,死得更惨。只是期限太短,又在孤山耽搁半日,到家能否把老母后事办完还不敢定,真来不及,也是无法等语,说时泪随声下,悲泣不止。庞曾虽生怜悯,还未十分相信,一直送到他家,并在暗中查看。亲眼见到伊华见母时假装一脸笑容,推说师命远出,向一异人学武求教,以为将来报仇之计,大哥奉命先走,抽空回家送信,请母勿念。一面便去镇上,托两老年人照料乃母,哭诉真情。庞曾不知他当地同党甚多,上岸时已有暗号发出,有人暗中窥探,以为是真,急于想寻风蛔商量,匆匆走去。

伊华原知庞曾必要暗中窥探,许多均是做作,准备人一离开,便即弃母而逃,只为天性多疑,作贼情虚,到时天已昏黑,因恐庞曾未走,同党粗心,不曾看准,虽接同党暗号说人已走,仍不放心,做得过火了些。另一面,黄生明白老人看在老友面上,表面要正家法,实则看出庞曾忠厚,故意激将,想给伊华一线生机。伊华如仍俯首待罪,哭求不去,固不致死,宾主双方也好落场,就是真个母子情深,情急心乱,只在两日之内赶回,也有活命之望。想起同门多年,意欲相机挽救,带了盘庚暗中跟来。先和庞曾一样,也被哄信,正要出面明言点醒,忽然发现有心作伪,便在暗中窥探下去,果然看出破绽。觉着伊华既然以母为重,当此两日之内,便是生死关头,应和乃母多聚些时,为何一到便在外面寻人,一直未回,背人时节,毫无悲苦之容?心更生疑。跟着便听伊华暗告同党说:“老头子听了外人谗言,毫无师徒之情。兄长已死敌手,自己全仗应变机警,暂逃毒手。好在芙蓉坪人山口号已听人说过,期限共只二日,老头子素来强做,话已出口,两日期限未满,决不至于出手。只那姓庞的,又想做好人,又怕惹事,反复无常,实在可恨,如知我走,定要作对。且喜被我哄信,现已离开。自来夜长梦多,他还有两个师兄弟,好些门人,均是能手,回去一说,难免生疑。我已决计不再回家见母,由此起身,先走水路,往芙蓉坪赶去。路上恐被对头识破,可代我寻一大竹箱来,我便藏在其内,装着货物,由你们坐船同往,先到湖口停上一夜,天明再走。敌人就是疑心,必当我孤身一人由旱路绕道逃走,抉不料如此大胆,会在湖口停船过夜。”

那两同党本是两个山货商人,父母早死,年轻好武,又喜酒色。伊氏弟兄知其家财富有,早就留心,去年见二人与人打架,上前相助,转败为胜,由此结为至交。黄生本就听说,经此一来,叛师投贼之事已全败露,知其良心已丧,无可救药,同时又探出二伊在当地还曾暗杀良民,霸占人家妻女,许多恶迹。因师父向来说了算数,不满两日限期,如将伊华擒回,反受处分。劝是没法再劝,不由把来时为友热念全数冰消,暗忖:伊华投往芙蓉坪,好些机密均要泄漏。有心通知鄱阳三友,又恐师父见怪。只得叹了一口气,回到船上,打算连夜赶回,将所闻之事享告师父。乘这一夜工夫,只师父有一句话,仍可勉力追上。刚到湖口镇上,便遇风虭同了辛回走来。双方虽是初见,辛回却认得黄生,同到船上谈了一阵。黄生恐对方当他师父派来,并未提到伊华之事,满拟二人必要谈起,哪知始终未提,只说黑摩勒当夜必到和贼党到人甚多,多半能手等情。三人谈了一阵,便自分手。开船不久,忽遇风雨,正想起风虭前后所说,对于伊华之事仿佛有了准备,只未明言,忽见船上灯光,料是黑摩勒赶来,回舟探问,果然不差。

黑摩勒听完,得知贼党虚实和内中几个厉害人物,以前曾听司空老人说过,想不到这班极恶穷凶均是老贼一党,回忆前闻,也颇惊心,怪不得鄱阳三友那样高人,连黄生也同声拦阻。师徒四人一路说笑,时光易过,不觉天色有了明意,雨早停止,风力甚大。船行大江之中,急如奔马。耳听丁氏弟兄在后船上笑说:“天都亮了,师叔师弟谈了一夜,也未安眠。小孤山就在前面,可要出来看看江景?”

