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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1 21:5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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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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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道事7

苗疆道事7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苗疆道事7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排版:辛萌哒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20-03-18ISBN:9787532173921本书由上海牧神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满月酒,少小好友对面生

西陵峡孩童失踪案一直到一九九二年末才算是正式告终。远走南方省的乔老二在一次警方的抓捕行动中暴露了行踪,有关部门在案情排查时,确定了他通缉犯的身份,接着顺藤摸瓜,将他以及手下三十来个半大孩子一网打尽。

因为这案件是我亲自过手的,所以受邀前往南方省参加最终的审核工作。我带队南下,与南方省的同仁们见了面,才发现主持抓捕行动的竟然是当年将我从杨二丑手上解救出来的虎门张晓涛。

多年未见,此时的张晓涛已经快六十岁了,处于退休的临界点。世界如此小,两人见面,说起这些年来的境遇,也是颇多感慨。当年他率领特别工作组调查湘西到麻栗山一带的僵尸案,顺手将我从杨二丑手中救出,并且亲手击毙了那恶贼,当真是威猛非凡,春风得意。不过,这些年来他仕途艰难,过得并不如意。而且我听旁人说起,张晓涛,也就是别人口中的张伯,他的独子也入职了我们部门,但在两年前的一起走私案中牺牲了,这事儿让张伯颇受打击。

张伯为了秘密战线的事业奋斗一辈子,到了晚年膝下无子,着实凄惨。不过在与他交流的时候,我感觉他的情绪倒还算不错。谈及以后的打算,他告诉我,说他是闲不住的人,退休了便找个地方看大门,也算是有事情做。

像张伯这一批老派高手是特勤局最需要的支柱,就比如总局许映愚老者,他的年纪估计都快有百岁了,却依旧在幕后主持工作。张伯能够继续留在局里自然是最好的安排。特勤局重开十余年来,队伍一直在成长,基础比往日扎实许多,但是高端的力量依旧稀缺。大部分的高手都深藏民间,不愿意出来做事,这些人说清高也好,说独善其身也罢,总之凡事不可强求,只要不惹事,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一年多来,特勤一组奔赴的地方很多,天南海北,最远曾去过天山边陲,而南方省倒是少来。辞别张伯之后,我抛下案子,和小白狐走在南方市的街头。时值夜幕降临,南方市的繁华比之北方更多了许多青春活力,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脸上都充满了昂扬的斗志,让人看着十分感动,觉得改革开放的春风最先将这片儿吹绿。

我们走出庄重森严的老建筑区,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头。小白狐看一切都感觉新鲜,时而欢呼雀跃,时而大惊小怪,让人觉得好像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而工作时那个让众人头疼的小魔女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此时的小白狐已经不再是几年前的小屁孩儿形象,在复杂的工作环境中,她迅速地成长起来。她如今是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性格张扬而外向,爱笑,人也长得跟花儿一样。一些新进局里的男青年甚至对她表示出了好感,只不过最终都被骄傲的小白狐“蹂躏”一通,痛苦地望着这骄傲的少女黯自神伤。

都说食在花都,小白狐自小就没有做饭的手艺,但最是贪吃,一得了空,便拉着我到热闹的街市上,商量着去哪儿填饱肚子。我这些年来与她相处亲密,小事都由着她,她便找了一家十分热闹的餐馆,将当地特色的菜肴都点了几样,满满一大桌,瞧得上菜的服务生都瞪大了眼睛。

我们在南方市待了一个多星期,将案子了结之后,我便带着不情不愿的小白狐,以及常常被扔在局里处理各种事务的张励耘、赵中华几人返回了首都。

回到首都,我刚走进办公室,还没有向上面汇报,便接到了一张请柬。我翻看了一下,是幼时好友罗贤坤给自家孩子过满月酒宴,邀请了二司一些相熟的同事。虽说这两年因为某些原因,我与罗贤坤走得并不是很近,但我们两个毕竟都是从麻栗山龙家岭走出来的,是打小的交情,这顿酒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去的——不过特勤一组也就请了我和努尔二人。

自从二司行动处下设特勤小组以来,三个小组一直都处于竞争关系。毕竟是首都,上头都是在官方有着重要影响力的人。谁干得好,谁干得差,不但影响到我们个人的职务升迁,还直接关系到我们背后宗门的影响力,这使得彼此的竞争更加激烈。

不过这样的竞争也是领导乐见其成的,毕竟狗撵兔子,最终提升的是我们这个部门的办事效率。所以他们明里暗里都表示出支持。

在这样的气氛下,三个小组的成员关系并不是很融洽,即使是我们这些领导者,彼此之间也只是虚与委蛇而已,谈不上有多少交情,这一点从以前那桩白云观秘宝失窃案就能够看得出来。而我与罗贤坤的关系由浓转淡,也多是因为如此。对我来说,虽然十分遗憾,但也十分理解他的疏远,毕竟罗贤坤娶的可是上一代张天师的侄女,当代龙虎山天师道掌舵人的堂妹子。

这嫌,我不得不避,只是偶尔回忆起十几年前两个在江边吹冷风吃饺子的少年,唯有一声惆怅的叹息。

我赶得正巧,满月酒宴正好是当天晚上。我让小白狐帮我准备好红包,让她跟我一起去。这少女最近有些叛逆,不太愿意,噘着嘴说道:“这种当面笑呵呵、背后挂寒霜的场面,要去你去,小姑奶奶我宁愿跟小破烂儿、小七他们几个去吃路边摊,都好过在那儿演戏。”她虽不去,却也帮我找了一个红包,问我包多少份子钱。我问了努尔,这兄弟工资虽不少,但是大部分都寄回了家里,日子过得抠抠索索的,就包了一个最寻常的红包。不过我想了一下当初罗贤坤在我姐结婚时上的礼,一咬牙,包了半个月工资。

