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形世界:猫和少年魔笛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7 20:4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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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特里·普拉切特(TerryPratchett),周莉

出版社:文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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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形世界:猫和少年魔笛手

碟形世界:猫和少年魔笛手试读:

欢迎来到“碟形世界”

茫茫宇宙中,一只巨龟正缓缓地游过星星间的深渊。它的背上立着四头巨象,巨象的肩膀上驮着一块无比辽阔的平板,平板的边缘则是绵长的瀑布。平板上是一个和我们生活的地球有点儿像,却又不太一样的世界,生活着和我们相似却又不太一样的人。

这就是碟形世界。

和我们的世界相比,它的“历史”不算悠久,不过应该比你的年纪要大很多。1983年,第一本关于碟形世界的书面世。之后,作者特里·普拉切特共出版了四十一本碟形世界小说,包括你手中这本《碟形世界:猫和少年魔笛手》和接下来即将出版的“实习女巫”系列。

记住,在碟形世界里,一切怪事,皆有可能。献给德尼斯谢谢他在适当的时候提供适当的书

第一章神奇的莫里斯

一天玩闹时,邦尼先生越过篱笆瞥见了,

农夫弗雷德的田地,田里满满地长着绿莹莹的莴苣。

可是邦尼先生的肚子里却没有满满的莴苣。

这似乎不大公平。——《邦尼先生历险记》

老鼠!

他们追狗噬猫,他们——

然而还不只于此。据神奇的莫里斯说,这完全是人和老鼠的故事。可其中难以断定的是,谁是人,谁是老鼠。

可是马利西亚·格林说它是故事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部分发生在——那辆从遥远的平原城市翻山越岭而来的邮车上。

车夫不喜欢这段旅程。残破的道路曲曲折折地穿过一片片的森林,盘绕在山间。树下是深深的阴影。有时候他觉得似乎有东西在偷偷摸摸地尾随马车,这让他心头发紧。

这一路上,最最诡异的是他能听见某些声音。他确信那声音是从背后的车顶上传来的,可那里除了油布做的大邮袋和那个年轻人的行李外没有别的。毫无疑问,车顶上没有任何大得足以藏人的东西。然而时不时地,他的的确确听到有尖细的声音在窃窃私语。

眼下只有一个乘客,一个金发男孩,正独自坐在摇摆的马车里看书。他看得很慢,一字字地指着,嘴里念念有词。“乌博瓦德。”他念道。“是于博瓦德。”一个小小的尖细的声音非常清楚地说道,“有两【1】点的应该发‘于’的音。不过你读得还不错。”“于——博瓦德?”“‘于’字音拖得太长了,兄弟。”另一个听上去像是还没睡醒的声音说,“可你知道于博瓦德最大的好处吗?它离斯图拉特非常非常远,离伪波里斯也很远,离那些警长说要是再看见我们就把我们活煮了的地方都很远。而且那地方不是很发达。道路很糟糕,一路都是山,人们不常去那儿,所以消息传得不那么快,明白了吗?那里也许连警察都没有。兄弟,我们会在那儿大赚一笔的!”“莫里斯?”那个男孩小心地说道。“怎么了,兄弟?”“你觉不觉得我们做的,你知道……不太光明正大呢?”

那个声音顿了顿说:“不太光明正大是什么意思?”“嗯……我们拿了他们的钱,莫里斯。”马车摇晃着从一个洼坑上颠了过去。“没错,”看不见的莫里斯说,“可你得问问自己:我们实际上拿的是谁的钱?”“嗯……通常是市长、市政委员会的,或者类似的钱吧。”“没错!那就是说那些钱……是什么?以前我跟你讲过这一点。”“嗯……”“是政府的钱,兄弟。”莫里斯耐心地说,“说一遍?政——府的钱。”“政——府的钱。”男孩顺从地说。“没错!那政府拿钱干什么?”“嗯,他们……”“他们雇佣士兵,”莫里斯说,“去打仗。事实上我们拿走那些钱,用在有益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阻止了许多场战争。他们要是想想这个,应该给我们立雕像才是。”“有些城镇看上去很穷,莫里斯。”男孩怀疑地说。“嘿,正是那种地方才不需要战争呢。”“毒豆子说这……”男孩很专注,开口前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自行演练发音,“……这不——道——德。”“没错,莫里斯,”那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毒豆子说我们不应该靠欺骗活着。”“听着,桃子,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欺骗。”莫里斯的声音说,“他们那么热衷于时时刻刻地相互欺骗,以致选出政府来替他们骗人。我们收他们的钱财,可他们觉得物有所值。他们闹可怕的鼠灾,他们花钱请来魔笛手,老鼠们都蹦蹦跳跳地跟着男孩出了城。鼠灾结束了,每个人都欢天喜地,再也没有老鼠在面粉里拉屎了,感激的人民拥戴政府再次当选,上下欢庆。照我看,这钱花得多值。”“但那只是我们让他们觉得在闹鼠灾。”桃子的声音说。“唉,亲爱的,所有那些小城小镇的另一项花销是请捕鼠人,明白了吗?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这帮人费口舌,真不明白。”“是的,但是我们——”

他们察觉到马车停了。车外哗哗的雨声中传来挽具的叮当声,继而在马车微微晃动后是跑开的脚步声。

车外的黑暗中一个声音在问:“车里有男巫吗?”

乘客们困惑地相互对视。“没有?”男孩说,那种声调意思是说“为什么问这个”。“那么有女巫吗?”那声音又问。“没有,没有女巫。”男孩说。“很好。那里面有邮政公司雇的全副武装的巨人吗?”“好像没有。”莫里斯说。

对话暂停了一会儿,只有雨声在哗哗响着。“好,那么狼人呢?”终于那个声音问道。“他们长什么样儿?”男孩问道。“啊,嗯,他们的样子很正常,直到突然变得,好像,浑身是毛,满嘴是尖牙,爪子大极了,跳出窗子向你扑来。”那声音说道。说话人似乎在对照清单。“我们全都有毛和牙齿。”男孩说。“那,你们是狼人?”“不是。”“好,那就好。”又是一阵沉默,雨声依旧。“那么,吸血鬼,”那声音接着说,“今晚雨很大,你们别想在这样的天气里飞起来。车里有吸血鬼吗?”“没有!”男孩说,“我们全都没有任何危险性!”“噢,兄弟。”莫里斯低声抱怨着爬到了座位下。“这可真叫人宽心。”那声音说,“不过现在怎么小心也不过分,周围有好多怪人。”一张弩从窗口顶了进来,那声音又说:“钱还是命,这是二选一的买卖,明白吗?”“钱在车顶的箱子里。”莫里斯的声音从座位底下传来。

拦路的强盗往黑洞洞的车里张望着。“谁在说话?”他问道。“呃,是我。”男孩说。“我没看见你动嘴,小毛孩!”“钱真的在车顶上,在箱子里。可我要是你,就不会——”“哈哈,我就猜到你不会。”强盗说。他戴着面具的脸从窗口消失了。

男孩拿起放在身边座位上的笛子。那是一种依然叫作一便士哨的笛子,虽然已经没人想得起它值一便士的时候。“吹《行凶抢劫》,兄弟。”莫里斯轻声说。“我们就不能给他钱吗?”桃子的声音说,但是声音很小。“是人给我们钱。”莫里斯厉声说。

头顶上传来了强盗拖下箱子时刮擦车顶的声音。

男孩顺从地举起笛子,吹了几个音调。车外传来了几种声音:“吱嘎”一声后是“啪”的一声钝响,继而像是拖着脚走动的声音和一声短促的尖叫。

等一切安静了下来,莫里斯重新爬回到座位上,把头伸出车外,外面是漆黑的雨夜。“聪明人,”他说,“很理智。你越挣扎,他们咬得越狠。也许还没有破皮吧?好,上前来一点,好让我看看你。不过可要小心哟,嗯?我们可不想有人受惊,是不是?”

