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向辰
出版社:中国戏剧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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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山将军试读:
寿山将军
作者:李向辰
出版社:中国戏剧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04-01
ISBN:9787104034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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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寿山将军
第一集
齐齐哈尔市龙沙公园。寿山祠。日。
一片苍郁的古树掩映着一座青砖建筑的小院。门楣上刻着“寿山祠”三个大字。
门外。等待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祠内。解说员引领着观众讲解寿山将军的生平事迹。观众细心地听着,有的点头,有的叹息。
寿山将军塑像特写。
解说员画外音:寿山将军是清朝末年著名的爱国将领。在中日甲午战争中他自动请缨赴前敌,屡建奇功。在抗击沙俄侵略的庚子战争中,他顶住各方面的压力,积极抗战,多次给侵略者以沉重打击,最后战败殉国。他的英名千古流芳,他的精神教育着千千万万后来人。
杜尔伯特寿山度假村。夏日。外。
度假村全景。
度假村中游人如织。湖中,有游泳的、有划船的,有垂钓的;湖畔,有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有在遮阳伞下休息的,有打扑克娱乐的,也有几个小孩在岸边追逐嬉戏。
度假村。蒙古包。日。内。
一蒙古族老人悠然地拉着马头琴,身着民族服装的蒙古族姑娘们随着琴声的旋律跳起了欢快的安代舞。领舞的姑娘跳得格外投入,舞姿优美动人,表情妩媚靓丽。
一群游客围桌而坐,显然是某个单位集体旅游的。桌的中央放着全羊,四周是几样配菜和佐料。他们边大吃大嚼手扒羊肉边喝着啤酒。空酒瓶堆了一地。
一个头头模样的人嘴里嚼着手扒肉,眼睛淫邪地盯着领舞的姑娘。当姑娘跳到精彩处,他突然大叫:“好,有味!”不知他是称赞手扒肉有味道,还是称赞领舞的姑娘“有味道”,使全屋的人都停下看着他,他尴尬地打着圆场“来,喝酒喝酒。”
度假村。日。外。
远离尘嚣的漠漠荒草之中,寿山将军墓孤独地卧在那里,没有墓碑,没有鲜花,没有供奉,只有稀稀拉拉几朵白色的苦菜花在周围开放着算作陪伴。远处是连绵的沙丘,沙丘上长着奇形怪状的榆树次生林。这里与湖畔的情景形成强烈的反差,空旷中给人一种寂寞感。显然,人们来度假村只是为了游玩,并非为了瞻仰。
画外音:寿山度假村因寿山而驰名,寿山本人在这里却鲜为人知。
主题歌声中推出剧名《寿山将军》,迭印本剧主要镜头,同时出演职员字幕。
主题歌:你也曾横刀立马杀贼倭,你也曾励精图治抗沙俄。怎奈何生逢末世难展才,只落得仰望残月唱悲歌。莽莽兴安岭呵,你是否还把那段历史记着?滚滚黑龙江呵,你是否还把那英雄遗恨诉说?操起铜琵琶弹一曲,直弹到那日出月落。辽东半岛山野。日。
风光绮丽的辽东晚秋景色:千里沃野稼熟果香,一派平和的丰收景象;山岗上,霜林金黄间着火红,给这景象平添了一种野性的热烈。
庄稼地里和果园中,农民们在忙着收获丰收的果实,人人脸上透着喜悦。
一队队清兵不时从大路上开过去。
庄稼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指点议论,却没有些许忧虑之色,不知一场劫难迫在眉睫。
一中年农民:大哥,这些天官兵没少过。
另一中年农民:听说倭寇侵占了朝鲜,官兵是去帮助朝鲜打倭贼的。
说毕,他们又各自忙着收割。
同前。
一只矫健的雄鹰在空中盘旋,一忽儿它低低掠过,一忽儿奋翅怒飞,最后它一声长啸直冲云天。
一小队骑兵在匆匆赶路,像有什么急事似的。为首的是两位全副戎装英姿勃勃的青年——三十四岁的寿山和二十七岁的永山。十余名戈什哈紧随其后,其中一名戈什哈背后背着一只硕大的铜琵琶。
马蹄驰过平原、山丘,路两旁的一片片庄稼、一座座果园一掠而过。
马队奔上一座树木茂密的山岗,众人已是汗流浃背。
寿山勒住战马。众人随之停住。
寿山望一眼如火的骄阳:真是秋老虎啊!
永山一边擦汗一边点头:歇歇吧。
寿山回头向众人挥手:弟兄们都累了,找个树阴喘喘气,喝点水吃些干粮,好赶路。
众人跳下马,将马牵到树下拴好,拿出水和干粮,围坐在一起边吃边喝。
家人袁贵向寿山请示:大老爷,我去问问路。
寿山:去吧。
袁贵应声“嗻”,策马奔去。
寿山来到戈什哈们跟前,看众人就着凉水啃硬干粮,安抚道:弟兄们,出门在外不比在家,大家辛苦一些,等打败倭贼回家,我们大宴三天,好好犒劳犒劳你们。
戈什哈队长袁升向寿山、永山递上水和干粮:两位老爷也吃点儿。
寿山和永山接过,和大家一同吃喝。
袁升:老爷还不是跟小的们一样辛苦?老爷临出来时跟小的们说“国家多事之秋,正壮士用命之时”,小的们牢牢记下了。大道理咱不懂,倭贼来侵占我大清领土,蹂躏我父兄姐妹,咱当兵的决不答应。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呀?
众戈什哈:是!
寿山赞许地点点头。
戈什哈甲:老爷,您说说,倭贼跟我们大清远隔重洋,不在自己家好好过日子,上我们这儿来干啥?
寿山神色凝重:倭贼觊觎我大清江山已久。日本乃弹丸之国,仅有四个海岛,物产匮乏。它想侵占他国扩展疆土,掠夺他国物产,奴役他国人民,以壮大自己。像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沙俄这些洋人来中国都是这个目的。他们看中国是块肥肉,像一群狼一样都来撕咬,想把中国一块块吞掉。日本和沙俄尤其凶残贪婪,时刻想亡我中华。中国要想不亡,非得走富国强兵的道路不可。
戈什哈乙气呼呼地骂起来:我操他祖宗八代!这帮洋鬼子胃口倒不小,不问问我们手中的钢枪答应不答应。这回咱们打完东洋打西洋,给他都来个透心凉,问他们还敢不敢到人家门口欺负人?
戈什哈乙边说边做刺杀心脏的动作,引得大家开怀大笑:对,把洋人都赶出中国去。
寿山拍着这位还有几分稚气的青年肩膀夸奖道:好小子,有志气!
戈什哈丙:东洋鬼子什么样还没见过,听说是小个子、小鼻子,这回咱们见识见识。
寿山:东洋人个子虽小,枪炮厉害,你不怕吗?
戈什哈丙:怕什么?他们也不是三头六臂,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看是他们人多,还是我们人多?
一直没有参与的永山霍地跳起,拍掌道:好!大丈夫立身天地,理应上为国家,下为百姓,报效沙场,不惜马革裹尸!
永山激愤昂扬的面容。
辽东半岛。果园。午。
袁贵拱手向一位老果农问路:老大爷,请问去九连城怎么走?
老果农抬起头打量袁贵,问道:军爷,这些天总过官军,是不是要打仗了?
袁贵:是。日本侵占了朝鲜,就要打过来了。我们去打倭贼,把他们堵在鸭绿江那边。
老果农:你们可千万把他们堵住哇,要是让这些东洋鬼子打过来,关东老百姓可就遭殃了。
袁贵:老大爷,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他们打过来的。
果农:那就好,那就好。小民没什么可送的,带一筐苹果给弟兄们解渴吧。
老果农边说边拿过一只柳条筐,拣个大熟透的苹果装满,递给袁贵。
袁贵推让:老人家,这可使不得。
老果农:自家产的,什么使不得?你们为百姓去杀东洋鬼子,舍生忘死,小民连一筐苹果都舍不得么?要是倒退二十年,我早投军去了。拿着!
说罢,他把筐硬塞到袁贵手中,指着前面的路说:顺这条官道一直往东南走,再有百十多里就到了。
袁贵马上一揖:谢了。
然后他调转马头,抛下两枚银元,策马奔驰而去。
老果农先是一怔,然后从地上拾起银元,吹去尘沙,望着袁贵的背影喃喃道:这位军爷不知是哪位将爷的属下,调教得这么仁义,他的将爷准错不了。
山岗树阴下。午。
袁贵向寿山禀报。
寿山示意他把苹果分给众人。
袁贵分苹果。众人有滋有味地吃着。
戈什哈甲:盖平苹果莱阳梨,果真名不虚传。产这样好东西的地方说啥也不能让给倭贼。
寿山用手掂量着一只苹果对大家说:几只苹果本不算什么,可这是关东父老对我辈儿的嘱托,期望。我辈儿不要负关东父老。
众人:杀东洋,保大清!
寿山:弟兄们,时候不早了,我们赶到军营再歇着。
寿山特意将手中的苹果揣入怀中。
众人上马,向东南驰去,留下一路滚滚烟尘。
九连城外。依克唐阿将军大营。傍晚。内。
中军帐内。依克唐阿正与幕僚李九亭、德棱阿议事。李九亭儒雅倜傥,而德棱阿则稍显粗鲁。
依克唐阿:二位仁兄,军务上尚有否疏漏。
李九亭:大帅,军务无须多虑。在驻防鸭绿江的八十余营官军中,唯大帅统领的十三营镇边军纪律严明,军械整齐,士气旺盛。
德棱阿:将士们都憋着一股劲儿,恨不得明天就开仗,杀尽倭贼。
依克唐阿高兴地:难得谋士尽心,将士用命。有这等军队何愁倭贼不灭?
李九亭不无忧虑地:只是倭贼枪快炮猛,训练有素,恐难以对付。左宝贵左总兵可谓治军有方,将士也肯效力,却兵败平壤,战死沙场。我军若多几营马队或可好些。
德棱阿气愤地:我们早该全换上洋枪洋炮了。守祖宗规矩,守祖宗规矩,还不是等着挨打!连我这个满人看着都不对劲儿。
依克唐阿: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圣上差遣只有效命,但愿能以我等的血肉之躯挡住倭寇保全大清社稷。提到打仗,我军还真缺少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将才。
李九亭与德棱阿:这……
同前。
营门外。寿山等人策马而来。
守门小校高声唱问:干什么的?还不下马通报姓名?
寿山等人下马。袁升回话:投军的。
小校:先过来一个说话。
寿山走过来向小校递上拜帖,拱手道:这位仁兄,麻烦通报一声,就说员外郎寿山、三等侍卫永山求见大帅。”
小校谦恭地还礼:请大人稍候,小人这就去禀报。
小校一路喊着“报”声跑入中军帐内。
小校跪报:员外郎寿山、三等侍卫永山前来投军。
小校递上拜帖,依克唐阿接过。
依克唐阿:快请,快请!
小校退出。
依克唐阿高兴地大笑:哈哈哈,缺将来将,我依克唐阿如虎添翼,安有不胜之理?
李九亭不解:敢问大帅,寿山、永山何许人也,他们来大帅如此高兴?
依克唐阿:兄台有所不知,此二人是已故吉林将军富明阿的公子,明末儒将袁崇焕之后,颇有才干。尤其老大寿山文韬武略兼备,有经天纬地之才。这样的人才投到老夫的麾下,能不高兴么?
二幕僚惊愕:呃!
寿山兄弟进帐,整衣冠,参见依克唐阿:
员外郎寿山
三等侍卫永山。
参见大帅。
依克唐阿手捋胡须,审视寿山兄弟:哈哈,真是将门虎子,名不虚传。快请起,快请起。
依克唐阿走下座位,亲自搀起寿山、永山,忙令左右:看座。
寿山兄弟谦让一回,入座。
依克唐阿:二位世兄不远千里来投军,一路辛苦,今晚老夫给二位接风洗尘。
寿山兄弟起立行礼:谢大帅。
依克唐阿:不必言谢,你兄弟能投到我的帐下,是看得起老夫,壮我军威,我应该谢你们才对。
寿山兄弟再次起立:大帅言重了。
寿山:我兄弟敬慕大帅忠心报国,才投效麾下,甘为前驱,为驱倭贼万死不辞,请大帅差遣。
依克唐阿:不忙。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
依克唐阿顺次介绍二幕僚:这二位是我的高参李九亭先生、德棱阿先生。
寿山兄弟与二幕僚见礼:拜见二位世兄。
二幕僚还礼。
依克唐阿:好了,今后在一起共事就是一家人了,都坐下说话。
众人坐。
依克唐阿:倭贼来势汹汹,已侵占朝鲜全境,不日会渡江犯界。军情紧急,正需热血男儿沙场驰驱。
寿山:大帅不惜身家,疏请抗倭,我兄弟理应仿效。
依克唐阿:食朝廷俸禄,国难当头焉能顾及自身?寿山、永山听命。
寿山兄弟起立行礼:末将在。
依克唐阿:任寿山为步队统领、永山为马队统领,抓紧操练各营,随时听候调遣。
寿山兄弟:谢大帅!
依克唐阿中军帐。夜。内。
庶务兵忙着摆设桌椅、端菜。
依克唐阿看看差不多了,吩咐:有请二位袁统领。
卫士次第呼喊着“有请二位袁统领”,把令传下去。
寿山、永山身着便装进帐,愈发显得英俊潇洒。
二人行大礼拜见依克唐阿:世侄拜见世伯。
依克唐阿扶起二人:军营不必行此大礼,快请入座。
依克唐阿与寿山兄弟分宾主入座,两位幕僚作陪。
依克唐阿吩咐小校:两位统领带来的戈什哈你去招待好。
小校领命而去。
平壤。朝鲜国王行宫。夜。
已作为日本侵华军最高司令部临时驻地的这座行宫戒备森严,荷枪实弹的卫兵如临大敌,月光透过鹿角似的树影,可以看到宫墙上斑斑弹痕。
宫内。日本陆军大将侵华军总司令小松宫彰仁亲王在主持军事会议,日本陆军第一军军长、第二军军长和各师团长在座,一个个十分骄横狂妄。
小松:天皇的武士们,朝鲜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清政府援朝的叶志超部队也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逃过鸭绿江去。下一步,也就是我们此次战争的最终目的——进军满洲。天皇命令我们——
全体将官霍地站起立正听旨。
小松:命令我们一个月内拿下满洲,逼清政府就范。
全体将官:誓死效忠于皇!天皇陛下万岁!
小松示意大家坐下,众将坐。
日军第一军第二师团长陆军中将佐久间佐马太又站起来:司令官阁下,请您下命令吧。那些清政府带兵的使烟枪还挺内行,使我们这样杀人的枪就不行了,没等打早吓跑了。一个月拿下满洲太容易了,大家说是不是?
众将附和:简直是探囊取物。
小松:请大家不要忘记清军中也有左宝贵那样敢死拼的将军,况且清政府最近部署了四万多军队在鸭绿江防线,并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
佐久:司令,请让我去打头阵,保证三天之内攻破清军的所谓鸭绿江防线,否则,甘愿接受军法处置!
小松并不理会佐久的请战,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指示棒向军用地图走去。佐久很没趣地坐下。
依克唐阿中军帐。夜。内。
宴会正在进行。
德棱阿向李九亭悄语:大帅这么看重他们必有过人之处,你不妨试探一下。
李九亭点点头,站起来向寿山一揖:久闻兄台文韬武略超人,弟想请教御敌良策。
寿山:弟才疏学浅,不敢班门弄斧。
依克唐阿鼓励地:但说无妨,老夫也想听听。
寿山:那我就抖胆谈些浅见,请大帅与二位兄台指教。愚以为日军已占领朝鲜全境,乃胜利之师,必乘胜渡江犯境。敌来攻,不可能一路,必多路同时进犯,以分散我防守兵力,而大连湾、花园口、安东这三处可能首当其冲。我军可在这几处加强防守,日夜巡逻,以防不测。敌军一旦来犯,可待其半渡而击之,即便不能全歼,亦会重创而使其畏退。
李九亭:上兵伐谋,弟领教了。然而日军一旦攻破鸭绿江防线,我军又应如何应对呢?
寿山:日军枪炮长于我军,利远战,我军硬拼必致大败。然而日军异国作战必不熟悉地形,我军可避其长,利用其短,诱敌入瓮,发动突然袭击,短兵相接,使其枪炮不能发挥,方能克敌制胜。
李九亭心悦诚服:兄台果真帅才!
依克唐阿、德棱阿赞许地点着头。
平綤。朝鲜国王行宫。夜。内。
小松威严地扫视一眼在座的将官:最高司令部决定,10月24日第一军在安东、第二军在花园口同时发动进攻,海上有海军配合作战。
他边说边在地图上指点着,说完他转过身来:各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众将领:没有。
小松:那好,各位回去务要做好准备,贻误战机者,军法从事!
众将领马上立正高喊:哈伊!
九连城。临时督帅府。日。内。
四川提督、北洋军务帮办宋庆主持军事会议,与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直隶提督叶志超、太原镇总兵聂士成、大连湾提督刘盛休等会商鸭绿江防务。
宋庆手捋八字胡,傲然地:本提督上承圣命,帮办北洋军务,与诸位大人协守鸭绿江,阻来犯之倭贼,然而苦无御敌之策,诸位有何高见?
叶志超谦卑地作了个圈揖:督帅大人,诸位大人,罪臣新败于朝鲜,不敢言计。倭贼来势凶猛,得胜之军不可与战。依罪臣之见,须避其锋芒,放过江来,我军以逸待劳,待其疲惫再行反攻,或可能胜。
依克唐阿愤怒地拍案而起:叶大人!是让倭贼吓破胆了吧?
什么避其锋芒!分明是畏葸逃跑,将我天朝国土拱手让人。试问,待敌站稳脚跟我军又如何反攻?
宋庆出来打圆场:啊,啊,这个这个,大敌当前不要伤了和气,不要伤了和气。叶大人所见也不无道理,他与倭贼打过仗,有阅历,听听也好。好商量,好商量。
叶志超羞愧地坐下。
依克唐阿余怒来息地“哼”一声,坐下。
聂士成:本总兵认为依大人所见极是。圣上有命,将倭贼阻于江左,不令其过江犯境。叶大人之见,有违圣命。我等还是协力同心,防守为要。如我军防守严密,又有鸭绿江作屏障,量倭贼也难于渡江。
宋庆看看再无人说话,慢条斯理地说:本提督以为,时下鸭绿江尚未封江,正天寒水冷倭贼又无太多渡船好用,不会涉水作战。即便少数用船渡江入寇,我军则聚而歼之,料无大碍。诸位大人加意各段防务即可。都回营吧。
宋庆端茶送客。依克唐阿见之欲言又止,拂袖而去。
其他人也先后离去。
朝鲜水口镇。鸭绿江边。夜。
江面上浪高水急,阴风哀嚎。
江岸。待渡的日军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军旗在风中呼啸,一派杀气。
字幕:一八九四年十月二十三夜。
号称战神的日军陆军中将佐久手握望远镜向对岸安平河口望去。
安平河口。叶志超军营毫无动静,无人巡逻,无人把守营门,只有几处半死不活的灯光。
帐篷内,守军一个个酣睡的姿态。
佐久放下望远镜,得意地狂笑:清军的正做着美梦,让我把他们在梦中送入天国,痛苦的没有,悲伤的没有,岂不是做了善事?
参谋:师团长阁下,我看可以出击了。
佐久拔出指挥刀,指着对岸,威严地发出命令:渡江!
佐久淫邪粗俗残忍如野兽的面孔特写。
全副戎装的日军陆续跳入江中,涉水强渡。虽然水寒刺骨、浪涛湍急,却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向前推进。有人倒下,在水中挣扎,无人去拉扶,后边的人从他身上踏过;有人被水冲走,无人问津;水深没腰,依然如故。一个个神色冷峻漠然。这是一支具有钢铁一样意志虎狼一样残忍的队伍。
远望,惨淡的月光下的江面,日军多如蚁蜉在蠕动。
涉江部队的两侧,工兵在打桩架桥。每伍一段,自顾自己,全然不管他处是否架好,然而军桥却在飞速延伸。
大连湾。花园口。夜。
北洋舰队的巡逻艇在海上游弋。
在日本海军舰队保护下的登陆艇向港湾驶来。清军巡逻艇发现,赶紧退避。
日军登陆艇靠岸。日军官兵迅速登陆,占领滩头阵地。
铭军分统赵怀业军营。值夜的清军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登陆日军见清军毫无反应,整理好队伍,大摇大摆地前进,如过无人之境。
守军甲:大哥,日军登陆了。
守军乙:他也不打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日军登陆,又眼睁睁地看着日军向大连、旅顺开去,却毫无反应。
画外音:日军花园口登陆,历时十四天,清守军海陆军竟无过问者。这样的军队也只能做刀俎上的鱼肉了!