快下班的时候,我还在办公室收拾相关的卷宗,罗贤坤就跑了过来,喜笑颜开地招呼我,说本来以为我还在南方市出差呢,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够回来,当真是巧了,怕我没看到请帖,所以特地赶过来说一声,免得我嫌他礼数不周到。他这话说得颇生分,不过我已习惯了这些,便笑着跟他聊了几句,然后将工作交代给了张励耘,叫上努尔同去。

罗贤坤儿子的满月酒宴竟然设在了京西宾馆。

这份阔绰着实让我和努尔有些瞠目结舌,要晓得这京西宾馆可是首都最著名的几家酒店之一,隶属于总参谋部,主要接待国家、军队的高级领导,并设有国家主要领导人套房,是中央军委和国务院举行高规格大型重要会议的场所。尽管罗贤坤只订了一个并不算大的宴会厅,也足以让人惊叹不已。

能够在这样的地方办满月酒宴,可不是有钱就能够做到的——当然,没钱自然更不行。

我们前往宴会厅,小厅不大,总共摆了五桌,我们找地方坐下,没一会儿,人差不多就来齐了。在主桌我瞧见了罗贤坤的师父苏冷,也瞧见了龙虎山的几位重要角色,除了我们局,别的部委单位也有些领导,至于特勤局,来的是一位负责意识形态的副局长,二司的司长和几个副司长也都来齐了。

瞧见这规格,我心中明了,这满月酒宴摆得并不是罗贤坤的面子,而是龙虎山的门面。之所以会如此,恐怕罗贤坤的工作要有调动了。

果不其然,我们坐下不久,同桌的黄养神便谈起了罗贤坤将要前往广南任职的事情。罗贤坤是龙虎山的女婿,特勤组这种整日打打杀杀的环境并不是特别适合他,所以走了关系,准备到地方上去,也算是给张秦兰母子一个安稳的环境吧。这时,我方才晓得大概,想来罗贤坤虽说出身龙虎山,但是自身资质并不算突出,在特勤组这样高危的环境之中的确是太过于危险,至于去了地方上,不过是混,倒也好许多。

我与努尔坐在旁边的偏桌上,看着罗贤坤在会场举杯交际,觥筹交错间,不知不觉间,感觉这个从小便熟悉的同伴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陌生。第二章离别宴,此番一别无会期

席间气氛热闹,罗贤坤挨个给各位前来捧场的大佬们敬酒,而他的媳妇张秦兰则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脸幸福地在旁边笑着。

别人欢笑,杯来杯往,而我赶了几天路,肚子饿得不行,便和努尔孜孜不倦地消灭起了桌子上的菜肴。

这时,黄养神凑过头来,低声问我道:“陈组长,今天来了这么多领导,要不咱也上去敬两杯?”

我回头打量了一下主桌的客人,耸了耸肩膀,低声说道:“得了吧,今天是老罗唱主戏,咱就不要喧宾夺主了吧。再说了,你背景这么深厚,似乎也用不着讨领导喜欢啊?”黄养神是荆门黄家当代家主的独子,家中有长辈在官方任职,天生贵胄,跟我说这话也不过是逗我而已。他举杯与我碰了一下,苦笑着说道:“得了吧,我算哪门子人物,你看看人家赵承风,直接坐主桌去了,可比咱们风光呢。”

赵承风与我们地位相当,他之所以坐主桌,只是因为罗贤坤和张秦兰都是龙虎山天师道门下的,而他身为这一代的领军人物,在那儿帮着张罗而已。我不理会黄养神的挑拨,与他碰杯之后,便不再多言,继续吃饭。

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罗贤坤每桌敬酒,除了“恭喜”的话语,也没有说什么。席间他将那襁褓中的孩子抱来给众人看,只见那孩子眉目紧锁,白白胖胖。旁人瞧了都说看着根骨奇佳,日后定是震惊江湖的大剑客,必成大器。这漂亮话说得主人家脸上有光,张秦兰抱着这个名叫罗金龙的小娃娃一脸幸福,而罗贤坤则不断地敬酒,一副一醉方休的架势。

这儿是龙虎山的主场,我表现得十分平淡,宴罢离席,感觉不甚饱,出门绕了一圈,我便和努尔在附近巷子里找了一个小酒馆。两人凑在一块儿,热腾腾的清汤火锅,几瓶红星二锅头,吃得十分畅快。

两兄弟难得闲适,就在路边摊支起的棚子下面畅饮聊天,谈及当年在麻栗山的岁月,顿感昨是今非,不知不觉有些伤感。就在这时,旁边走来一人,抱着四五个酒瓶子,直接砸在了我们桌子上。酒是好酒,五粮液,这人却是本应该陪着老婆孩子在家数礼金份子钱的罗贤坤。只见他满脸通红,浑身酒气地杵在我们跟前,直愣愣地瞧着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二蛋,我能坐这里不?”

自从我改名之后,罕有人叫我这少时名字了,罗贤坤此刻说起,有着很亲切的意味。我也不拒绝,叫老板拿个凳子来,再添一副碗筷。

我问道:“怎么着,你不回去守着娇妻爱儿,跑来与我们这两个老光棍瞎闹什么劲儿?”

