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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8 18: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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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盈风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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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美好的遇见

人生最美好的遇见试读:

楔子

十岁生日那一天,我给自己定下了未来20年的奋斗目标:1. 争取年级第一并一直保持下去2. 考进最好的重点初中3. 做最好的学生里面最好的那一个4. 当大队长,实在做不到,当班长也可以5. 入团,争取选上团支部书记6. 进最好的重点高中7. 成绩和初中时一样,拿年级第一8. 考上全国重点大学,拿最高奖学金9. 找到好工作,努力赚钱10. 给自己买一套房子

我突然发现,在我伟大的人生计划里,竟然没有“结婚”这么重要的内容。

于是,我把自己变成了嫁不出去的“剩女”!——洛可可于2014年7月30日(一个人的31岁生日)

第一章 喝醉的女人

故事开始于卓琳的婚礼。

在大多数女人迟迟找不到真命天子恨嫁不成的岁月里,必定会有一两个约定将来一同去住老人院的“闺蜜”,卓琳和洛可可正是这样的关系。

如今,一个风风光光出嫁成为9月新娘;剩下的那个难免会生出几分被抛弃的失落感,以及难以言说的十分强烈的挫败感。

更要命的是,春风得意的卓琳丝毫没有察觉好友严重的心理落差,早在婚礼前八个月就喜滋滋地钦定洛可可为伴娘人选,还美其名曰“帮你省下红包”,一副非常诚恳替她的荷包精打细算的模样。

殊不知,洛可可情愿为红色罚款单缴费,也胜过站在卓琳旁边看她与夫婿大秀恩爱。不过,这个死要面子的女人是断不肯承认的。于是在2014年9月13日这一天,她穿着一套粉红色露肩小礼服配白色镶钻细高跟鞋,站在东郊宾馆2号迎宾楼金碧辉煌的大堂前,随时准备着接手新娘递过来的红包。

客观地说,对于一个年满31岁的女人,粉红色显得过于娇嫩了。当然,也很少有30岁以上的人还当伴娘的。

距6点整还差五分钟的时候,卓远晃晃悠悠地进了迎宾楼,在堂姐卓琳的巨幅婚纱海报前驻足停留三秒钟。以一个摄影爱好者兼业余平面设计师的眼光看,他对摄影师的构思、光线运用及后期处理非常满意。

新娘子候在门外等待进场,替她整理婚纱的可可抬头之际发现站在后面观望的卓远,误以为来者不善,连忙走到卓琳身边神神秘秘地耳语道:“喂,我说你这死女人结婚之前有没有把该了断的情债断干净了?”

卓琳风情万种地白了她一眼:“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大好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可是清清白白嫁作李家妇,哪有什么该断不断的前男友?”“那后面深情款款望着你一脸海枯石烂此情不渝的男人是谁?”

听洛可可这么一说,卓琳好奇地回头望了一望,顿时咯咯笑出了声:“我说可可呀,你不会连我弟都不记得了吧?”说着,她朝卓远挥了挥手,又指指侧门示意他从那边入场,接着数落洛可可记性差,“难不成你真忘了?就是大三暑假我们去叔叔家管教的那个早恋的家伙呀。他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工作了几年,上个月刚回来。”“哦!”洛可可发出长长的一声咏叹,心想十年前的旧事我哪里记得起来。有了卓琳的提示,她轻易就将记忆钟的指针拨回2004年,从大脑的某个存储单元找到那个男孩,转过头将卓远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得狐疑地问:“你弟是不是去整过容了,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大帅哥?”“动心了吧?”卓琳抛了个媚眼给她,“要不要我替你制造机会?姐弟恋现在流行得很。”“拜托,我年纪一把了,经不起小朋友折腾。”洛可可忙不迭地谢绝,虽然卓远的身材外貌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她不能接受比自己岁数小的男人,太缺乏安全感了。

正往侧门方向行进的卓远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摸摸手臂觉得空调吹出的风并不冷,也不像是感冒的征兆。听到堂姐那边传来嬉笑声,他迷信地猜想会不会是她们在谈论自己,便留心多看了两眼,堂姐身边的女人似曾相识,但他找不回更详细的信息了。

卓远费了一番工夫才回忆起伴娘是何许人也,这得归功于卓琳把新娘捧花直接送给了她并饱含深情地让人误会两人有百合情结地介绍:“洛可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大学开始认识了十二年也要好了十二年。我本来以为这辈子要跟她白头到老了,但我幸运地找到了家成。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发现可可的美好,和她共度今生。”

洛可可抱着芬芳的白玫瑰花束哭笑不得,恨不能把花举高挡住自己的脸。好吧,人人皆能从这段有“爱”的介绍里推算出她的年龄,同时还足以了解她到现在都没人要的事实了。叫她有苦说不出的,是卓琳非但不觉得丢脸甚至有几分沾沾自喜,还附在她耳旁邀功道:“可可,我老公公司里有一大把单身未婚男青年,刚才我帮你打过广告了,一会儿敬酒的时候,你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表现好酒量,还是表演不胜酒力?洛可可对着天花板郁闷地翻了个白眼,无语问苍天。

卓远望着跟在堂姐身边一桌桌敬酒过去的洛可可,记忆渐渐复活。2004年那个炎热的夏天,卓琳梳着可笑的麻花辫,洛可可有点婴儿肥,那一年的他为了爱情愿意从六楼跳下去证明。

父母找来卓琳帮忙劝说,她带着最好的朋友洛可可一同出现。

回忆戛然而止,卓琳和她的新婚丈夫带着伴娘伴郎敬到了这一桌。洛可可恰好站在卓远旁边,他碰了碰她细瘦的手臂,皱着眉头说道:“大姐,你修炼白骨精啊?”