第二集
安平口。叶志超大营。夜。
日军先头部队呈战斗队形向清营扑去。
日军包围了清营。
日军向各个营房摸去。
清军有的在梦中掉了脑袋,有的赤身裸体逃跑,被日军击毙。
清营中一片被屠宰的景象。
叶志超睡梦中被枪声惊醒,一边穿衣服一边喝问:什么人打枪?
一戈什哈气急败坏地跑进来:叶大人,不好了,倭贼攻进大营了!
叶志超吓得面如土色声音颤抖:来#来得这……这么快?
戈什哈:大人,快逃吧,不逃就没命了。
叶志超:传令各营,快、快撤。
戈什哈:还撤啥了,全完了。
叶志超已迈不动步,在戈什哈的连搀带拖下走出营房,被扶上马,率少数清兵仓皇逃走。
虎山阵地。午夜。
日军向虎山发动猛烈进攻,炮弹接连不断地在清军阵地上爆炸,将碎石#树枝连同清军的残肢抛向天空。
日军联队长坂井次郎大佐指挥部队向虎山发起冲锋。
日军已接近山顶。清军突然从硝烟中站起,连续向日军放箭。
日军死伤惨重,余者向山下逃去。
坂井十分愤怒,抽出指挥刀亲自指挥,驱赶日军冲锋:后退的,死了死了的!
日军在他的驱赶下边射击边向山上冲来。清军被压得无法还击,一抬头就被击倒,伤亡时刻在增加。
日军攻到了山顶,清军与之肉搏,双方互有伤亡。
然而日军越上越多,清守军统领看到寡不敌众,大喊一声“撤”,砍死面前的日兵,率队向山下退走。日军射了几枪,并不追击。
日军军旗插上虎山阵地,晨曦中显得格外刺眼。
佐久在扈从的陪同下,耀武扬威地骑马从桥上过江来。
佐久等登上虎山。
坂井向他行礼:报告将军,坂井联队一举拿下虎山,请将军示下。
佐久拍着坂井的肩膀称赞:谣细,你的头功的,得的太容易了。
坂井:清军的,像窝里的鸡的,几刀的就解决了。
说罢,二人一齐得意地狂笑。
九连城。临时督帅府。日。内。
厅堂里。两个参军边品茶边下着象棋。
内室。宋庆躺在榻上,嘴里叼着烟枪,微闭着双眼。一妓女给他捶着腿,一妓女在烟灯上烧着烟炮。烟炮烧好了,妓女将烟炮装入烟枪。宋庆深深地吸了几口。
宋庆过足了烟瘾,妓女接过烟枪放在几上。
宋庆坐起,伸手说声:茶。
妓女赶紧将茶端来:大人请用茶。
宋庆接过茶碗,掀起碗盖轻轻吹吹浮茶,呷了两口就放下了:唉!这种粗茶如何喝得?哪赶上家中的碧螺春啊。只有你们俩不失蛮荒野性,别有风味,还值得一尝。
说着,他将两个妓女揽在怀里,左右亲个不停。
一妓女撒娇地搂着宋庆的脖子,仰脸用含情脉脉的眼光看着宋庆:侍候大帅还算舒服?
另一妓女也不甘落后,捋着宋庆的胡须将乳房贴了上来:大帅高兴,奴家天天陪着。
宋庆淫邪地看着她俩:好,好,你俩我都要,左右开弓,别有情趣。
说着他将两手伸进二女的衣服揉搓其乳房,直揉得她们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一探子高喊着“报”字跑进大堂。两参军急忙上前拦住:吵什么?大帅还没过足瘾,不能见你。
探子:大人,小的这是十万火急,非面禀大帅不可。
宋庆室内声音:何事喧哗?
参军向内室躬身说:探子说有十万火急军情要禀。
宋庆脸色一变,推开两妓女,急忙走出内室:快说。
探子:禀大帅,倭贼已渡江攻占安平口。
宋庆一惊:叶大人呢?
探子:守军多被打死,叶大人率残部逃走,不知去向。
宋庆:再探再报。
探子应声“嗻”,退出。
宋庆十分恼怒:此等败军之将实不堪重用。误我大事,看我不在圣上面前重重参他一本?
又一探子高喊“报”字跑进。
宋庆:讲。
探子:回禀大帅,倭贼已攻占虎山!
宋庆大惊失色,两手一摊长叹道:唉——我的鸭绿江防线已被攻破,无险可守,叫我如何向圣上交待?
参军甲:大帅,九连城乃弹丸之地,断不能守,不如退守凤凰城再作打算。
宋庆无可奈何地:也只好如此。传我的令,凡受我节制的各路人马连夜撤到凤凰城一线。也通知依大人,叫他们也撤吧。
九连城郊。夜。
宋庆率领人马急惶惶撤出九连城。“毅”字军旗像招魂幡在夜风中飘动。
下弦的月色中依稀可辨“齐”字#“淮”字#“奉”字#“盛”字等军旗从不同的方位匆匆飘过。
依克唐阿大营。晨。“镇边军”大旗在晨风中习习飘动。
寿山与永山各自带领步队#马队在营外演练阵法。“杀东洋,保大清!”士卒边拼杀边喊着口号,虎虎有生气。
小校跑到寿山面前:大人,大帅请您与永山大人去议事。
寿山:转告大帅,我们马上就到。
小校离去。
寿山嘱营官恒玉:你带领弟兄继续操练。
寿山向马队走去。
寿山兄弟向中军帐走去。
寿山兄弟走进中军帐,向依克唐阿行礼:
末将
寿山
永山
拜见大帅。
依克唐阿:你二人坐下,有要事协商。
寿山兄弟入座。
依克唐阿:倭贼已南从花园口登陆,进犯大连湾#旅顺口;北从安平口渡江犯境,占我虎山#安东#九连城。宋庆宋大人已退保凤凰城,其所节制的各部也都全线撤退。朝廷电谕我部移师上游防守,诸位看怎么办?
李九亭:大帅,宋大人他们一撤,仅剩我们一支孤军,兵力仅八营不足四千,又无精良武器,恐难与倭贼一战。不如按朝廷的意思撤到蒲石口,寻找战机歼敌。
德棱阿气得大骂:这些龟孙子,平日作威作福,威风凛凛,都是他妈的银样蜡枪头。敌人一来不递一枪就逃,跑得比兔子还快,四万多人马都是白吃饷的,算什么鸟官!
依克唐阿:仁兄,不要如此排贬朝廷命官。眉峰(寿山字)有何高见?
寿山:回大帅,末将以为倭贼犯境之后未受到真正的抵抗,攻城略地一路顺利,必成骄兵。骄兵必不设防。不如给他个迎头痛击再撤不迟。
依克唐阿:这……
探子高喊“报”字跑进。
探子:禀大帅,一队倭贼向我大营扑来!
依克唐阿:离这儿还有多远?
探子:二十多里。
依克唐阿:多少人马?
探子:没看清楚。
依克唐阿:再探再报。
探子应声“嗻”退下。
依克唐阿:来得够快的,看来我们得马上撤。
寿山:回大帅,末将有话禀告。
依克唐阿:请讲。
寿山:末将以为,倭贼来得正好,我们可以乘机挫其锋锐,叫他们知道中国还有敢于和他们对阵的将军。
李九亭:如战败可就无法收拾了。
依克唐阿十分欣赏寿山的敢战精神:不,我军只能胜不能败。
九亭,你让眉峰讲下去。
寿山:据末将分析,现在敌方急于扩大战果,分兵四处出击,来犯之敌不会超千。我兄弟请各带三营出哨埋伏,与大帅互相呼应,待敌来到,可聚而歼之,然后再从容撤退。如其不然,我们现在撤退,辎重较多,行军缓慢,敌军从后面追杀,我将溃不成军。
依克唐阿问二幕僚:二位以为如何?
德棱阿:对,敲他东洋鬼子一下子。
李九亭站起来在帐中踱着方步思谋片刻:此计甚妙,为了迷惑敌人必须这样……
李九亭比划着。
寿山:还是世兄想得周到。
九亭: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依克唐阿大笑:老夫看你俩是惺惺惜惺惺。就按眉峰之计去布置吧。
山路上。日。
暗淡的冬日照在一杆日军军旗上。
一队约五百多人的日军向依克唐阿大营开来。因为始终未遇到过抵抗,日军显得格外骄横乖张:尖兵只离队伍半里路左右,两翼出哨的小队也只离队伍约五十米。
已经望见依克唐阿大营,骑在马上的中队长山本中佐一扬手止住队伍。
山本举起望远镜观察。
镜中:一片营帐,没有哨兵,没有人走动,只见地上什物杂陈,似慌忙逃跑时丢下的——仿佛一座空营。远处,似有军旗时隐时现。
山本放下望远镜,得意地狂笑:又是一座空营,中国军队逃跑的,正好留给我们晚上宿营。
山本抽出指挥刀下令:各小队加速前进,大营中酒肉的有,财宝的有。
日军跑步前进。
向导看看无人管他,趁机溜进路旁的树林逃走。
一条山谷。日。
千余清军马队整装待命。
寿山伏在一山石后面密切地注视着日军开过。
另一条山谷。日。
也有千余清兵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一小校从山顶跑下。
小校跑到永山面前,向他报告着什么。
永山向队伍挥手,骑兵们跃上马背,缓缓地向山顶进发。
依克唐阿大营,日。外。
已经冲到营门外的日军向营内放排枪。硝烟散去,仍不见任何动静。
山本举起指挥刀:帝国的勇士们,冲啊,战利品的大大的。
山本在马上点燃一支雪茄,悠然自得地看着士兵冲进营门,向每座帐篷扑去。
一声炮响,“杀”声震天,清军从营帐中杀出,见日兵就砍。日军一时蒙头转向,没等醒过腔来已有许多人头落地。
山本大惊,雪茄落在地上,他举刀大喊:我们上当的,撤退,快快的。
然而,日军已被缠住无法脱身,也无法开枪,只好以刺刀相拼。
双方混战在一起,互有伤亡。
山本见大势已去,拨马欲逃。但已经晚了,寿山、永山各率马队,一路“杀”声从对面两个山头压了过来。
山本像无头的苍蝇乱撞乱窜,但都有人截杀,终于被逼回本队。
马队冲入敌阵,如虎入羊群,一路砍杀,将日军冲得七零八落。
清军步兵见马队加入战斗,士气大振,更加勇猛地与敌人格斗。
日军已被清军分割包围,不能相顾,逐一被消灭。但他们仍队自为战、人自为战,拼死抵抗。
永山与一军曹对峙。军曹几次刺杀都被永山躲过。军曹又一次“呀——呀——”地喊着向永山刺来,刀已逼近胸口。永山马上一侧身,军曹刺空,永山反手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军曹无头尸体晃了晃,倒下。
寿山正与一少佐拼杀,回马时望见山本向山上逃去,就卖个破绽,等少佐刺来,他让过刺刀一把抓住枪筒顺势一带,一刀结果了少佐性命。
寿山策马离开战场向山本追去。
袁升率十余名戈什哈紧随寿山向山本追去。
山路上。日。
山本在马上急惶惶的面孔。
寿山等策马急追。
双方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寿山的马快,已逼近山本。
山本回头向寿山射击,寿山一个镫里藏身躲过。
山本再次射击,击中戈什哈乙左臂。戈什哈乙不顾伤痛仍策马急追。
寿山翻身上马,已越过山本。寿山回马横刀挡住去路。
山本向寿山开枪,枪没响,没子弹了。
山本扔掉手枪,抽出战刀,准备拼命。
袁升等戈什哈从后面压上来,使山本腹背受敌。
山本“哇哇”地怪叫着向寿山砍来。寿山手握钢刀怒视着他,岿然不动,待敌刀砍到突然出手架过。“咣啷”一声,山本被震得连连后退。戈什哈乙上前一刀砍中他的马臀。受伤的战马痛得高高跃起,将山本掀下马。
山本从地上爬起,看到的是一张张仇恨的面容。
山本跪倒双手握刀欲剖腹自杀。寿山一刀砍中他的手腕,战刀落地。众人一齐向他砍来,山本惊恐地闭上眼睛。
寿山拾起山本的指挥刀:东洋鬼子也不过如此。走,回营。
寿山等策马向来路驰去。
山本丑陋的尸体横陈在山路上。
依克唐阿大营。日。
战斗已经结束,永山指挥士兵在打扫战场。士兵们哼着东北民歌,喜气洋洋地将缴获的枪支弹药集中在一起。一双双脚在日军军旗上踏来踏去。
依克唐阿偕二幕僚在营门外迎接寿山。
寿山等到依克唐阿跟前下马。
寿山双手托着山本的指挥刀向依克唐阿行礼:回禀大帅,日酋已被我等送上西天,这是他的指挥刀,请大帅查验。
依克唐阿喜形于色,接过战刀交给身边的戈什哈,上前扶起寿山,爱抚地拍着寿山的肩膀:五百日军片甲不留,此战多亏眉峰运筹,我们旗开得胜。我一定向圣上给你兄弟请功。
寿山:大帅过奖了。
九亭:此战的意义还在于打破了倭贼不可战胜的神话,壮我军威。
依克唐阿:是啊,大清将领都能像眉峰这样善谋善战,日军焉能前进半步?
寿山:是大帅指挥有方。
依克唐阿:好,咱们不说这些了。传我的令,犒劳三军,然后连夜开拔。
辽东半岛。金州城。日。外。
日军在城内奸淫烧杀,全城一片火海,居民的尸体随处可见。
一条街上。一小队日军手提身背抢来的财物,踏着殷殷的血迹穿街而过。
一条小巷。两名日本兵追赶着一位怀抱婴儿的年轻妇女。女人惊慌地东一头西一头乱跑,想找个藏身之处。日本兵喊叫着紧追不舍。
一堵墙挡在前面。到了小巷尽头,女人已无处可躲。
女人无可奈何地跪地哀求: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一日本兵一把夺过婴儿,向石墙抛去。
石墙下,婴儿血肉模糊的尸体。
女人发疯地奔过去,抱起婴儿的尸体,绝望地哭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日本兵夺下婴儿的尸体摔在地上。女人悲愤已极,像一头发疯的母狮不顾一切地向一日本兵撞去。一日本兵被她撞翻在地,另一日本兵将她踢倒。
俩日本兵将昏迷的年轻女人向路旁的屋子拖去,发出淫邪的狂笑。女人的鞋遗落在街上。
许久,屋内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俩日本兵走出屋子,脸上带着泄欲后的满足,扬长而去。
屋内。年轻女人赤裸的尸体:腹部被挑开,血与肠子流了一地,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看这群野兽能横行多久。
金州城外。南关岭。日。
上万的日军在岭前集结待命。
日本陆军第一军军长山地大将着急地来回走着。
几名士兵与通译押解一名老塾师到山地大将面前。塾师对山地不屑一顾。
通译:闫先生,这是山地大将。
闫塾师:哼!我管他是山地还是尿碱地。
通译:你……你他妈的敢骂大日本帝国的司令官?我看你这个老东西是活腻了!
闫塾师:在你们这些狗奴才的眼里他是司令,在有良知的中国人眼里他禽兽不如。
通译气急,扬手要打闫塾师:你!
山地摆摆手制止他,通译献媚地鞠躬退后。
山地手拄指挥刀,和颜悦色地:老先生,你的带路的,奖赏大大的。
闫塾师“呸”一口吐沫吐在山地脸上。
山地欲发作,又转为笑脸,掏出手帕擦脸,拍拍闫塾师的肩膀:老先生,你的激动的不要,日本的、中国的,同文同种的,一家的。你们清王朝的腐败,民不聊生。我们来帮助你们的赶走大清皇帝,建立富强国家,中日共荣。你的愿意帮助我们吗?
闫塾师一反往日斯文,怒斥山地:口蜜腹剑,满口胡言!小鼻子杂种,我问你,你们口口声声同文同种、亲善共荣,占我大清领土,掠我财产也是亲善吗?杀我同胞,奸我姊妹也是帮助我们吗?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恨不得食尔肉,喝尔血!给你们带路,休想!
山地被骂得狗血喷头,恼羞成怒,霍地拔出指挥刀,威逼闫塾师:你的,死的不怕?
闫塾师对指到鼻尖闪着寒光的利刃视而不见,昂然挺立,冷笑道:烈火焚烧浑不怕,只留青白在人间。我闫世开生为大清人,死为大清鬼,何怕之有?
山地暴跳如雷:死了死了的!
卫兵上前挥刀向闫世开砍去,闫世开岿然不动。
一道血光,老塾师头颅落头,尸体还不屈地站着,如山头历尽沧桑的一棵老树。
山地见老塾师的尸体不倒,吓得连连后退:快,快走。
旅顺口。日。外。
日军在血腥屠城。日本兵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到处是尸体,到处是血。
三个日本兵在砸一家商店。
商店终于被砸开,日本兵端着刺刀撞入。
店内一家老少五口无处藏身,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日本兵。
老掌柜哆哆嗦嗦恳求:饶了我们,东西都给你们。
一日本兵狞笑一声,一刀将老掌柜捅倒。
全家人吓得大哭。另两个日本兵上前将他们依次挑死。
日本兵在店内翻箱倒柜,凡是贵重的物品都揣在怀里,然后离去。
一座广场。一中队日军像赶羊一样将千余手无寸铁的中国百姓驱进场内。
日军中队长指挥士兵向这些平民百姓射排枪。每一阵枪响倒下一排,直到全部倒在血泊中。
一所小学校院内。日本兵正在进行杀人比赛。百余名中国青壮年被绳索死死地绑在一起。日军小队长指挥士兵轮流向他们刺杀,看谁一次杀得最多。青壮年们无法反抗,在日本兵的刺刀下一个个倒下。
小队长向一个满脸横肉、杀人杀红眼的军曹竖起大拇指:你的,真正的武士,连续杀死二十九头中国猪猡的。
军曹拍着尚在滴血的刺刀得意非凡:杀人的,是我的本行。
一股股鲜血从各个街道流来,汇成血河,向海岸流去。
海边,由四面八方流来的血河流进大海,与海水相溶。
海水血红,夕阳血红。四周死一般地静,只有海鸥不安地掠过,发出声声哀鸣。
旅顺口。白玉山东麓。日。
山坳里,平民百姓的尸体堆积如山。
日军往尸山上浇着汽油。
尸山被点燃。熊熊的大火遮天蔽日。
尸山已化作一堆白骨。日军动手掩埋。
一座巨大的坟丘已经培好。坟丘前立着一块木牌。
木牌特写:阵亡清军将士之墓。
画外音:日本侵略军占领旅顺后,血腥屠城四天,杀平民二万余人,全城仅三十四人幸免,犯下了亘古没有的滔天罪行。当时国际舆论指斥“日本国为蒙文明皮肤具野兽筋骨之怪兽。”日本侵略者为掩盖其不可饶恕的罪行,竟搞出如此掩耳盗铃的勾当。真是欲盖弥彰!