罗贤坤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瞪着我说道:“我就知道你们宁愿蹲街边喝酒吃肉,也不乐意在那酒店里面喝我家娃儿的满月酒,所以那边散了之后,我就拎着酒找过来了。你们不愿,就当我也真的愿意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努尔赶忙在旁边劝说道:“喂,小罗,你是不是喝多了,要是不行,我打电话让你老婆过来接你。”

罗贤坤摆了摆手,夺过旁边服务员手中的碗,先是将我们喝的二锅头全数倒尽,然后又将自己带的好酒开了,将碗倒满,说道:“我走了,下个星期就去广南赴任了,想着估计我们天各一方,又要好久不能见面了。不管你们当不当我是兄弟,这顿离别酒总还是要喝的……”

这话说着,他自顾自地跟我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我和努尔对视一眼,也不多言,陪着他将杯中酒喝尽,然后劝他吃两口菜,缓一缓再说。罗贤坤吃了两口菜,突然啪地一下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眯着醉眼看我,打着酒嗝说道:“二蛋,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我苦笑,说:“哪有的事,你现在有妻有儿,我羡慕都来不及,何至于说这么伤人的话?”

罗贤坤顿时就哭了,抹着眼泪说道:“我晓得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没什么本事,只不过是攀了龙虎山张天师家的高枝——是,我从小都不如你,一直都不如你,就算是拜入龙虎山门下,除了爹娘给的那玩意儿,也没啥可以自豪的,可是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我在龙虎山的时候,每天凌晨五点钟起床练功,夜里一点才睡觉,我勤奋到了极点,可就是不如别人。后来娶了小兰,我才知道了许多事,晓得龙虎山跟茅山不对头,还被警告最好不要跟你走得太近……”

他哽咽了,断断续续地说起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苦楚。

一个来自苗疆山区的穷孩子,又没有什么修为天赋,小心翼翼地在这个体系里面求生存,顾忌这,害怕那,总是担心失去自己所有的一切,而自己所自豪的一切却终究不如老婆带来的光环。这样的环境让他变得无比压抑,就好像肩负着沉重背壳行路的蜗牛,就连哭笑这等最寻常不过的事情都要小心翼翼。这里面的艰辛苦楚,让最要面子的他与谁都难以说出口。

酒过三巡,罗贤坤喝得有些飘了,拉着我的手说道:“二蛋,我晓得你在怪我,觉得我这些年一直有意疏远你,可是我没办法,你知道吧?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龙虎山给予的,倘若我跟你走得太近,那么就要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被打回原形了。我怕啊,我不想再回麻栗山了,不想一辈子待在那个山窝窝里,连多吃口盐巴都犹豫大半天……”

也许是找到了倾诉对象,罗贤坤说了无数话,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很快,他拎过来的五瓶酒就空了,人也喝得差不多了,趴在马路牙子上面吐,酸臭异常。听到罗贤坤的心路历程,我和努尔也颇多感慨,不觉也喝了不少。

还好这时罗贤坤腰间的BP机响了,原来是他老婆张秦兰找不到他着急了,一直在呼他。

我找了个电话亭回了电话,张秦兰很快就派人过来将罗贤坤接走了。我和努尔结账之后,摇摇晃晃地在街头揽肩而行。

两人默默走了许久,突然努尔发出了一声长叹。

这顿酒喝过之后,友谊已尽。

路灯下,我们互看,发现不知不觉间,彼此都已经泪流满面。

只有最好的兄弟,才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

冬天有些寒冷,我和努尔相扶着坐在马路牙子上。我掏了掏兜,摸出两根烟来,给他和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雾辣得呛人。努尔瞧见我不能释怀的模样,淡淡地劝我道:“别这样,罗大根的路是他自己走的,并不是没有选择,而是他害怕太多,深陷其中,让那名和利凌驾于自己的情感之上。是他选择了放弃和妥协,与你无关,与我们所有人都无关。”

我打着酒嗝,脑子里面满是当初我带着罗大根走出麻栗山之时,两个少年所发出的豪言壮语。当时我们说,就算是死,都要死在自己的梦里面。

我们还说,少年就是应该留着汗水,去追逐梦想,如同追逐朝阳。

然而多年过后,罗大根终于选择了现实。他过上了自己理想中的生活,摆一个满月酒宴,够我们村子一家人几年的生活。然而他在路上迷失了自己,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越走越远,陷入泥潭却无法伸手相帮。

友谊走到了尽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坐在马路牙子上,我深深吸了一口劣质香烟,然后流着眼泪,唱起了以前的歌儿。第三章六月初,肩负使命奔往南

罗大根,哦,不,罗贤坤的调动命令在满月酒宴后的第三天被公布出来,从总局二司行动部门的特勤三组调动到广南省山水甲天下的静江市局挂职,任副局长。

静江是世界著名的旅游城市和中国历史文化名城,是广南东北部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科技中心,能够前往那儿挂职,也算是熬出了头。对于不思进取的人来讲,毫无疑问,静江确实是个好去处,旁人纷纷称羡。不过或许是那日与我们酒后吐真言,酒醒过后的罗贤坤便更觉尴尬,后面几天也是尽量地避着我和努尔,甚至走的时候都没有通知一声,除了特勤三组给他办了一个送行会之外,便再无动静。

罗贤坤的离开波澜不惊,我们对于青春以及过往的感叹、流过的眼泪,在那个抱头痛哭的夜晚已然画下了句号。大家重新回归现实生活,便都将这些心思藏在了心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之前还能够见面不尴尬,而话说得太清楚了,反而更加难以相处,朋友若是如此,不如随风飘去。

无论如何,人都需要把握当下,我有努尔、徐淡定和张大明白这样的好兄弟,有小白狐这样的知己,还有一票精明能干的小兄弟,何须兀自惆怅?