四人推篷出望,东方晓日已由天水相连之处现出大半轮红影,照得千里江流俱成红色,光芒万丈,水面上波涛滚滚,直到天边闪耀起亿万片金鳞。新雨之后,天色澄弄,深蓝色的晴空,只有几点疏星略微隐现。除日边孤悬着两片朝霞,点缀得一轮红日分外壮丽而外,万里长空青湛湛的,更不见丝毫云影。江波浩荡,一片空明,只两岸陆地露出一列黑线,越显得波澜壮阔,上下同清,天水鲜明,一碧无际。为了昨宵雷雨太大,好些往来客船都在觅地避风,尚未开行,偶见一两条渔船,孤舟一叶,漂浮在惊涛骇浪之中,看去十分渺小。再走一段,日轮离水而起,前途水天空际,渐有帆影,三五出现。再一回顾,后面来路更多,或远或近,前后虽有三四十面风帆,在这又阔又大的大江之中,看去仍觉稀落落,相去远甚。遥望前面小孤山,凌波拔起,独峙中流,仿佛一座翠塔浮在水上,上面草木葱宠,苍翠如染,时见红墙绿瓦,楼阁回廊,高低错落,参差掩映于疏林高树之中。远望过去,水是那么绿,山是那么青,江波浩浩,风帆点点,朝霞红日,朗照晴空,翠螺灵峰,浮沉水上,真个气象万千,美景无限,不禁互相赞妙,叫起好来。

黄生笑道:“老弟想是初次到此,虽然连去带来,天气一好一坏,阴晴异态,你都看到,但是孤山胜概还只见到一斑,没有尽情领略。休说春和景明,盛夏雷雨,江枫落叶,风雪归帆,四时之景各有不同,便是江矶垂钓,轻舟泛月,临江灌足,小楼听雨,以及一日夜间的风雨晦明,阴晴百变,也各有各的妙处,真觉范希文《岳阳楼记》一记,号称千古绝唱,也只说了一个大概。有许多妙处,决非文人一支笔所能形容的呢。”

铁牛忙问:“黄师伯,听说岳阳楼在洞庭湖对岸岳州城上。范希文是什么人,也是一位剑侠老前辈么?”黑摩勒笑骂:“蠢牛,叫你少说话,偏多开口!你和平日对付敌人那样小心多好。什么也不知道,偏要多问,也不怕丢人。你听黄师伯口气,那是现在的人么?”

黄生看了黑摩勒一眼,笑道:“这难怪他,人生本领知识原从学与问得来,学是学习,间是请教,不学不问,不是永不知道了么?本该虚心才好。休说铁牛,便是老弟,为了习武太勤,出道又早,对于文事,未必有暇学习,问问何妨?我们自己人,他又是小辈,不知道的原应留心。文章之事,就说无多实用,像这一类古今名贤,他的出身来历和那有关世道人心的名言至论,多知道一点,使人加强救世济人之志,岂不更好?”