旅顺口。日本侵略军总部。日。
两个参谋抬着一块牌匾从大门内走出。
他们将牌匾悬挂在门侧墙上。牌子上写着:征清大总督府。
楼内大厅。日本陆军大将小松彰仁亲王宣誓就职仪式正在举行。
金州城。知府衙门。日。
大门门首赫然挂着“占领城总督部”的牌子。墙上张贴着《金州厅行政规则》的布告。
衙内大堂。日军第二师团长陆军中将佐久间佐马太在宣誓就职。
紫禁城。日。
皇宫内一派喜庆气氛。皇极殿内外张灯结彩,管弦齐奏,宫女太监穿梭似的忙碌着。
北宫门。各方孝敬慈禧太后六十寿辰的礼品箱络绎不绝地抬入内宫,而宫外等待送礼的队伍望不到头。
皇极殿内。正面墙上高悬一巨幅“寿”字。
慈禧身着满堂红凤纹喜袍端坐“寿”字下等待接受朝贺。百官依次恭立两侧阶下。
司仪、大内总管李连英: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老佛爷六十大寿庆典开始。
鼓乐声起,奏《太平调》。
宫廷舞妓翩翩起舞。
第三集
辽东荒野。日。
荒野茫茫,风雪交加。
一群黑点在风雪中蠕动。
黑点越来越大——一群逃难的百姓。其中有的赶着大车拉着全家老小,有的赶着牲畜,有的扶老携幼,有的背子携妻……他们多数衣不裹体,在风雪中艰难地跋涉。时有冻饿而死的,倒毙在路旁。
紫禁城。皇极殿。日。内。
慈禧寿典仍在进行。
李连英:大行皇帝、万岁爷给老佛爷行礼。
光绪帝由殿门步入,行大礼:儿臣祝皇爸爸千秋万岁。
慈禧:起来吧。
光绪起立。
李连英:大行皇帝向老佛爷进爵。
光绪从太监手中接过酒双手捧献慈禧。
慈禧接爵,饮毕:看座。
光绪谢过入座。
李连英:皇后娘娘向老佛爷行礼。
孝定景皇后在四名宫女的簇拥下进殿,行大礼:皇爸爸万寿。
慈禧:起来吧。
皇后起立。
李连英:皇后向老佛爷进爵。
皇后于宫女手中接过爵,双手捧献给慈禧。
慈禧饮毕:看座。
皇后谢过与光绪并坐。
瑾妃、珍妃及后宫妃嫔依次向慈禧行礼如仪。
百官向慈禧行礼如仪。
李连英:老佛爷赐宴,与群臣同乐,与民同乐。
众人齐声:谢老佛爷。
鼓乐声起。皇后妃嫔们撤到别宫入席。百官依次入席。寿宴开始。
乐曲声中,反复出现宫廷舞伎的翩翩舞姿与慈禧的笑容。
画外音:好个与民同乐!日本侵略者已经打到家门口了,国土沦丧,百姓受难,慈禧却忙于庆寿,哪管百姓的死活。
莽莽雪原。日。
一支队伍在缓缓行进。凛冽的北风卷起霰子在荒野上奔跑,时而包围这支队伍,使之行进更加艰难。“镇边军”军旗和“袁”字军旗从画面上飘过。
寿山等率队行军。官兵们累得气喘吁吁,队伍却井然有序。
袁升:老爷,我们往哪里开?
寿山:草河岭。
袁升不无忧虑地:倭贼已占领连山关,进犯辽阳,直逼盛京,我们这不是往虎口上送吗?
寿山:不必担心,钻进牛魔王的肚子里打不是更好吗?东洋鬼子,你不在他心窝上踹一脚他是不会缩回去的。
袁升:就我们一支孤军?
寿山:孤军怕什么?就看你敢不敢打,会不会打。收复蒲石河,击败长山子、岔路口、草河堡等处几股日军,我们不也是孤军作战么,现在北线全在我们手里,更不怕他们了。
袁升:这几仗打死一千多倭贼,真痛快!各路兵马都像我们镇边军这么打,早把倭贼打发回老家了。
寿山:也有打的不错的。前几天徐邦道徐总兵在旅顺口北土城子孤军狙击来犯之敌,才四营兵力,日军一万多,也把敌人打死无数,取得了重大胜利。可惜没有援军,徐总兵不得不撤。否则的话,倭贼也休想占领旅顺口。现在的问题是有的战有的逃……
恒玉没等寿山说完就接过话头:朝廷也没派出一位得力的主帅统一部署对日作战,尽用宋庆这样的脓包,一味逃跑,使日军得以长驱直入。如用咱们大帅决不会是这种局面。
寿山:对,恒玉所见不差。主帅无能累死三军嘛。
戈什哈甲:老爷,这回咱们咋打?
寿山:大帅已经与聂士成聂大人联系上了,他们打连山关,咱们打草河岭,让日军两处不能相顾,取胜是有把握的。
恒玉:那是,跟着袁大人打仗就是痛快。
寿山:是咱大帅指挥有方。
说罢,寿山看看天色,回头向队伍喊道:弟兄们,加把劲儿,天黑前赶到草河堡。
队伍在寿山的催促下加快了速度。
营口。宋庆临时督帅府。日。内。
宋庆与俩参军坐于几前品茶。
参军甲:这茶比九连城的强多了。
宋庆忧心忡忡:恐怕九连城那样的粗茶我也要喝不到了。
参军甲诧异十分:大帅何出此言?
宋庆:你们是不知道,如今圣上命恭亲王督办全国军务,庆亲王与李中堂帮办。
参军乙不解:这又如何?
宋庆:你们想想看,自倭贼来犯,我部接连失去九连城、凤凰城、连山关,使倭贼更加肆意大进,况我尚负指挥全线抗倭之责。朝廷如查办下来,敝人恐难逃其责。二位有何良策可使庆免难?
参军甲:大帅,此事确实棘手。如我军能收复几城,将功补过,方为上策。然而,敌势正如日中天,锐不可当,我们退避尚且不及,哪里有力量反攻呢?
宋庆:那,我只能坐以待毙了!
说罢,他唉声叹气,急得满屋子转。
参军乙慢悠悠地品口茶,又慢悠悠地放下茶碗:大帅,不至于此吧?
宋庆如抓住一棵救命稻草,急切地催促参军乙:快说,仁兄有何妙方教我?仁兄如能使我度过这关,庆一定荐仁兄一个肥缺。
参军乙微微一笑:依属下之见,鸭绿江防线崩溃,实属叶志超失职,依克唐阿观望迟延,贻误军机,畏葸无能所致,与大帅无涉。大帅的责任只是稍欠调度,自请处罚,圣上念大帅军旅辛劳,自不会降罪。
说完,参军乙以目示意宋庆。
宋庆会意:啊,啊,是这样,是这样。
转而他又十分为难:只是……只是依帅手下有寿山、永山两位虎将,多谋善战,近来净打胜仗,收复许多失地,有奏疏在案,恐不太好办。
参军乙胸有成竹地:这有何难?依帅那里没电报局,奏疏皆委托大帅转呈,大帅扣住不发就是。再说依帅主战,李中堂主和,因而李中堂对依帅很不满。不妨在李中堂那里打点打点,一切都好说。
宋庆这才转忧为喜:那就按你说的意思拟道折子?
参军乙:属下这就去办。
参军甲惊得目瞪口呆。
宋庆自语:依克唐阿,依克唐阿,对不住了,你老兄就替我多担待点吧。
一座山丘。傍晚。
寿山率领队伍仍在艰难地跋涉。
他们来到一座果园旁。挂满霜花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几只麻雀在霜枝间跳跃,试图找到充饥的食物。一棵果树下,有位老人蜷曲在那里。
寿山发现,将马交给袁升,跑过去,俯身将老人翻转过来。
老人僵冷的面孔。胸部流出的血已冻成冰块。
戈什哈们围上来。
寿山悲愤地看着老人:这又是倭贼犯下的一桩罪行!
袁贵仔细地看看老人:大伯,是大伯!
寿山:哪个大伯?
袁贵:就是我们从家来时给我们指路的那个大伯。
戈什哈乙:还送我们一筐苹果。
寿山沉痛地:关东父老对我等寄以厚望,满心希望咱们打败东洋,保住家乡。我辈无能,使倭贼攻城略地,杀我父老兄弟,毁我家园。我寿山上愧对朝廷,下愧对百姓。
袁升:老爷不要如此自责,不是宋庆那帮王八蛋望风逃窜,局面也不至如此……
寿山摆手让袁升不要再说下去:把老人埋了吧。
寿山与众戈什哈一齐动手,用兵器掘开冻土,将老人入葬。
寿山从怀中掏出保存已久的苹果供奉在老人坟前。
寿山跪下,众戈什哈也随之跪下。
寿山:我袁寿山誓杀倭贼,给老伯报仇!
众人:誓杀倭贼,给老伯报仇!
草河堡。依克唐阿大营。夜。
灯火与白雪相辉映。军旗在寒风中飘动,发出撕绸裂帛似的声音。时有一小队巡逻哨走过,踏积雪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营务兵敲着梆子,喊着苍凉的号子:
上——帐——子——了。
注——意——灯——火——哟。
帅帐内,灯火通明。依克唐阿与二幕僚、寿山兄弟正商谈军务。
依克唐阿:离摩天岭还有两日路程,咱们可在此稍事休整。据探子来报,明天有一中队日军经过草河岭开向辽阳,我意顺便吃掉它,诸位有何破敌妙策?
寿山:末将以为远劳之师不宜久战,咱们应出奇兵打他个措手不及,方可获胜。
依克唐阿点点头。
德棱阿:草河岭山势虽不太险,但仅山谷一条路可走,为倭贼必经之地。我们可预先在山上设伏,可保万无一失。
寿山笑着向德棱阿点头:世兄所言正合我意。
德棱阿受到夸奖,十分得意:赤壁之战孔明与周郎也都主张火攻嘛。
依克唐阿大笑:我依克唐阿帐下既有孔明又有周郎,还有凤雏,可谓人才济济。好,就依二位之计。
营门外。夜幕中马蹄声由远而近。守卫小校喝问:什么人?
远处传来回话:朝廷钦差。
一老臣率十余随从到营门前下马。随从递上帖子。小校接过,在灯光下略略一看,忙向钦差施礼:不知上差驾到,小人这就去禀报,请大人稍候。
小校向帅帐跑去。
小校跑入帅帐:回禀大帅,圣旨到。
依克唐阿颇感意外:什么?
小校:有上差来传圣上旨意。
依克唐阿:快请,快请!
说罢,急率众人出迎。
营门口。依克唐阿向钦差行礼:依克唐阿拜见钦差大人。
钦差面若冰霜,也不还礼:免了罢。
依克唐阿情知不妙,强装笑脸:钦差大人请进。
钦差旁若无人地向帅帐走去。众人赶紧跟上。
帅帐内。钦差取出圣旨展开: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接旨。
依克唐阿慌忙说着“奴才在,奴才在”,整衣冠跪地接旨,寿山等随之跪下。
钦差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黑龙江将军、镇边军统帅依克唐阿,大敌当前不思进取,观望迟延,贻误战机,畏葸无能,纵敌大举推进,罪不当恕。
钦差读到此处故意咳嗽一声,依克唐阿吓得面如土灰,寿山等气得脸色铁青。
钦差扫视大家一眼,继续宣旨:然而,念其自请来前敌,倍历辛苦,忠诚可嘉,著革去黑龙江将军之职,留用,仍统领所部戴罪立功,以观后效。钦此。
依克唐阿又气又羞,勉强应付:奴才依克唐阿谢皇上恩典。
一锦衣卫上前摘去依克唐阿顶戴花翎。
依克唐阿双手接过“圣旨”,站起,将其供奉在案上。众人也都站起。
依克唐阿:老大人,在罪臣这儿用过便饭安歇吧。
钦差神色稍缓:不必了。本官还要去他处宣旨,望大帅好自为之。
依克唐阿:谢老大人关心。
钦差一抱拳:就此告辞。
钦差出帐,依克唐阿率众相送。
钦差上马,率随从急驰而去。
旅顺口。港口。夜。
一艘货轮桅杆上挂着白旗向港口驶来。
守港日军高声喝问:什么的干?再不停船铁炮的给!
日军说着向船上射去一排子弹。
一清朝官员急忙从船仓中钻出,对岸上喊:别打枪,别打枪。下官是奉李中堂之命给贵军送给养的。
日军哨兵:船上都什么人的?
清官员点头哈腰:几名水手,几名水手。
哨兵:你的等着,我的队长的报告。
清官员:那是,应该的,下官恭候。
一哨兵跑走。
不多时,一日军大佐率二百余日军跑过来。
大佐向船上问话:你的李鸿章的部下?
清官员频频作揖:下官正是,下官正是。
清官员指指桅杆上的白旗:大人你看。
大佐:嗯,靠岸的。
清官员回身对属下:靠上码头。
货轮靠上码头,抛锚。日军搭上渡板,上船卸货。
清官员下船,走到大佐面前一揖:多谢大人成全。
大佐看见他那奴颜卑膝的样子十分好笑,鄙夷地注视着他:我的成全你的?
清官员:是的是的。
大佐:你的回去告诉李鸿章,再多送些给养的来,我的多成全你几次的。
清官员:下官遵命,下官遵命。
画外音:有的英勇抵抗,有的望风逃跑,有的背后通敌,这样的战争其结果可想而知。
草河堡。依克唐阿大营。夜。内。
帅帐内。依克唐阿颓然坐在交椅上。
李九亭劝解:大帅宽心才是。
依克唐阿摆摆手,长叹一声:唉——!
德棱阿早已按捺不住,拍案大骂:他妈的咱们在前敌拼杀,有人却在背后捅刀子,这仗还有个打?我看一定是宋庆那个龟孙子干的。他屡屡败逃,为逃避罪责,不惜往别人头上扣屎盔子。
寿山依然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永山:打胜仗的受罚,逃跑的有理,这是哪家的规矩?
依克唐阿神色稍缓:诸位息怒,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应付这尴尬的局面。
九亭:属下认为大帅既已被诬陷,不白之冤无法辩解,辩解也无益,有个将功补过的法子最好。
依克唐阿:九亭所言极是。只是如何补救?
寿山:咱们再收复几城,多杀些倭贼,看朝廷还有何话说?
永山:末将愿为前驱。
依克唐阿转忧为喜:于今之计只有此法最好,上可报效朝廷,将功补过,下可救黎民于水火,不负我愿。明天这一仗就仰仗你兄弟了。
寿山:
永山:
听凭大帅差遣。
九亭老谋深算地:此为常法,况且打仗胜负难料,不是万全之策。还应想个非常之法,与之相佐才保无虞。
依克唐阿思虑片刻,忽眉头舒展:有了!我为官多年,积蓄些廉俸银,本想捐出来买军械打倭贼,因出征匆忙未及操办,不如就此上疏朝廷将此银报效购械杀敌。
李九亭:甚好。
依克唐阿:诸位去准备明天的战斗,老夫立写奏疏。
众人告退。
依克唐阿伏案写奏疏。
奏疏特写。
依克唐阿声音:奴才依克唐阿诚惶诚恐,南向圣阙拜伏于地。自与倭贼开战以来,略无建树,有负圣恩。强敌当前,臣甘愿毁家纾难报效所积廉俸银三万两购军械,装备军队,讨伐倭贼,以补臣。
过于万一。
草河岭。日。
披着银装的起伏陡峭的山峦,山上片片树森,鹿角似的树枝直刺云天,浓重的山岚越发显出山区冬晨的寒冷。
岭南麓。寿山拉着马率队爬山。因山路崎岖,时时有人跌跤,旁边的人将其拉起,继续向上爬。
炮队推着两辆炮车艰难地行进。路过一个陡坎,炮兵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推不上去。寿山赶到,帮助炮兵推,其他步卒也赶来帮助终于把炮车推上去。
寿山边擦汗边催促部队:快,大家加把劲儿,谁先抢占山顶谁能取胜,咱们一定要赶在日军前头。
在他的鼓励下,士卒格外奋勇。
岭东南麓。永山率马队分路向山上行进。
行至半山腰,山势变陡,无法骑马前进,永山与将士们下马步行,向山顶奋进。
草河岭。谷口。日。
一条黑线向谷中延伸,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刺眼。
黑线逐渐扩大,化成一联队急行军的日军。
联队长坂井次郎还嫌队伍走得慢,在马上挥舞着鞭子,驱赶士兵加速行军。
坂井:快快的,山谷的危险。
日军开始跑步行军,炮兵也紧挥马鞭赶车快跑,一时马嘶人叫好不热闹。
一名尚带稚气的小兵渐渐落在后面。行李枪支已累得他疲惫不堪,但他还是咬牙硬撑,拼命想追上队伍。
一皮鞭抽在他脸上,他踉跄几步倒下。
他挣扎着爬起,脸上一道血痕。
坂井凶狠地骂道:巴嘎牙路!掉队的不要。
说着他又挥鞭打来。
小兵在坂井马鞭的追逐下,像兔子一样跑起来,水壶碰击步枪发出“嘎啷啷”的响声。
草河岭。日。
画面反复迭印清军爬山与日军急行军的镜头。
清军终于登上山顶。
寿山指挥部队埋伏好。他领袁升到前面一块突兀的山石侧,跪伏着用望远镜观察日军。
望远镜中,日军已接近山脚。
寿山:好家伙,这回够口了,说来一个中队结果来一个联队。
袁升担心地:老爷,咱们能吃掉吗?
寿山:咱们在暗处,又居高临下,跑不了这些杂种。
袁升往山谷望望,着急地:老爷,开炮吧。
寿山:别急,日军就要爬山了,等他们爬到半山腰再打不迟。去告诉弟兄们,做好准备。
袁升刚要走,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原来是日军向山顶射击。子弹呼啸着从他俩头上飞过,袁升一把将寿山按倒,趴在他身上。
寿山翻身将袁升推下,笑着说:这子弹打不着我们。
袁升有点沉不住气:老爷,倭贼发现我们了吧?
寿山:不要慌,是日军火力侦察,他们惯用这套把戏。即使发现也晚了,他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果然,一阵枪声过后又归于寂然。袁升向山下望去,见日军向山上爬来,信服地笑了。
袁升:老爷您看,倭贼上山了。
寿山:快去告诉弟兄们,要稳住神儿,以炮声为号,炮不响谁也不准乱动。
袁升答应着向队伍跑去。
草河岭。北山顶。日。
依克唐阿与二幕僚也在观察敌情。他们身后站着二十余名戈什哈和传令兵。
依克唐阿放下望远镜,有些不放心地:日军已经登山了,怎么袁统领他们还没有动静,会不会没按时占领山顶?
九亭:大帅放心,袁统领不会误事的。现在应该派我们这两个营堵住谷口。不让倭贼回逃。
依克唐阿:是该扎紧口袋了。传令兵。
传令兵:小人在。
依克唐阿:传我的令,让寥源他们堵住谷口,不使一个倭贼逃跑。
传令兵应声“嗻”向山后跑去。
德棱阿:大帅,袁统领打信号给我们了。
依克唐阿:回信号。
一戈什哈举起黄色旗来回摆动。
草河岭。南山顶。日。
寿山放下望远镜,霍地站起,举起令旗。
步队迅速拉上山头,匍匐待命。炮队将大炮推到前沿,安好炮位。
寿山走到炮队对炮手甲说:看到牵马那个倭酋没有?
炮手甲:回大人,看到了。
寿山:你就瞄准那个倭酋。
他又命令另一个炮手:你瞄准前队,装开花炮,打!
两炮手调炮,装填手装炮弹。
两枚炮弹怒吼着扑向日军,在日军前部和中部开花,日军死亡一片;坂井被掀倒,一脸血污,痛苦地挣扎着,他的战马被炸死在一旁。
寿山喝彩:好!继续打!
袁升也兴奋地直拍手:打得漂亮!这要是有十门大炮,管保让倭贼全趴下。
炮弹不断在敌群中爆炸,日军人仰马翻,被炸得乱了营,向山谷中逃命。清军的炮弹追着打,使日军更加溃不成军。
寿山见时机已到,大喊着下令:弟兄们,为关东父老报仇的时候到了。富保营、恒玉营上。
两营兵喊着“杀”声向山下冲去。
侧面山脊,永山也率领马队冲下。
坂井见清军攻来,忍着伤痛站了起来,“哇哇”叫着指挥部队反击。
日军毕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各中队很快列成阵势,向冲下山的清军射击。
随着一排排枪声响过,清兵一片片倒下。然而,清兵仍冲锋不止。
坂井见势不妙,向炮兵挥舞着战刀:铁炮的给!铁炮的给!
日军猛烈的炮火向清军射来,冲到山腰的清军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寿山看到这种情形果断地下达命令:炮队往日军炮队打。崇玉营、寥寿长营跟我一齐上!
说罢,寿山扔下令旗,甩掉斗篷,拔出战刀准备冲锋。
崇玉一把拦住他:大人,太危险,让末将去就行了,保证马到成功。
寿山甩脱崇玉:身为将领的怕死,士卒还肯卖命吗?不要争了,跟我一起上。
袁升与戈什哈们一齐跪下阻拦:老爷!