洛可可习惯了被人称呼“可可”“Coco”,最最底限是“Coco姐”,这一声“大姐”让她觉得平白无故地老了三岁,遂横眉冷冷瞪了他一眼:“泡面小子,要你管!”

因遥远而显得有几分陌生感的绰号,属于年少轻狂再也回不来的日子。卓远微微勾起嘴角,带着很浅很淡的笑容,说道:“不好意思,我现在闻到泡面的味道就想吐。所以,拜托你update一下。”

可可正待反唇相讥,卓琳和新郎被几个亲戚闹着要罚酒,她连忙过去挡驾,少不得又被灌了好几杯酒,把卓远忘在了脑后,直至卓琳敬到他那里。“小远,还记不记得可可?”看他手上又是一杯红酒,卓琳立刻拖过洛可可做挡箭牌,“那年要不是她苦口婆心说服你用功读书,你能考上北大才怪。这一杯,你敬她就好了。”

洛可可在心里把不讲义气的卓琳狠狠骂了好几十遍,面上仍笑得春光烂漫道:“小远弟弟天资聪颖,我说到底能帮上什么忙呢?受之有愧,受之有愧!”接下来还有好几桌要敬,包括卓琳和李家成爱闹的同事们,她的原则是能逃就逃,逃不过才喝一杯。

小远弟弟!God,她还有没有更恶心的称呼?卓远眼角一跳,他笑了笑放下酒杯,转而拿起桌上的白酒瓶子往空的红酒杯里倒了差不多量的液体,举起来说道:“大姐,说真心话我得谢谢你。我就先干为敬了。”他仰起脖子,像喝白开水一样一口气干了,喝完还朝他们亮了亮杯底。

卓琳心里一惊,觉得堂弟未免太当真了。她给老公使了个眼色让他的伴郎出面解围,总不能一直都是洛可可冲锋陷阵吧。

卓远在北方的几年里练就了好酒量,喝这么一杯纯属小儿科。他的挑衅仅仅是不给洛可可推辞的理由。果然,好胜心切的女人咬了咬牙,在伴郎出声替她扛下来之前毅然拿起卓远刚放下的红酒杯子,笑着回敬道:“你都先干为敬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好意思推三阻四,就当欢迎你回来吧。”说罢,她脖子一仰,豪爽地干了。“佩服!”卓远拍了拍手为她喝彩,似笑非笑的表情十分欠扁。洛可可不再理他,一连喝下的几杯红酒后劲发作,她有些晕眩,突然忘了身为伴娘的职责放下杯子就走。走出两步,她才想起把新娘和新郎抛在了身后,又连忙折返回来。

卓琳看她脸红红的样子,心知不能再让她喝下去了,忙说:“好了好了,我先去补妆,剩下的几桌等我回来再敬吧。”

等他们离开之后,卓远的父母开始数落儿子不识大体,这种场面意思意思闹一闹就行了,哪像他非得把人喝趴下才甘心。

卓远面无表情地任凭父母教训,反正他向来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从小到大父母说什么都影响不了他。活这么大,他确实只听进过一个人的训斥,尽管这些年里他并没有刻意地记住她。

有点婴儿肥,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比他大了五岁的洛可可对他的恋情嗤之以鼻。她不屑地说:“天长地久此情不渝,那全都是骗人的假话。这世上能爱你一辈子的,除了爹妈就只有你自己了。”最后她还补充了一句,“等你考进大学要是你还喜欢这个女生,我就跟你姓。”

如她所料,一个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高三就足以令他淡忘幼稚的海誓山盟。多年以后的此时此刻,卓远再度忆起洛可可说过的话,心想这样一个不相信爱情只为自己而活的女人,若是不成为“剩女”简直天理难容。

洛可可醉了。当宾客陆陆续续告别的时候,她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抱着椅背呼呼睡去。不得不说,她的酒品尚可,至少没有失礼地发酒疯。

卓琳过意不去,无奈接下来她和李家成还得应付一群闹洞房的人,根本无暇照顾可可。忽然瞧见堂弟跟着叔叔婶婶走过来道别,她一把抓住卓远的手,拖着他来到熟睡中的洛可可面前。“她怎么醉成这样?”卓远退后一步,在堂姐开口之前率先表态拒绝接收烂摊子,“拜托,这种麻烦事别来找我,我不会照顾喝醉酒的女人。”

他退一步,卓琳就进一步,采取紧迫的盯人方式:“你只要把她送回家扔到床上就OK了。”

卓远咽了口唾沫,心想这个做姐姐的也未免把自己想得太过正人君子了。虽说洛可可瘦得像个排骨精还比他大了五岁,但好歹性别为女,并且该有的部件一样不少,再加上醉酒的憨态,他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擦枪走火。

他一脸为难地看看洛可可,再看看卓琳:“要是我不想帮忙,你打算怎么办?”“哦……”卓琳拖长了声音,耸耸肩示意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毫无办法的地步,“几个大学同学说这里回市区太远,刚才就走了。我总不能把可可交给根本不能让我放心的人吧?”她一边说,一边扑闪着粘了假睫毛的大眼睛,“小远,就帮姐姐这个忙,OK?”