特勤组的工作说起来复杂,其实还算比较简单,除了紧急处理各类大案要案之外,平日里倒是很闲。毕竟是特殊部门,并没有太多案牍劳形的事儿,也不要坐班,只需要有人值班,随叫随到即可,所以除了什刹海的总局之外,我们更多的时间还是待在了西郊的训练基地里打磨一身修为。在一九九三年四月,我们二司的行动部门甚至只在小白楼保留了部分办公室,集体都搬到了石景山训练基地附近的大院。

别人都说“有关部门中好修行”,这话其实有对有错。对的地方,就是毕竟我们是总局的脸面,自然会有大量的资源朝我们倾斜,平日里瞧不见的许多功法、手段和秘闻,对于我们来说,想要了解,并不是什么难事;不对的地方,就是很多人会在机关中迷失自己的心性,忘记了自我,流连于灯红酒绿的现代社会,忘记了修行,忘记了平日的清修苦练。

我和努尔以前的好友王朋,他师父便是担心他入世履职,耽搁了修行,故而才将他重新召回了青城山。

而我,其实觉得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工作,更能够增强自己的修为和见识,毕竟我并不是整日盘腿打坐的内丹派,也不是开炉炼丹、敬神画符的丹鼎符箓派。对于世间的领悟、对道的理解,并不是盘腿在深山中坐着便能够完成的,它需要去人世间体悟,在川流不息的人间穿梭,瞧遍那世间疾苦,尽己所能地去帮助那些绝望无助的人,那种从内而外所带来的巨大满足感,远非寻常人能够感受。

世人敬神,烧香膜拜,无外乎就是祈求神灵能够帮助弱小的自己,得偿所愿,而我们在入世的工作中能够获得这种信仰的力量,这才是最让人舒心的事情。

问心无憾。

我每日忙忙碌碌,修行并未有所耽搁。更多的时间,我还在打磨特勤一组这些人的实力。基本上已然成型的高手自不必说,稍差一些的,比如说习练燕青拳国术出身的张世界,横练双雄张良馗、张良旭,这些人加入特勤一组之后,不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有了很大的突破,而且也习得诸多修行上的法门,除灵镇恶的手段也学了不少。至于后辈一系,张励耘、小白狐、赵中华和林豪也进步神速,除了最末的林豪之外,其余人的修为甚至比三张还要厉害许多。

这便是团队的力量。出道以来和无数高手交过手的我也越发感受到了紧迫感,晓得倘若是寻常角色,我或许还能够应付,可一旦沾上了“邪灵教”三字,事情就变得复杂无比了。别说那恐怖的天王左使,就算是随便来一个十二魔星,或者最近声名鼎盛的四大公子,或者什么庐主,我都不一定能够战而胜之。

修行者的江湖并不是靠人多取胜,高端力量一旦顶不住压力,甚至有可能被一人翻盘。

这情况着实让人觉得麻烦,好在我从茅山返回的时候又多了一张底牌,那就是王木匠。

王木匠就是我从黄河石林中带回来的猥琐阵灵,这老头儿存活于世已有千年时光,是一个十分矛盾的集合体。它有着远超寻常人的孤傲之气,觉得自己一身本事和才华,就是“给它一个支点,它能撬动地球”那种,然而或许是在这个世界太久了,害怕离去,所以它又极度怕死。这家伙在西陵峡一战之时露过一面,凭着我的八卦异兽旗,顶住了沧澜道场最重要的法阵力量,是个不错的帮手,只可惜并不愿臣服于我,不过在我师父出手之后,它终于妥协了。

面对着我师父这样已入至道的修行者,它所有的骄傲都不过是狗屎一坨。

妥协之后,这老头儿终于对我敞开了心扉。原来这老头儿虽然是怨灵集合,但本我意识的前世是一个手艺非常不错的木匠,自负才华,甚至还跟当时的墨家巨子有过数面之缘,只可惜别人瞧不上他,所以就没有什么师徒缘分,后来被坑杀于石林之中。意识觉醒后,想起自己的名字叫做王木匠。千年无聊,王木匠倒也对这周易八卦之道有许多研究,算得上不错的帮手。

不过这家伙就是有一个缺点——唠叨,光是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就能讲上大半天的时间,着实让人厌烦。

搬完办公室没多久,一九九三年六月初,宋副司长找到我,让我带队前往南方省督查一件走私贩毒案。

一般来讲,我们中央特勤组经常会出差,都是去一些当地力量不足的地区,比如中西部和华东地区,至于西南、华南,特别是作为改革开放门户的南方省,去得还是比较少。先前西陵峡主犯乔老二落网,算是我第二次踏足南方省。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些区域的地方力量还不错,基本上能够自己处理,特别是南方省这个地方,作为改革的前沿阵地,出于保驾护航的需要,有一大批高手在那儿坐镇。

不过宋头儿告诉我,负责南方省业务的那位大拿最近病逝了,而当家的另外几名高手,有的退休,有的牺牲在了岗位上,一时之间抽调不出精干的力量来。现在中央正在对南方省布局,在这班子调整之前,需要我过去坐镇一下,顺便将那一件困扰南方省多年的案子办了,以安定人心。

对于这一点,宋头儿跟我再三强调,南方省在咱们国家的地位越来越重要,那儿是门户,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乱的,所以我过去之后,一定要迅速将局面稳定下来;另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帮中央挖掘一些可用的人才。

他说得严重,并且告诉我,已经给我们联系好了飞机,让我将家里面的事情处理一下,明天就出发,不要延误。

我拿着卷宗返回了一组办公室,将这消息宣布,说:“我们有可能要在南方省出差几个月,今天就到这儿了,立刻下班,所有的人处理好自己家里的事情,我们明天准时出发,坐飞机去。”这消息一出口,有人欢喜有人愁,都急冲冲地离开了办公室。我瞧见徐淡定一脸郁闷,笑着说道:“淡定,听说你谈了一个外经贸部的女朋友,现在正在热恋中,要不然我让你留守得了?”