强盗重新出现在车灯的灯光里。他大叉着双腿,小心翼翼地走得非常慢,口中轻声呜咽着。“啊,你在这儿。”莫里斯欢快地说,“沿着裤腿直接上去了,是不是?老鼠的拿手好戏。点点头就行,我们可不想惊动他们,说不准他们会爬到哪儿。”

强盗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突然他眯起了眼睛。“你是只猫?”他咕哝道。话音刚落他就两眼一翻,倒抽了一口凉气。“我让你说话了吗?”莫里斯说,“好像没有,是不是?车夫是逃走了,还是让你给杀了?”男人一脸木然。“啊,学得很快,我喜欢这样的强盗。”莫里斯说,“这个问题你可以回答。”“跑掉了。”强盗声音沙哑地说。

莫里斯把头缩回车里。“你们看呢?”他问,“马车,四匹马,邮袋里也许有值钱的东西……也许,哦,会有一千块,或者更多,可以让傻小孩赶车。值得一试吧?”“那是偷,莫里斯。”桃子说。她坐在男孩身边的座位上。她是一只老鼠。“算不上偷,”莫里斯说,“是……捡。车夫跑了,所以这就像……抢救财物。嘿,对了,我们可以交出去领酬金,那样好得多,也合法,好不好?”“别人会问太多的问题。”桃子说。“我们要是就这么把车扔下,说不定哪个坏蛋会把它偷走的。”莫里斯哀号起来,“贼会把它偷走的!我们把它赶走会好得多,不是吗?我们不是贼。”“把车留在这儿吧,莫里斯。”桃子说。“那样的话,我们就偷走强盗的马吧。”莫里斯说,他似乎觉得今晚不偷一点儿什么就没个完,“偷贼的东西不算偷,贼的东西本来就是黑的。”“我们不能整个晚上都待在这儿。”男孩对桃子说,“他说的也有道理。”“没错!”强盗急切地说,“你们不能整个晚上都待在这儿!”“是啊,”强盗的裤子里许多声音齐声说道,“我们不能整个晚上都待在这儿。”

莫里斯叹了一口气,又把头伸出了窗外。“好——吧。”他说,“那我们就这么办。你站着,一动也别动,直直地往前看,别想耍什么花招。要是耍花招,我只要说……”“别说!”强盗愈发急切地说。“好,”莫里斯说,“但是作为惩罚,我们要拿走你的马。你可以赶走马车,因为那是偷,只有贼才能偷东西。够公平吧?”“就照你说的办!”强盗说。说完他想了想,又匆忙加了一句:“但是求求你什么也别说!”他开始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他看见男孩和猫走下了马车,接着身后传来了牵走他的马的种种声音。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剑。没错,虽然在这场交易里整辆马车都归了他,但这个世上是要讲究职业尊严的。“好了,”过了一会儿,猫的声音说,“现在我们要走了,你得保证等我们走了以后再动。发誓吧?”“我以贼的名义发誓。”强盗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沉下手去抓剑。“好,我们当然信任你。”猫的声音说。

老鼠们蜂拥而出,飞快地跑开了,男人觉得裤子轻了。他听着挽具的叮当声,等待了一会儿,然后猛然转身,拔出剑向前冲去。

不管怎么说,还是稍稍冲出去了一点儿。他直接趴在了地上。可要不是有人把他两脚的鞋带系在了一起,他不会摔得那么狠。

人们说他很神奇。“神奇的莫里斯”,他们都这么说。可他从没打算变得神奇,然而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他就觉得那天有点儿奇怪。就在午饭后,当他看着小泥坑里的倒影时,他的脑中闪过“那是我”。以前他从没有过自我的意识。当然,他很难记起神奇的变化发生前他脑中的想法,对他来说那会儿的头脑就像浑汤。

后来就是那些老鼠。他们住在他领地一角的垃圾堆下。他意识到那些老鼠有一定的智慧,因为当他扑向其中的一只时,那只老鼠说:“我们能谈谈吗?”他那神奇的新大脑中有一部分告诉他:不能吃“能开口说话的东西”。至少,得听完他们要说什么。

那只老鼠就是桃子。她跟别的老鼠不一样。毒豆子、甜甜圈、黑皮、火腿、省大钱、剧毒,还有那一群中的所有其他老鼠都和别的老鼠不一样。不过,他莫里斯也再不像其他的猫了。

其他的猫突然变得又蠢又笨。莫里斯转而开始跟老鼠混在一起,他们是可以交谈的对象。他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只要他留神不吃认识的老鼠就是了。

老鼠们总是花很多时间,为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聪明而忧心。莫里斯觉得那是浪费时间,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然而老鼠们无休无止地讨论那是不是因为他们吃的垃圾里有什么东西。连莫里斯也看得出来那无法解释他的变化,因为他从来没有吃过垃圾。他肯定不会吃那堆垃圾里的东西,瞧那些垃圾是从哪儿出来的……

他觉得那些老鼠,坦白点儿说,很迂。他们聪明是聪明,但是很迂。莫里斯在街上讨了四年生活,耳朵已经所剩无几,鼻子上也满是伤痕,他可是很精明的。他走起路来大摇大摆,要是不走慢一点儿,就会把自己晃倒。他趾高气扬地翘起尾巴,别人就得绕道走。要在那些街道上生活四年一定得精明,尤其当街上还有那么多的恶狗帮和皮货商,走错一步你就成了午饭和手套啦。没错,一定得精明。

还得有钱。跟老鼠们解释这一点费了一些口舌,但是莫里斯在城里游荡的时候,了解到了行事的规则:钱,他说,是一切的关键。

然后有一天,他看见了那个一脸傻相的男孩。男孩在吹笛子,面前放着帽子收取零钱,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一个出色的主意,就那么砰的一声突然冒了出来:老鼠、笛子、看上去傻乎乎的男孩……

于是他说:“嘿,一脸傻相的兄弟!想不想发财——别,兄弟,我在下面……”

破晓时,原属于强盗的马走出了森林,出了山口后,在附近的一片树林里被勒住了脚步。

树林下面是长长的河谷,山崖围着一座耸起的小城。

莫里斯爬出马褡裢,伸了个懒腰。一脸傻相的男孩把老鼠们从另一个褡裢里放了出来,一路上他们都挤在钱上。他们不好意思说,但那是因为没有人想跟一只猫睡在同一个袋子里。“这座小城叫什么,兄弟?”莫里斯坐在岩石上,看着下面的小城问道。身后,老鼠们又在数钱,在皮制的钱袋边将钱一堆堆地码起来。他们每天都要数钱。尽管莫里斯没有口袋,但是他有本事让每个人都想尽可能频繁地清点自己的钞票。“叫‘糟糕的布林兹’。”男孩查了查《指南》说。“哎咳……那我们还去吗,要是那儿糟糕的话?”点着钱的桃子抬头问道。“哈哈,叫它糟糕不是因为它糟糕,”莫里斯说,“那是外语洗澡的意思,明白吗?”“那实际上应该叫作‘洗澡的布林兹’了?”甜甜圈问。“别,别,这座城名叫洗澡,是因为……”神奇的莫里斯迟疑了,不过只迟疑了一会儿,“因为里面有澡堂,明白了吗?这一带是非常落后的地方,没有多少澡堂,可是这儿有一个,人们很骄傲,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也许还得买票才能看看那个澡堂呢。”“真是那样吗,莫里斯?”毒豆子问。他问得很有礼貌,然而大家很清楚他实际上说的是:“我看不是那样,莫里斯。”