随对铁牛道:“此是宋仁宗时名臣贤相,名叫范仲淹。虽然时代不同,他流传千古的那两句话,却是当政人的不易之论。那两句活就是方才所说他代滕子京所做《岳阳楼记》上的,叫作‘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那意思是说:以前当政的,我去代他执政,看见民生疾苦,必须由辛苦艰难中领导改革。想把人民的痛苦去掉,必须先由自己吃苦耐劳,勤勉奋斗,领头做起。假使把自己和人民分成两起,休说只图自己享受,漠不关心,便是法良意美,善政流风,照此做去,日子一久,必有功效。将来虽也能使人民转为安乐,但当改革之际。暂时自然不易显出功效,甚而增加人民困苦都在意中。自己如以为已对人民用了苦心,尽了责任,我为他们这样费心费力,理应得到酬报,稍微享乐,无关大雅,却不知道这等用心害处太大。一则,人民知识贤愚不等。譬如久病的人,多半习于苟安,喜逸恶劳,积重难返。如有人对他说,你这病象太深,必须走上两三百里路,吃上多少苦药,才能转危为安,身子强壮。他对来人定必怀疑怨烦,轻则忠言逆耳,暗中偷懒自误,重则以德为怨。决想不到照此下去病象日深,非死不可,难关一过,立入康强安乐之境。领导的人如能以身作则,使其闻风兴起,觉着都是一样人,何况当道大官,哪有现成福不享、专一吃苦费力之理?可见良药苦口,劳作兴家,先苦后甜,必是真的。哪怕上来疑虑,久了也必感悟,再要做出一点成效,越发互相感奋,群策群力,多么艰难困苦的过程,也无不完成之理。等到人民都登乐土,大家快活,我再享受安乐,不特人民没有话说,我那享受也能永久。这等做法,未成以前自是任劳任怨,不知要费多少心力,经过多少艰苦困难才能成功,但等苦去甜来,却是有乐无忧。不说为人,便是为已,前半虽是辛苦艰难,后面全是快乐自在的光阴,也比一人享受,万夫切齿,一面高楼大厦,美妾娇妻,奢侈豪华,日夜荒淫,一面却在天人共愤之下,患得患失,惟恐富贵不能长保,权势一去,身败名裂,稍有风声鹤唳,心魂皆悸,坐立不安,清夜扪心,无以自解的民贼,实要聪明上算得多。这位姓范的,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我们一旦得志,固应学他榜样,而不得志时,更要各凭本身能力智慧,谋生之外,帮助别人。天底下不论多么艰苦困难的环境,只要努力奋斗,总能克服。尤人怨天固无用处,失望苟安也均自误。事业不论大小,均须勤勉力行,不可松懈,只将心力用到,自然水到渠成,人非衣食不生,但不能说自己饱食暖衣无忧无虑便算一世,须要尽量发挥他的智能,推己及人,使受他帮助的人越多越好,才不在本身具有的才力智慧。这些前贤的嘉言懿行,不学不问,如何得知?像我们这样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固然也是扶助弱小、救济孤寒的壮举快事,如以大体来论,也是时代使然,局面尚小。真要人人安乐,法令开明,在上者治理有方,一般人民都能自勉自励、克俭克勤,各以劳力智慧谋求生活,守法奉公,亲爱互助,以自己所长补他人之所短,共同度那太平安乐岁月,根本可以做到没有坏人。就有一二害群之马,公私两面都不容其存在,更无不平之事发生,要我们这些侠客何用呢?”

黑摩勒等道:“我们因见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到处横行,欺凌善良,实在看不过去,由不得就要多事,况又加上芙蓉坪这段血海奇冤,诸家遗孤不是好友就是同门,外人知道此事尚且奋臂切齿,何况是自己人?为此日常往来江湖,与这班罪恶滔天的恶贼大盗拼斗,终年冲风冒雨,历尽艰危,稍一疏忽便有性命之忧。所行虽然大快人心,生活实多艰苦,哪似黄兄这样一舟容与出没烟波、渔村隐居悠然自得的有趣得多?休说像你方才所说那样祥和、安乐太平景象,只把芙蓉坪这个民贼大害除去,助诸家遗孤重返故乡,我也约上几个同道,在西南诸省寻一山水清幽之处,开辟一些田亩,将两位师长迎接了来,自在其中田渔畜牧;凡是孤苦无告的穷人,我都尽量收容,使其分耕力作,同度苦乐劳逸相对的安乐岁月,不是好么?”

三人正说笑间,小孤山江边渔村相去已只两三丈。盘庚不等到达,首先纵上岸去将船系好。遥望矶头柳荫之下,青笠老人正在垂钓。时当清晨,沿江渔人正在忙着上市,渔船纷纷出动。四人见岸上人多,便把脚步放缓,朝侧走去,见了老人,分别礼拜。黑摩勒先把铜符缴上,黄生也将湖口之行一一禀告。