寿山大怒,一脚踢翻袁升:不懂事的奴才。
袁升知劝阻不住,爬起来招呼戈什哈们:老爷平时待咱们像亲兄弟,大伙儿一定要不离他左右,拼死也要保护老爷安全。
戈什哈们:大哥放心。
袁升:好,跟我冲。
草河岭。南山脊。日。
一排密集的枪声从背后响起。寿山一惊:怎么回事?
一士卒从后面急跑过来报告:回大人,一队倭贼从南山坡攻来。
寿山:有多少人?
士卒:一百多。
寿山:寥寿长。
寥寿长:末将在。
寿山:看来这股日军不是冲我们来的,发现这里有战事就攻了上来。你们营给我顶住,不然咱们就腹背受敌,难以取胜了,等我收拾完谷底的日军再来支援你们。
寥寿长:末将遵命。
寿山身先士卒,率队像猛虎一样向山下扑去。袁升等十余名戈什哈紧紧地跟着他。一时士气大振,喊杀声如滚滚惊雷。
第四集
瑷珲城。寿山家。日。
寿山幼子庆祥在庭院内舞剑。虽为十二岁少年,但身手矫健,剑法娴熟,舞到酣畅处确有风雨不透之势。
寿山夫人由屋内出来,看儿子专心习武,也不打搅他,站在那里观看。
庆祥舞剑毕,才发现母亲在那儿看,叫了声“妈妈”。
寿山夫人乌云琪琪格上前给儿子擦汗,疼爱地说:你年岁还小,练功不要过力。
庆祥:孩儿知道,爸爸叫我要循序渐进,还叫我文武都得习好,长大才能为国家做大事。
琪琪格:你爸爸和你二叔出征都三个多月了也没个信儿捎回来,不知咋样了。
庆祥:出征,打马贼吗?
琪琪格:不是,是打倭贼。
庆祥:妈妈,啥叫倭贼?
琪琪格:倭贼就是日本人,他们是东洋岛国,来侵占咱大清的疆土,你爸爸他们去把倭贼赶出去。
庆祥:好赶吗?
琪琪格:不好赶,倭贼枪炮厉害。
庆祥:爸爸说出征回来教我打枪,长大我也去打倭贼。
琪琪格:好孩子,去读书吧。
庆祥答应着,蹦蹦跳跳向书房走去。
草河岭。日。
日军仍在顽抗,枪弹不断地将清军击倒,炮弹接连在清军中爆炸。
寿山不顾枪林弹雨,率队冲锋不止,身边的戈什哈们一一倒下。
葡匐在山腰的两营清兵见主将带头冲杀,顿时力量倍增,纷纷跃起向山下冲去。
袁升冲到牺牲的旗手跟前,拣起军旗毅然举起向前冲去。
日军渐渐不支,向后退去。
永山见时机已到,跃身上马,率马队风驰电掣般冲入敌阵,与日军拼杀。
寿山趁日军无法开枪之机,迅速率队掩杀过来。
镇边军军旗与“袁”字军旗向谷底飘去。
草河岭。北山顶。日。
依克唐阿将望远镜递给李九亭:你们看看是否该出击了?
李九亭接过望远镜观察,稍许,递给德棱阿。
李九亭:大帅,该收紧口袋了。
正在观察的德棱阿赞同道:对,给这帮龟孙们致命一击。
依克唐阿:传令兵。
传令兵:小人在。
依克唐阿:传令寥源出击,给日军背后扎上一刀,越狠越好,最好给他来个透心凉。
传令兵应声“"”跑下山去。
草河岭。日。
战场鸟瞰:清军像海潮一样一浪滚过又一浪卷来。日军在清军的压迫下阵地在逐渐收缩。
寥源率两个营清兵从谷口冲过来。
坂井见清军从背后杀来,急令炮手:那个方向,开炮的。
几枚炮弹在清军中爆炸,寥源他们不得不卧倒。又有几枚炮弹射来,清军死伤惨重。
寥源急红了眼,一跃站起来:一小队随我去夺炮,其他人掩护。
寥源率一小队清兵向日军炮兵阵地猛扑过去。
日军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向他们猛烈射击,清军有人倒下。寥源不顾弹雨,仍率队猛冲。
寥源率队迂迴前进,终于冲入日军炮兵阵地,与敌人混战在一起。
寥源的两个营见主将得手,向敌阵冲过来。
寥源等清军将士很快就消灭了日军炮兵,夺得了大炮,然后向日军步兵阵地冲去。
日军腹背受敌,首尾不能相顾,被清军冲成几段。
惨烈的战斗场面:清军与日军展开白刃战,双方伤亡惨重。
永山像头雄狮在敌群中冲杀,日兵接连被他砍翻。
寿山正与一日军中队长对阵,双方都虎视着对手,寻找机会,不肯轻易出手,出手则迅猛异常。
一日军从背后向寿山偷袭,被戈什哈乙用马刀架住。没想到日兵迅速撤刀,翻手刺向戈什哈乙,戈什哈乙躲闪不及,被敌刺中胸部。戈什哈乙“唉呀”一声痛叫倒地。
寿山闻声回身,没等日兵拔出刺刀就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日兵头颅滚落在血泊中的戈什哈乙面前。戈什哈乙看着日兵的头颅,含笑闭上了眼睛。
日军中队长趁机向寿山背后刺来。寿山早有防备,略一侧身躲过刺刀,翻身跃起,大吼一声“杀”,刀向中队长斜肩劈下。中队长中刀摇晃两下,直挺挺地倒下。
草河岭。北山顶。
依克唐阿:走,到下面看看去,倭贼被消灭差不多了。
依克唐阿纵马向山下奔来,二幕僚及戈什哈们紧随其后。
草河岭。谷底。日。
日军已被消灭殆尽,只余一小队列成一个圆形阵势,刺刀向外,紧紧地护着坂井。
寿山、永山、袁升、恒玉、寥源等从四面同时发起进攻,将敌阵打乱,日兵被一一消灭。
坂井面对众多清军将士并不害怕,用嘶哑的声音喊道:哪位的寿山?
寿山手握战刀警惕地看着他:在下便是,有何见教?
坂井傲慢地:我的,大日本帝国陆军第五师团第十二联队大佐联队长坂井的,征清先锋的虎山的我打下的,岫岩的、连山关的我打下的,马上晋升少将的。
寿山鄙夷地:那又怎样?杀人的刽子手,你还不是落个今天的下场。
坂井:你们清军将领的,多数无能的。我只佩服阁下的,英勇善战的,日军见到“袁”字旗号都害怕的。我的,败在阁下手里,服气的大大的。
说罢,坂井举起战刀要剖腹自杀,但他伤势过重,“砰”地摔倒。袁升上去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寿山:富保营留下打扫战场,其余各营随我去支援寥寿长营。
寿山率队向南山脊冲去。
草河岭。南山顶。日。
寿山的队伍与寥寿长营会合。
寿山率清军向日军冲杀过去。
日军见清军势大,放了一排枪就驱马逃跑了。
永山等欲率队追杀,被寿山拦住:穷寇勿追,再说也追不上了,算了。
草河岭谷底。日。
清军在打扫战场:将缴获的武器弹药集中在一起,将阵亡伙伴的尸体和敌尸分别用雪与石块掩埋好,将受伤的伙伴抬走。
寿山一个个抚慰受伤的官兵,嘱咐担架小心抬好。“眉峰,眉峰!”依克唐阿远远地喊。
寿山闻声抬头,见依克唐阿与二幕僚骑马奔来,赶紧迎上去:大帅!
依克唐阿跳下马,没容寿山行礼就紧紧拉住他的双手:眉峰,这一仗多亏将士们浴血奋战,取得消灭日军一个联队的大捷。
寿山:是大帅指挥有方,寥源他们这背后一刀扎得好,不然的话不知还要伤亡多少弟兄。
依克唐阿爱惜地浑身打量寿山:没伤着吧?
寿山:谢大帅关心,没伤着。
依克唐阿:那就好!那就好!
德棱阿上前给寿山一拳:老兄,这一仗打出了咱镇边军的威风,看那宋庆老儿还有啥话说!
李九亭:眉峰兄,咱这一仗可是中日开战以来第一大捷,大帅要给你们请功呢。
寿山:这胜仗是弟兄们用血肉之躯换来的,我们多些洋枪洋炮就好了。
寿山回头吩咐袁升:去告诉弟兄们,缴获的武器一点也不能损失,哪怕一粒子弹也不能丢。
袁升应声“是”向打扫战场的清军走去。
依克唐阿:好,用缴获倭贼的武器装备自己,有头脑。这回缴获六门火炮,千八百杆枪,装备两个营没问题。
寿山:是的。等打走倭贼咱们回黑龙江,一定把镇边军全装备上洋枪洋炮,再不受洋人欺负。
依克唐阿:眉峰,你这个想法很好,富国强兵嘛。战争结束朝廷如不给我改任的话,咱们回去训练一支新军,交你指挥。
寿山:谢大帅信任。
依克唐阿:这是后话。现在军情紧急,我军必须乘胜进军草河口,伺机收复凤凰城,扼住日寇北军咽喉,就可胜券在握了。
寿山、九亭等:大帅英明。
依克唐阿:整队回营,犒劳三军,明日进军草河口。
众将官:嗻!
得胜鼓敲响。依克唐阿率师回营。队伍中可以看到士卒背着缴获的日军枪支格外神气的模样,战马拉着日军大炮的雄姿。
镇边军军旗与“袁”字军旗异常醒目。寿山、永山刚毅的面容与军旗相映衬。
草河下游右岸。雪原。黄昏。
寿山、永山并辔率队行军。
路旁。一座被日军烧毁的村庄,劫灰与白雪相间,残垣与断树并陈,依稀可见几处血迹,不闻鸡鸣狗吠,不见人迹炊烟,一片死寂。
永山指着村庄:大哥,你看。这已是我们看到的第九座了。
寿山长叹一声:唉——!
永山:不把倭贼赶出去,关东父老就过不上安生日子。
寿山环视雪山蓝天发狠道:这血债迟早要向倭贼加倍讨还的。
然后,他略一沉思,随口吟咏道:转战沙场马蹄疾,归来碧血染征衣。皑皑白雪埋忠骨,凛凛北风吹冻旗。几处荒村炊烟无,千里寒天飞鸟稀。愿借天公乾坤手,杀尽倭奴靖藩篱。吟罢,扼腕长啸。
永山击掌喝彩:好!愿借天公乾坤手,杀尽倭奴靖藩篱。有气魄,心胸阔大,其意不凡,短短八句中,忠君、忧民、功业全有了。
寿山微微一笑:咱兄弟情深,你自然偏爱,难免过誉。诗倒不是什么好诗,只不过直抒胸臆罢了。
永山:自然流出的诗都是好诗,古今名篇概莫如此。
寿山:你看,咱兄弟天天征战杀伐,却论起诗来了。
永山:成大业者都得文武兼备。咱爹活着的时候常对我说,你大哥自幼折节读书,以功业自奋,将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你要向你大哥学。
寿山:你文墨虽然稍欠功夫,可武功好,临阵杀敌强愚兄百倍。龙湾一仗,你独自指挥作战,把日军杀得大败,还打死一个中队长。大帅十分高兴,说要为你请功呢。咱兄弟要尽力为国家百姓做事,不辱没咱爹一世英名。
永山:大哥说的是,小弟牢记大哥教诲。只是如今国难当头,朝廷尽用些无能鼠辈,天公不假乾坤手于大哥,很难实现靖藩篱的宏愿。
寿山:朝廷之事,你我兄弟不要妄加评论,尽责尽力则无愧无悔了。天色不早,赶路吧。
永山:是。
紫禁城。慈宁宫。夜。内。
慈禧十分不悦地询问:听说有人上折子参李中堂,可有此事?
光绪:回皇爸爸,确有此事。
光绪说着呈上折子,慈禧接过,看也不看就放在一边:参他什么?
光绪:参他调度不利,包庇败逃之将,还有通敌嫌疑。
慈禧:皇上打算怎样处置他?
光绪小心谨慎地:儿臣想交部议处,革去他的……
慈禧打断他的话:不必了,给他个革职留任就行了。
光绪:那……恐群臣不服。
慈禧:你是皇上还是他们是皇上?再说将来与日本议和还用得着他,把他治罪怎么收场。
光绪唯唯诺诺:谨遵皇爸爸懿旨。
慈禧:我也累了,跪安吧。
光绪跪安,离去。
草河下游右岸。雪原。夜。
寿山兄弟率队急急夜行军。
一探马飞骑迎来,到寿山面前下马。
探马:禀大人,前边四棵树屯倭贼正在杀人放火。
寿山:多少人马?
探马:六七十人。
寿山:离此多远?
探马:不足五里。
寿山征求永山意见:来个顺手牵羊咋样?
永山:行。大哥,我的马队快,绕道包抄过去,你们正面进攻,不使倭贼逃窜。
寿山:就这么办。探马,你去禀告大帅,说我们消灭这股日军后再赶到草河口。
探马应声“嗻”,上马奔去。
永山率马队疾驰而去。
寿山:袁升。
袁升:小人在。
寿山:传令各营,洋枪队在前,大刀队和长矛队在后,跑步行军。
袁升驱马向后跑去传令。
四棵树屯。夜。
一座三十几户的村落。日军已烧杀完毕,遍地是血与火。
火光中,日军一个个身着单薄的军衣,冻伤的紫里透黑的脸、化脓的僵直的手;由于脚冻伤,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一个日军从一位老翁的尸体上扒下带血的棉衣,胡乱地披在身上。
两名日军正为争夺一件皮袄打得不可开交,终于皮袄被扯碎了,他俩悻悻地扔下残片。
一堆大火在熊熊燃烧。一群日军围坐在火堆旁。他们穿着抢来的各式农家棉衣棉帽,有的干脆将棉被裹在身上,用刺刀挑着鸡鸭鹅猪羊腿之类在火上烧烤。
三名日军在抢夺一个烧得半生不熟的食物,抢到手的赶紧躲在一旁像饿狼一样吞食着;没抢到的则追着手里有食物的,互相打了起来,像野兽一样撕咬着对方。
小队长走到一名烤鸡的瘦兵跟前。瘦兵畏缩地往旁边移动身体。
小队长霸道地吼道:你的,拿来!
瘦兵不停地鞠躬嘴里应着“哈伊”,却连连后退,想溜开。
小队长怒骂一声“巴嘎”!上去一个嘴巴将瘦兵打倒,从刺刀上夺下烤鸡。
小队长对着瘦兵玩弄地笑着:哈哈哈,谣细,鸡的你烤的,头的给。
说罢,他扭下鸡头,扔给瘦兵,然后自己大吃大嚼起来。
鸡头落在瘦兵面前。他如得到主人赏赐一块骨头的狗,一把抓过鸡头,也不管上面沾着雪和土,趴在地上就往嘴里吞,噎得直抻脖子掉眼泪。
同前。
小队长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烤鸡,突然“叭”地一声枪响,他一惊,鸡肉正好卡在喉咙部,噎得他脸像猪肝,急得说不出话,只能以手指枪响的方向“呃,呃……”叫着。
这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连续不断的喊杀声。五六个日兵倒下。
小队长好不容易将鸡肉咽下去,才惊恐地喊着士兵:不好的,我们被包围的,跟我冲出去的。
小队长率领日军边打枪边往村外冲,被雨点般的枪弹顶了回来,他们又折身向相反方向逃去。
永山的马队拦住了日军的去路。小队长又掉头往回逃,永山率马队趁机掩杀过来,刹时十几名日军做了刀下之鬼。
清军的洋枪队截住日军厮杀。
日军被前后夹击,无路可逃,只好一拼。
清军的大刀队与长矛队又从两翼攻了上来,日军四面受敌,虽拼死顽抗,抵不住清军人多势众,逐渐一个个被消灭。
小队长见大势已去,觑个机会向一座院子里逃去。袁升发现,紧追不舍。
三名戈什哈随袁升后追来。
小队长跳过残垣,回头向袁升开枪。
袁升躲闪不及,被打伤左臂。他不顾伤痛猛地跃过断墙,挥刀向小队长砍去。
小队长躲过,拔出战刀与袁升拼斗。
戈什哈们赶到,形成四对一的局面。小队长胆怯,边招架边伺机逃跑。然而,戈什哈们把他围在中间,无法逃脱。
四把刀一起向小队长砍去。
小队长的手和刀落在地上。
浑身受伤的小队长“哇呀呀”地怪叫着向袁升撞去。
袁升不急不慌,照准他的小腹踢去。
小队长痛得在地上直滚。两名戈什哈上去将他生擒。
袁升等押着小队长到寿山面前。
袁升:老爷,我们抓住个当官的。
寿山发现袁升左臂在流血:升子,你受伤了?
袁升:不碍事,穿个眼儿。
寿山急忙帮袁升褪下衣袖,验伤:还好,没伤着骨头。
寿山说着撕下自己一块袍子给袁升裹伤。
永山见袁升受伤,怒喝小队长:跪下!
小队长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想跪,只是看着永山呻吟。
戈什哈甲照小队长的腿弯踹一脚,小队长被踹得一下跪在地上。他又挣扎着爬起来笔直地站着:天皇的军人,跪的不要。
永山彻底被激怒了,一脚将小队长踢翻:拉下去砍了!
上来两个清兵扯起小队长向后拖去。小队长绝望地嘶喊道:死的不要!死的不要!
紫禁城。慈宁宫。晨。内。
慈禧坐在凤椅上饮膳后茶,李连英在旁侍候着。
慈禧放下茶杯:小英子。
李连英:奴才在。
慈禧:去看看皇上下早朝没有,让他来一趟。
李连英答应着往外走。宫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李连英恭立一旁,光绪帝走进宫。
光绪向慈禧跪拜:儿臣给皇爸爸请安。
慈禧:坐下吧,我有话说。
光绪入座。
慈禧:关东战事怎样了?
光绪:回皇爸爸,北线统帅尽力,将士用命,把日军堵住了,还收复了几座重镇。南线辽东半岛几乎全失,日军有攻打辽阳、进逼奉天之势。
慈禧:告诉恭亲王和李鸿章,奉天是祖宗陵寝所在,无论如何不能让日本人占了。
光绪:是。
慈禧:北线谁是统帅?
光绪:依克唐阿和聂士成。
慈禧:听说依克唐阿挺会打仗,将功折罪,官复原职。再命长顺多拨给他一些人马,让他分路剿贼。
光绪:儿臣悉遵懿旨。
慈禧:还有,天气冷了,将士们打仗也不容易,赏他们一万五千件皮衣御寒,从我的常例银里出。
光绪:皇爸爸有这份心思将士们就感恩戴德了,让户部去办,发到宋庆处分吧。
慈禧:跪安吧。
光绪跪安,退出。
雪里站南。雪原。日。
阴风怒号,大雪漫天。
寿山率所部顶风冒雪行军。将士们呼出的呵气已结成冰霜挂在胡子上、帽子上,每个人都成了雪人。
雪人的队伍与漫天风雪、雪原融为一体。只有部队过后踏出的一溜深深的脚印,才看出人的行迹,又很快被风雪埋上了。
永山率马队从后面赶来,追上了寿山的队伍。
永山与其兄并辔而行。
永山:大哥,咱镇边军本来兵就少,打这十余仗又伤亡一千多,再分兵两路作战,势孤力单,恐难取胜。应该跟大帅说说。
寿山:大帅也不愿意这样做,没办法呀。朝廷让长顺将军拨三四千人马给大帅,人马还没到就让分兵,圣命难违呀。
永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要是打败仗又得找大帅算账了。
寿山:咱们尽力吧。
永山越说越火:让咱们打仗,粮饷火器弹药总供应不上,还有克扣,将士们怨声鼎沸。听说李中堂知道我们打胜仗还发了一通火,他还暗中接济倭贼煤米军火,不知他安的啥心?
寿山:李中堂本来主和,不想与日本开战,后来圣上诏旨严切,才不得已办理。
永山:是咱们想与日本开战吗?日本打到咱家门口了,咱们才不得已抗击,咱又没上他们国土作战,真是岂有此理!