啊,是啊……毒豆子。毒豆子很难对付。老实说,他不应该难对付。换作以前,莫里斯想,他甚至懒得吃一只这么瘦小,这么苍白,看上去病恹恹的老鼠。他低头瞪着那只小白鼠,瞪着那雪白的皮毛和粉红色的眼睛。毒豆子没有瞪眼回敬,他近视得太厉害了。当然,对于一个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黑暗里的种群来说,几乎是瞎子也算不上太大的缺陷。而且就莫里斯所知,他们的嗅觉几乎跟视觉、听觉和语言三项之和一样管用。举个例子来说吧,每次莫里斯说话,毒豆子都会转身面对着莫里斯,不偏不斜地看着他。真是怪了。莫里斯见过一只瞎老鼠总是会撞到门上,但毒豆子从来没有。

毒豆子不是领头鼠,火腿才是。火腿是一只凶猛的大老鼠,还有点儿卑鄙。他不怎么喜欢敏锐的新头脑,而且显然更不喜欢跟一只猫说话。老鼠“突变”的时候——那是老鼠们的叫法,他已经很老了。他自己说他已经老得不适合改变了。他总是把跟莫里斯交谈的工作留给“突变”后不久出生的毒豆子。那只小老鼠很聪明,难以置信的聪明,太聪明了。跟毒豆子打交道,莫里斯需要动用所有的花招。“我知道的东西都是很神奇的。”莫里斯慢慢地眨着眼睛对毒豆子说,“不管怎么说,这是座漂亮的小城,照我看很富有。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哎咳……”

莫里斯痛恨这声音。要是世上还有什么声音比毒豆子问那些古怪的小问题时的声音更加讨厌,那就是桃子清嗓子的声音。她一清嗓子就意味着她要说什么,声音很小,却会弄得他很不舒服。“怎么了?”莫里斯厉声问。“我们真的要一直这么做下去吗?”桃子问。“嗯,当然不是。”莫里斯说,“我压根不用待在这儿。我是只猫,不是吗?一只天才的猫,哈哈!我完全可以跟着魔法师找一份轻松至极的工作,或者跟着一个口技演员。我可做的事情多着呢,没错,因为人们喜欢猫。但是,你们知道,因为我难以置信的好心肠,我居然傻乎乎地决定帮助一群啮齿动物。说白了,那是一群不太招人喜欢的动物。现在你们之中有几个,”说到这里,他那黄色的眼睛瞟向了毒豆子,“想到什么地方的某个小岛上去,开创你们自己的鼠类文明。我觉得,你们知道,这很值得钦佩,但是为此你们需要……我告诉过你们需要什么来着?”“钱,莫里斯,”毒豆子说,“可是——”“钱,没错,因为有了钱你们能买什么?”他看着老鼠们,“首字母是个B。”他提示说。“船(Boat),莫里斯,但是——”“还有你们需要的所有用具,还有食物,当然——”“岛上有椰子。”一脸傻相的男孩说,他正在擦着笛子。“哦,谁说的?”莫里斯问,“你知道什么,兄弟?”“在荒岛上,”男孩说,“能找到椰子。是一个卖椰子的人告诉我的。”“怎么找?”莫里斯问。他不太知道椰子的事儿。“我不知道,反正能找到。”“哦,我想大概就长在树上,是不是?”莫里斯讥讽地说,“哼,真不知道你们这一群人怎么办,要是离了……谁来着?”他望着鼠群,“首字母是M。”“是你,莫里斯(M),”毒豆子说,“但是,你瞧,我们觉得,实际上……”“怎么了?”莫里斯问。“哎咳。”桃子说。莫里斯发出一声呻吟。“毒豆子的意思是,”小母老鼠说,“偷粮食和奶酪,还有在墙上打洞这些行径,嗯……”她抬头盯着莫里斯的黄眼睛,“是不是不道德?”“但那些是老鼠干的事儿!”莫里斯说。“可我们觉得我们不该干,”毒豆子说,“我们应该在这世上创立我们自己的生活方式!”“哦天哪,哦天哪,哦天哪!”莫里斯摇着脑袋说,“为了那个小岛,嗯?老鼠的王国!我不是嘲笑你们的梦想。”他急忙补充道,“每个人都需要小小的梦想。”莫里斯也真诚地相信这一点。要是你知道一个人打心眼里想要什么,那你就几乎控制他了。

有时候莫里斯会猜想那个看上去傻乎乎的男孩想要什么,到现在为止莫里斯还说不出来,除了让他吹笛子和一个人待着。但是……嗯,就像椰子这件事儿一样,那个男孩的嘴里会不时地蹦出一点儿什么,说明他一直在听。这样的人很难控制。

不过猫善于控制人,这里一声喵,那里一声呼噜,用爪子轻轻地温柔地按一下……而且莫里斯以前从来用不着费脑子。猫不用想,它们只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就行了,让人去想吧,他们就是干那个用的。

莫里斯回想着他的脑子开始像烟花一样哧哧作响前的好日子。他出现在大学厨房的门口,表现出一副温柔的样子,厨子们便会努力猜出他要什么。太美妙了!他们会说:“想来碗牛奶?想吃片饼干?那是不是想要这些好吃的碎渣呢?”莫里斯要做的只是耐心地等待,直到他们说出他识得的声音,比如“火鸡腿”或者是“羊肉碎”。

然而他肯定自己从来没吃过任何有魔法的东西。世上没有什么魔法鸡杂,不是吗?

是那些老鼠吃了有魔法的东西。那个他们既称作“家”又称作是“午餐”的垃圾堆就在大学的后面,而说到底那是一所巫师学校。虽然从前的莫里斯对于手里不拿碗的人不太关注,但他还是注意到了那些戴着尖帽子的大个儿男人会引发古怪的事儿。

现在他也知道了他们用过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处理的:用完了就扔到墙那边。所有那些破破烂烂的旧咒语书、还滴着蜡的烛头和大锅里残留的那些冒着泡泡的绿色东西,最后都被扔在了那个大垃圾堆上,跟锡罐、旧盒子和厨房的垃圾混在一起。哦,巫师贴上了“危险”和“剧毒”的标签,但是那会儿老鼠们还不识字,而且他们特别喜欢滴着蜡的烛头。

莫里斯从没吃过那个垃圾堆里的东西。生活中他所信奉的一条良好的座右铭就是:不吃任何发光的东西。

但他几乎跟老鼠们在同一个时候变得聪明了。这是一个谜。

变化后他做着猫常做的事:控制人。当然,现在一些老鼠也可以算作人了。就算他们长着四条腿,为自己起了毒豆子这样的名字——这种名字是他们学会了识字,但还不理解所有单词真正含义的时候,读着生锈的旧罐头上的说明和标签,按照自己喜欢的发音给自己取的——可人就是人。