卓远摊开手心伸到卓琳眼皮底下:“地址,钥匙。事先声明我只负责把她送回家,要是她吐了我可管不着。”“放心,放心,可可刚才吐过一次,她不会再吐了。”卓琳欢快地说着,从洛可可的手袋里找出钥匙递给卓远,“地址我一会儿发到你的手机上。小远,谢谢你哦!”她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充满感激的拥抱加飞吻,然后提着裙摆一溜烟儿跑回李家成身边继续送客。

卓远抬起食指戳戳洛可可的手臂,她睡得很香压根没有知觉。他叹了口气,走回父母身边告知卓琳拜托自己的事项:“老爸,老妈,你们坐大伯的车直接回家。我先把那个麻烦的女人送回家。”一边转身远远地指了指洛可可。“可可就像你姐姐一样,怎么能嫌人家麻烦呢?”卓文斌不满儿子总是摆出一副对任何人不屑一顾的姿态,又打算教训他了。

母亲陈爱华赶紧拉住脾气火暴的丈夫,一手将卓远推向洛可可的方向:“算了,儿子都这么大了,还用得着你教?小远,记得早点回来。”

本来就是麻烦事!卓远愤愤不平地再度走回洛可可身边,粗暴地拽着她的胳膊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喂,大姐,醒醒!我们回家了。”“唔……”她咂巴咂巴嘴,发出类似于猫咪撒娇一样的声音,微微张开眼睛看了看他。卓远不知道洛可可有没有看清楚站在面前抓着她的男人是谁,总之她只抬了抬眼皮,冲他甜蜜地一笑:“好……的。”

他正在感慨洛可可这一笑勉强称得上妩媚动人且撩拨得自己稍稍有点心猿意马,她脑袋一歪征用了他的肩膀当枕头又睡着了。

他动动肩膀,她没醒,用胳膊肘顶了顶她,洛可可依然没醒。“猪!大姐你就是猪!”卓远恨恨地骂着,索性打横抱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朝门口走去。

经过卓琳身边时,他没好气地吩咐她快点把地址发过来,临走还不忘送上另类的祝福语:“幸好有堂姐夫肯接收你,否则就跟她一样,没人要很凄惨的。”

目送他抱着洛可可走出去,李家成忧心忡忡地问老婆:“会不会出事啊?”“你放心啦,小远虽然比较毒舌,但是保证不会干乘人之危的事。”卓琳挥挥手打消老公的疑虑,对堂弟的人品抱以百分之百的肯定。

李家成苦笑,再一次佩服老婆大人的粗线条。

我担心有危险的那个是你堂弟!

根据卓琳的短信,卓远把洛可可送到了她家楼下。她住的小区是上海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建造的老式公房,六层楼高的建筑每三栋连成一组分配门牌号码。她家的门牌号非常吉利:18号,在三栋一组的最里面。

洛可可睡得很香,暂时没有立刻苏醒的迹象。卓远从衣袋里掏出香烟盒抽了一支,正欲点燃,想了想还是把烟和打火机收了回去。

他朝副驾驶位探过身子,大半个人笼罩了洛可可。凝视她的脸时,卓远的表情令人费解,要是此刻她醒过来,保准会以为遇到了色狼。

就在半小时前,当卓远把洛可可抱上车替她扣安全带时,他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部。这个意外的“袭胸”事件因其中一位当事人处于非清醒状态浑然不觉而没有演变为非礼纠纷,反倒令他对那件粉红色小礼服掩盖下的胴体产生了一点点兴趣:难道她身上的脂肪全跑到胸部去了?

男人对女人脖子以下的部位总是好奇的,此言不虚。

卓远天人交战好一会儿,终于克制了把手放上去实际测量她的罩杯大小的冲动。他不能确定她何时会睁开眼睛,万一被逮了个现行到时候这个31岁恨嫁的女人要挟他负责怎么办?还是别冒险了!“喂,你家到了。”第一遍,没反应。他提高了音量:“大姐,洛可可,洛可可大姐,猪都该醒了!”

洛可可“任君千呼万唤,我自岿然不动”的良好睡眠终令卓远丧失了耐心,直接动手捏住可可的鼻子。这一招算是奏效了,呼吸不畅的她同时张开了嘴巴和眼睛。“你家到了。”他松开手,冷淡地通知道。

洛可可转过头朝车窗外望去,确实是到家了。她连忙解开安全带,一边向他道谢,一边推开车门下车。“再见!”

他看着她走进楼道,一楼的声控灯亮了,二楼的亮了,三楼……一直到五楼离她家还有一层楼,卓远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洛可可的钥匙正安静地躺在他的外套口袋里。“Shit!”他低声咒骂,急急忙忙下车,锁了车门跑进楼里。卓远一口气冲上四楼,发现洛可可背靠着墙一动不动,一脸难受的样子。“怎么了?”他粗声粗气地问道,藏不住声音里的关心。

她可怜兮兮地仰望着他,清醒之后的洛可可一定会鄙视自己居然说出了如此软弱的话:“我,我好像,走不动了。”

切,该死的麻烦女人!卓远认命地叹气,蹲下身把后背给她:“来吧,我背你上去。”

老式公房每层楼之间一共有16级阶梯,有的是一道楼梯直接连接上下两层,还有的则是每走八级阶梯就要拐个小弯儿再爬八级。洛可可住的楼房是后一种,使他得以在每个转弯的拐角稍作休息,谁让这块“排骨”怎么算都还有90多斤。

多休息绝对不是好事,因为这个该死又麻烦的女人仍旧舒服地趴在他的背上,而挤压在他和她中间让卓远控制不住想象力的“东西”,真实地提醒着他对方已是个成熟女性。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折磨,勉强形容的话就如同看了A片正情绪高涨结果发现要自己解决一样,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巨大沮丧。

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他不能出手!