寿山:咱兄弟仅仅是一名小小的统领,无权过问朝廷的事,只能遵从圣上的意思杀敌保国。你要多激励将士们英勇作战才是。
永山:咱镇边军将士牢骚归牢骚,打仗还是不含糊的。
寿山:这次打凤凰城,大帅檄你为前锋,你要小心谨慎些。
永山:大哥放心,小弟知道怎么打仗。我就先行一步了。
寿山:去吧,凤凰城见。
永山率马队飞驰而去,一路扬起滚滚雪尘。
寿山望着远去的永山,脸上挂着莫名的忧虑与惆怅。
天津。直隶总督府。日。内。
身着便服的李鸿章与身着和服的李经方对坐饮茶。
李鸿章看一眼儿子的和服,教训道:经方你娶个日本老婆已招来物议,却不知检点,穿这身狗皮招摇,让你父亲这朝廷一品大员的脸往哪搁?
李经方不以为然:中日亲善是早晚的事,儿只不过是提前走一步。这套衣服我也是在家穿穿而已。
李鸿章:你不给我添乱就好。
李经方:孩儿不敢。
李鸿章站起来走到文案前翻阅文书。
李经方:父亲。
李鸿章放下文书:什么事?
李经方:旅顺总办通员龚照皀、临元镇总兵姜桂题、记名总兵程允和对旅顺失守有不可推卸的罪责;还有宋庆屡屡败逃,京里议论纷纷,说父亲有意庇护他们,为其开脱罪责。圣上震怒,决意要拿龚、姜、程问罪,咋办?
李鸿章:龚照皀总在咱们府上躲着也不是办法,太惹人注意,让他先到他处避避风头。
李经方:好,孩儿会妥善安排。
李鸿章:和议一事,日本方面有何动静?
李经方:日方认为张阴桓、邵友谦位低名微,送回长崎。日方要求派从前能办大事威望甚尊声名素著之员,给予十足责任,方可开议。此任非父亲莫属。前些时朝廷拔去父亲三眼花翎,去黄马褂,革职留任,看他们怎样收场。
李鸿章不无得意地:跟外国人打交道他们还嫩着呢。我早就反对与日本开衅,圣上与老佛爷不听,现在弄成这种局面,不好收拾呀。我知道早晚有这一天。
李经方:父亲,是不是派人进京探听一下。
李鸿章老谋深算地:那倒不必,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请我的,你准备准备跟我一起去日本。先派个人到大内去找李连英,把给老佛爷的礼送去。
李经方:孩儿这就去办。
第五集
凤凰城。东门外。晨。
城门对面一面山。右坡,永山率马队列阵待进。左坡,寿山的步队也列成阵势,炮队已做好发射准备,六门大炮一齐对准城门。
凤凰城。城门紧闭,只有少数几个哨兵在城墙上走动,日军的膏药旗在凛冽的晨风中缓缓飘动。
寿山放下望远镜,有些疑虑,在阵前来回踱着步子沉思。
寿山心声:大兵围城,日军却毫无动静,莫非其中有诈?撤围吧,圣上严令收复凤凰城,只有打一下看。
寿山终于下定决心:恒玉。
恒玉从本营出来,跑到寿山面前:大人有何吩咐?
寿山:今天你打头阵,等大炮把城门轰开你就率本营冲进去,我随后接应。
恒玉:遵命。
寿山:炮队准备开炮。
炮队长:是,炮队准备开炮。
寿山抬起手枪,一枪打断城头日军旗杆,膏药旗骤然倒下。
清军将士齐呼:好枪法!
六门大炮齐吼。城门与城上硝烟一片。
硝烟散去,城门只被炸开一个小洞。城中依然毫无动静。
寿山着急地命令炮队:继续轰!
大炮连续发射。城门口硝烟弥漫,爆炸声不断。
硝烟飘散,城门被炸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寿山忙问炮队长:怎么不打了?
炮队长无可奈何地回答:禀大人,没有炮弹了。
寿山急得直跺脚:嗨,咋是这样呢!
炮队长:回大人,新拨的炮弹没到,剩下的都带来了。
寿山摆摆手叫炮队长退后,他甩掉斗篷高声命令:富保营跟我攻城,寥寿长营准备接应,这里恒玉代我指挥。
恒玉急跑上前拦住他:大人,不是说好让末将打头阵的吗?
寿山:不行,口子太小,危险。
恒玉:大人,您得指挥全军,不能去!
说着恒玉跪下恳求:大人!
袁升和诸营官、哨官跪下恳求:大人,阵前不可易帅,您不能去!
恒玉:大人,我恒玉立下军令状,不打下东门提头来见!
寿山见众意难违:好吧,你小心些,能攻下更好,攻不下就回来。
恒玉:是。
恒玉向本营一挥手:弟兄们跟我上。
恒玉率一营清兵向城门猛扑过去。
凤凰城。日本侵略军驻军司令部。晨。内。
大厅正中墙上悬挂着日本国旗和“武运长久”的横幅,案侧的刀架上放着日本天皇赏赐的战刀。
司令官中村大佐在厅内悠闲地踱着方步,马靴踏着地板发出沉重的“咚咚”声。“报告”一参谋随声而入。
中村停住脚步,面对参谋:讲。
参谋:一队清军向城门攻来,司令有什么指示?
中村狡黠地:谣细,放他们的进来。
参谋:那……
中村拍着参谋的肩膀奸笑着:你的不懂,我已部署好的,包馅的。中国人的包饺子,你的明白?
他边说边做着包饺子的动作:这样。
参谋忽然领悟,与中村一起奸笑起来。
中村:有人说,寿山的、永山的,是依克唐阿的两只虎,战无不胜的。今天,我要打破这个神话,把他们困在笼子里的,晚上请你们虎肉的吃。
他说着做出一个凶狠抹脖子动作。
凤凰城东门。晨。
恒玉已率队冲到城门缺口,清兵一个个跳进去。
突然,城墙上敌兵林立,向恒玉的队伍射击,清兵纷纷倒下。
恒玉一边还击一边高喊:打开城门!
几名清兵回头用力去推城门。
寿山见敌人有伏兵,急忙下令:洋枪队掩护!
清军洋枪队向城上日军射击,日军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清兵终于打开城门。恒玉不顾枪林弹雨,率队向纵深杀去。
寿山见恒玉得手:富保营上。
富保率本营人马向城门冲去。
突然,一大股日军骑兵从左侧冲杀过来,将富保的队伍与恒玉的队伍隔断。
凤凰城。日。内。
恒玉正率队向前冲,骤然伏兵回起。恒玉情知中计,忙招呼清兵:弟兄们,跟我杀出去。
恒玉率军边打边往城外撤,日军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将他的队伍截断。
恒玉带领四十多名清兵与日军战斗。恒玉已身中数弹,浑身是血,犹奋勇拼杀。
清兵一个个战死,只剩下恒玉一人,十余日军将他团团围住。
日军军曹:你的投降的,不然死了死了的。
恒玉因多处受伤,步履踉跄,犹紧握战刀,怒目圆睁,怒斥日军:镇边军将士没有孬种,让我投降,问问我手中这把刀答不答应!
说着,他突然出手,接连砍翻三个日军,边砍边喊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三个赚一双……
终因体力不支,恒玉跌倒在地。
军曹趁机向恒玉胸部刺来。
恒玉拼足最后力气翻身跃起,一刀扎进军曹心窝,然而军曹的刺刀也刺中了他,两人先后倒下,同归于尽。
凤凰城。东门外。日。
富保营被日军骑兵冲乱,首尾不能相顾。
永山率马队掩杀过来,四处策应,想救出富保的队伍。
恒玉营的剩余部队从城内冲出来,与富保营合在一处往外冲杀。
大股日军从城内涌出,追杀清军。
清军与日军混战的场面。
永山的马队如入水蛟龙,在战场上往来驰骋,杀得日军人仰马翻,逐渐败退。
城门口。指挥步兵作战的日军中队长见“袁”字旗下的永山勇猛无敌,问身边的通译:那个将军,寿山的,永山的?
通译:率领马队,应该是永山。
中队长:我要把依克唐阿的,这只虎的吃掉。
说罢,他向卫兵招手,四个卫兵走上前来。
中队长指着永山:看到那个将官的没有?给我瞄准的,一齐打!
四支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永山。
枪声响过,永山应声落马。
中队长得意地狂笑:哈哈哈,活老虎,成死老虎的。
众戈什哈卫护着永山,一戈什哈将永山扶起:老爷,您别动。
一股殷红的鲜血从永山腹部涌出。永山强忍着巨痛,扯下斗篷,扎住伤口。
永山扶着戈什哈吃力地站起来,蹬住马镫一咬牙翻上马背,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淌下来。
戈什哈们:老爷,我们保护您冲出去。
永山:不。你们跟我去杀退倭贼!
众戈什哈:老爷,您的伤……
永山强作笑容:不碍事的,杀敌要紧。
说罢,他又策马扬刀向敌群杀去,戈什哈们紧随其后,一路留下一片日军的尸体。
同前。
寿山率两营清兵掩杀过来。
日军在寿山的生力军的冲杀下纷纷退却。
永山率马队杀透重围,救出富保营。
永山率马队逼近城门。
中队长见永山向自己杀来,惊恐地后退:老虎的没死,要吃人的,快——快开枪的!
中队长与其卫兵一起向永山射击,慌乱中没有射中。
永山与戈什哈们冲到中队长面前,砍翻了四个卫兵。
永山挥刀向中队长砍去。
中队长抓住通译作掩护,左右躲闪,永山砍中了通译。
中队长趁机向永山开了一枪。
永山胸部中弹,掉下马来。
数把战刀向中队长砍去。
中队长身中六七刀,恐怖的脸落在地上。
戈什哈们跳下马,扶起永山,悲痛欲绝地呼叫着:老爷!老爷!
永山胸部血如泉涌,睚眦尽裂,大呼:杀贼!
大口鲜血从永山嘴中喷出,他溘然而逝。
同前。
寿山率领队伍将日军杀退到城里。日军慌忙关上城门,死死堵住。
寿山喊着永山的名字向永山倒下的地方奔过来。
袁升与众将也呼喊着奔过来。
永山的戈什哈们抬着他的遗体向前行进,犹如走向神圣的祭坛。
永山的白色战马紧紧跟在担架旁,不时地舔着主人的脸和手,发出阵阵哀鸣。
寿山奔到担架旁,抱着永山的遗体大哭。
众将、袁升与戈什哈们也一同悲泣。
寿山强忍住悲痛,脱下斗篷给永山盖上脸,挥手叫戈什哈们抬走。
寿山: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快撤回去吧。
众将各率本部人马往回撤。泪水滴在雪地上化作一行血花,留在他们的归途上。
凤凰城。日本驻军司令部。日。内。
中村像热锅里的蚂蚁在大厅内东一头西一头地转着。
参谋急匆匆地跑进:报告司令,清军的撤退了。
中村停住脚步,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你的,骑兵队长的叫来。
参谋应声“哈伊”跑出去。
中村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骑兵队长陆军中佐跑进行礼:报告。
中村站起来走到骑兵队长面前,怒视着他:你的,仗的怎么打的?
队长:报告司令,清兵的,让我打退的。
中村向他一步步逼来:你的,误我大事的。
队长一步步后退不断地行礼:哈伊……哈伊……
中村上去给骑兵队长一个嘴巴,骂道:巴嘎!你的说,谁让你的,提前进攻的?
中佐退到墙角,已无路可退,只好直挺挺地站着等挨下一个嘴巴。
中村:我的,本打算等清军全进城的,再打。你的,把计划破坏的,蠢猪!我们的死二百多人,清军才伤亡七八十人,你的叫我,差的怎么交?
队长虽笔挺地站着,却已吓得双腿打颤,等待中村的严惩。
中村:你的去,抓二百个中国百姓的。
说到这儿,中村做个砍头的动作:哼,否则,你死了死了的!
骑兵队长领悟了中村的意思,如遇大赦,精神十足地给中村敬个礼:哈伊!
凤凰城外。一条山谷。傍晚。
一百多名被捆绑着的中国百姓茫然地站在谷中,四周围着日本骑兵队,旁边堆着清军阵亡将士的尸体。
骑兵队长举起指挥刀,凶狠地下令: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日本骑兵们驱马挥刀向这些无辜的平民乱砍乱杀起来。随着一道道血光喷射,他们如被割过的苇子倒下来。
日军很快结束了这场屠杀,将这些平民百姓的尸体与清军阵亡将士的尸体堆在一起埋掉。
画外音:就这样,中国一百多名无辜百姓的鲜血为中村大佐增添了一笔光荣的“战功”,使他晋升为日本陆军少将!
辽东一座山林。日。
丛山峻岭鸟瞰。
稠密的山林,积雪厚重,雾淞千姿百态。偶有松鼠在枝间跳跃,抖落的树挂形成团团雪雾,徐徐落于地上。
路旁崖头,集聚着两千余猎户。其中青壮年居多,但也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和年逾花甲的老人。他们拿着原始的狩猎武器——弓箭、钢叉、猎刀、曲木棍子、老套筒等,无声地伏在崖边,像是等待着什么。
密林中。一名身手矫健的青年像山猫一样灵活地奔跑着。
青年跑到首领跟前报告:来了!
李樾抬起头。这是一个英俊的青年,清秀中透出刚毅的气质。他检查一下猎枪,装好弹药,然后向来报告的青年说:往下传,听到我的枪声,一齐放箭。
青年向近旁的猎户传令。
猎户们逐一往下传令。
猎户们已箭上弦,蓄势待发。
崖旁山路。日。
一中队日本步兵毫无戒备地开过来。
中队长骑在马上,边行边欣赏山林壮丽的霜雪景色,洋洋自得地赞叹着:景色的壮美的,山河的富饶的,这些统统的,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我们要在这里,建立第二个的,美丽家园。
崖头。李樾将枪口瞄准中队长,恨恨地说:你美得太早了,打发你回老家去吧!
说罢,他扣发了枪机。随着一声轰响,中队长被掀下马去。
刹时,箭雨向日军砸去。
日兵被射中不同部位后的各种表情形态。
中队长捂着被枪砂打伤后黑点夹着血污的脸从地上爬起来,努力睁开眼睛往山上看。当他看到山上是一些拿着原始武器的老百姓时,胆子壮起来,向士兵吼叫着:开枪的,开枪的。
没有死伤的日兵开始向山上射击。
密集的枪弹压得猎户们抬不头来。
日军边射击边向山上冲。
李樾一声忽哨,猎户们迅速地向密林撤去。
日军冲上山,从后面追杀。但,猎户们借助树木的掩护,很快逃得不知去向。
中队长气得嗥嗥直叫:中国百姓的,狡猾狡猾的,来的无影,去的无踪。
突然,无数曲棍从密林中飞出,将部分日军打倒。
日军尚没辨清被攻击的方向,箭如飞蝗般射来,一些日军被杀伤。
猎户们利用树木与日军捉迷藏,得机会就杀伤他一个。
日军想还击,找不到目标,被猎户们牵着鼻子在密林中东一头西一头瞎撞。
中队长见情况不妙:撤退的,这里的危险。
中队长率日军向林外惶惶退去,留下一片死尸和走不了的伤兵。
同前。密林中。
李樾从一棵大树后面闪出,望着撤退的日军鄙夷地骂道:杀人魔鬼!想跑,没那么便宜。
他一声忽哨,数千只猎狗狂吠着奔出。
猎狗们向日军扑过去。日军尚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猎狗群已扑到跟前,凶猛地撕咬着他们。日军只好以刺刀、枪托抵挡,一场人与狗的搏斗格外热闹。
李樾率猎户们从四面八方杀过来。
日军想退退不了,想战施不开手脚,处在进退维谷的境地。
猎狗见主人来助战,撕咬得更加凶猛,只听一片狗的狂吠声与日军的惨叫声。
一把钢叉刺进了日兵的胸膛。
一把猎刀削掉了日兵的脑袋。
一只狗咬断了日兵的喉咙。
四五只狗将一名日兵撕扯成几块。
画面反复出现日军被咬被杀的情景。
中队长率十几名衣帽破碎的伤兵仓皇逃去,身后留下一行血踪。
同前。
密林中一片开阔地。李樾与猎户们搬运山石垒一座坟墓。
墓中是战死的百余只猎犬。
最后几块石头封了墓顶。有人在墓前立起一块木碑。
木碑特写:忠烈犬丘。
李樾与猎户们沉痛地默立墓前。
李樾心声:老伙计们,你们死的值得。
李樾与猎户们背起武器和战利品,带着猎狗悄然消失在密林中。
某金矿。日。
韩登举率三百余名挖金矿工用挖矿工具与入侵的日军格斗。
岫岩。桂花岭煤矿。日。
挖煤工人自练乡团据守山头,与日军厮杀得难解难分。
辽阳。
辽阳东南。盘岭。日。
吉洞峪民团练长率众狙击着日军的进犯。虽日军如潮涌般地向岭上进攻,又像退潮般地败下阵来。
紫禁城。慈宁宫。晨。内。
李连英在给慈禧梳头。
李连英边梳着边没话找话地讨好慈禧:老佛爷,您真是越活越年轻,头发一根儿也不见白。
慈禧:你别跟我油嘴滑舌地,说点正事。
李连英:奴才哪敢跟老佛爷耍贫嘴,只不过说了两句实话。……对了,老佛爷不说我倒忘了,李中堂派人来孝敬您一件宝贝。
慈禧:拿来我瞧瞧,什么宝贝?
李连英给慈禧梳好头,插上簪子:好了。这件宝贝保证您满意。
慈禧向镜中仔细看看,离开梳妆台,坐到自己的凤椅上,慢条斯理地:把宝贝拿出来吧。
李连英:老佛爷您瞧好吧。
说毕,李连英转身向门外:来人哪!
两名太监抬一个礼箱进来,放于地上。
李连英:打开。
两名太监将箱子打开,把礼品搬出来,一棵一米多高的晶莹透剔的珊瑚映入眼帘。
慈禧近前欣赏片刻:我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呢,不过是一棵珊瑚树罢了。
李连英连忙说:老佛爷,您仔细瞧,这叫龙凤呈祥红珊瑚,奇就奇在它天然形成龙凤态。
他把珊瑚树上的龙凤指给慈禧看:这里……对,还有这里。
慈禧一听这棵珊瑚有这么多名堂,就随着李连英的指点仔细瞧起来,并不住夸赞:真的像活的一模一样,这可真怪了!
李连英见慈禧喜欢,更加来劲:您瞧这龙多精神,连眼睛都像在动;您再瞧这凤凰,两翼张开,双目下瞰,多有驾驭风云之势……还有更奇的呢。
慈禧:哪里?
李连英讲得眉飞色舞:老佛爷,您是没注意,这棵龙凤呈祥红珊瑚是凤在上,龙在下,天造地设,岂非天意?
说完,他拿眼睛瞄着慈禧,看她有何反应。
慈禧却突然变得十分冷漠:那又怎样?
李连英揣摸不透慈禧的心思,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奴才以为预示老佛爷重掌朝政。
慈禧:不要胡说,我既已归政于皇上就想颐养天年了,哪有再掌朝政的道理?
李连英:是奴才多嘴。您看这珊瑚……
慈禧淡淡地:难得李中堂一片孝心,就供养在这儿吧。
李连英一下摸准了慈禧的脉搏,诡柔地一笑,忙命太监:放在这上边。
两位太监将红珊瑚放在一只乌木雕花几上。
李连英:下去吧。
两位太监抬着空箱退出。
分水岭。依克唐阿大营。晨。外。
岭坡上。依克唐阿率数千披麻戴孝的将士肃立着。四周插着灵幡。
一个掘好的墓坑。
十余名戈什哈抬着一口棺材走到墓坑前,将它缓缓地放入墓坑。
依克唐阿与寿山抓把黄土向棺材撒去。
戈什哈们挥锹掩埋。
一座新坟已修好。坟前耸立着一座硕大的墓碑。碑上刻着“御前三等侍卫壮愍公袁氏永山之墓”十五个大字。碑前摆放着各种祭品,戈什哈们在烧化纸钱,纸灰像无数黑蝴蝶随风飘舞。
全体将士跪在墓前致祭。士兵鸣枪致哀。
紫禁城。慈宁宫。晨。内。
李连英将红珊瑚转动一下位置,又退后两步看看合适与否,回头询问:老佛爷,您看这么放咋样?