徐淡定挥挥手,红着脸说道:“哪里有,你别听张大明白那缺货瞎忽悠,没有的事情……那啥,大师兄,我先走了,明天见。”

徐淡定逃一般地匆匆离开,小白狐冲过来将我抱住,口中嚷嚷道:“哥哥,太好了、太好了,又回南方了,我要吃鸡烩蛇、龙虎斗、烤乳猪、太爷鸡、盐焗鸡、白灼虾、白切鸡——你带我去最好的馆子吃!”

我苦笑道:“尾巴妞,这么多,咱哪里吃得起?”

小白狐噘着嘴巴摇头道:“我不管,反正我的工资都给你保管了,连顿好吃的你都不负责,那我找宋头儿反映去……”

我大囧,说道:“这些钱我又不用你的,给你攒着当嫁妆呢。”

小白狐嘻嘻笑道:“什么嫁妆啊,那么麻烦,要不我就嫁给你得了……”

呃,那啥,我们还是谈谈案子吧……第四章案情会,故人聚首话真凶

我们南下要办的案子,起因是南方省边防水警在一场打击水上走私的行动中,遭遇到了修行者,致使两人死亡、多人受伤。后来警方联络了特勤局介入,经过多方调查,才发现这条线路不但涉及烟酒、电子元件等暴利商品走私,而且很有可能是一条隐秘的毒品线。南方省的相关领导十分重视,尽管人手特别紧,还是派遣了局里最得力的重要人物前去参与侦查。

结果在一场遭遇战中,行动组的领导身死,大部分成员或死或伤,一时间震惊业内。

资料显示,那是一个连接汕头、汕尾,南至鹏市、江城的神秘走私组织,势力十分庞大,而且很可能与境外组织有着密切联系。不过这些东西都只是表面,行动组的领导是南方省局行动处的副处长,算是几个业务副局和顾问大拿之下最厉害的角色,正因为他掌握了一些更深入的证据,才被人中途伏杀。

副处长的死亡,工作组的死伤,使得南方省整个局势十分颓丧。为了抑制这种情绪的蔓延,上面才着急将我们派遣下去。

特勤一组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全队人马整装待发,从南苑机场乘飞机赶往南方市。

虽说是特殊部门,但是经费有限,我们平日里出差多走陆路,成员们乘坐飞机多少有些兴奋。只有小白狐有些紧张,飞机在平流层安稳而行,然而她对这云层极为抵触,总是臆想会有雷电贯穿而来——妖物乃违逆天道,不能容于世间,每过一些年限便会有天劫而至,最出名的莫过于雷劫,这才是小白狐最担心的一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畏惧。

整个过程小白狐一脸苍白,紧紧握着我的手,待到飞机在机场降落的时候,方才长吁一口气。

我们走的是专用通道,带着特制的行李出来,来接我们的是省局行动处的处长。

我先前因为审核乔老二的案子,跟这位姓孙的处长有过接触,倒也不陌生,我将双方简单地介绍过之后,直接前往省局。

到了省局大院,在本地的地方领导都露了面,表示欢迎和支持。一番寒暄之后,孙处长带着我们前往会议室,召开案情讨论会。主持会议的是省局硕果仅存的一位副局长,人还没有来齐,就先派发卷宗给特勤一组的人员了解,我跟他聊了一下当下的情况。一刻多钟之后,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人,我抬头看去,竟是虎门的张晓涛张伯。

这可是一位隐藏的高手,我们特勤组未必有人能够敌得过他。我连忙上前握手寒暄,并且问道:“张伯,你不是两个月前就已经退休了吗,这是?”

张伯与努尔也认识,彼此点头过后,才沉声回答我的问题:“在家闲着无事,春雨通知了我,就过来搭把手,看看能帮上点什么忙。”

孙春雨是省局行动处处长的全名,他以前是外联办公室的,跟辖区之内的各方高手都十分相熟。他在旁边解释了一下:“两年前张老的儿子张大器被害身亡,就是与这个神秘的走私组织有关。”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说道:“张伯,您能够出来帮忙倒是大大缓解了我们身上的压力,相信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之下,一定能够将那伙人给一网打尽。”

张伯点了点头,流露出了悲观的情绪:“小陈,倒不是张伯不相信你,或者给你吹冷风,只是这伙人的背景十分复杂,而且组织严密,行动谨慎,一直藏身在黑幕之后,这么久都没有露出过什么马脚来,特别难缠。正如春雨所说,我家那小子就是死在那伙人的手上,但是这事儿一直到了前段时间才真正流传出来。这并不是我们这些人无能,而是对方实在是太过于隐秘厉害了……”

听到张伯的话,我心中有些黯然,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让人丧气。他让我认识到,我们即将面对的这一伙人可不是什么小鱼小虾,而是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巨鳄,稍不留神就能够将我们给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张伯刚刚坐下,这时又来了一人,旁边的副局长向我介绍道:“陈组长,这是上级给我们新派来的业务副局长,你认识一下……”

我瞧见此人,心中一阵激灵,不等他介绍,直接上前与那男人紧紧相握,惊讶地说道:“李局,你怎么调到这儿来了?”