老人听完笑道:“你随我多年,怎会不知我的心意,白跑这一趟冤枉路作什?伊家两个小畜生何等诡诈机警,小的一个更是刁猾。庞曾偌大年纪,不择贤愚,正好叫他找点麻烦。你当小畜生真个在湖口要住一夜,你不遇见黑摩勒师徒,与贼党动手耽搁,再没有这场大风雨,你回来请命再去擒贼,便能追上么?那两个同党的船还未摇到湖口,竹箱中人已早掉包了。不过鄱阳三友也非弱者,何况庞曾只是一时负气受愚,已早明白,当着我面把话说僵,无法改口罢了。他在途中,就是小贼又用花言巧语,也决不会尽去疑念,轻易放他逃走。还有风蛔何等精明,一听便知庞曾把事做错,决不放手使小贼逃走,丢他弟兄的脸。小贼诡计多端,他已看出我有委曲求全之念,只要束身归罪,并非没有生路,偏要丧心病狂去投老贼。明知这三人不是好惹,还敢犯此奇险,当有几分自信。如无这场大风雷雨,就被逃脱也在意中。当初我便看出两个小畜生狼子野心,生具恶根,不肯收容,迫于老友情面,又想这两少年虽是好恶一流,在我门下年久,也许能够变化气质,如不收容,投在别的坏人门下,定必无恶不作。教好两个恶人,无异多积好些善功,这才收为记名弟子,打算十年之后,看他本性是否能改,再行正式收徒。近年见他们本领渐大,时刻都在留心考查,连试了好几次。上来还好,我正高兴,不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由去年起,便常时在外,背我为恶。因他们对我还甚敬畏,此次兵书峡之行,又无别人可派,打算再试一次,等他们出门归来再行警戒。我这里还未发作,他们已做出许多犯规之事。我因他们天性凶狠,恐其借口滥杀,早有严令:在外走动,不奉师命,对方就是盗贼恶人,除非无故侵犯,为了防身,迫不得已,也不许其出手。黄山杀贼由于夺剑而起,对方并未犯他,连犯贪、杀两条,已是不容,又用假话欺骗师长,不告而去,并与贼党勾结。照我家规,本难免死。昨日被人擒送来此,我仍念在师徒多年,他母以前虽是著名女飞贼,洗手多年,未犯旧恶,长子已死,只此一子,意欲给他一线生机。当时只要稍有天良,伏罪悔过,或是真想见母一面,办理后事,在此两日期内自行投到,我必乘机改口,稍加责罚,予以自新之路。最可恨是他明看出我的心意,但因这么一来不特失去我的信心,以后必要严加管束,不能为所欲为。知我说到算数,借着和来人几句气话,恨不能当时飞走,只在走前说了两句到期归来的门面话,毫无悔罪之念。我见小贼无可救药,方始断念,但我话已出口,不满两日决不下手擒他。小贼自恃一点鬼聪明,以为当地去芙蓉坪,以他水性本领,当日便可赶到。在此两日之内,我就明知他往投贼,也必不会擒他。剩下鄱阳三友,必能瞒过。他以前不知这三人的底细,昨日才知一个大概,哪晓得人家的厉害,结果仍是自投死路,要你操什么心呢?”

黄生面上一红,笑问:“师父明察秋毫,伊华自无幸兔,但是昨夜那大雷雨风浪,对面不能见人,伊华逃走,正是机会,如何会于他不利呢?”老人笑道:“我近十五年来,越发不愿多事。你是我衣钵传人,在未尽得我的真传以前,轻易不许离我五百里外。好些话未对你说。大小孤山,上下流经千里之内,原有好些异人奇士,他们隐居多年,难得显露行藏。你知道的人不多,又读了几年书,心更善良温和。以前连都阳三友的名姓都只偶然听说,不知人在何处,如何知他们深浅?他三人算起来虽比我晚一辈,年纪均不在小,当初又是青城派未一代开山门的弟子。目前老一辈中人物,对他三人均极客气,极少以前辈尊长自居。我和他师父无什交往,你昨日还觉来人表面谦和,口气强做,心中不满。其实人家还算是客气的哩,便是分庭抗礼,也说不出他什么短处。我因都阳三友心性为人无一不好,这多年来从未走差一步,风虭对人更是谦和,炉火纯青,可嘉可佩。只庞曾一人性太刚直,有意给他一个难题。事后想起,还觉人家好意,不应对他用心思。我想风虭为人表面谦退,内里仍极好胜,崔岗更好面子,知道此事,决不丢脸,他三人必以全力出动,也许先放一步,索性等到小贼过了两日业已赶往芙蓉坪、快要投贼之时,再行下手都不一定。此事我已有了算计,大约小贼此时想投芙蓉坪决无如此容易。昨夜你在湖口遇见风虭,又听他门人说‘师长他出,不与黑摩勒相见’,必与此事有关。到时你只拿我铜符,前往等候便了。”

黑摩勒想起丁氏兄弟不曾跟来,上岸时也无话说,不知船开没有,正在偏头外望,忽听老人哈哈笑道:“真个难师难弟!归告令师,小贼如逃,必在四五日后。昨夜大风雷雨,虽然不敢冒险,临时变计,累他们扑了个空,人却成了网中之鱼。真要擒他,手到擒来。我昨日和你二师伯所说乃是戏言,请勿介意。”