洛可可的房间是典型的单身女郎之家,格局不大但干净整洁。排除她雇用钟点工的可能性,单就这点来看,她和人们普遍认同的“工作能力出色,生活常识弱智”的所谓女强人仍然存在差距,至少卓远给她的家政成绩打了个高分。

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他才打开门背着她进屋,洛可可就像条泥鳅一样滑了下去,先扔了手袋,再一脚一只踢飞了高跟鞋,光着脚直奔睡床。

到了床边,她没做任何调整动作,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用的竟还是俯卧姿势。只听“嘭”的一声,卓远出于本能揉揉鼻子,替她觉得疼。

他走过去,扳着洛可可的肩膀要她起来:“大姐,卸妆,你先把一脸的化妆品卸掉。”“不要嘛,我要睡觉觉!”她的脸深深埋入床垫,因而传出的声音有些沉闷。

她似乎醉了,否则怎会当着外人露出一人独处时才有的情状?她似乎又是清醒的,从她进门后的一系列动作来看,完全正常。

卓琳派给他的任务到此圆满完成,他安全地把洛可可“送回家扔到床上”,是时候告辞回家睡大头觉,或走进某个酒吧消磨剩下的漫漫长夜。

卓远选择了第三个方案,他费了点力气把洛可可从床上拖起来,一直拖进了浴室。

打开洗手台上方的淡蓝色橱柜,满满当当三层化妆品让他眼花缭乱了,好不容易才从瓶瓶罐罐中找到卸妆液,塞给蔫头蔫脑地坐在马桶盖上的洛可可:“大姐,把脸洗干净。”

她嘟着嘴应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在洗手池前,倒了一些液体在手心,胡乱地朝脸上抹了一把就当大功告成。卓远及时喊停她拧开水龙头的下一步动作:“Stop!”

洛可可吓了一跳,仰着一张抹了些卸妆液之后乱七八糟的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大姐,你这样偷懒是不行的。”卓远心想自己真够倒霉的,摊上这么个醉得糊里糊涂的女人还要兼职做保姆。他拿了一片化妆棉,倒一些眼部卸妆液在上面,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帮她卸睫毛膏。

洛可可呆住了,活到这把年纪头一次得到异性的照顾,感觉竟然不坏。他动作轻柔,神情专注,仔细到了每一根睫毛都不放过。她近乎着迷地看着面前这张脸,望着那两片性感得让人想一试究竟的嘴唇,早就忘了他是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弟弟”。

棉片脏了,他低头抽出一片新的,再抬起头的时候终于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卓远没好气地松开手,把化妆棉塞进她手里说:“大姐,你清醒了就说一声,看我伺候你很好玩吗?”

他这一声“大姐”唤回了她的理智,洛可可自觉丢脸,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了:“我洗完澡就上床睡觉,你回去吧。”“你可别在浴缸里睡着了。”他坏笑着揶揄道,转身走了出去,“大姐,我喝杯水再走行不行?”“当然可以。”他背她上楼,帮她卸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知恩不图报,那不是洛可可的风格。“饮水机在隔壁的厨房里。”她跟在他背后晃出浴室,从沙发上拿了睡衣。

卓远按照她的指示走向厨房。相比浴室,厨房的面积小了很多,在他看来一个人尚且能够转身,两个人就嫌太挤了。想来如今的单身女性可以容忍吃得随便,但泡个美容澡万万马虎不得。

他本打算喝一杯水就走,正在喝水的当儿发现挂在厨房里的淋浴器开始工作了。她进去洗澡,他当然该走了。卓远放下杯子走到房门口,拧开了门把手。

她会不会在浴缸里睡着?洗澡时煤气中毒死亡的案例多到数不清。卓远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又关上门重新走回房内。

算了,等她洗完澡钻进了被窝才算大功告成吧。

卓远安然坐下,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杂志翻看,心不在焉地等她出来。

洛可可听到他关门的声音,以为他回家了,一边往头上倒洗发水,一边松了口气。“洛可可,你差点就丢脸到太平洋去了,知不知道?”她狠狠地进行一番自我检讨,确认方才错误的冲动仅仅缘于酒精作祟。

今晚她真的累了,不仅是身体感觉到疲倦,更主要的是心力交瘁。卓琳结婚给了她相当沉重的打击,仿佛盟军战败投降只剩她负隅顽抗,她们本来信誓旦旦地要一同“将单身进行到底”。

我该怎么办?

明天再考虑吧!

两个不同的声音忽大忽小互相角力,吵得她头疼。最后,逃避占了上风,她随便擦擦头发,穿上睡衣打开浴室门,一门心思准备上床约会生活中目前唯一存在的男性——周公。

她迈出一步,与听到动静抬起头的卓远来了个大眼对小眼,双方的表情都很震惊。

洛可可没想到他还在,光顾着惊讶,过了十秒钟才想起自己正穿着一件极其性感的睡衣站在他面前。

那是一件黑色半透明的蕾丝睡衣,重要部位用精美的刺绣作了遮挡,很好地打造了若隐若现的效果。

她连忙用双手护住身体,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道,洛可可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窘况,她的脑袋至此全面罢工,彻底变成一团糨糊。