来人正是我十几年前还在金陵江宁特勤分局当办事员时的顶头上司的上司——李浩然李局长。当年那个待人如沐春风的稳重男人现如今已五十来岁了,不过正是精、气、神最卓绝的时候,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淡然的威势。李浩然是龙虎山出身,还是前代张天师的子弟,不过在天师道中的地位并不显著,这与他自身的性格有关,而且听说他并不是很得当权的善扬、望月两位真人的欢心。

当然,这也只是我在跟师父闲聊的时候听到的,并没有用心去调查,所以李浩然调到南方省任职,我也是刚刚知晓。

相比于龙虎山的其他人,我更喜欢这位当年的老领导。这并不是老领导积威在心,而是他为人处事还算是比较公正,并没有赵承风一脉那种急功近利的作风,凡事都能够以公为重,不掺私心。

从上面下来办案时最怕地方部门不合作,敷衍了事,现在能够有这么两个还算是老相识的长者在场,我的信心不由得增多了几分。对于我的到来,李浩然却有更多感慨,他用简单的几句话解释了自己的任职经历后,挥挥手说道:“我也是刚刚上任,听说你们来了,特地从东官赶过来的,先开会吧。”

随着张伯和李局到位,在那名副局长的主持下,就召开了案情讨论会。与会者除了上述诸人,还有四名前专案组成员。当初以省局行动处王贝副处长为首的专案工作组就剩下这四人了。

首先由行动处孙处长给我们重新讲解了一番案情通报,在他干巴巴的讲述中,我才晓得那神秘组织是主动出击的。他们在得知专案组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进展之后,先是壮士断腕,将暴露的成员舍弃掉,超过二十人的团伙被抛弃,无一生还。就在专案组为了这成绩欢欣鼓舞的时候,神秘组织竟然设计骗出了专案组领导,竭尽全力将其狙杀,然后以此为诱饵,将专案组成员诱导到了一个假码头,全力围杀。

在场的人员几乎全军覆灭,只有一些跳入水中避难的组员侥幸得活。

手段简直是嚣张至极,听说总局老大王红旗震怒,办公桌都被他拍碎了,他点名让特勤一组前往侦破,命令我们一定要将对方嚣张的气焰打压下去。

然而,在这般雷霆手段之后,对方又仿佛水入大海,悄然无踪,停止了一切活动,完全蛰伏了起来——想必也是怕那暴风骤雨的报复手段。

孙处长说完之后,由幸存者代表讲述当天的情况。他们是在黄昏的时候收到副处长通知,赶往码头时,总共去了十五人。结果在进入码头的第一时间就被伏击了,对方有超过三十人的力量,其中有三个人最是凶猛,专案组的几名高手就是死在了他们手上——高手一死,队伍立刻溃不成军。他们也是见局面不对,潜入水中,方才得活。

按理说对方是吃水上饭的,即便躲入水中,也逃脱不了。好在专案组配备有移动电话,及时通知了附近留守的同事,他们带大部队前来解救,专案组才没有被斩尽杀绝。

谈及那一场夜幕下的码头决战时,讲述者不寒而栗,止不住地后怕,让场中的气氛有些沉重。

我在明,敌在暗,本来就不占什么优势,对手不但狡猾,而且凶悍,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不过万事皆有破绽,经过事后回忆,他们将那三名高手的模样大致地描述出来,经过对比,倒是跟二十年前的一个团伙对上了号。

我问是什么团伙,孙处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闵教。”第五章疑内鬼,闵教传承典故深“闵教?”“对,闵教!它是明教,也就是波斯摩尼教的一个分支,崇尚光明与火焰,主张灵魂从肉体上彻底解脱,流行于南方沿海的疍民、龙户之中,曾经被反清复明的天地会吸收进去。不过这一支教派早在清朝中叶就已经随着宝岛回归而消亡,后来的闵教是后辈篡改经义而成,流行于珠江流域的水上人家以及渔户之中。王世军刚才所说的那三个人,经过我们调取卷宗发现,分别为闵教三护法之红蝎、蓝蛇和黑蚁,而相传这三个人都已经在二十年前死去了,没想到重现江湖,却又掀起腥风血雨。”

我听着孙处长跟我解释这些典故,眉头皱起,继续问道:“如此说来,护法之上还有最大的头儿喽?”

杜宇峰副局长沉声说道:“对,有的。闵教的头目在以前的资料中被称为救世者、尊上,闵教于民国年间死灰复燃之后,却谓之‘魔’。他们将经义给篡改得面目全非,已经再没有摩尼教本来的道义,反而有点像白莲教的那种宣传,而且还崇拜邪神。”“谓之魔?”我仔细地咀嚼着杜副局长的话,眉头越发紧皱,突然间,我失声喊道,“闵魔?”“对!”孙处长和杜副局长异口同声地点头称是。

孙处长在看了一眼杜副局长之后,沉声说道:“那闵教的大头目便叫做闵魔。我翻过局里面的资料了,这个家伙最早出现在民国,曾经是粤系军阀陈炯明的门客。后来陈炯明背叛孙先生,与国民政府分道扬镳、反目成仇之后,下野出国。他曾积极协助陈炯明将海外最大的华侨社团组织‘洪门致公堂’转型为‘中国致公党’,并出任第一届党魁总理。不过陈炯明事件后,他便离奇失踪。据资料记载,此人是名顶尖高手,修为了得,新中国成立前至少有五次诡异事件都与他有关联。”

我有些疑惑:“如有一甲子的时间匆匆而过,当年搅动风云的诸多人物现在已成云烟,你觉得这个神秘的走私贩毒集团是否与他有关呢?”