黑摩勒见老人说时,目光注定前面水上,定睛一看,离水两丈以下似有一条黑影,先在水中不动,老人话未说完,忽似水蛇一般蹿上岸来,正是丁立,穿着一身水衣,到了岸上,便朝老人面前跪下,连说:“弟子无礼。因想拜见老前辈,来时衣履不周,前面人多,不便同来,意欲稍微瞻望颜色便走,改日专程拜见,并非师长之意,望乞恕罪。”

老人笑说:“年轻人原应随时留心,何况师长正在和人打赌之时,怎会怪你?归告令师伯,过刚则折,他人太好,易上小人的当。如不嫌我昨日对他不客气,就此罢手,由我过了限期,在此一月之内擒回小贼,清理门户,免得他们清闲岁月,为此奔波。”丁立恭答:“老前辈虽是好意,但是三位师长一向疾恶如仇,伊华只敢忘恩背信,二师伯既受好人之愚,向老前辈领了指教,断无畏难罢手、再使老前辈操心之理。这番盛意定必转告,事情仍由二师伯效劳到底便了。”老人笑道:“由你,这样也好,到时看事行事罢。”丁立重又礼拜告退,并向黑黄诸人辞别,仍往水中蹿去。只见水花微动,声息全无,人水又深,晃眼无踪。

钓矶偏在渔村一角隐僻之处,杨柳千行,风景清幽,村中渔人均敬老人,知他喜静,平日无事轻易不肯往见,故此丁立去来并无人知。老人转对黄生道:“你看见么?他的门人都是这样,连一句话都不肯让人。我的来历他都知道,如无几分自信,怎敢代师回覆?他明是带了听筒,想由水底探我口气,被我看破,索性求见。来去如此从容有礼,不是师父教得好,单会一点武功水性,能这样么?你切不可小看人家,将来代我清理门户,还须格外留意呢!”黄生恭敬应诺。

老人随对黑摩勒说:“昨日得信,令师葛鹰虽已到了黄山,但是武夷山所寻那人关系重要。此老天性孤僻,不通人情,别号甚多,不对他的心思,连面都见不到,至今无人知他真实姓名。令师虽和他相识,也未必知他底细,所居之处是一孤峰绝顶,乃武夷诸峰最高之处,终年云雾弥漫,罡风狂烈,常人上去都难,休说寻他。此人一出,就未必亲自动手,也可将那几个最厉害的老头子镇住,使其知难而退,我们去的人少却许多凶险。最好早日起身,先将此人寻到,照令师所说,上来与之交友,不要明言来意,等他开口,方能如愿。此老和你一样,天赋异禀,不是常人,只年纪多了好几倍。万一话不投机,不可勉强,急速回山,另打主意。一则老贼早已情急,恐要先发制人;二则黄山开石取宝,日前参与斗剑的诸老前辈十九回山,至多只有一二人在旁相助:老贼善用阴谋,所结交的能手又多,难免命人暗中破坏,也须有人在旁守护,以免炼剑的人心无二用,难于兼顾,一个不巧,前功尽弃,不特冤枉,也太可惜。白泉日内必来,如过今日未到,你就走吧。”

黑摩勒本意先往黄山见师,再由当地起身,闻言心正盘算。盘庚本立老人身后,忽似发现什事,如飞跑去,探头一看,原来一条小船刚刚开到,那船看去小得可怜,只有一人操舟横江而来,别无异处。盘庚上前和来人说了两句话便自跑回。黄生笑喊:“师父!陶空竹怎会命人来此?莫非老贼现在就发动了么?”老人方答:“没有这快。”盘庚已赶到面前,呈上一信。

老人看完,对黑摩勒道:“昨夜那些贼党,因在风雨之中轻敌大意,明知浪大,妄恃水性,想要追敌,被黄生用骊龙珠发光诱敌,冒着奇险,连伤数贼,越发仇大,不肯甘休。本还想往这一带搜寻你师徒踪迹,被我两个师侄知道,用疑兵之计将其引开,使其赶往别处,将人分散,以便分别除害容易一些。他们原是好意,不料内中两起恰巧与你同路,不论是回黄山或去武夷,均难免遇上。这还不说同时得信,贼党中也有一人与武夷山那人相识,已由老贼派了两个武功极好而又机警的死党与那贼同往,相机结纳。此老最喜感情用事,平日隐居深山,虽不与人交往,但是去的两个老贼心机极巧,又知此老脾气,就许谈投了机,虽不至于出山助贼,万一先入为主,事前答应了人家,来个两不偏向,将来岂不要添许多危机?最好赶在前面,或是将此三贼除去,方为上策。我知你们小辈弟兄一见如故,不舍分离,想要聚上一半日,这都不必,起身越早越好。为防再遇贼党,耽搁时机,不必再经湖口,可由彭泽去路择那小径,多走山路,绕将过去。到了福建邵武东北,龙樟集旁有一山村。那怪老人每隔些时必往村中小饮。卖酒的是一姓林的老头,与之相识,能够在彼打听踪迹或是遇上,再妙没有。否则便由当地入山,去往所居黑风顶寻访。这样走法虽快得多,中间却要经过盘蛇谷一处奇险,路既难走,谷中更多毒蛇猛兽和极厉害的瘴气。好在你身边带有雄精至宝,可以防御,虫蟒不敢近身。我命黄生送你渡江,就上路吧。”