她的第一反应算得上迅速,不过仍然比卓远的目光慢了几拍。他的视线胶着于眼前诱人的风光,即使她用手遮掩明确传递给他“请你转移目光”的信号也舍不得离开。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毋庸置疑。

Shit!她没男人穿这么性感干吗?他在心底拼命责怪洛可可,奈何身体不听大脑的指挥,自动自发地站起来,朝她走了过去。

她被他灼人的眼神吓得呆住了,与此同时心脏却像是被火点燃,温度立刻蹿升。

总得说点什么吧,不能就这样缴械投降。洛可可鼓励自己不要脚软,提高音量壮胆:“你,最好退后!”声音抖得不像话,毫无威慑力。“No!”他果断地拒绝道,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她,说出口的同时已经站到了她身前。他和她,间隔几厘米的距离。

卓远微微低下头,仗着身高优势,他呼吸吐纳的气息全都扑向了她。洛可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快撑不住了。“你叫我姐姐的。”勉强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她象征性地进行了最后抵抗。

他迟疑了一秒钟,思考差五岁有没有上床的可能,给她的答案却是“我不care”。

卓远捉住她捣乱的手,终于做了在车上他就想做的事情。有些女人或许受上帝的眷顾,即便瘦得如同难民依然拥有傲人的胸围,洛可可显然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

纤瘦的她并没有波霸身材,她给他的错觉归功于神奇的bra。

但是,当事态发展到干柴烈火一点即燃的地步,who care?

洛可可的表现绝对出乎卓远的意料,从他吻上她的那一刻开始。

剧情按照正常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双方应该竭力做好配合工作,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用不着遮遮掩掩假装纯情。偏偏第一关,卓远就遇到了麻烦。

她紧咬牙关,任他变换各种技巧,就是死活不张口。再看她的表情,简直就跟视死如归差不多了。

卓远没办法继续下去,挫败地问她:“大姐,你到底会不会接吻啊?”

洛可可眼睛一瞪,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跳了起来,心虚地辩解道:“废话,我,我当然会。”在想不起来的很久以前,她的初吻断送在某个男人嘴上,令她刻骨铭心的是对方在吻她之前刚好吃过大蒜。虽然早就遗忘了此人的长相,但那股味道却像噩梦般纠缠着她,导致洛可可坚持以下原则不动摇:“你先去刷牙。”

他大为扫兴,这辈子头一次被人嫌弃口气不清新。瞧一眼洛可可严肃的表情,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莫非她是故意刁难借故推托?

说不清为什么,也许人有时候走错路就是一念之差或非要争一口气,卓远合作地走向浴室,顺便问她有没有新的牙刷。

洛可可跟着他进来,从橱柜里找到一把新牙刷递给他。她倚门而立,呆呆看着他卖力地刷牙,内心颇为纠结。说实在的,她根本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和他上床。“还需要沐浴净身吗?”漱完口,卓远偏过头调侃地问她。出门参加婚宴前他刚刮过胡子,嘴唇上方有一圈淡淡的青色,沾了水之后,在灯光下性感得闪闪发亮。

洛可可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一句话:“如果你坚持,我不反对。”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卓远笑了笑,挑起的嘴角和眉眼在洛可可看来诱惑无限。“我怕你等不及。”随着这一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洛可可,将她拥入怀抱。强烈的男性气息顿时将她牢牢笼罩,隔着布料,她能感觉到这个紧搂着自己的男人的身体究竟有多强壮。

洛可可的脸像要烧起来,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脑海里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所致。她红彤彤的脸颊、迷蒙的双眼,她这副情窦初开的模样让卓远完全忘记了两人之间五岁的年龄差,不容分说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双唇。

这一次,洛可可合作地松开了牙齿。

吻有很多种,大多数具有催情功效。两人从浴室吻到客厅,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四片嘴唇就像被502胶水黏住似的,难舍难分。

起初她非常被动,完全被他牵引着感觉和节奏。渐渐地,卓远察觉到了不同,洛可可开始尝试回吻他,甚至一度将掌控权夺了过去。必须承认她从小到大用来读书的聪明才智的确货真价实,学什么都快。

卓远的神经兴奋起来,他喜欢悟性高的聪明女人,一个旗鼓相当的“选手”能让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有乐趣。

两人的手自然也没闲着,由他主导在她的通力合作下,卓远身上的衬衣、长裤统统飞走,距离“坦诚相见”也就一步之遥。

他低着头,仿佛在思考要不要动手脱掉她的睡衣。黑色薄纱覆盖下的胴体若隐若现,似乎比裸露更为诱人。他的手探入衣服下摆,缓慢向上移动。手掌爱抚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燃起高热,她不由自主地发出舒服的呻吟。

她的声音成功地引起了他的生理反应,在决定享用美食之前,卓远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把套子放在哪里了?”“什么?”洛可可没反应过来。“安全套,或者称为避孕套。”他没好气地解释,换来她义正词严的抗议:“当然没有!我又没男人,家里放这个干吗?”

一听她说“没有”,卓远头大了。再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郁闷跟着平方了一把。“现在不就需要嘛!”他恶声恶气地斥责她,“你是女人,你要知道保护自己,‘有备无患’四个字听没听过?”

洛可可火了,顾不得眼下实非争辩的好时机,反唇相讥:“那你呢,男人就可以不负责任吗?你当坐电梯随意上下啊!”