慈禧:好。
李连英凑到慈禧跟前十分机密地:老佛爷,奴才听说安维俊安御史弹劾李中堂。
慈禧:告他什么?
李连英:告李中堂勾结日本人,挟外洋以自重,恫吓朝廷。
慈禧:就这些?
李连英故意吞吞吐吐:还……还有……
慈禧已不悦:还有什么?
李连英:奴才不敢说。
慈禧:说!
李连英:安大人奏疏上说和议之策出自太后,老佛爷既已归政于皇上,就不该干涉朝政,还说这些事是奴才左右,要杀奴才。老佛爷,您可得给奴才做主哇!
说到这儿,他扑通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恳求。
慈禧已气得怒容满面:那个安维俊不过是个小小的御史,竟敢如此大胆,简直无法无天。小英子,你给我起来。
李连英答应着站起。
慈禧:你去把皇上给我叫来。
李连英欣喜地应声“嗻”,向宫外跑去。
分水岭墓地。晨。
烧化的纸钱依然飞舞。
寿山肃立无语地看着随风飘散的纸灰,头脑中迭印出一幕幕往事——
——瑷珲城老家庭院。寿山正在舞剑。十二岁的永山提剑从屋内走出,站在一旁出神地看着。寿山练完一套剑法收剑,永山走上前。
永山:大哥,你教我剑法好吗?
寿山:好,你跟着我练。
寿山在前面慢慢地做着一招一式,永山在后面跟着比划,动作十分幼稚笨拙。
——辽东山野。寿山与永山率戈什哈们在秋天的山路上驰骋,前去依克唐阿大营投军。
永山:大哥,咱不杀尽倭贼决不还乡。
寿山:我的好兄弟,大丈夫就得有这个志气。
永山: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兄弟二人的勃勃英姿。
——草河岭战场。永山像一头雄狮在日军中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敌人纷纷倒毙。
——凤凰城外。永山率马队向敌阵冲杀,敌人纷纷退却。
永山被射落马,一股殷红的鲜血从腹中涌出。永山用斗篷扎住伤口,上马向敌群杀去。
永山再次中弹落马,胸部血如泉涌,犹大呼“杀贼”而逝。
回忆结束。寿山从怀中掏出《吊永山》诗稿,放入纸钱中焚烧,诗稿渐渐地化尽,与其它纸灰一起飘飞。
寿山心声:来时双骏赴劫灰,今余孤雁语凄微。辽东驰驱贼胆裂,草河饮马倭旗摧。百战碧血染征衣,千军横刀夺敌魁。壮志未酬身先死,长留英魂壮军威。
袁升哭喊着:为壮愍公报仇!
清军将士随之呼起口号:“为壮愍公报仇!”“杀尽东洋鬼子!”“保我大清河山!”
口号声如喧啸的波涛经久不息。
画面推出永山横刀立马的英姿。
第六集
紫禁城。慈宁宫。日。内。
光绪跪在下面,听慈禧训示。
慈禧冷冰冰的脸。
慈禧:安维俊离间我母子,已非人臣之所为,发配军中效力,以示惩戒。
光绪唯唯诺诺地:儿臣谨遵皇爸爸懿旨。
慈禧:宣李中堂进京,赏还三眼花翎、黄马褂,官复原职,任他为议和全权大使,去日本议和吧。
光绪:儿臣谨遵皇爸爸懿旨。
慈禧:还有,告诉关东将士,再收复几座城池,免得议和时日本要挟我们。
光绪:是。
紫禁城。东直门。日。外
安维俊扛枷带锁,被士卒押解着走出东直门。他衣履不整,遍体鳞伤。
安维俊回头望皇城方向跪下,叩头,悲愤地哭喊着:皇上啊,皇上,你再不把权拿到手,大清的江山就完了!中国就要亡国亡种了。
他直磕得头破血流,哭得天昏地暗。
两名押差将他拉起来:快走吧安大人,你记得皇上,皇上可不记得你,说啥也没用。
安维俊眼睛直勾勾地看两个押差:皇上不记得我了,啊?
押差点点头。安维俊无言地跟着他们上路了。
天津。塘沽口码头。日。
荣禄等大批官员在码头上恭候着。
在通往码头的路上刀兵林立,戒备森严。
一顶绿呢子大轿与一顶蓝呢子小轿在百余士卒的护卫下,向码头缓缓行进,后边跟随十余顶小轿。
轿子抬到轮船边停下,李鸿章、李经方与众随员出来,百官迎上前与之打招呼,李氏父子拱手向百官致意。
李鸿章来到荣禄面前互相行礼。
李鸿章:荣中堂大人还有何吩咐?
荣禄:李中堂大人客气,早日缔结和约,也好让老佛爷放心。
李鸿章:老佛爷和圣上重托,鸿章一定不辱使命。老佛爷那里还望中堂大人多美言几句。
荣禄:这个自然。时候不早,请中堂大人登船吧。
李鸿章向荣禄一揖:下官告辞。
荣禄还礼:中堂大人一路顺风。
李鸿章、李经方率众随员登船,百官在码头上恭送。
李鸿章等登上轮船,在甲板上与百官告别。
汽笛长鸣,轮船驶离码头。
船仓内。李经方摇头晃脑地吹捧他的老子想博得李鸿章的欢心:还是父亲老谋深算,皇上不得不请您老出来收拾残局。
李鸿章却故意作态:不要胡说!受命于危难之时,做臣子的理应舍身报效朝廷。
李经方:那还不好说,小日本提什么条件答应什么条件,还有不和的道理。太后的意思不也是保住大清的江山社稷就行吗?
李鸿章变色道:越发放肆了!天朝使臣岂可随便屈尊就范,做出有辱国格国体的事。希望日本知道进退,条件不要太过苛刻才好。
李经方:天朝使臣,天朝已经让人家打得鼻青脸肿,使臣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李鸿章怒喝:不许胡说!
李经方欲言又止,悻悻退出。
分水岭。依克唐阿大营。日。内。
中军帐内。依克唐阿、寿山与二幕僚正商议军务。
依克唐阿:朝廷电谕我部与长顺将军合攻海城。我军凤凰城一战失利后,兵力不足,也只能勉为其力了。眉峰,马步队统领就全由你担当吧。
寿山:遵命。
小校进帐报告:禀大帅,李樾率两千多猎户前来投效。
依克唐阿喜出望外:快请,快请!
小校应声“"”退出。
李九亭:大帅,收编民团可没有先例呀,不知朝廷答应不。
依克唐阿为难地:这……
寿山怕依克唐阿不收李樾等,急忙恳切地说:大帅,末将听说李樾这帮猎户纪律严明,作战机动灵活,勇敢善战,没少打击倭贼,连倭贼见着他们都害怕,是一支难得的生力军。李樾乃忠义之士,他们满腔热情来投奔大帅,可不能冷了他们的心哪!
依克唐阿:我何尝不想收他们?只是私自收编民团有扩张个人势力之嫌。
德棱阿:这有何难。辽阳抗战不是多亏民团帮助才取胜的吗?朝廷还通令嘉奖了呢。大帅可给朝廷写个奏折,让收编更好,不让收编就单编一队,随同咱们作战,朝廷也说不出来啥。
依克唐阿:好,就这么办。
小校陪李樾进帐。
依克唐阿等四人一怔。
李樾向依克唐阿行礼:小民参见大帅。
依克唐阿:义士请起。看座。
李樾坐。
依克唐阿:如果不是听到义士那么多传奇故事,今日见面老夫恐怕要把你认成姑娘了,哈哈哈。
李樾脸一红:大帅见笑。
依克唐阿:不,壮士忠肝义胆,组织猎户弟兄们奋起杀敌,保家卫国,其诚可嘉,老夫钦佩之至。只是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小伙子。
说罢,依克唐阿起身向李樾一揖。
李樾急忙还礼:李樾草莽小民,怎能担起大帅之礼。蜂蚁尚知卫巢,况我热血男儿?我李樾久闻大帅忠心报国,一心救黎民于水火的英名,才率众弟兄投奔大帅帐前效命,好早日杀尽倭贼。
依克唐阿:真义士也!
李樾:大帅过奖。
依克唐阿: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依克唐阿起身离位,拉着李樾到二幕僚前:这是我的两位高参李九亭先生、德棱阿先生。
李樾与二幕僚见礼,互道“久仰”。“这是袁统领寿山。”依克唐阿继续介绍。
李樾与寿山见礼后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人都十分激动:
袁统领!
李樾兄弟!
依克唐阿放声大笑:哈哈哈,真是英雄惜英雄啊!
寿山不好意思地放开李樾的手,心中十分疑惑:这分明是一双女人的手。
李樾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心中暗想:今天我是怎么啦,见着寿山像见着亲人似的?
紫禁城。日。《京报》,《马关条约》特写。
全聚德烤鸭店。一些达官贵人在聚餐,个个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一官员举杯提议:为李中堂李大人和议成功干一杯。
众官员一齐碰杯:干!
酒溢出杯子,流了一桌子。
一个已经喝得半醉的官员用含混不清的语调说:这……这回……我们……又可以……永享太……太平盛世……呃,太平盛世。
画外音:一边军民在浴血抗敌,一边朝廷在卖国媚敌,这样的战争结果唯有签订屈辱和约,割地赔款!
分水岭。依克唐阿大营中军帐。日。内。
依克唐阿与寿山等议事。
依克唐阿痛心疾首地:李中堂李大人已经与日本签订和约,割让台湾、澎湖和辽东半岛给日本,赔偿其军费二万万两……丧权辱国呀!丧权辱国呀!
说罢,依克唐阿已老泪纵横。
寿山、李樾震惊,激愤难言的面容。
李九亭讥讽地:鸦片战争以来,这样的丧权辱国条约被迫签的还少吗?
德棱阿已怒不可遏,一拳打在几案上:妈的,簈球和约!分明是李鸿章父子卖国求荣。大清的江山就是让这帮乱臣贼子给一块块卖了。
寿山:大帅,您赶快上疏朝廷,恳求皇上不批这个和约。镇边军将士誓与倭贼拼到底!
李樾:大帅,不杀尽倭贼我们这些猎户死不还乡!
依克唐阿:好,好,老夫马上写。
同前。
依克唐阿伏案愤笔疾书奏折。
依克唐阿声音:……敌不足虑,请变通和约,大清疆土决不能拱手与人。臣愿督率所部效死疆场,以图恢复。倘行不践言,日久无效誓不生还。
分水岭。依克唐阿大营寿山营帐。日。内。
寿山抱着铜琵琶略一调弦,就弹起来。
李樾循声进帐,见寿山十分专注,就悄悄坐在一旁听。
寿山弹拨着唱起了张元干的《贺新郎·送胡邦衡谪新州》一词:
梦绕神州路。帐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凉生岸柳消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寿山语调悲愤,感情激越,听得李樾如醉如痴。
寿山歌罢,仰天长叹:天意从来高难问,泱泱中华就这样完了吗?
李樾:眉峰兄。
寿山这才发现李樾的到来:兄弟什么时候进来的?
李樾:来有一会儿了。
寿山:弹得不好,让兄弟见笑了。
李樾:愚弟乃山野村夫,不懂音律,不知兄长弹得如何。但我听你弹唱中有一种郁结于天地之间的悲愤之情与忧国忧民之情,并有一种奋发向上的豪气,令人感奋不已。刚才都把我听迷了,心想这个歌子就是为我写的。
寿山一把拉住李樾,激动地说:你才是愚兄真正的知音,走,咱们也喝他一大白!
李樾脸微微一红,一闪即逝,随寿山站起。
寿山倒满两碗酒,自己端起一碗:来,咱兄弟干了。
李樾端起酒碗目视着寿山:贤兄永远把我当知音吗?
寿山:那个自然。
李樾与寿山碰杯:为我们做永久的知音干杯!
寿山与李樾干杯。
海城。日。
城中心街。一张桌子上放着“万民书”与文房四宝。一名老秀才与几名乡绅站在桌后。老秀才不断地向过往行人演讲着。
老秀才:父老乡亲们,中日签订议和条约,将辽东半岛割让给日本,从此我们就要做亡国奴,受外邦统治。这是我们决不答应的。反对割让辽东半岛,不忍置身事外的同胞请在“万民书”上签字。
民众越聚越多,排队在“万民书”上签字。
盖平。日。
一家商店门前。一条写着“反对割让辽东半岛,坚决抗倭到底”的横幅赫然醒目。横幅下,各界民众陆续在“万民书”上签字。
岫岩。日。
厅衙门旁。一条长绳上挂着“万民书”,过往民众纷纷在上面签字。
一名青年站在一只条凳上慷慨陈词:同胞们,父老兄弟姊妹们,朝廷和当官的出卖了我们,让我们给日本人当牛做马,我们心甘情愿吗?
民众:不甘心!
青年:对。这里是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一寸也不能让日本占了。朝廷不打我们打,直到把日本人赶回去!
民众:把日本人赶回去!
青年:热血男儿,战死不当亡国奴!有愿意参加义军的请跟我走。
青年跳下条凳向城外走去。
一大批青壮年喊着“我去”,跟着青年向城外走去。
紫禁城。太极殿。早朝。
光绪无精打采地坐在龙椅上。
百官分列两侧。
庆亲王像念经一样读着奏本:奉天举人春生等二十二人联合上书,说大清国土尺寸不与外人;吉林籍京官文瑞等上书,恳请圣上即废和约,坚持战局,以十年为期,必驱倭贼;盛京将军裕禄等奏,反对签订和约,愿以奉省兵力,与敌力战;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奏,反对和约,愿督率所部,效死疆场,以图恢复;康有为等一千三百多应试举人公车上书,要求废约拒和、迁都、变法,严惩国贼,杀李鸿章以谢天下……
光绪烦躁地制止:好了,不念朕也知道了,都是反对和约的。这些人精诚可嘉,就是不体恤朕的苦衷。都下去吧。
执事太监:退朝。
光绪起身回宫。
朝臣们退朝,议论纷纷。
朝臣们不同的表情:有的激愤,有的得意,有的灰心丧气,有的无所谓。
彼得堡。冬宫。日。内。
尼古拉二世召开御前会议,财政大臣维特、陆军大臣库罗巴特金及铁路工程师尤格维奇等参加。
维特:尊敬的陛下,中日签订《马关条约》,将辽东半岛割让给日本,对我们十分不利,我们应拿出对策。
库罗巴特金:陛下,我们应出兵满洲,与日本一争高下,决不能坐视日本独吞满洲。
尼古拉二世:不,现在还不是出兵的时候,财政大臣阁下,您有什么高明的法子?
维特:陛下,臣以为可给我驻华大使一个电报,指示他联络德法等国“劝告”日本放弃辽东半岛,否则,后果由日本自负。我想,日本目前还不敢不答应。
尼古拉二世:好。
维特:陛下,臣拟定了一个西伯利亚大铁路“满洲线”计划,可缩短路程,节约经费三千七百万卢布。望陛下批准。
说罢,维特向尤格维奇一招手,尤格维奇手捧“计划”交给维特,维特交给御前秘书,秘书呈给尼古拉二世。
尼古拉二世粗略翻翻“计划”:阁下做事一向慎密周到,这个计划不仅可以节省费用,还可以给我们带来多方面的利益,可以批。
尼古拉二世又指指尤格维奇:这位是尤格维奇阁下吗?
尤格维奇向尼古拉二世鞠躬:铁路工程师尤格维奇参见陛下。
尼古拉二世:维特向我推荐过阁下,您可以任“满洲线”总监。
尤格维奇喜不自胜,一再向尼古拉二世鞠躬致意:臣感谢陛下信任,一定不惜任何代价修筑好“满洲线”。
辽南。汤岗子。日。
绿草如茵的山野点缀着簇簇野花。茂密的丛林郁郁葱葱。断崖陡立,砏容欲坠。偶尔有只野兔出现,又惊慌地没入草丛。
寿山与李樾率七十余骑在山林中飞驰,马蹄踏在山路上,如紧急的鼓点。
寿山:李樾兄弟,前边山势很险,慢些吧。
李樾答应一声“好”,勒住缰绳。二人缓辔慢行,其余的军士也随之缓行。
李樾:眉峰兄,海城一战打得痛快,一举收复。
寿山:也是签订和约之后倭贼疏于防范,让我们轻易得手了。
这你是知道的,原先我们曾四攻海城,都没攻下。
袁升:和约都签了,这仗还打个球!
寿山:和约虽签了,小鬼子却不肯撤出辽东半岛,我们镇边军就要把他打出去。大清国土岂能让外人久占?这次大帅让我们刺探敌情就是要给小鬼子点颜色看。
李樾:让他们知道中国老百姓不是好欺负的。朝廷怕洋人,咱老百姓不怕。
寿山:有亿万爱国军民的抗争,不怕任何侵略者。只是……
袁升:只是朝廷太软弱无能!
同前。
岗南麓。一中队日军向山顶进军。
已登上山顶的中队长向山下望,发现寿山的队伍:清军的,胆子的不小,竟敢钻到我们鼻子底下的!
通译:长官,怕是来侦察的。
中队长十分得意:谣细,叫我的碰上,让他们一个的回不去。
言毕,他抽出指挥刀:卧倒,准备射击的。
日军以树木、山石为掩护,做好了战斗准备,一支支乌黑的枪口对准了清军。
同前。
寿山等仍在缓辔行进。
李樾望望前面林森树密的山顶,担心地:眉峰兄,我先到岭上看看,别遇上敌人。
寿山:是呀,在敌人鼻子底下,小心为妙,派两个弟兄去就行了,我们休息一下。
袁升叫来戈什哈甲:你带个弟兄去打探一下,快去快回。
戈什哈甲应声“"”,与一士兵策马向山上奔去。
寿山等下马休息。
同前。
山顶。正在观察清军动静的日军中队长见清军下马休息,疑惑地:清军的,不走的,只有两骑的来?
通译:长官,那是探子,让他们上来我们就暴露了。
中队长自以为到口的肉没吃着,十分着急:现在的,清军的远,打不着的,怎么办?
通译:不如我们冲下,打他个措手不及。
中队长:谣细!
他扬起指挥刀下达作战使命令:牙格格,向山下,冲锋的!
日军挺枪向山下冲去。
戈什哈甲发现日军,高喊着“倭贼来了!”与同伴急忙拨转马头,往回跑报信。八只马蹄踏着山路狂奔。
寿山、李樾等听到喊声,微微一愣,循声望去,发现日军从山上冲过来。
寿山当机立断:弟兄们,上马,准备杀敌。
士兵们纷纷上马,只待主将一声令下,冲陷敌阵厮杀。
戈什哈甲等二人仍在边跑边喊:袁——大——人,敌——人——来——啦——
日军向戈什哈甲二人射击,子弹在他们身边呼啸,山石迸出簇簇火星,他们仍在狂奔高喊。
士兵被射中落马。戈什哈甲仍不顾一切地狂奔高喊。
戈什哈甲的战马被射中,战马痛得高高跃起,然后摔倒。戈什哈甲被甩出,摔昏过去。
同前。
寿山向李樾:兄弟,敌众我寡,正面冲击势必要吃亏,你我各带一半人马包抄过去,让敌人首尾不能相顾,方能取胜。
李樾点头:好!
寿山、李樾各率三十余骑分两路向日军冲杀过去。
日军中队长见清军分兵而走,并未直接冲过去,以为清军要逃跑,急令日军:快追的,射击的。
日军向清军边追边射击,子弹像暴风骤雨一样砸向清军。
然而,硝烟过后却不见一个清军。
已冲到山底的日军找不到目标,无所适从。
中队长气得“哇哇”直叫:清军的狡猾狡猾的!
他手拄战刀向四处望。
突然,喊杀声大作,清军在寿山、李樾的率领下,成散兵线从两侧树林杀出。
日军仓皇还击,不易射中,一时乱了阵脚。
中队长:卧倒,射击的!