黑摩勒闻言,只得中止前念。黄生师徒的船本在昨日大船之后一同带回,黑摩勒行时想起玉环要还辛回,别了老人,抽空又往陶公祠去寻辛氏弟兄。到后一看,竹楼门已关上,辛氏弟兄全都不在,便托黄生代交,一同走出。先由孤山坐船,渡过长江,到了彭泽县,双方分手。因料老人命这等走法必有用意,便照所说途向走去,一路无事。

师徒二人脚底都快,所行又是山僻小径,无什人烟,便于急驰,次日中午便走到江西、福建两省交界深山之中。因为干粮等物己在来路准备,并还买了两件衣物,连尖都不用打,忙着赶路,除却途中饮食,极少停留。前行山势越险,二人打算抄近,看见前面有一横岭。入山以前,早向山民打听,如由岭上横断过去,要近二百来里路。也未细问岭上面的形势,以为当地已是武夷山脉起点之处,只要方向不差便能走到,匆匆赶上。到顶一看,那岭又高又峻,上下都是丛林灌木,野草荆棘,好些地方连个插足之处都没有。岭那面形势更是险恶,地比来路更要低下。一眼望过去,乱山杂沓,四无人烟,时见各种虫蛇由深草里窜起,向旁逃去,料是毒蛇猛兽出没之区。身有黄精,毒虫闻风远避,艺高人胆大,也未在意,各用轻身功夫,一路攀援纵跃,朝下飞驰。

刚到半山之上,先听远处传来一声怪吼,铁牛笑问:“这是什么东西?吼得如此难听,和打破鼓一样。”黑摩勒说:“这样吼声从未听过,决不是虎豹等寻常野兽,想必厉害,你留点心才好。”铁牛笑道:“多么厉害的东西,也经不起我们这一刀一剑。”黑摩勒道:“胡说!自来无人深山最易藏伏恶物。天底下怪事甚多,连我尚少经历,何况于你。上次我往黄山,路过一座古庙,前往投宿。不料庙中养有两条大蟒,为了说差一句话,主人激我与蟒争斗,差一点没有送了性命,用的便是这口灵辰剑。我得这粒黄精宝珠,便为主人恐我与蟒狭路相遇,想要报仇之故,你当是儿戏的么?”(黑摩勒、江明、童兴三人古寺斗蟒,巧遇吴岚,转祸为福,得到一粒雄精珠经过,事详《云海争奇记》。)铁牛喜道:“师父那日说往黄山始信峰途中连遇奇事,没有说完便遇别人打岔。那粒雄精宝珠我还未见过呢。”黑摩勒便将前事说出。铁牛越听越高兴,笑说:“好师父,我肚皮饿了。难得旁边有片石岩甚是干净,我们坐一会,吃点东西再走吧。”黑摩勒知他想听下文,笑骂:“蠢牛!明明想听我说斗蟒,假装肚皮饿,你那鬼心思,当我不知道么?”铁牛涎脸笑道:“听完再走,省得前途耽搁也是一样,还长见识,不是好么?”黑摩勒笑说:“这是你师父丢人之事,你也爱听?幸而对方都是自己人,否则我和那蟒早已同归于尽了。”边说边和铁牛去往半山岩上坐定,一面重说前事。