卓远瞪着面前伶牙俐齿的洛可可,心想怪不得她嫁不出去,哪个男人会喜欢在床上把自己驳得无话可说的女人?“我回来的时候,把所有‘遗产’留给ex的next了。”他轻描淡写辩解自己并非她所说的不负责任之辈,只是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而已。

她偷瞄他的表情,似乎觉得提到ex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点痛苦,于心不忍的同时放缓了语气,问道:“那怎么办?”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搞不明白的也明白了——她很想和他“做”下去。

卓远也没辙,翻身下床打算去小区外面的便利店买安全套。还没等他找到床下的鞋,床尾从裤子里掉出来的手机欢快地“唱响”了。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卓琳,看看时间这会儿应该闹完了洞房。卓远误以为闹洞房闹出了大事,连忙接听。

他刚接通,手机还没来得及放回耳朵旁,卓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远,你把可可送到家了吗?”

用手指头想想也知道万万不能告诉她自己和洛可可正在床上纠缠,秉持少说少错的原则,他用了最简单的回答:“嗯。”“她有没有麻烦你?”卓琳小心翼翼地提出第二个问题。“没有。”刚刚被挑起的欲望还等着纾解,他实在缺乏和堂姐继续交谈的耐心,为了不让她再说下去,卓远飞快地说明情况,“你放心,她很好,快要睡着了。倒是你,春宵一刻值千金,堂姐夫怎么有空让你打电话?”

他的猜想完全正确,这一刻正是大家闹完洞房将卓琳和李家成“剥”得精光扔在被窝里预备洞房花烛夜,她猛然担心起洛可可,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堂弟是个年轻力壮的正常男人,把一个喝得半醉并且缺乏恋爱经验的女人交给他极度危险。“小远。”她用了郑重的语气,不容他怠慢,必须认真听清楚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可和我一样,一心要把自己留给丈夫。”她说得相当委婉,但笨蛋才听不懂。卓远不是傻瓜,他当然听懂了。

用晴天霹雳形容卓远听到最后一句话的心情并不为过,他掉转视线,难以置信眼前31岁的女人竟仍然是处子之身。

他不否认洁身自好的女人存在,但“洁”到一把年纪简直匪夷所思。难道她从来没有欲望?当自己解决不了的时候,她就从没尝试过一夜情?

卓远不相信,要是真如卓琳所说,自己怎么会躺在这张床上?他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第一次?”

其实她可以拒绝回答此类绝对隐私,不过此刻洛可可的脑筋再次不太好使,她想都没想就答复了他:“小子,我才不像你随便发情呢!”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个随便发情的“动物”。因为和纯洁的洛可可比起来,他确实没有节操。

可是卓远先生依然拥有原则,他下了床,套上裤子,一脸惋惜地站在床头。“对不起,那个很三八的堂姐警告我不能娶你就别碰你。十分遗憾,我恰好是不婚主义者。”

用“计划赶不上变化”来形容洛可可至今尚未破处的人生恰如其分。当年她信誓旦旦地要把第一次留给未来老公的时候,根本不曾想到过了31岁居然还没把自己嫁出去。不过就像大部分人把第一次贡献给了自己的手指,洛可可理论上的“第一次”也已不复存在,当然关于这一点,她不可能对卓远坦白。

卓远是个言而有信的男人,他既然承认自己是不婚主义者,便恪守君子风度远远退到沙发那边去了。洛可可郁闷地把脸压在枕头上,心想干脆闷死自己算了,这个脸丢得可不是一般的大。

卓琳,你这个大三八!“大姐,你也别太难过,这世上总有某个好男人在哪里等着你。”眼看她大有当鸵鸟到底的趋势,卓远好心安慰道,“你的坚持其实很理智。”

洛可可彻底恼了,毕竟在床上被“退货”对女人而言等同于宣判“你没有吸引力”。换成一个绝色美女脱光了躺在卓远面前,他要是还拘泥于婚不婚,那九成九属于生理机能有问题。归根结底,他能忍住箭在弦上,是她缺乏足够的吸引力令他不顾一切。偏偏这家伙还假惺惺装好人安慰她,她岂能不怒?

她跳下床,光着脚丫冲着他就跑了过来,样子像极了一只发怒的母鸡,一边张牙舞爪,一边口头谴责他:“臭小子,我嫁不嫁关你什么事?”

卓远的反射神经不慢,见状不妙,急忙转身,拔腿就往门口逃。

原来,有些事情即便是事实也不能当着女人的面说出来。

洛可可对他的厌恶之情从他前脚刚踏出房门,那扇门就立刻紧紧关上可见一斑。而且为了显示她恼羞成怒的程度,她非常用力地重重关上了门,好像在赶蟑螂一样。卓远免不了有些郁闷,回过身对着房门一脚踹了过去,但终究因为顾忌半夜扰民易犯众怒,皮鞋在贴上门板前收了回来。

他只得改变策略,凑过去,贴着房门做了一个抡拳的姿势,这才怏怏不乐地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扇门背后,成功将他驱逐出境的洛可可却如同打了败仗的将军,垂头丧气地打量着只有自己存活的战场。

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不管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所有和她同班过的人都找到了另一半,哪怕曾经对婚姻围城不屑一顾者,除了她!