动脑子的麻烦在于: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在莫里斯看来,老鼠们想得太多了。毒豆子真是够讨厌的,可他总忙着考虑老鼠们能在哪儿真正建立起自己的国家这样愚蠢的念头,莫里斯还对付得来。最坏的是桃子,莫里斯口若悬河,通常会把人说得晕头转向,可这一招在她身上根本不管用。“哎咳,”她又开始了,“我们觉得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回了。”

莫里斯怒目圆睁,别的老鼠都微微向后退去,只有桃子不客气地瞪眼回敬。“说定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玩‘鼠灾’这种愚蠢的把戏了,”桃子说,“就此收手。”“那么火腿是怎么想的?”莫里斯问。他转向正看着他们的老鼠头子。桃子找麻烦的时候,向火腿上诉总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因为火腿不怎么喜欢桃子。“你是什么意思,说吧?”火腿说。“我……头儿,我想应该停止这种把戏了。”桃子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点头致敬。“哦,你也在想,是不是?”火腿说,“现在每个人都在想。我觉得想得太多了,这就是我的想法。我年轻的时候,从来没人想这想那。要是做什么事都先想想,那什么都做不成。”

火腿也狠狠地瞪了莫里斯一眼。他不喜欢莫里斯,不喜欢突变后发生的大部分事情。说老实话,莫里斯一直在怀疑火腿还能当多长时间的领头鼠。他不喜欢动脑子,他属于领头鼠只需要强壮凶狠的年代。现在的世界对于他来说变化得太快了,让他很恼火。

现在不是他领导着别人,而是他在被别人推着走。“我……和毒豆子,头儿,觉得我们应该安定下来,头儿。”桃子说。

莫里斯皱起了眉头。火腿不会听桃子的,这一点桃子也知道,毒豆子却完全像是老鼠中的巫师,连最强壮的老鼠也听他的。“照我说我们就搭一条船,在什么地方找一个小岛。”火腿说。“船是非常适合老鼠的地方。”他赞赏地加了一句。然后他有些激动有些恼火地看了毒豆子一眼,继续说道:“可是有人告诉我,我们需要钱这种玩意儿,因为现在能什么思考了,我们就得道……义……”“合乎道德,头儿。”毒豆子说。“听着跟老鼠不沾边儿。我的意见反正什么都不是。”火腿说。“我们的钱足够了,头儿,”桃子说,“我们已经有很多钱了。我们的钱已经很多了,是不是,莫里斯?”这不是问题,而是一种指责。“嗯,说到多……”莫里斯开始说。“事实上,我们得到的钱比我们以为的多。”桃子依然操着同样的声调说道。那声音很礼貌,只是说个不停,而且提出的全是错误的问题。对莫里斯来说,错误的问题就是他不想让任何人发问的问题。桃子又发出轻轻的咳嗽声:“我说我们得到的钱比我们以为自己得到的要多得多,莫里斯,是因为你说‘金币’是像月亮一样闪着银光的,而‘银币’是像太阳一样闪着金光的,你拿了所有的银币。实际上,莫里斯,你弄反了,银币才像月亮一样闪着银光呢。”

莫里斯想到了猫语中的一句脏话,猫语中有许多脏话。教育有什么用,莫里斯想,要是在接受教育以后还是想骂脏话呢?“所以我们想,头儿,”毒豆子对火腿说,“这最后一次之后,我们应该把钱分了,各走各的。再说,总用同一种花招骗人也很危险。我们应该适时收手。这里有一条河,我们应该能够到达大海。”“一个没有人,也没有‘克热拉拉热特’猫的岛会是个好地方。”火腿说。

莫里斯没有让自己的微笑退去,虽然他知道“克热拉拉热特”【2】是什么意思。“况且我们也不想耽误莫里斯跟随魔术师的大好新工作。”桃子说。

莫里斯的眼睛眯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儿打破了他不吃能说话的东西的铁律。“你是怎么想的,兄弟?”他抬头看着那个一脸傻相的男孩问道。“我不在乎。”男孩说。“不在乎什么?”莫里斯问。“什么也不在乎,真的,”男孩说,“只要没人拦着我吹笛子。”“可是你得想想将来!”莫里斯说。“我想了,”男孩说,“将来我想继续吹笛子。吹笛子不花钱。不过也许老鼠们说得对,我们有几次可真是够险的,莫里斯。”

莫里斯死死地盯着男孩,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男孩以前从来没开过玩笑。莫里斯妥协了,唔,也说不上是妥协,莫里斯可不是靠妥协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他只是把问题搁到了一边。说到底,总会有事情发生的。“好吧,好。”他说,“我们就再做一次,然后把钱分成三份。但既然是最后一次,让它难忘一点儿,好吗?”他咧嘴笑道。

老鼠就是老鼠,他们并不喜欢看见一只露齿微笑的猫,但是他们明白一个艰难的决定已经达成,他们轻轻地发出了舒心的叹息声。“这样你满意吗,兄弟?”莫里斯问。“以后我能继续吹笛子吗?”男孩问。“当然。”“那就好。”男孩说。

像太阳一样闪着金光和月亮一样闪着银光的钱被郑重地放回了袋子里。老鼠们把袋子拖到灌木丛中埋了起来。没有人能像老鼠那样埋钱,而且带太多的钱进城也没好处。

然后就是那匹马了。那是一匹值钱的马,莫里斯放它走的时候觉得非常、非常可惜。然而就像桃子指出的,那是强盗的马,马鞍和辔头都非常花哨,就地卖了它会很危险。别人会多嘴多舌,可能会引起政府的注意。现在可不是引人注意的时候。

莫里斯走到岩石边,看着下面的小城在初升的太阳下慢慢醒来。“那就做一回大的,好吗?”等老鼠们回来后他说,“我想要最大的吱吱声,冲人做鬼脸,在东西上拉屎,好吗?”“我们觉得在东西上拉屎不太……”毒豆子开口道。

但是桃子“哎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于是毒豆子继续说:“哦,我想要是最后一次……”“我自打从窝里出来,从来都是遇到什么就在什么上面拉屎拉尿。”火腿说,“现在却跟我说这么做不对。如果这就是思考的意义,我很高兴我不思考。”“让他们惊诧吧,”莫里斯说,“老鼠?他们觉得在城里见过老鼠?等见过我们,他们就有故事可编了!”

第二章糟糕的布林兹

邦尼先生在毛窝有很多朋友,

但和他最要好的还是那些吃的。——《邦尼先生历险记》

计划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连老鼠们,甚至是桃子,也不得不承认计划很成功。

每个人都知道鼠灾,魔笛手的故事已经家喻户晓。魔笛手从一个城镇来到另一个城镇,靠消除鼠灾为生。当然不是只有鼠灾——有时风琴手、用绳子绑在一起的砖块或者鱼也会泛滥成灾——然而老鼠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正因为这样,鼠灾并不需要很多老鼠——要是他们知道怎么做的话。一只老鼠在这儿冒冒头,那儿探探脑,大声地吱吱叫,在鲜奶里洗个澡,在面粉里留几颗老鼠屎,光凭他一个就能形成鼠灾。

这样几天以后,人们见到一脸傻相的男孩和他的魔笛时,那股高兴劲儿简直让人吃惊。他们惊诧于老鼠从一个个的洞里源源不断地钻出来,随着男孩出了城。他们过于惊诧了,结果没怎么注意到,实际上只有几百只老鼠。