铁牛也将干粮酒肉取出,师徒二人边吃边谈。黑摩勒也将雄精丸取出,与铁牛观看,正说此宝妙用,忽见下面山谷中有一小蓬烟气往上升起,话也恰好说完。铁牛笑道:“师父说下面都是荒山野地,至少这一片好几百里方圆没有人家,下面山谷中不是有人在煮饭么?”黑摩勒仔细一看,低声说道:“说你蠢牛,你还不信。人家烧饭的炊烟是这样的么?你看那烟一蓬直上,到顶方始分散,和正月里花炮一样;今日山风颇大,中途并不折断,好些怪处。再说此时过午不久,也不是人家烧饭的时候。我们远看,自觉烟气不大,你再近前试试。以我看来,多半下有毒蟒和不知名的猛兽一类。那地方正当去路,我们过时还要小心,不可惊动才好。”铁牛忽然惊道:“师父说得不差,果然远方看东西要小得多。照此说法,那边坡上走的人,恐比我们要大好几倍呢。”

黑摩勒忙问:“人在哪里?”随向铁牛手指之处一看,对面是一满生树木的小山,相隔约有两三里路。此时正由林中走出一人,全身赤裸,只腰问围着一片兽皮,赤着双脚,手里拿着一根似枪非枪的兵器,背上插着十几根没有翎毛的长箭。照着远近来比,那人不特形态雄壮,身高少说也在一丈以上,先由树林中低头走出,朝前面山谷中望了一望,忽然拔步赶去。那么高大的人,走起路来又轻又快,一纵就是好几丈。山谷相隔原有好几里,山路崎岖,野草矮树又多,看去极为难走,那人好似轻车熟路,晃眼便被走出老远,不禁惊奇,忙拉铁牛一同卧倒,不令发现。方想这野人如何这样高大,那冒黑烟的所在不知何物,寻去作什?忽听又是一声怒吼,与方才所闻相似,再往大人去路一看,已由侧面山坡驰下,看神气是往冒黑烟的山谷中跑去,快要到达,忽然停了一停,拔下身后长箭,方始把脚步放慢,一路东张西望,掩了过去。谷口地势较低,又有大片树林遮蔽,人影接连隐现了两次便不再见,谅已走进谷中。

师徒二人俱都年轻好奇,好在要由当地经过,意欲绕往一看。略一商量,便由半山之上斜绕过去,打算绕往谷口一面,看清形势,入谷探看。哪知越往前树林越多,密层层看不到一点地面,同时瞥见那黑烟先是一蓬接一蓬往上喷去,自从大人人谷之后忽然收去,更不再现。隐闻兽蹄踏地之声密如擂鼓,震撼山野。料知野兽必不在少,不到谷中决看不出。略看地势,便往下跑。

师徒二人同一心理,都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只顾早到,加急飞驰。等到下岭,。走往谷口一带,黑摩勒到底在外日久,有点经验,见那地方,前面大片森林,黑压压不见天日,如非先在岭上看好形势,决看不出前面藏有一条山谷,耳听蹄声踏地,势更猛烈震耳。正走之间,忽又瞥见酒杯大小两点绿光,带着一条萤光闪闪两三丈长的黑影,由前面树上猛掣转来,飞一般穿枝而去。跟着便听窸窣乱响,刚看出那是一条蟠在树上的毒蛇大蟒,又见同样带光的黑影,树上地上纷纷惊窜,有五六条之多,暗林之中立时起了骚动,奇腥扑鼻。这才觉出危机四伏,如无避毒宝珠在身,别的不说,就这许多毒蛇大蟒定必群起来攻,也是危险。忙把铁牛拉住,不令离远,各将刀剑拔出,借着剑上亮光照路,看清形势,试探前进。走了一段,方想:由上望下,由岭前人谷,不过三四里路,走了这一段,如何未到?前途不远,忽有日光下漏,忙赶过去一看。

原来那条山谷十分深险,除却谷口前半,都是千百年古木森林遮蔽,地势又极宽大,不将树林走完决难看出那是山谷入口。谷中路径有宽有窄,前半和中部一带,一面危崖壁立,直上千百丈,一面多是肢陀起伏,高低绵亘不断,与大人来路相连。再往前去,尽是石崖,草木不生,形势分外高险,中间还有大片空地。石崖到此突然中断,形如一个弯曲残缺的大丁字,在斜对面转角上是片峭崖,为谷中危崖最高之处,阳光全被遮住,光景昏暗,甚是阴森。壁下有一狭长形的深潭,由林前不远处起,长约十丈,宽约一半,水面上好些水泡。还未出林,便闻到一股腥气。壁上山石磊阿,离地六七丈横有一大条平崖,长约二三十丈,宽约两丈。壁上两洞,一大一小。方才所闻兽蹄之声已早停止,只听兽息咻咻,为数甚多,但被右边崖角挡住,看不出来。因料大人和怪蛇必在丁字一直的转角空地之上,也未仔细朝那两旁崖上细看,便由林内绕往右崖角,借着一块山石探头往外一看,目光到处,刚发现右首大片空地上,伏着好些水牛一般大小的犀首象身之物,约有七八十只,各自蹲伏在地,瞪着一双拳大凶睛,仰头向上注视,口中不住喘息,大人并不在内。忽听头上有人大喝:“那两个小娃儿不要命么?林中那多大蟒,你们是怎么来的?还不快些抓住这条山藤上来,就活不成了。”声如洪钟,甚是震耳。话未说完,先是呼的一声,一条四五尺长的白影,也有碗口粗细,由头上飞过,朝左崖之上射去。嗒嚓一声,崖石好似碎了一大片,那东西也由崖上滚落下面深潭之中,打得水花四溅,乃是一根四五寸粗,五尺来长,一头尖的坚木。同时崖顶又有一条黑影,怪蟒也似由上飞落。二人忙即纵身回顾。