日军就地卧倒射击,一排排子弹从寿山等头上飞过,有个别清军被射中落马。但清军毫不退缩,从两侧压了过来。
通译用手指着寿山对中队长说:长官,擒贼先擒王,那个骑白马的是官,先把他打下马清军就乱了。
中队长点点头,抽出手枪向寿山射击。
然而,寿山马快,很难瞄准,三枪皆未射中。
清军已逼近敌阵,日军已有些胆怯。
中队长急忙命令身边的一排士兵:你们的瞄准那个骑白马的,一齐打。
一排子弹射来,寿山仍跃马扬刀前进。
又一排子弹飞来,寿山应声落马。
紧紧跟随寿山的袁升惊呼一声“老爷!”勒住马,跳下,想去扶起寿山。
一缕鲜血从寿山小腹淌出。
白战马打个踅儿,又跑回寿山身边,低头去看主人。
寿山翻身跃起,抓住战马,跨上去。
袁升焦急万分:老爷,您受伤了,让戈什哈们保护您撤退,我带人顶住倭贼。
寿山忍住伤痛,勉强微笑着:不碍事,杀敌要紧,跟我冲!
寿山扬起战刀向敌群冲去。他的后背也在淌血。
一滴滴鲜血洒在绿野,幻化成朵朵红花。红花汇成簇,连成片,铺满山野。
同前。
浑身是血的寿山向敌群冲去,战刀飞舞,血光闪闪,日军头颅纷纷滚落。他犹如战神。
清军在寿山的带动下,不畏强敌,以一当十,在敌阵中往来冲杀。
李樾率众从侧翼扑过来,向日军猛烈冲击。
随着战刀的挥舞,日军一片片倒下。
日军心惊胆寒,溃不成军,潮水般后退。
中队长挥舞指挥刀督战,砍下几个后退士兵的脑袋:后退的不要!
日军在他的威逼下,不得不返身与清军厮杀。一时喊杀声、格斗声大作。
然而,日军步兵毕竟抵挡不住清军骑兵凌厉的攻势,又向后败退下去。无论中队长如何督战,也阻止不住日军的退势,他也不得不跟着后退。
同前。
通译见大势已去,惊慌失措,如丧家之犬向山上逃去。由于慌不择路,时而跌倒爬起,爬起跌倒,磕得鼻青脸肿。
通译边跑边向后看,恐怕清军追上。
通译慌恐中不意绊在戈什哈甲身上,弄个狗抢屎。又爬起来向前逃去。
戈什哈甲清醒过来,看到往起爬的通译,翻身跃起,挥刀向他砍去。
通译吓得连滚带爬。
战刀落下,一道血光,通译的头顺着山坡滚下。这是颗丑陋无比的头,在滚动中似狗头。
戈什哈甲望着滚动的头颅恨恨地说:这就是民族败类的下场!
第七集
辽南。汤岗子。日。
清军在敌群中砍杀,如虎入羊群。
日军没命地向后逃去,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
中队长率残兵败将已经逃远,留下百余具尸体。
李樾欲率众追杀,被寿山喊住:李樾兄弟不必追了。这是敌后,敌人如闻讯增援,我们就别想回去了。
李樾策马驰回,见寿山浑身是血,担心地向他跑来:大哥,你受伤了!
敌人一退。寿山精神放松,一阵昏眩跌下马来。
李樾急跳下马,扶起寿山,摸摸他的心口说:不要紧,快裹伤。
袁升等戈什哈们围上来,李樾将寿山交给袁升,自己背过身去。
袁升等解开寿山的衣服验伤,见寿山的左腹中弹,从右肋洞出,伤口还流血不止。
李樾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扔给袁升:这是红伤药,很灵的。
袁升接过药,给寿山上药裹伤。
李樾向打扫战场的清军走去。
李樾心声:真是条硬汉子!
满洲里城郊。日。
沙俄三十余名勘测人员拿着各种仪器,明目张胆地在查勘地形,有的在勘测,有的在记录,做修中东铁路准备。中国老百姓数十人困惑地远远观望。
昂昂溪郊外。日。
出现与上面同样的情形。
一官员率一队清兵将沙俄勘测人员包围。
一名沙俄技术人员用俄语大声喊叫着。
官员:叫你们来一个会说人话的。
一名勘测人员过来答话。
官员: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俄人:测绘。
官员:测绘干什么?
俄人:修铁路。
官员:他妈的,我们中国铁路用你们来修,都给我滚蛋,否则,老子不客气了!
俄人:我抗议!
其余勘测人员也跟着大喊大叫。
官员扬手向天开了两枪,吓得俄人噤若寒蝉。
官员:俄国人你们听清了,未经中国政府允许你们就搞什么测绘,修什么铁路是违法的,你们无权抗议。要抗议找你们的沙皇去抗议吧。
说完,官员命令士兵:押走。
清兵押解着沙俄勘测人员向城内走去。
北京。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日。内。
俄国使臣向中国官员递交照会。中国官员接过照会,略看一下,放在案上。
中国官员:大使阁下请坐。
俄国使臣喀希尼并不坐,傲慢而又蛮横地宣称:我今天来就是要通知贵国政府,沙皇陛下的西伯利亚铁路必须从满洲通过,这是毋庸置疑的,也是无须商量的!
中国官员:中俄是友好邻邦,有事好商量。
喀希尼:正因为中俄是友好邻邦,沙皇陛下才决定修这条铁路。铁路修筑后,便于沙皇帝国保护中国,可免中国与日本等其他国家发生冲突,有利于中俄睦邻友好。
中国官员毕恭毕敬地:大使阁下,好商量好商量,待下官奏明圣上,再答复阁下。
喀希尼“哼”了一声走出去。
中国官员在人家屁股后连连鞠躬:不送,不送。
松花江上。日。
一艘满载布匹等货物的俄国商船在江上耀武扬威地驶过,甲板上站满荷枪实弹的俄国官兵。
海城城郊。依克唐阿大营。日。内。
寿山营帐内。寿山躺在铺上,一老中医为其诊脉,依克唐阿等焦急地等待着。
老中医把完脉又检验一下伤口,这才回身告诉依克唐阿:袁大人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子弹从小腹射入,由右肋洞出,居然没伤着内脏。
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依克唐阿:老先生,袁统领他总昏睡不醒咋办?
老中医:袁大人是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多亏及时敷了好红伤药止住了,否则就危险了,现在袁大人需要大补,待小民给开个方子,再好好调养些时日,会复元的。
依克唐阿:那就有劳老先生了。
老中医:哪里话。袁大人是杀倭贼的英雄,小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老中医坐在桌旁开药方。写完交与袁升。
老中医:这个方子先吃着,过两天我再来看看。小民告辞。
依克唐阿从怀中掏一锭银子送给老中医:些许银两,权当酒资,多谢。
老中医推过银子:大帅,你把小民看成什么人了?老夫虽一介草民,爱国之心还是有的。不瞒大帅,凡打倭贼受伤的,小民一律不收诊费。
依克唐阿:老先生深明大义,本帅就不勉强了。请慢走。
老中医:大帅请留步。
老中医背着诊箱离去。
同前。
几块石头搭起的简易灶,灶内火势正旺,灶上架着一把药壶。
药壶冒着热气。
李樾打开药壶看看,见药已熬好,就将药汁倒进一只碗里。
李樾端着药碗进帐,将药碗放在桌上晾着,回身去看寿山,担忧地观察他的脸色。
李樾心声:都两天多了,还醒不过来,真急死人了。
李樾拿手巾给昏迷不醒的寿山擦汗。
寿山的微弱声音喊着:袁——升——,水——
李樾喜不自胜,赶快端来晾好的开水,抱起寿山的头给他饮水。
寿山喝完水睁开了眼睛。看着李樾:我这是在哪里?
李樾脸不易觉察地红了一下,轻轻放下寿山:大哥,你醒了?
寿山环视一下帐内,放心地闭上眼睛:袁升呢?
李樾:我让他去打点野味,给大哥补补身子。
寿山:让你们费心了。
李樾:咱们亲如兄弟,还有啥说的。大哥你把药吃了。
李樾端着药碗扶寿山将药喝下:大哥,你躺着好好养伤。
寿山顺从地躺下,闭上眼睛。
李樾悄悄走出帐外,见袁升领两名戈什哈背着猎物回来。李樾以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大声喧哗,袁升等轻轻走过来。
袁升悄声问:老爷醒过来了。
李樾:醒了,吃过药又睡了。
袁升高兴地跳起来:老爷醒了!
李樾制止他:看你,像孩子似的,又忘了。
袁升伸伸舌头,做个鬼脸。
李樾看看他们的猎物笑道:三个大男人就打这点儿?
袁升不好意思:咱没打过,哪能赶上你这猎人有门道。
李樾:别贫嘴,快收拾出来,煮上,大哥醒来好吃。
几人动手收拾猎物。只见李樾掏出腰刀,拎起一只野兔用绳挂在树上,只几刀就把皮整个扒下来,又一刀开膛将内脏拿出。前后不出三两分钟,看得袁升等人眼睛都直了。
袁升:李樾你真行啊!
李樾将兔肉扔进水盆,微微一笑:这有啥,猎人起码的本事。
快去架火烧水吧,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袁升等赶紧去架火烧水。
李樾将两只扒完的野兔洗净,割成小块放入锅中,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只山参放进去。
袁升:你放的什么?
李樾:山参,大补的。
袁升:我家老爷不枉交了你这个兄弟。
李樾脸上出现忧郁的神色:只是……
珲春。城郊山野。日。
沙俄的哥萨克骑兵和步兵从海参崴方向开来,向吉林腹地开去,一个团队接一个团队,源源不断。
一名哥萨克上校勒马高坡,催促他的团队:动作再迅速些。我们骄傲的哥萨克骑兵去完成神圣的沙皇陛下的伟大意愿,决不允许日本人独占满洲。
在他的督促下整个团队纵马奔驰起来。
海城城郊。依克唐阿大营。日。
寿山坐在自己营帐外晒太阳,气色已好多了,袁升在一旁简易灶上熬药,紧着用蒲扇扇火也不着,烟呛得他鼻涕一把泪一把。
袁升:这要是李樾在家就好了。
寿山看看袁升笑了:这时知道李樾有用了,你倒看看风向调调风口呀,风口挡住火能起来吗?
袁升依照寿山指点将石块换换方向,火立即燃旺了。
寿山:李樾是不是又去打猎了?
袁升:带几个兄弟去的,说要打只鹿回来给老爷补补。
寿山:我受伤以后可把李樾兄弟累坏了。
袁升:是呀,多亏他又熬药又打野味,老爷才复元这么快。
袁升往灶里加些木柴,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老爷,您说怪不怪,我总觉得李樾不像男的。
寿山也一愣,继而摇头:怎么可能呢?
袁升:是啊,看他杀敌,打猎确非一般男人可比,但我总觉得哪块儿不对劲儿。
寿山:别瞎想。他一来时我也觉得他像个姑娘,可处久了见他一身大丈夫豪气,也就打消了这个印像。可能他长得太漂亮了有些像女孩的缘故。
袁升摇摇头:也不是光因为漂亮……
李樾带两名戈什哈满载猎物归来,看见寿山坐在帐外,离远就喊:大哥,我回来了。
寿山站起来迎上去。
李樾等到寿山跟前跳下马,两名戈什哈往下卸猎物。
寿山歉意地:我都好了,兄弟你还这么辛苦干啥?
李樾爽朗地笑了: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再说,为大哥效劳兄弟高兴。
袁升:李樾,真有你的,打这么多不说,说打只鹿就打只鹿回来,简直是到林子里去取。
戈什哈甲:李头领打猎简直神了,说哪里有啥物到那里就见着,并且百发百中。我们俩一枪没递,只顾往回拣了。
李樾岔开话头:先把鹿扒了,鹿茸、鹿心血、鹿肉都是大补的,大哥吃了好尽快复元。
寿山:这么多野味,晚上把大帅和各位营官请来聚聚,袁升你去买两罐酒来。
李樾:大哥好多了,这么高兴!
旅顺口。港口。日。
一艘挂着沙俄帝国国旗的军舰威风凛凛地开过来,停靠在码头。
少将舰长率军官们大大方方地登陆,无一人阻拦。
少将舰长带领军官们勘察旅顺港。他边走边指指划划向军官们讲:旅顺口,天然的不冻港海军的用武之地。可惜,日本人的不懂,占领了,又退走了。不久的将来,这里加上大连湾就会成为沙皇陛下的海军基地。
一军官:中国政府答应了吗?
少将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雪茄点着,深深吸了一口,不屑一顾地:哼,中国政府,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这是上帝的旨意,伟大的沙皇一世曾教导我们,俄国旗不论在哪里,一经升起就不应当再降下来。我们俄国人不像日本人,要得到的就想尽办法得到,得到的决不会再放弃。
画外音:此次勘察之后,一八九七年十二月十九日,沙俄舰队强行开进旅顺口、大连,从此长期霸占中国旅顺口和大连。
盛京郊外。镇边军大营。日。
寿山营帐内。戈什哈们忙着布菜摆酒。
帐外报:李头领到。
寿山忙站起迎上去:快请,快请。
李樾进帐,寿山一把拉住他入席:李樾兄弟请坐。
李樾:大哥费心。
寿山:兄弟要回乡,为兄怎么也得给你践行。大帅已就任盛京将军,这里没别人,让升子作陪,咱们好好叙谈叙谈。
说罢,寿山向帐外喊:升子。
袁升进账:老爷有何吩咐。
寿山:坐下来陪酒。
袁升:老爷,我一个下人,就免了罢。
寿山:胡说,我什么时候把你看做下人了,都是我的生死弟兄,坐下。
袁升:恭敬不如从命。
袁升在下首坐下。戈什哈为每人满酒。
寿山举杯:这第一杯酒为咱们的兄弟情谊,为咱们在抗击倭贼之战中结下的兄弟情谊干杯。
寿山与李樾碰杯,袁升陪着饮尽。
寿山:这第二杯酒为李樾兄弟返乡安居乐业干杯。
李樾并未端杯,却掩面而泣。
寿山忙问:兄弟这是为何?
李樾:我已无家可归。若不是朝廷有令让义军各归乡里,我真舍不得离开大哥。
寿山:既然如此,兄弟做何打算?
李樾:那些猎户都是我生死与共的弟兄,我想先把他们带回故里安顿下来,然后再作自己的打算。
寿山:也好。不过为兄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那里都是你的家。
李樾十分感动:有大哥这句话小弟就感激不尽了,为咱们的后会有期干杯!
李樾举起酒杯与寿山碰杯。
盛京郊外。十里长亭。晨。外。
枯黄的野草下拱出点点绿芽,杨柳开始返青,燕子在空中穿行。
一群仆役和士兵忙着清道置酒。
盛京将军依克唐阿率李九亭、德棱阿等僚属候在长亭外,等着给寿山饯行。依克唐阿等不时向盛京方向望。
德棱阿:大帅,他们来了。
依克唐阿:我们迎迎去。
依克唐阿等向前迎去。
手擎“镇边军”与“袁”字军军旗的两名骑兵作先导,镇边军浩浩荡荡地开过来。
军旗后,身着知府官服、头戴花翎的寿山显得格外儒雅倜傥。
到长亭附近,寿山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袁升,急趋步于依克唐阿面前,跪拜:晚生怎敢劳世伯亲送。
依克唐阿扶起寿山:你我疆场上生死与共,今日分手,焉有不送之礼。若不是朝廷另有任用,我真舍不得你走哇!
寿山:多亏世伯提携。
依克唐阿:我提携啥了?那是你自己舍生忘死保卫国家挣下的功名。
寿山与李九亭、德棱阿见礼。
德棱阿:今天袁兄这身打扮,活脱是个风流才子,谁能想到是位叱咤沙场的大英雄呢?!
李九亭敬慕地:袁兄之才,上可安邦治国下可抚救黎明百姓,前程无量。
寿山:二位兄台过誉了。
德棱阿激愤有加:怎么不是?朝廷如重用大帅和袁兄,入阁拜相,比那只知卖国求和的李鸿章老儿强多了,甲午战争也不会落下今天这样的结局。只是阉竖奸佞当道,贤能之士不得重用罢了。……
依克唐阿用眼色止住德棱阿:老夫略备薄酒,为袁府台与镇边军弟兄们饯行。
寿山:让世伯多费心了。
依克唐阿:应该的,应该的。
依克唐阿回身令属下:将酒食送到各营,让弟兄们吃几杯。
僚属们指挥仆役和士兵将酒食分送各营。
依克唐阿:袁府台请。
寿山:世伯请。
几人相携向长亭内走去。
同前。
依克唐阿举杯提议:这第一杯酒祭奠我们镇边军阵亡将士,让他们的灵魂回归故里吧!
依克唐阿将杯中酒洒于地,众人也随之将酒泼在地上。当他们抬起头时,个个眼泪汪汪,依克唐阿更是老泪纵横。他们眼里充满忧伤,更多的是悲愤。
依克唐阿擦去眼泪,低沉地说:壮士有泪不轻弹,今天我是咋地了?可我一看到镇边军就不能不想起永山、恒玉等一千多为国捐躯的将士。这一年多军旅劳顿,也未来得及祭奠他们,好在将士们的血没白流,满洲这块疆土算保住了。
寿山忧虑地:只怕是前门拒虎,后门引狼入室。
众人脸上也都罩上一层阴影。
李九亭愤愤然:沙俄已占去我们一百四十多万平方公里的疆土,欲壑难填,还在觊觎我们的蒙古和满洲,真是狼子野心!
寿山:现今沙俄借这次调停之机,以友谊作幌子,其实是口蜜腹剑,正加紧推行他们的吞并计划。明天最霸道最凶残的敌人非沙俄莫属,可惜掌国柄者还看不到这一点。
依克唐阿举杯:这也是我第二杯酒的意思,一贺袁府台荣归故里,二愿袁府台担起把住北大门的重担。老夫年事已高,将来保家卫国就靠你们年轻人了。
寿山慨然端起酒杯:我袁眉峰当上不负圣上,下不负百姓,沙俄犯境之日,即我为国捐躯之时!
寿山一饮而尽。众人也一饮而尽。
依克唐阿又举杯:这第三杯酒,算临别荐诸葛吧。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黑龙江城地处边塞要冲,给您找个帮手,不知袁府台意下如何?
寿山知依克唐阿所荐之人,以目探视李九亭意思,见九亭颔首应允,才转向依克唐阿:这……世伯割爱了,我那儿庙小,也委屈了九亭兄。
依克唐阿:九亭跟着我也没什么出息,袁府台处正用人之际。
寿山:既如此,我素慕九亭兄品学,今天世伯和诸位作个见证,我与九亭兄义结金兰,如何?
九亭意外惊喜地:正合小弟之意!