要是他们发现老鼠、魔笛手和一只猫聚在城外的某个灌木丛里严肃地点钱,那才真叫吃惊呢。

莫里斯跟男孩进城的时候,糟糕的布林兹城正在渐渐醒来。没有人烦扰他们,虽然莫里斯引来了不少注意的目光。莫里斯并不担心,他知道自己很引人注目,猫走起路来本来就像是一切的主人。再说满世界都是一脸傻相的男孩,人们可不会专门涌来看这一个。

看起来今天似乎有集市,然而并没有多少货摊,而且大部分卖的都是,嗯,垃圾:旧锅、破罐、烂鞋子……那种在缺钱的时候搜罗拼凑拿出来卖的东西。

路上经过其他城镇的时候,莫里斯见过很多集市,他知道集市的样子。“应该有卖鸡肉的胖女人,”他说,“还有向小男孩卖糖果的、卖彩带的、玩杂耍的和小丑。运气好的话,还会碰上骗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看起来好像几乎没有东西可卖了。”男孩说,“你好像说过这座城市很富裕,莫里斯。”“嗯,看上去是很富裕。”莫里斯说,“山谷里是大片的农田,河上有那么多条船……让你觉得每条街道上都铺满了金子。”

男孩抬头张望着。“有趣。”他说。“什么?”“城里的人看上去很穷,”他说,“建筑的样子却很富丽堂皇。”

建筑看上去的确很富丽堂皇。莫里斯虽然不是建筑专家,却也注意到了那些木头建筑上精美的雕刻和彩绘。他还注意到了别的什么。钉在最近的那堵墙上的告示可没有丝毫的精美之处。

告示上写着:

悬赏死老鼠!

一条尾巴50便士!

详情请询问捕鼠人或老鼠屋

男孩也在盯着那张告示。“他们一定是铁了心想除掉这儿的老鼠。”莫里斯欢快地说。“还从来没有人出过半英镑一条尾巴的赏金呢!”男孩说。“我告诉过你这会是一笔大买卖。”莫里斯说,“不用等到周末我们就会坐在金子堆上喽!”“老鼠屋是什么?”男孩不解地问,“不会是老鼠的屋子吧?还有,为什么每个人都盯着你瞧呢?”“我是一只帅气的猫呗。”莫里斯说。可就算那样,眼前的情形还是有点儿让人吃惊。人们你捅捅我,我捅捅你,对着他指指点点。“好像从来没见过猫似的。”莫里斯一边咕哝着一边盯着街对面的大房子瞧。那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大房子,四周围满了人,门牌上写着:老鼠屋。“老鼠屋嘛,只是当地的一个词,相当于……议院、市政厅什么的。”他说,“虽然可能有点儿好笑,但跟老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知道的词可真多,莫里斯。”男孩敬佩地说。“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不可思议。”莫里斯说。

一队人排在一扇敞开的大门前。另一些人大概已经做完了那些排队的人要做的事,三三两两地从另一扇门中走了出来,手里都拿着面包。“我们也去排队吧?”男孩说。“我可不这么想。”莫里斯谨慎地说。“为什么?”“看见门边上那几个人了吗?看上去像是警卫,手里拿着大警棍呢。而且所有的人进去的时候都给他们看一张纸。我不喜欢那种架势。”莫里斯说,“在我看那儿有政府的味道。”“我们又没有做坏事,”男孩说,“至少没在这儿。”“政府的事永远没一个准儿。乖乖地坐在这里吧,兄弟,我去看看。”

在一座受老鼠困扰的城市中,猫似乎很受欢迎。莫里斯阔步走进房子时,人们都看着他。有一个男人还试着想抱起他,但在莫里斯转身抓了他的手背后便失去了兴趣。

队伍蜿蜒进了一个大厅,来到一张支起的长条桌前。那儿有两个女人站在一个盛着面包的大托盘前,人们把他们手里的那张纸给那两个女人看过后便领到一些面包。然后他们再移到一个守着一桶香肠的男人那里,领取少得可怜的香肠。

在旁边监督,时不时地对分发食物的人说上两句的是市长,莫里斯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自从跟老鼠合作以来,莫里斯已经遇到了不少市长,但这一个跟其他的不同:他比别的市长个子小,样子也忧心忡忡得多。市长头上秃了一块,他努力用三绺头发把秃斑盖住了。比起莫里斯见到的其他市长,他还瘦得多,看上去似乎不是以吨为单位计算的。

看样子……食物极其短缺,莫里斯想,得配给了。看来他们即刻就需要魔笛手,真幸运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莫里斯走了出来,但是比进去的时候快了一点,因为他听到有人在吹笛子。正如他担心的,是那个男孩。男孩把帽子放在面前的地上,甚至收到了几个硬币。队伍打了一个弯,好听他演奏,一两个小孩真的跳起舞来了。

莫里斯只擅长猫的吟唱,吟唱的方式是站在其他猫面前两英寸远的地方,一直尖叫到它们投降为止。人类的音乐在他听来总是轻飘飘的,太乏味。但是人们用脚打着拍子,听着男孩的演奏,一时间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莫里斯等男孩吹完曲子,趁众人鼓掌的时候溜到男孩身后,一边在他身上蹭蹭挨挨,一边轻声嘶嘶地说:“干得好哇,榆木脑瓜!我们不该引人注意的!快,我们走。哦,还有,抓上那些钱。”

莫里斯带着男孩穿过广场。突然他刹住了脚,男孩差点儿踩在他身上。“哎哟,又来了几个政府的。”他说,“我们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是不是……”

男孩的确知道,那两个是捕鼠人。到现在这会儿,他们还穿着他们那个行当灰扑扑的长罩衫,戴着破旧的黑礼帽。两人的肩头都扛着一根杆子,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捕鼠夹。

两人另一边的肩上挂着一个大包,你肯定不想往里瞧。两人还各牵了一条腊肠狗。那两条瘦长的、好吵吵的狗在被拉扯着走过时,冲着莫里斯呜呜地嗥叫着。

两个捕鼠人向排队的人们走去,人们欢呼起来。等他们伸手从大包里掏出两满把在莫里斯看来像是黑绳子的东西,人群更是鼓起掌来。“今天有两百条!”其中一个捕鼠人叫道。

一条腊肠狗疯狂地拉扯着绳子,扑向莫里斯。猫一动不动。大概只有一脸傻相的男孩听见他低声说道:“站住,邋遢鬼!坏蛋!”

腊肠狗的脸皱成了一团,那是狗试图同时考虑两件事情的时候极度操心的表情。它知道猫应该不会说话,然而眼前这只猫刚说了话。这是一个可怕的问题。它尴尬地坐在地上,哀鸣起来。

莫里斯洗起了脸。这是致命的侮辱。

自己的狗如此怯弱的表现令捕鼠人非常恼火,他一把拽开了狗。

几根黑绳子掉在了地上。“老鼠尾巴!”男孩说,“看样子他们这儿真有麻烦!”“比你想的还严重。”莫里斯盯着那堆尾巴说,“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你去捡起来好吗?”