她沮丧地站着,开始考虑自己应该另外找个一同去老人院的伴儿,还是努力寻找看得顺眼的男人过完下半辈子。

两选一并不困难,她虽然不乐意和一群女同学讨论谁的老公更会赚钱,谁家小孩考了钢琴八级,但如果这是未来同学会的主要内容,她也不想被孤立在外。洛可可没打算从此和所有同学老死不相往来,如果找不到老公会被认为是在人生这个大考场交了白卷,那么以她一贯名列前茅的成绩形成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只不过从来没把婚姻当成人生的目标,所以我在男人面前既不卖弄风情,也不假装柔弱,于是马不停蹄地错过了可以结婚的对象。

自以为找到症结所在的洛可可安心睡去,她相信只要放下身段认真努力积极寻找,把自己嫁出去轻而易举。

很快,洛可可就会领受现实的残酷性:她觉悟得太晚,能够让她下定决心厮守终生的男人已经属于稀缺品种,而且后面还有一大把女人在排队等着抢。

在跟随洛可可经历接下来这一连串啼笑皆非的悲喜人生之前,有必要先介绍一下她的详细情况,这就好比称职的媒人一定要先了解双方的条件以及期望值,才能避免抓瞎。

洛可可,生于1983年。年龄按她的算法是31周岁零1个月15天,若是按照老一辈人习惯的虚岁算法,她的岁数得再往上加一岁。尽管洛可可主观认为计算实岁较为科学,但那些潜在的媒人们显然不和她在同一阵营。

她的生日是7月30日,按黄道十二宫排列,刚好为高傲自负的狮子座。洛可可具有典型的狮子座性格,从她十岁生日写下的人生目标便可以看出成为强者是她的终极理想。她看不起考试成绩不如她的男生,蔑视工作能力不及她的男人,多年以前唯一一次恋爱也因为她不满对方耽于享受二人世界而一脚踹飞到外太空。

由此可见,征服洛可可的必要条件之一是比她更强。

再来看看她的经济状况。鉴于之前对洛可可的宏图大志有了基本的认识,那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在上海房价高大家纷纷持币观望的时候,她会义无反顾地加入“房奴”大军。她买了一套三房两厅的居室改善家庭居住条件,极为孝顺的她把新房子让给父母住,自己则屈居于从小住到大的老房子里。即使月供时间长达30年,洛可可仍然以非凡的勇气赌上未来漫长的人生,或许潜意识里她未尝没有想过用房子来弥补自己迟迟未婚带给父母的遗憾。

假若一个女人有勇气独自承担巨额房贷,却没办法说服自己随随便便找个男人结婚,是不是在她看来凑合的婚姻远比欠银行的钱更为可怕?

在这里不方便透露洛可可的具体薪酬以及其他灰色收入,但是通过她购置房产、每月还贷金额以及名片头衔为项目经理等细节,不难看出她有实力过“小资生活”,奈何她忙得根本无暇“精致”。

她大学念的是计算机系,不像现在做IT的多如牛毛,她毕业那会儿这个专业的学生仍属于比较抢手的人才。年年拿奖学金的洛可可又是一路披荆斩棘地拿到一流IT公司的offer,让卓琳后悔没跟她一起好好学习出人头地,第一年洛可可的薪水就是卓琳的两倍之多。

按理说做技术这一行的单身男人尤其多,洛可可应该不愁销路才是。偏偏她只记得争强好胜处处要胜人一筹,到头来升职加薪样样不落人后,就是再也没什么男人对她产生兴趣了,人人都把她当作强劲的竞争对手。想想也是,谁会喜欢工作起来比男人更像男人的女人啊?

最后的最后,自然是男人最看重的外貌问题。排除极少数靠女人吃饭没有发言权的生物,大部分男人偏爱美女是铁板钉钉无须证明的事实,那么洛可可究竟长相如何呢?

她不算难看,164厘米身高配47公斤体重,符合大众的审美观。导致洛可可缺乏异性缘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她懒得梳妆打扮,虽说彩妆、护肤品买了不少,但通常这些贵价货的命运是熬过了保质期直接下柜。那些深信缘分就在某个拐角处候着的女人,即便去楼下倒个垃圾都要收拾得山青水绿,像洛可可这样常常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时刻准备冲锋陷阵的女人,实在令男同胞们想想就欠奉热情。

综上所述,洛可可绝对没有任何理由高枕无忧,摆在她面前的形势异常严峻。幸好,老天爷不忍见她孤军奋战,给她送来了卓远。

只不过,此时此刻睡得雷打不醒的洛可可尚未意识到她的生活将要改变,而驾车奔驰在高架桥上的卓远却甩不掉脑海中那个可怜没人爱的女人了。

卓远是个好看的男人。虽说对于“英俊”的审美定义因人而异,但一个有着浓密眉毛、桃花眼、高鼻梁、薄嘴唇的男人,总不至于难看到哪里去,客观地说还十分耐看。

他的身高接近186厘米,由于打篮球和常常健身的缘故,与那些毕业后迅速发福的同学相比,他仍然保持着大学时代匀称的身材。这一点替他的异性缘增加了不少砝码,毕竟男色时代除了需要一张漂亮的face之外,身材也是女人关注的另一焦点,特别是现在的女人都不太热爱肥肉。

卓远拥有成为花花公子的外在条件,但他的感情经历却异常简单。除了高中那一年早恋闹得惊天动地以外,他后来只谈过两次恋爱,包括刚刚分手的那一个。

恋人分手的借口可能有成千上万种,卓远的这一种令人有些无奈有些心酸,他的女友选择了更有能力的男人,于是他被判定出局。

当爱情遭遇现实,幸存者是少数。离开北京的前夜,卓远愤世嫉俗地发誓:去他妈的爱情,老子再也不相信了!