依克唐阿也分外高兴:哈哈哈,如此老夫更放心了,来来来,诸位喝了这杯酒,祝贺袁府台与九亭结金兰之好。
众人饮酒尽。
同前。
亭外摆放一香案,案上燃香明烛。
寿山、九亭跪于案前盟誓:我袁眉峰李九亭结为异姓兄弟,肝胆相照,患难与共,为保大清社稷,共赴国难,万死不辞。此诚上天可鉴。二人向香案叩头,起立。
李九亭转身向寿山跪下叩头: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寿山亦跪下,二人相扶站起。
众人拍手祝贺。
寿山转向依克唐阿跪下:世伯恩德晚生没齿难忘,就此拜别,愿世伯保重。
依克唐阿扶起寿山:好,没有不散的宴席,走吧。
九亭:大哥,小弟回京安顿一下家眷,不久则赶去。
寿山:好。
寿山等上马,抱拳与众人告别,然后率军离去。
依克唐阿依依不舍地望着寿山离去的背影。
镇边军队伍陆续地开过去,渐去渐远。
同前。
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到十里长亭骑者下马,向依克唐阿询问着什么。依克唐阿手指镇边军所去的方向,告诉他。骑者上马向北追来。
骑者越追越近,我们才看清是李樾。他狂奔了一阵,已望得见镇边军行军扬起的烟尘,却勒住了战马不追了。他略一思谋,柔柔地一笑驱马缓行,不即不离地跟着镇边军。
彼得堡。日。
巍然耸立的冬宫显得格外冷峻,与周围的春色极不协调。
宽阔的街道。各色行人。间或有贵族老爷、夫人、小姐的马车驶过。
街角。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与下等妓女在嬉笑调情。
一个手提酒瓶的醉汉踉踉跄跄地走近,用醉眼乜斜着妓女和流浪汉,狂笑而去。
一支全副戎装的马队跑过来,行人急忙向旁躲避。
马队后面,沙俄军仪仗队奏着军乐缓缓行进。
前来参加尼古拉二世加冕典礼的钦差、头等出使大臣李鸿章得意洋洋地坐在豪华的俄式马车上。陪同他的有其子李经方与驻俄公使许景澄。
马车驶进冬宫广场。礼炮鸣二十一响。李鸿章为俄方以接待政府首脑的礼遇超规格地接待他而局促惊诧,继而得意。
身着礼服的侍者将李鸿章等扶下马车。
前来迎宾的沙俄财政大臣维特和外交大臣罗曼诺夫向李鸿章深深地鞠躬:欢迎中国高贵的客人,总理大臣阁下。
通译给翻译后,李鸿章赶紧还礼:感谢主人的隆重接待。
李鸿章在俄方两位大臣的陪同下,踏着红毯进了迎宾馆。
彼得堡。维特的官邸。日。内。
宽敞豪华的客厅。壁炉里燃着熊熊的火焰。
椭圆形会议桌两边分坐着维特、罗曼诺夫及其助手;李鸿章、许景澄、李经方及李鸿章的僚属、通译。
维特一反往日的高傲与矜持,站起来对李鸿章作深度鞠躬:请允许我向尊贵的总理大臣(他故意抬高李鸿章的身份)阁下致以最高的敬意与最诚挚的问候。
通译翻译给李鸿章(以下双方讲话,双方翻译人员各作翻译,不再赘叙),李鸿章起身还礼。
维特开始侃侃而谈:中俄两国是友好的邻邦,神圣的沙皇陛下的政府对中国一向怀有极深厚的友谊,保护中国的完整是大俄罗斯帝国义无反顾的责任。上次中日战争如果没有俄罗斯的帮助,中国就会失去辽东半岛。为了加强这种友谊,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英法和日本,中俄有必要签订一份“友好条约”。
李鸿章谦卑地:有必要,有必要。
维特示意秘书,秘书将《中俄御敌互相援助条约》(即《中俄密约》)中文本放在李鸿章面前。
李鸿章认真阅读着《中俄密约》,读着读着他脸上出现愕然的神色。
第八集
彼得堡。维特官邸。日。内。
李鸿章仔细阅读《中俄密约》。《中俄密约》两段文字特写:“为使俄国便于运输部队至被威胁的区域,中国允许俄国越过黑龙江、吉林以达海参崴建造一条铁路”;“无论战时或平时,俄国都可以在该路运送军队及军需品。”
李鸿章:这筑路一事……是否留待以后再商议?
维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西伯利亚铁路取道满洲以达海参崴,这是中俄邦交关系的要键。
他看了一下中方代表的反应,接着以十分惋惜的口吻说:上次中日战争,俄国非常想帮助中国,因为没有铁路,调兵缓慢,没能帮上大忙。否则,也不会出现日军长驱直入的局面。
维特看看李鸿章无言以对的表情,又加重语气强调:为避免重新出现前次战争中的情况,首先需要一条铁路,并且是一条最捷径的到海参崴的铁路。为此,它就得穿过蒙古和满洲的北部。
李鸿章与许景澄小声商量几句后说:贵友邦的美意,中国政府万分感谢。中国政府拟自造铁路,与贵国的西伯利亚铁路衔接,不是也很好吗?
维特突然爆发一阵狂笑,轻蔑地说:什么中国政府自造铁路?不是痴人说梦吧?中国政府财政拮据,又刚刚战败赔款,拿什么造铁路呢?
李鸿章支支吾吾:这……皇帝陛下是这个意思。贵国坚持要修,允许我们请示皇帝陛下之后再作答复。
维特略一沉吟,马上改作热情的笑脸:那也好,下次再谈,下次再谈。
众人离席。
维特喊住李鸿章:总理大人阁下,请留步。
李鸿章站住:阁下有何见教。
维特等众人离开客厅,故作神秘地说:沙皇陛下十分赏识阁下,今晚想接见您。
李鸿章受宠若惊:伟大的沙皇陛下如此看重小臣,小臣当即时觐见。
维特见自己的计谋得逞,得意地微笑着。
卜奎城郊。日。
镇边军已扎下营寨。
营寨外。袁升、袁贵率十余名戈什哈护卫着永山的灵位在等候。
寿山出帐走来。袁升迎上去行礼: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小的?
寿山:你先领弟兄们护送二老爷的灵位回乡,告诉夫人,说我向将军交待一下,三五日便回。让她多劝慰一下你家二老爷夫人,别出事儿。
袁升:小的记下了。
寿山挥挥手:走吧。
袁升等护送永山灵位离去。
寿山目送他们,直到望不见才回帐。
卜奎城。傍晚。
寿山带戈什哈甲骑马向卜奎城内走去,落日的余晖暖暖地照着他们的背影。
李樾骑马从柳林转出,遥遥跟随,寿山浑然不觉。
寿山二人进城,来到北关一家客栈下马。
店小二迎出来:官爷住店?
寿山二人将马交给店小二。
戈什哈甲:挑一间干净的客房。
店小二忙答应:有,有。官爷请。
说着他将马牵到马厩,麻利地拴好,又跑过来引导客人进客房。
客房内。店小二端来洗脸水。
戈什哈甲向店小二吩咐:准备两个简单的酒菜,烫一壶卜奎北烧锅老酒。再准备一盆洗澡水,我家老爷一路风尘,饭后要洗浴一下,明天好去拜见将军。
店小二应声“好了”退出。
寿山:这儿离将军府不远,你把帖子投上去,回来好用饭。
戈什哈甲接过帖子走出。
同前。
李樾骑马来到客栈前。
店小二迎出去:客官住店?
李樾:刚才有两个官爷是不是住在这儿?
店小二:是。
李樾将马交给店小二:我住他们隔壁。
店小二:好,正好空着。
店小二引导李樾进客房。
彼得堡。迎宾馆李鸿章客房。夜。内。
客房陈设豪华,烛光辉煌。
李鸿章父子在饮茶闲话。
侍从通报:俄罗斯大帝国财政大臣维特阁下的秘书求见。
李鸿章急忙起身:快请,快请。
维特的秘书走进,向李鸿章深深鞠躬,用流利的汉语说:奉维特大人的差遣,通知总理大人阁下,明天继续会谈。这是维特大人给您本人的信。
秘书递上信件,然后以诡秘的眼色示意李鸿章。李鸿章会意,却故作不经意地将信接过放在桌上。
李鸿章:请转告维特大人,本总理会及时赴会的。
秘书告辞。
李鸿章打开信封,抽出一张俄华道胜银行十万卢布的汇票。
李经方也凑过来看:嘿,老毛子够大方的。
李鸿章:你懂得什么?我早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手。
李经方:原来老爷子是稳坐钓鱼台,等鱼上钩呢,怪不得……
李鸿章:不要多嘴。
李经方:权力这玩意确是个好东西,有权在手人家不但畏你敬你,还能生出无数的钱财来,难怪乎一些人豁出钱去买官儿,不择手段去跑官儿!
李鸿章:还不是为了你们。看来,这个条约不签不行了。
李经方:那是,那是。父亲,您说人家俄皇皇宫多雄伟、豪华、辉煌、气派,中国的紫禁城与人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李鸿章:一个是封闭型的,一个是开放型的。
李经方:那沙皇尼古拉二世多威武,让人望而生畏。
李鸿章:威武根本谈不上,应该说有点委琐,但人和蔼可亲。
你看到了,接见时他握着我的双手说,“俄地广人稀,断不侵占人尺寸之地”,还说,“东省接路,实为将来调兵捷速,中国有事,亦便帮忙”,“将来英日难保不再生事,俄可出力援助”,非常诚恳。
李经方:看来俄方是想诚心与中国结为友好邻邦,共同对付英法日三国了。
李鸿章:中国现今是弱国衰兵,也不得不靠一个大国来支撑,唉!
李经方:清朝积贫积弱,早已露出亡国之兆,父亲何不取而代之?以父亲的威望和伟略此事如探囊取物也。
李鸿章沉下脸:此事不可再提!记住,李家后代子孙不可再为官,从商为业。在中国,将来只有从商才是立足的正途。
卜奎。客栈。夜。内。
寿山正在擦脸,李樾推门进来,深情望着他。
寿山以为是店小二送酒菜来了,并未回头说:放在桌上吧。
李樾不禁笑了:袁大哥,是我。
寿山回过头来,看见李樾,十分意外:李樾兄弟,怎么是你?
说着他上前紧紧拉住李樾的双手,激动地审视李樾的脸。
李樾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大哥,我说过为咱们的后会有期干杯,所以我来了。
寿山拉李樾坐下:你没回乡?
李樾避开这个话题:那天你们辞行我没赶上,这一个多月我一直跟着你们。
寿山不解:那是为何?
李樾满怀希望地:为了你呀!
寿山:我?
李樾苦笑着:大哥,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我没有家了。
李樾说着背过身去,脱掉外套,除去帽子转过身来——一个满面泪痕的俊俏姑娘出现在寿山面前,惊得他目瞪口呆。
寿山:这……这是怎么回事?
彼得堡。维特官邸。夜。内。
客厅内正举行签字仪式。李鸿章与罗曼诺夫分别在《中俄密约》上签字,换文。
侍从端来红葡萄酒,参加谈判的双方官员碰杯庆贺。
画外音:就这样,李鸿章在沙俄的贿买与威逼下,与俄外交大臣签订了《中俄御敌互相援助条约》,俄以“共同防日”为名攫取了在中国黑龙江、吉林的筑路权,从而使沙俄更加肆无忌惮地对中国进行经济侵略和军事侵略。
卜奎。客栈。夜。内。
寿山惊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兄弟……不对。妹妹……不对。兄弟,你——你原来是女儿身!这是怎么回事?
李樾擦去眼泪,沉痛地说:我本名李绮,李樾是我弟弟的名字。
我家世代为长白山猎户,捎带挖参、采撷山珍野果,虽不富足,全家足可温饱,也算安居乐业。倭贼入侵那年……闪回。
长白山原始森林,皑皑白雪,簇簇雾凇。林间空地上,十几座由柞木栅栏围成的小院,组成猎人小村——清一色的木刻楞房子,院中堆着高高的籮子垛,房墙上挂着红辣椒、兽皮弓箭等,墙角倚着猎叉、套子等什物。晨曦中炊烟袅袅,一派平和静谧的猎村景象。
李绮家。狗窝里,猎犬们在安静地睡觉。一只铁青色的猎犬忽然竖起一只耳朵,睁大警惕的眼睛谛听,稍顷,即狂吠起来。群犬也随之吠叫起来。
李绮之父从屋内出来,向院外张望。虽然他没看到什么,但凭猎人敏锐的直觉,知道要有重大事件发生,故警惕地向远处望。
全村的狗都在狂吠,给整个小村增添了一种疑虑不安的气氛。
各家的主人纷纷出来查探。
一辆狗拉雪橇飞也似的跑来,扬起一道雪雾。
近了,驾雪橇的小伙子焦急地向李父喊:大叔,东洋鬼子来了,快逃吧!
李父一怔,然后他吩咐小伙子:快去告诉乡亲们。
小伙子来不及回答,继续驱雪橇飞跑,小村回应着他的喊声:乡亲们,东洋鬼子来了!
这时,远处响起了枪声。
李父急忙进屋,告诉正在灶台做饭的李母:东洋鬼子来了,听说这帮野兽净糟蹋女人,快把绮儿藏起来。
李母惊慌失措:这可往哪儿藏啊?
李父:菜窖。
李母:鬼子会照样翻出来。
李父:那就让绮儿骑上咱家的大红马逃吧!
李母无可奈何地:也只好这样,逃出去逃不出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枪声渐近渐密。
身着一身男装的李绮出来,跨上马背,哽咽着说:爸、妈……
李母知道这可能是生离死别,已泣不成声。
李父强忍着悲痛:孩子!带上咱家的猎狗一直往大森林里面跑,山神会保佑你的,鬼子不走别回来。
李父狠狠地给大红马一鞭子。大红马驮着李绮像箭一样向森林深处飞去。群犬以为是一次雄壮的出猎,兴奋地吠叫着,随李绮奔去。
风声裹挟着子弹的呼啸声从李绮耳边飞过,李绮紧紧伏在马背上飞奔。红马很快变成了一个红点,消失在森林中。
李绮画外音:大红马救了我一条命。可是等我晚上回来,全村一片火海,爸、妈、小弟和乡亲们都被鬼子杀害了!
——猎人小村。木刻楞、籮子垛仍在燃烧。
李绮摸回自家小院,借着火光一边寻找一边焦躁不安地喊着“爸爸——”,“妈妈——”。
猎狗们很快发现了主人的尸体:李父手握猎叉又怒目圆睁地倒在籮子垛旁,钢叉上带有血迹,显然是与敌人搏斗而死;屋前,李樾胸部被刺数刀蜷曲着身体;李母躺在院子当中,棉裤被褪下,肚子被挑破,显然是鬼子施过兽行后杀害的。群犬悲哀地吠叫着。
李绮哭喊着扑向爸爸、妈妈、弟弟。
李绮伏在母亲的尸体上哭昏过去。
大红马舔着李绮的脸,低低地嘶鸣。
李绮醒了过来,啜泣着为母亲包好伤口,穿好裤子。
李绮扒开菜窖,将三个亲人的尸体埋在里面,然后在上面用白雪堆起一座坟。
李绮跪在坟前发誓:爸、妈、小弟,我不报这血海深仇,誓不为人!
李绮背起她父亲的猎枪,跨上大红马,带着群犬向森林中走去。
李绮悲愤坚毅的面容。
闪回毕。
卜奎。客栈。夜。内。
李绮:就这样,我带着满腔仇恨,女扮男装,用弟弟的名字投入到杀东洋鬼子的行列。和我一起的大多是亲人被倭寇杀害的猎户,他们见我打仗不怕死,就推我为首领。以后的事大哥你就知道了。
寿山感动不已,随口吟出两句诗:“自古巾帼多英烈,报国从不让须眉。”小妹真花木兰、梁红玉一样的人物!
李绮恳切而又羞怯地:袁大哥过奖了。小妹最敬佩袁大哥的人品才干,如蒙不弃,愿追随鞍前马后,效微薄之力。
寿山作难:这……大清国律,不准收女兵啊。
李绮见寿山不明白她的心意,又泪流满面:大哥,我李绮既无家又无亲人。从见着大哥那天起就把你当做亲人,所以人家才千里迢迢追到这儿,满以为大哥能收留我,不成想,大哥也嫌弃我。
寿山这才明白她的心迹,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这……
寿山回忆——
闪回。
——寿山与李绮第一次见面,俩人互相敬慕,握手不放。俩人黑白截然不同的手。
寿山一怔,取笑说:兄弟,你的手太像女人的手了。
李绮赶紧将手抽回,脸红红地:人家天生就这样嘛。
——汤岗子战场。李绮策马驰回,见寿山浑身是血,担心地向他跑来:大哥,你受伤了!
——受伤后的寿山躺在帐中,李绮守在床边喂汤喂药。
——李绮带两名戈什哈满载猎物归来:大哥,我回来了。
寿山:我都好了,兄弟你还这么辛苦干啥?
李绮爽朗地笑了: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再说,为大哥效劳兄弟高兴。
闪回毕。
李绮擦去泪水,终于鼓足勇气:大哥……
寿山从回忆中觉醒:你说什么?
李绮背过脸去:大哥,大清律是不准收女兵,可也没说将官家不准养女眷呀?
寿山没想到李绮这么直接这么勇敢地说出来,一时非常为难:这……
李绮见寿山许久不回答她,由羞怯转为忧戚:既然大哥家有河东狮吼,小妹也不难为大哥,就此告辞!
李绮向寿山一揖,转身向门口走去。
寿山抢前两步拦住她:小妹,你听我说,你可到哥哥家与你嫂子为伴,不知小妹肯否屈就,故未敢冒然提出。
李绮误以为寿山肯娶她,转忧为喜,含泪笑了:小妹但凭大哥安排。
同前。
戈什哈甲推门而入,见寿山正与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说话,十分惊讶,进退两难,愣在那里。
寿山:进来,你仔细看看她是谁?
戈什哈甲上前仔细打量李绮:你是……李樾!
他拉起李绮的手握住,又觉得不妥,马上松开:只听人说母鸡变公鸡,这老爷们怎么变成老娘们了呢?
引得寿山“哈哈”大笑。笑止,他咐吩戈什哈甲:你先别问怎么变的,一会儿自然告诉你。去向店家要些香烛,我与李樾,现在的李绮要结为异姓兄妹。今后我的家就是她的家,你这个做戈什哈的可不能怠慢了。
李绮听寿山如此说,神色黯然,但有戈什哈在场不好再说什么,悻悻地。
戈什哈甲向李绮深深一躬:是,我的格格。
他的夸张动作逗得李绮转戚为笑。
卜奎北关。黑龙江将军衙门府前。日。
仪仗队奏军乐。
将军恩泽率全体僚属在等候迎接寿山。
寿山全副戎装,骑着白马雄赳赳地跑来。戈什哈甲与李绮(男装)紧随其后。
仪仗队鸣枪致敬。
寿山下马,走到恩泽面前行军礼:黑龙江镇边军总统领、候补知府寿山参见将军大人。
恩泽降阶将寿山扶起:快请起,快请起。
寿山摘下指挥刀,双手托着躬身奉上:末将受奉天将军所托,将镇边军八营全部带回,特向将军大人复命。
恩泽接过指挥刀,商量地:袁大人,黑龙江城乃北疆要塞,沙俄久窥之,本帅欲请您权驻此城,不知袁大人意下如何?
寿山:末将不计个人功名利禄,唯大人之命是从,为国守住北大门。
恩泽十分高兴:好!袁统领听令。
寿山:末将在。
恩泽:本帅命你为镇边军左路统领,驻守黑龙江城,严加防范。
恩泽将指挥刀授予寿山。寿山跪接指挥刀。
恩泽挽起寿山,进入将军衙门。
众僚属随之进入。
瑷珲城。寿山家。日。内。
琪琪格忙着指挥仆役安排酒宴。仆役们忙得不亦乐乎。
庆祥从外面跑进来:妈妈,弄宴席作啥?
琪琪格:祥儿,你爸爸今天回来,给你爸爸接风。
庆祥高兴得跳起来: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爸爸教我打枪了。
琪琪格:还不去温习功课,你爸爸回来要考你的。
庆祥:爸爸给我定的那些文章我都背熟了,妈妈放心。
袁升从外面进来: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小的?
琪琪格:没有了。你们去迎一迎,别让老爷太劳累了。
袁升欲走,庆祥缠住他:升子叔叔,你们去接爸爸吗?我也跟你们去,快给我备马。
袁升为难地看着琪琪格:夫人……
琪琪格:祥儿,不要缠你升子叔叔,快去温习功课,你多读几篇爸爸才喜欢。
庆祥不情愿地走了。
瑷珲城郊。日。
袁升率十余名戈什哈出城。
寿山、李绮、戈什哈甲策马向瑷珲城奔来。
袁升等望见寿山,喊着“老爷”迎上去。
两队人马会合。
袁升等下马向寿山行礼:小的们拜见老爷。
寿山:免礼。
袁升:小的们奉夫人之命来迎接老爷,夫人已备好了接风宴,就等老爷回去了。
寿山点点头:那咱们回家喝酒去。
袁升等看到身着女装的李绮十分惊讶。李绮微笑地看着他们:朋友们,才分开这么几天就不认识了?
袁升等怔怔地:你是……
寿山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不敢认,她就是昨天的李樾,现在的李绮呀。
袁升恍然大悟:我说看着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原来是李樾兄弟呀。当初我就觉得你像女扮男装,老爷不信,果不出我所料。
李绮嗔怪地:就你眼睛毒。
袁升:那是,隔衣服能看到你内里……
袁升自觉失言,马上打住,羞得李绮满脸绯红。
寿山知道他们往日在军营中说话没遮拦惯了,赶快解围:升子,如今李绮是我的义妹,还不快些见礼。
袁升等忙行礼:拜见格格。
李绮:免了罢,别折杀了我这猎户的女儿,咱们还是兄妹相称吧。
袁升:有老爷在,小的不敢。
寿山:升子,别净耍贫嘴,咱们往家赶吧。
袁升说声“遵命”,与众戈什哈跳上马背簇拥着寿山和李绮向城内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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