男孩等人们的眼睛转向别处时弯下了腰,可他的手刚碰到那堆尾巴,一只亮闪闪的黑色大皮靴就重重地踩到了他的手指上。“好啦,你不想碰它们吧,小伙子,”一个声音从他的头顶上传来,“会得鼠疫的。你知道,老鼠会传染的,会让你的腿烂掉。”是一个捕鼠人。他冲着男孩咧开了大嘴,但他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好笑,那一笑喷出一股啤酒味。“对啊,小伙子,你的脑浆还会从鼻子里流出来。”另一个捕鼠人走到男孩身后说,“可不能用手,小伙子,会得鼠疫的。”“刚才我的伙计是直接用了手,小伙子……”捕鼠人甲对着男孩呼出更多的酒气说道。“……可你做不了,小伙子,”捕鼠人乙说,“要是得了鼠疫,你的手指会统统……”“可你的腿并没有烂掉。”男孩说。莫里斯发出一声叹息,面对酒味时没有礼貌从来不是一个好点子。不过尽管情形不妙,幸好两个捕鼠人正觉得自己很幽默呢。“啊,说得好,小伙子,但那是因为在捕鼠协会的学校里教的第一课就是不让你的腿烂掉。”捕鼠人甲说。“那真是一桩好事儿,因为第二课就是爬楼。”捕鼠人乙说,“噢,我是一个怪人,是不是,小伙子?”

捕鼠人甲捡起那堆黑绳子,收起笑容,瞪着男孩。“脸很生呀,小毛孩,”他说,“给你点儿建议,擦干净鼻涕,啥也别跟人说,一个字也别说,知道了吗?”

男孩张开嘴,又匆匆闭上了。捕鼠人又露出了恶心的狞笑。“啊,学得挺快的嘛,小伙子。”他说,“也许还能撞见你,呃?”“我打赌你长大了会想当个捕鼠人,嗯,小伙子。”捕鼠人乙过于用力地拍着男孩的背说。

男孩点点头,这似乎是最恰当的举动。捕鼠人甲弯下腰,把麻麻点点的红鼻子伸到离男孩的脸只有一英寸远的地方。“如果你能长大的话,小伙子。”他说。

捕鼠人拖着狗走了,其中一条腊肠狗不停地回头看着莫里斯。“这儿的捕鼠人可真不一般。”莫里斯说。“我从来没见过他们这样的捕鼠人。”男孩说,“他们的样子真叫人恶心,可他们似乎乐在其中。”“我从来没见过哪个捕鼠人这么忙,还能让靴子干净漂亮。”莫里斯说。“是啊,的确,他们是不是……”男孩说。“可这还比不上这儿的老鼠奇怪。”莫里斯以平静的声调继续说,好像他正在清点款项。“老鼠有什么奇怪的?”男孩问。“有一些老鼠长着非常奇怪的尾巴。”莫里斯说。

男孩环顾广场,领面包的队伍依然很长,这让他不安起来。不安的还有蒸汽。小股的蒸汽从遍布广场的窖井盖中嗤嗤地涌出,整座城市似乎建在一个大水壶上。而且,他清楚地感到有人在盯着他。“我看我们最好还是找到老鼠他们,然后走吧。”男孩说。“不,这个小城闻上去充满了机会。”莫里斯说,“这里出事儿了,出了事儿就意味着有人会发财。要是有人会发财,我看不出为什么发财的人不会是我——们。”“没错,但是我们不想让毒豆子他们被那些人杀死吧!”“他们不会让人抓住的。”莫里斯说,“比脑子好使那些人赢不了。要我说啊,连火腿都比他们强。至于毒豆子,他的脑子都从耳朵里溢出来了。”“希望不会!”“别,别,”莫里斯说,他总是说别人想听的,“我是说我们的老鼠比大多数人都聪明,是不是?记不记得在斯克鲁特那回,沙丁鱼待在水壶里,等老太太掀起盖子的时候,他竟然冲她射了一颗山莓?哈,连普通的老鼠也能胜过人。人觉得自己厉害只是因为他们个子大,更——等一等,我得闭上嘴巴了,有人在盯着我们……”

一个挎着篮子从老鼠屋里出来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很有兴趣地盯着莫里斯,然后抬头望着男孩说:“是个捕鼠好手,是不是?一定是的,这么大的猫。是你的吗,男孩?”“说是。”莫里斯轻声说。“呃,算是的。”男孩说着把莫里斯抱了起来。“给你五镑,卖给我。”那男人说。“要十镑。”莫里斯嘶嘶地轻声说。“他不卖。”男孩说。“傻瓜!”莫里斯咕噜道。“那七镑。”男人说,“嘿,这样吧……整整四片厚面包,怎么样?”“这太傻了,一片面包都值不了二十便士。”男孩说。

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刚到这儿的是不是?赚了不少钱吧?”“够多了。”男孩说。“你觉得够了?反正钱不会给你多大好处。瞧,四片厚面包,外加一个小圆面包,再没有比这更多的啦。十片面包都能买到腊肠狗了,它们抓起老鼠来像发了疯一样……不卖?好吧,等到挨饿的时候,半【3】片薄面包,一抹黄油,你都会换了,还觉得换得好呢,瞧着吧。”

男人大步走开了。莫里斯扭动身子挣脱了男孩的手臂,轻轻地跳到卵石路上。“老实说,要是我腹语在行,我们真能发财。”他咕哝说。“腹语?”男孩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说。“就是你动嘴,我说话。”莫里斯说,“你为什么不卖了我?不到十分钟我就回来了!我听说过一个男人靠卖认家的鸽子发了大财,而且他只有一只鸽子。”“你不觉得这样的城市有点儿问题吗,一片面包卖一镑多?”男孩问,“一条老鼠尾巴就半镑?”“只要他们手里的钱还够付魔笛手的就行。”莫里斯说,“这儿已经在闹鼠灾了,真有点儿运气,是不是?快,拍我的脑袋,有个女孩在盯着我们呢。”

男孩抬头看去,是有一个女孩在盯着他们。人们在街上走来走去,一些人从那个女孩和男孩之间走了过去,但是那女孩纹丝不动地站着,定定地盯着男孩还有莫里斯,这种把你钉在墙上的眼神让莫里斯想起了桃子。这女孩看上去就像那种一问起问题来就没完没了的人。而且她头发太红,鼻子太长,还穿了一件黑色花边的黑色长裙,这可不是一个好女孩的样子。

女孩从街对面大步走了过来,面对面地站到男孩跟前。“新来的,是吧?来这儿找活儿干,对不对?我想大概是上次被开除了吧?也许是因为你睡着了,所以事情搞砸了,大概就是这样。或者是你逃跑了,因为师傅用大棍子打你。不过,”她似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也许是你该挨的,因为你太懒了。还有也许这猫是你偷的,你知道这儿的人会出多少钱买猫。还有你一定是饿疯了,因为你在跟猫说话,每个人都知道猫不会说话。”“一个字也不会。”莫里斯说。“你也许还是一个神秘的男孩……”女孩闭上了嘴巴,困惑地看了莫里斯一眼。莫里斯弓起背,说了一声“噗特”,猫语里是“饼干”的意思。“那只猫刚才说了点儿什么?”女孩问道。“我以为每个人都知道猫不会说话。”男孩说。“啊,可也许你是巫师的徒弟。”女孩说,“没错,听上去很有道理。现在说得通了。你是巫师的徒弟,可你睡着了,让锅里冒泡泡的绿东西溢了出来,巫师吓唬你,说要把你变成一只,一只……”“沙鼠。”莫里斯帮忙说。“……一只沙鼠,于是你偷了巫师的魔猫,因为你非常讨厌它,而且——什么是沙鼠?那只猫刚刚说了‘沙鼠’?”“别看着我!”男孩说,“我在这儿站着可啥也没干!”“好吧,然后你把猫带到了这儿,因为你知道这儿在闹可怕的饥荒,你想卖了它。要是你坚持的话,你知道,那个人会给你十镑。”“再会抓老鼠的猫卖十镑也太多了。”男孩说。“抓老鼠?他感兴趣的可不是抓老鼠!”红发女孩说,“这里的人饿坏了!那只猫至少可以吃两顿!”“什么?你们这儿吃猫?”莫里斯说,他的尾巴像刷子一样毛毛地蓬了起来。

女孩带着可怕的笑容冲莫里斯俯下身去,用手指捅着他的鼻子,桃子在争辩中赢了莫里斯的时候脸上总带着这种笑容。“抓住你了。”她说,“一点儿小计谋你就上当了!我看你俩最好还是跟我走吧?不然我就尖叫了。我尖叫的时候人们都听我的!”