原来离地五六丈的半崖危石之上,立着方才所见大人,竟比常人高出一倍以上,比湖口董家祠灵官庙所遇恶道董天乐还要高大得多,年纪又轻,看去不过二十来岁,头发打成一结,盘在头上,背上插着好些方才打向对崖的坚木,手持一根两丈来长的木枪,也是一头尖,打磨得又滑又亮,仿佛一支特产的树木所制,腰间虽然插有一把朴刀,因人太长大,看去和常人所插匕首一样,独立半崖危石之上,威风凛凛,宛如天神,由上飞落黑影,乃是一条长的山藤,似想叫二人快援上去,外表形貌虽极威猛,神态口气不似凶野一流。当时以为是指那群猛兽而言,黑摩勒方想:这样大的野人,如能收服,倒有一点意思。因方才来时,看见崖上虽有两洞,并无别的异兆,正想师徒合力将那猛兽杀掉几个,给他看看颜色,忽听铁牛惊呼:“师父快看!那面崖上是什么东西,这等难看?”同时又听大人在上高声疾呼,呼呼连声,有两支木箭由头上飞过,往对崖打去。这次山石并未碎裂,山风过处,猛觉奇腥扑鼻。铁牛纵得较远,忽喊“头昏”,身子一晃,似要晕倒。大人连声怒喝:“小娃儿不听好话,非死不可!我无法再救你们,只好代你报仇。今日不杀怪物,我不回去了。”

话未说完,黑摩勒目光到处,已然发现对崖洞壁之上伏着一个怪物,通体作墨绿色。先是连头带尾盘作一堆,约有一两丈方圆,由下仰望,仿佛一大块苔藓斑驳的山石,这时头尾脚爪刚刚往外舒展开来。那东西似蛇非蛇,前半身一个形似圆筒的怪头,通体墨绿,尾生鳞甲,前头一张又长又深的筒形怪嘴却是比血还红,频频伸缩颤动,看去吸力极强。口中时有黑烟,水泡一般冒起,皮甚坚韧有力,自颈以下,生着百十根尺许长的倒须刺,脚爪好似不在少处,但不长大,极像蜈蚣的脚,但只有尺许来长,一根根钢钩也似,单是前小半段便有六七对,动作却不甚快,还未完全舒开,只后面露出三尺来长一段形似蝎钩的怪尾。大人所发两支树干般粗的木箭,相继均被怪物前爪抱住。那粗约尺许的前半身忽然暴涨两倍,沙沙连声,那么粗长的木箭竟被撕成粉碎。猛想起所喷毒气便是方才所见黑烟,这样高崖,竟能过顶,此时上下相隔才十多丈,被它一口毒气喷上,岂能活命,不禁大惊,忙将铁牛拉住,取出雄精宝珠,朝铁牛头面上滚了一滚。

铁牛本来心中烦恶,快要昏倒,被宝珠在头上一滚,当时清醒复原,精神立振。黑摩勒不知人立下风,那粒宝珠又有丝囊装好,隔着两层衣服,铁牛立得稍远,又在前面,毒气顺风吹来,自难发挥它的功效。先颇惊惶忧急,恐怪物凶毒,宝珠无用,就是宝剑厉害,似此奇毒,如何能当?及见铁牛复原极快,才稍放心。因见大人似因二人必死,已不再警告呼喊,连发两箭,被怪物接去,也不再有动作。急切间未暇往上回顾,只将宝剑握紧,藏在身后,严命铁牛不要离远,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