孙处长说道:“当年的闵魔是否还活着我自然不知晓,但红蝎、蓝蛇和黑蚁是闵魔最得意的三名弟子,后两人曾经在一九七二年大逃港中现过身,被我们童越局长击毙了。张老当年也曾经跟这两人交过手,应该也晓得一些。”

张伯点头说道:“嗯,当年童局长曾经亲手掌毙这二人下水,尸身一直没有浮起来,所以我们的记录是他们死掉了,却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装死二十年,暗地里发展出了这么庞大的组织来——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当初我若是晓得如此,就该潜下水去,在水底里盘查一番,也好过现在如此被动。”

我敲了敲桌子上的一堆卷宗,捏着鼻梁说道:“原来如此,既然诸位确定了是闵教所为,为何没有在这里面体现呢?”

杜副局长苦笑着说道:“这些都只是我们后来的猜测而已,除了当事人对那场面的回忆之外,并无其他佐证,我们哪里能够这般武断得出结论?其实这事情主要还是因为童局病逝了,我们这儿没有镇场的高手,倘若童局还在,只怕这些宵小也不敢跳出来。”

我表示理解,又跟与会者交流了一番案情的细节之后,对南方省的同仁说道:“诸位前辈,志程初来乍到,一来不熟悉南方省的具体情况,二来也对咱们自己部门的协调能力不熟。这件案子虽说有九成的可能是那闵教所为,但毕竟都只是推论。现在那些家伙做完祸事便当了缩头乌龟,躲在乌龟壳里面不再露头,如此三年五载,只怕都难成事,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方法可以教我?”

我说得谦虚,孙处长到底是从事文职工作,场面话说得分外响亮:“陈组长说笑了,王总局亲自点名让你前来,自然是有道理的。我听说中央成立了三个特勤小组,就数你麾下的一组积功最盛。而你本人更是没话说,堂堂茅山陶掌教的大弟子,名师出高徒,自出道江湖以来威名赫赫,宵小鼠辈望而却步。有你在,自然是我们南方省的福分啊。”

他这一顿夸赞,我听着心里舒坦,而我麾下特勤一组也与有荣焉。不过漂亮话谁都会说,却没有实际效用。我看向了张伯,他沉思一会儿,说道:“我先前曾经跟王世军他们几个原专案组成员交流过,虽说案子的进度掌握在组长手上,但是他们也晓得一些内情。这个走私团伙不但从香港、澳门和南海走私大量的日常用品,而且还是南方省好几个重要地市的毒源,说不定能够从这里着手……”

我点头,让张励耘记下来。张伯又说道:“根据先前的判断,那些家伙有可能居住在汕头一带的渔村之中,也可能在珠江沿线的某个村子里,我们已经将资料下达到各街道居委会和县区乡镇,希望能够排查到一些情况。”

我表示怀疑:“死了快二十年的人重新露面,只怕他们藏得足够深,很难挖掘出线索来……”

张伯点头,又说了几条,我让人一一记下。这时天色已晚,该谈的都差不多了。杜副局长起身,告诉我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孙处长和张老协调解决,解决不了的还可以找他和李副局长处理。总之一句话,只要能够将案子给破了,就算拼上他这条老命,那都是值得的。

我感激地与他握手,表示一定不会辜负他和上级领导的期望,尽快侦破此案。

杜副局长离开了,孙处长将资料移交之后也离开了,留下张伯和原专案组四名成员在这里,算是加入了我们这个中央工作组。具体的事情还有很多,千丝万缕,繁琐得很,想要一蹴而就,那是不科学的。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倒也没有多少怨言。这时也到了吃饭时间,大伙儿匆匆用过简餐之后,又继续工作起来。

不过这些繁琐的事情倒也不用我多费心,我与李浩然局长多年未曾见面,简单吃过饭之后,他约我出去抽根烟,我们两个便来到后院的一排梧桐树下,找了两条石凳坐了下来。

工作期间,一路舟车劳顿,我身上自然没有啥烟,李局的烟是最普通的白沙。这烟一点燃,两个男人在烟雾缭绕中相互看着对方,李局突然叹了一口气。他掸了掸烟灰,笑着说道:“看到你就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都已经老了,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初生牛犊子,现在却已经是中央来的领导了。”

我苦笑着说道:“老领导莫笑话我了,什么中央来的领导,我们这些特勤组就是个扫大街、通下水道的清道夫,哪儿有事,我们就往哪里跑,就怕别人不配合,打杂、跑腿的活计罢了。”

时光飞逝,匆匆而走,不经意间,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一根烟抽完,李局这才问我道:“该谦虚的时候谦虚,这是气度;该骄傲的时候骄傲,那是你们该得的荣誉,这是坦诚。如你所见,南方省一堆烂摊子,我也是初来乍到,自己也没有摸清楚。不过,你办案过程中要是有什么麻烦或者推进不了的,都可以来找我。我虽是外来户,级别却摆在这里,有什么事情我来做,会比你好推动一点。”

对于李局的承诺,我十分感激,接着倒也不避讳,跟他提及了一些隐私性的话题来。

当初我们在宜昌办案的时候,当地部门派来协同办案的人员里面竟然掺了沙子,使得我们的行动都落在了别人的监控之中,要不是我和努尔眼尖,只怕结局就大不一样了。吃一堑长一智,有这样的先例在,使得我们对地方的信任多少也有些保留,张伯一来是我认识的前辈,二来自家儿子性命都丧于敌手,没有反水的可能,但另外四人却不一定。

不是我生性多疑,而是总感觉此前那个专案组的进度似乎都在对手的掌控之中。组员或死或伤,十分严重,他们几个得以幸免并不是躲在水中就能够解释的。

开会的时候我大致扫了一眼这四个家伙,徐淡定一个猛子下去,基本上不会有活口出来。倘若对手真的就是闵教,他们常年在水上漂泊混饭,即便没有徐淡定的水性,也不应该有这般的遗漏。