第三章新思想和旧习惯

“千万别到黑树林里去,朋友。”

老鼠鲁伯特说,“树林里有可怕的东西。”——《邦尼先生历险记》

在莫里斯的爪下,老鼠们正在糟糕的布林兹深深的地下城中穿行。老城就是这样,人们修建了地上,也修建了地下。地窖一间挨着一间,一些已经被遗忘了——记得它们的只有那些想躲开人们视线的动物。

沉沉的黑暗温暖而又潮湿,黑暗中一个声音说道:“好啦,谁身边有火柴?”“我有,毒豆子。我是饲宝。”“做得好,小家伙。那么谁有蜡烛?”【4】“我,头儿。我叫‘一口’。”“好。把蜡烛放下,让桃子点燃。”

黑暗中响起一片嚓嚓的脚步声,并不是所有的老鼠都习惯了生火的主意,一些闪到了一边。

嚓的一声,火柴着了。桃子用两只前爪捧着火柴,点亮了烛头。烛焰突突地跳动了一阵后稳稳地燃烧起来。“你真的看得见吗?”火腿问。“是的,头儿。”毒豆子说,“我没有全瞎,能辨得出光亮和黑暗。”“你瞧,”火腿不放心地盯着火苗说,“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光亮,我们的父母觉得黑暗就足够了,光亮总有一天会带来麻烦的。再说,点蜡烛是在浪费可口的食物。”“我们一定得学会控制火,头儿。”毒豆子平静地说,“有了火,我们就向黑暗发出了宣言。我们在宣告,我们是特别的;我们在宣告,我们不只是老鼠;我们在宣告,我们是宗族。”“哼。”火腿说,这是他没听懂别人刚才所说的话时惯常的反应,最近他时常哼哼。“我听见小老鼠们说阴影让他们感到害怕。”桃子说。“为什么?”火腿说,“他们不怕漆黑一片,不是吗?黑暗才是老鼠的本色!待在黑暗里是老鼠的一切!”“很奇怪,”桃子说,“可是直到有了光亮,我们才知道阴影的存在。”

一只小老鼠怯生生地举起了爪子。“啊……而且就算光亮消失了,我们也知道阴影还在周围。”小老鼠说。

毒豆子向小老鼠转过身去。“你的名字叫……”他问。“美味。”小老鼠说。“嗯,美味。”毒豆子柔声说,“我认为,正是因为我们变聪明了,所以我们才害怕阴影。你意识到了你的存在,以及你之外的一切存在。所以现在让你害怕的不仅仅是你实际看到、听到和闻到的,还有那些你——或多或少——能在脑海中所看见的东西。学会面对外界的阴影会帮助我们战胜内心的阴影,然后你就能控制一切黑暗。这是一大飞跃。干得漂亮。”

美味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自豪,但更多的是紧张和不安。“我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火腿说,“以前在垃圾堆里我们活得挺好的,我什么也不怕。”“以前我们是所有流浪猫和饿狗的猎物,头儿。”毒豆子说。“哦,好吧,要是我们说到猫的话……”火腿狺狺地吼道。“我看我们能相信莫里斯,头儿,”毒豆子说,“也许是在不涉及到钱的时候,我承认。但你知道,在不吃会说话的生物这一点上他做得很好,他每一次都检查。”“猫就是猫,”火腿说,“不管能不能说话!”“是的,头儿。可是我们变了,他也变了。我相信在心底里他是一只正派的猫。”“哎咳,那还有待观察。”桃子说,“但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在这儿了,就行动吧。”

火腿怒吼起来。“你凭什么说‘行动’?”他厉声说,“你是老鼠头子吗,拒绝跟我交配的老鼠小姐?不!我才是头儿,说‘行动’是我的活儿!”“是的,头儿,”桃子低低地俯下身子说,“您想让我们怎么行动,头儿?”

火腿瞪了一眼桃子,随后看了看等待命令的老鼠和他们的行李包裹,又放眼环顾了一下陈旧的地窖,最后将目光收回到依然蜷伏着的桃子身上。“那就……行动吧!”他咕哝说,“别拿细节烦我!我是头儿。”说完他大步走进了阴影里。

火腿走了,桃子和毒豆子环顾着地窖。地窖里充满了烛火投下的颤动的阴影,一股细细的水流沿着垢迹斑斑的墙流淌下来,到处都是石砖掉落后留下的诱人的空洞,覆盖着地面的黄土上丝毫没有人的脚印。“理想的大本营,”毒豆子说,“透着秘密、安全的气味。是老鼠们的好地方。”“没错。”一个声音说,“可你知道这为什么让我担心吗?”

一只叫黑皮的老鼠一边走进烛光里,一边扣上他的工具腰带。他有许多条工具腰带,那是其中的一条。很多正在等待的老鼠猛然来了精神。听火腿的是因为他是老鼠头儿,但是听黑皮的是因为他所说的经常是为了活下去所必须知道的。黑皮是一只精瘦健壮的大老鼠,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拆卸各种捕鼠夹,研究它们的原理。“你担心什么,黑皮?”毒豆子问道。“这儿没有老鼠,除了我们。没错,是有老鼠打出的通道,但是看不见老鼠,一只也没有。这样的小城应该到处都是老鼠才对。”“哦,也许是它们怕我们吧。”桃子说。

黑皮轻轻拍了拍他那满是疤痕的鼻子的侧面。“也许吧。”他说,“但是情况闻着不对。思想是伟大的创造,但是我们有鼻子,听听鼻子的总是很有用,要加倍小心。”他转身面对在场的老鼠,提高了声音说,“好了,伙计们!你们知道怎么操练!”他叫道,“前方立即列队!”

没多久老鼠们便排成了三队,他们已经操练过很多次。“很好。”等最后几只老鼠挪到位后黑皮继续说道,“好!这是一片危险区,士兵们,所以我们要小心……”

黑皮在老鼠中非同一般,那是因为他身上佩戴着东西。

在老鼠们发现了书以后——书的概念对于大多数上了年纪的老鼠来说依然难以理解——他们在他们每晚都光顾的那家书店里发现了那本书。

那本神奇的书。

在桃子和甜甜圈还没有学会阅读人类文字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里面的图画迷住了。

画里画的是穿着衣服的动物。一只穿着蓝外套直立行走的兔子,一只戴着帽子的老鼠,他还挎着一把剑,穿着宽大的红色马甲,马甲上还挂着怀表,连那条蛇都有一个领子,还打着领带。所有的动物都会说话,没有一个捕食别的动物,而且他们都跟人类交谈——这是最难以置信的地方。人们对待他们就好像,嗯,对待体形小一些的同类。没有捕鼠夹,也没有毒药。没错(据桃子说,她辛苦地琢磨着这本书,有时候能读懂一些),奥利蛇有一点儿卑鄙,但也没做什么真正的坏事。甚至那只兔子在黑树林里迷路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一点儿害怕。

是的,《邦尼先生历险记》在这群突变的老鼠中引发了广泛的讨论。这本书想说明什么呢?是像毒豆子相信的那样,预示着某种光明的未来吗?这是人类写出来的书吗?书店是人类的,没错。但是毫无疑问,就算是人类也不会一边在地板下撒药毒死老鼠,一边又写出戴帽子的老鼠鲁伯特的故事,是不是?不然一切不都乱了?