张伯说了很多侦察的方向,不过我的心中还有一条,那就是针对这四个人进行调查,看看到底谁是内鬼,谁是陪衬。

解决了这个,线索就多了起来。第六章分任务,三人夜探歌舞厅

当我跟李局提出要暗地里调查那四个幸存者的资料时,他并没有表现出意外。身为一个在秘密战线混迹了三十多年的老刑侦,他其实第一时间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不会当着那四人的面提起而已。

他告诉我,说他会另外组织人进行调查。一旦有了结果,立刻通报我们。在此之前,让我一切皆要留意,莫走漏了消息。

我们在院子里连着抽了三根烟,结果被过来找我的小白狐一顿埋怨,说烟抽多了嘴臭,要是我再抽一根,她就不理我了。这小姑奶奶一发起脾气来当真是有些恐怖,我和李局都不由得苦笑着举起了手,表示不会再抽了。

李局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跟我碰一下头,我们商量完毕之后,他便不再多聊。他刚刚来南方上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梳理,便不再陪我,告辞离去。

我跟着小白狐一同返回,一群人正在井然有序地将资料分门别类。那临时被调派来参与工作组的四人立刻就开始工作了,多少有些疲惫,我很大度让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正式进组,到时候可能要持续两周到一个月的时间,希望他们能够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好。

得了我的许可,四人皆舒了一口气,相继告辞离去。张伯却没有离开,而是告诉我,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今夜留在这里,可以帮我将案件理顺。

那四人离开了,当着张伯的面我也没有隐瞒,将刚才与李局说的那一番话说出来,让大家知晓。

我这么一说,徐淡定、张励耘几人都纷纷表示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担忧,只不过刚才不好提出来而已。倒是张伯有些意外,告诉我们,在此之前,案子结束之后省局就对这些人进行过政审和盘查,确定没有问题才安排他们回来的,问我是不是太过虑了。

这四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别人说了更不算,查案子就是这样,需要一丝不苟,非常严肃。我将自己的考虑告诉张伯,在得到他的理解之后,才开始分配任务。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进入工作状态。努尔坐镇省局,徐淡定亲自出马跟踪那个叫做王世军的领头人,其余三人则由张大明白、张励耘和赵中华负责跟踪。如果今天没有露出破绽,那么在日后的工作中,也会由他们对应负责,严查死守。至于其他人,三张在省局协助张伯和努尔审查资料,而我则带着小白狐和林豪出去打探消息。

安排完这些之后,我问张伯有没有什么补充的,他挥了挥手,说:“别客气,我来到这个专案组就是打下手的,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笑了,说:“哪能呢,您是老前辈,您带人马的时候,我和努尔还是两个小屁孩儿呢,老前辈得为我们保驾护航,这样才能让我们少走弯路。”我这不是做戏,而是真心诚意的,毕竟南方省我们不熟,很多地方都需要德高望重的张伯帮我们协调。另外,倘若对方真的是闵教,那么必然是高手频出,我们这边能够拿得出手的高手并不算多,诨号“镇虎门”的张伯成为了我们最重要的底牌。

对于我的担心,张伯表示他其实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不过省局好像在联络福建龙岩的一名顶尖高手过来救场,希望到时候能够有所帮助。

另外,他今夜也会帮忙将那四人当时的笔录翻出来,帮助我们鉴别有可能存在的内鬼。

对于通过李浩然的路子调查内鬼这件事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双管齐下才符合我办案的逻辑。送走了前去负责跟踪的徐淡定等人之后,我也与留守此间的努尔和三张打过招呼,然后带着小白狐和林豪,乘着省局配的专车驶出了省局大院。出了这林密墙高的大院子,林豪伸了一个懒腰,把着方向盘,朝着我嘻嘻笑道:“老大,我们现在去哪里?”

小白狐自然是吵着肚子饿,要去花都最好的食府吃夜宵。我摸了摸鼻子,然后问他道:“你说那些瘾君子若是馋了,会去哪儿找货?”

林豪是津门人,长期生活在北方,那边毒品并不泛滥,不过身处江湖这么久,他在帮苍天鼠丁波卖货的时候也曾经几次南下,倒也能够了解。他告诉我一般分两种,一种是在大型的歌舞厅里面,会有专门的拆家散货;另外一种就是在城中村的小店里面,无论是桑拿店、洗头房还是小旅馆,每一片区都会有这样的人。不过如果想走第二条路追查线索,他建议我们最好去白鹅潭一条街那边,他以前过来做买卖的时候,曾经跟几个日本客人去过那儿,这种事情在那儿并不稀奇。

我点头,让他带着我们开往白鹅潭一条街。

林豪这个家伙的车技我早已是领教过的,不过夜间的南方市跟首都完全是两个世界,鳞次栉比的建筑、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繁华而具有活力的商业街、操着各种口音的汹涌人流,霓虹灯光闪烁,让人感觉好像到了国外一样。九十年代中期的南方市已经开始有了一个大都市的雏形,心怀梦想的人们从天南地北赶来,在这么一片改革的热土上奋斗。拥挤的车流堵得让林豪郁闷,他那精湛的车技几乎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尽管如此,林豪并不焦急,而是看着车窗之外的车流,感叹道:“两年前来过南方,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的高楼,没想到变化会这么大。”

我点头,说道:“这儿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到处都充满了机遇,时间就是金钱,自然是千变万化。这本来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只不过光鲜的背后却有污浊。为我们的国家变得越来越好保驾护航,这才是我们肩上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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