一些小老鼠提出,也许衣服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重要。他们尝试穿马甲,然而要咬出合适的样式实在困难,扣子也扣不上。而且老实说,任何一个突起的小东西都会把所谓的马甲挂住,穿着它跑动太辛苦了。帽子更是戴不住。

黑皮觉得人类不光邪恶,而且疯了。但是书里的图画给了他一个点子。他身上的不是马甲,而是宽宽的网眼腰带,易摘易扣。他在腰带上缝了很多口袋——这是一个好主意,就好像添了好多爪子——可以装所有他需要的东西,比如金属棒和电线头。扫夹队的其他一些老鼠也用了这个办法。在扫夹队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需要什么,日子艰难而危险。

黑皮在他的几支队伍前走来走去,金属棒和电线头叮当作响。他在一群小老鼠面前停了下来。“好,第三分队,你们负责拉屎撒尿。”他说,“去痛快地吃喝拉撒吧。”“哎哟,我们总是在拉屎撒尿。”一只老鼠抱怨道。

黑皮猛地扑了过去,鼻子顶着鼻子瞪着他,直到他服了软:“那是因为你擅长干这个,小伙子!你妈妈养的天生是一个屎尿精。去吧,依着本性做!要是你们能领会我的意思,再没有什么比让人类看出有老鼠待过更让他们害怕的了!有机会的话,也咬上几口。在地板下面绕着圈子边跑边叫!记住,在没有得到扫夹队全部清除障碍的消息前,任何人不得冒进。现在,分成两列,目标水源!一!一!一二一!”

第三小分队飞快地去了。

黑皮转向了第二分队。他们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鼠,伤残的身体上满是疤痕和咬伤,有些只剩下了短短的尾巴根或者根本没了尾巴,有些丢了一只爪子、一只耳朵或者一只眼睛。事实上,虽然他们有二十只左右,但是他们的零部件充其量只够组装起大约十七只完整无缺的老鼠。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老了,所以他们很狡猾。要是一只老鼠不够狡猾多疑,不能随机应变,他就不会成为一只上了年纪的老鼠。智慧降临到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成年了。他们的老方式更加根深蒂固。火腿总是说他喜欢他们的样子。他们还保持着很多老鼠的本色,那种逃离捕鼠夹的原始的狡猾,而过分活跃的头脑则会导致落入捕鼠夹的命运。他们用鼻子思考,不用告诉他们到哪儿去拉屎拉尿。“好啦,伙计们,你们知道怎么办。”黑皮说,“我想看见大胆的举动。从猫碗里偷食,在厨师的鼻子底下偷馅饼……”“……从老头儿的嘴巴里偷假牙……”一只小个儿的老鼠说。他站着的时候也似乎在原地跳舞。他的脚动个不停,在地窖的地面上击打出踢踏舞的节奏。他还戴着帽子,一顶破旧的手编草帽。他是唯一一只能戴得住帽子的老鼠,他的方法是把耳朵楔进帽子里。他说,要前进就得有帽子。“那次是运气,沙丁鱼。我敢打赌你做不成第二次。”黑皮笑着说,“还有,别老跟孩子们讲你怎么在人的浴缸里游泳。没错,我知道那是真的,但是我不想因为爬不出滑溜溜的浴缸而失去谁。不管怎么说……要是在十分钟内我没有听见女人尖叫着跑出厨房,我会认为你们不是我所认得的老鼠。嗯?为什么还都站着不动?去吧!等等……沙丁鱼呢?”“在,老板?”“这次少跳一点儿踢踏舞,好吗?”“可我就长了这么两只跳舞的脚啊,老板!”“还有你非得戴着那顶愚蠢的帽子吗?”黑皮又笑了笑,接着问道。“是的,老板!”沙丁鱼属于上了年纪的老鼠,但是大多数时候别人感觉不到他上了年纪。他喜欢跳舞,讲笑话,从不打架。他以前住在剧院里,有一次他吃了整整一盒化妆用的油彩,那盒油彩似乎渗入了他的血液。“还有,不准跑到扫夹队的前头去!”黑皮说。

沙丁鱼笑了:“啊,老板,我就不能有一点儿乐子吗?”他跟在小分队的后面,跳着舞向墙上的洞走去。

黑皮走向第一分队。第一分队的成员最少。只有一种老鼠能长时间待在扫夹队里,这种老鼠做事必须小心谨慎、有耐心、一丝不苟,还必须拥有良好的记忆力。他们必须小心谨慎,性急鲁莽冒进的可以加入扫夹队,但是待不长久。

黑皮上下打量着第一小分队的成员,然后笑了——他为他们自豪。“好,伙计们,现在活儿你们都熟悉了,”他说,“不需要我再作长篇大论了。只是要记住,这是一座新的城市,我们不知道会发现什么。肯定会有很多新型的捕鼠夹,不过我们掌握得很快,不是吗?还有毒药,他们可能会用以前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东西,所以要小心。千万不能急躁,不能冒进。我们可不想成为第一只老鼠,是不是?”“是的,黑皮。”老鼠们尽职地齐声喊道。“我说,我们不想成为什么老鼠?”黑皮问道。“我们不想成为第一只老鼠!”老鼠们喊道。“对!我们想成为什么老鼠?”“第二只老鼠,黑皮!”老鼠们说,这一课他们已经反复听了很多遍了。“没错!那么我们为什么想成为第二只老鼠?”“因为第二只老鼠吃得着奶酪,黑皮!”“好!”黑皮说,“盐水带第二组……昔佳?你升职,带第三组,我希望你能跟去世的农庄一样出色。她一直很出色,直到那一回她忘了怎样拆卸‘小片波尔森捕鼠夹5号’。过于自信是我们的敌人!所以看见任何可疑的东西,任何不认识的小碟,任何有铁丝和弹簧的东西,做上标记,然后派一个通信员立刻到我这儿来——知道了吗?”

一只小老鼠举起了爪子。“嗯?你叫什么名字……小姐?”“呃……叫‘营养’,头儿。”小老鼠说,“呃……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头儿?”“你是新加入分队的吧,营养?”黑皮问。“是的,头儿!刚从屎尿分队调来的,头儿!”“啊,他们认为你会成为拆卸捕鼠夹的好手,是吗?”

营养看上去很不安,但是现在没有退路了:“呃……并不是那样,头儿。他们说反正我做什么都不会比拉屎撒尿做得更糟,头儿。”

队伍里一阵哄笑。“一只老鼠怎么会连那个也做不好呢?”黑皮问。“可是那太……太……太不好意思了,头儿。”营养说。

黑皮叹了一口气。这种新的头脑正在产生一些古怪的想法。他本人赞同寻找理想之地的主意,但是这些孩子们冒出来的一些念头太……古怪了。“好吧,”他说,“你想问什么,营养?”“呃……你刚才说第二只老鼠吃得着奶酪,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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