婚姻,他更加不需要。

所以,尽管他若无其事地提起ex,洛可可仍然听出了一丝不甘心。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心里有个巨大的空洞,连他自己都懒得去补,何况假手他人。

他将自己对洛可可的在意归咎于方才半途而废的亲热,对这个被“剩下”的女人,他的同情心有些过分泛滥。

从她的表现看,洛可可绝不是性冷淡,她有正常的欲望,卓远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得出结论。他难以想象她是如何熬过那么多寂寞的日子的。或许他应该肃然起敬,洛可可和他堂姐卓琳代表的那一类女人其实有着最坚固的心灵防线,那便是宁缺毋滥。她们没被寂寞打败,她们也不向世俗投降,只是气定神闲地等待真正的命中注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顺便帮忙解决下洛可可的终身大事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卓远暗自下了决心,满意地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作为射手座男人,卓远确实展现了该星座热情善良兼多管闲事的特质。

第二章 遇见优质男

卓琳婚礼的第二天,洛可可一大早就接到死党的电话。她睡眼惺忪头痛不已,倒是没忘记调侃卓琳是不是洞房花烛夜没得到满足,大清早就来找自己吐苦水:“我会准备好纸巾,你尽管放心哭诉吧。”“我会告诉你昨天晚上我才真正体会到做女人的乐趣吗?才怪!”卓琳也是牙尖嘴利的人才,哪有被可可强压一头的道理。

洛可可在床上翻了个身,不留情地继续嘲讽:“那请问卓大小姐不搂着亲爱的老公继续温存,打电话给我这没人要缺人疼的小女子有何贵干?秀幸福还是秀下限呀?”

卓琳总算想起打电话的目的了,她压低声音问道:“可可,昨天小远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她一提到卓远,洛可可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她心虚地将手机拿远了几厘米,唯恐死党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即便是在酒精的影响下一切记忆都仿佛隔着层朦朦胧胧的纱,她依旧记得昨夜男人年轻性感的身体,以及肉体厮磨时不可抑制的快感。她差一点点就成为卓远的女人,如果没有卓琳那通该死的电话。“没有。”她迅速否认,“他送我到家后就回去了。”“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他这次回来……”卓琳还想接着八卦,却冷不防被老公从身后偷袭,洛可可只听得一声暧昧的呻吟,然后电话就莫名其妙地断了。

好吧,她百分之百确定卓琳是来秀幸福的了。不过,洛可可摇了摇头,这死女人没事提卓远干吗!

洛可可仰望着天花板,她的手滑进睡衣下摆,想象成那是他灵活的手指……脊背窜过一道电流,她突然翻过身,将罪恶的右手牢牢压在身下。怪不得专家说早晨会有性冲动。她为自己的反常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死也不承认和卓远有关。

那家伙,那小子,只是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臭屁小孩!

她在床上趴了十几分钟,确定心理建设得成熟到即使卓远脱光了站在面前,自己也能无动于衷地走过去的程度,才慢吞吞地爬下床走到浴室洗漱。

洛可可审视着镜子里的女人:她脸上的皮肤已不像二十岁时那样光滑紧致富有弹性,眼周下方也出现了明显的细纹,眼袋、黑眼圈更是一样不少。岁月无情地昭示着现实,这个女人的年华正在逐渐老去。

她低下头,把脸埋在掌心,允许自己脆弱五分钟。

洛可可并不是个软弱的女人,她只是,有一点点沮丧。

这个清晨,她沮丧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儿。

周日下午,洛可可通常会在街角的咖啡店点一杯摩卡,打开笔记本电脑检查项目组上一个工作周提交的代码。习惯始于半年前,第一次光顾的缘由没人记得,等她意识到,已经像回家一般自然了。

店主人是个恬静的女孩子,不太说话,没有生意的时候就安静地坐在柜台后看书。店里总是飘荡着轻柔舒缓的音乐,洛可可每次前来都能听到不同的空灵声音在天地之间轻轻哼唱,唱得人心都化作了春水。所以她中意这家店,在这里她能放松神经,就连代码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洛可可像往常一样坐在熟悉的角落,那是靠窗的沙发座,一抬眼便能看见通往咖啡店的木走廊和小小的花坛。天气好的日子,走廊上会摆出一两张桌椅,随意地摆放着,供人歇脚或坐着看风景。

此刻,与她隔着一道落地玻璃窗的位子坐了一个男人,刚好与洛可可面对面坐着。只是一个在专心致志地工作,另一个在津津有味地看书,谁都未曾留意这一巧合。

阳光温柔地亲吻每个人的脸,这里的时光就像一场缓慢而精致的电影,恍然不觉间就演到了终场。窗外的男人合上书本打算起身离开,视线突然接触到了玻璃窗里的女子。似乎刚刚发现自己与另一个人居然如此接近,他微微一怔,不由得多看了洛可可几眼。

她也抬起了头,恰好与窗外的他四目相接。一时间,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又因为这份巧合同时笑了起来。

他向她颔首致意,优雅地告别离去,并没有像爱情电影里那样走到她面前诉说一见钟情的情节。洛可可的心情仍然是愉快的,她隔窗望着他的背影,竟看得有几分痴了。

那真是一个干净好看的男子,个子适中,有着温和的眉眼与笑容。这样的男子不会令女人乱了心跳的秩序,但是绝对符合好老公的标准。洛可可天马行空地幻想了一阵子,忽然用力敲了敲脑袋,暗骂自己不分场合春心萌动。

都怪卓远这个可恶的家伙!洛可可将之归咎于昨夜尚未纾解的欲望,一个活生生的男人给予肉体的深刻记忆过于鲜明,理智彻底让位于感官刺激。她不免心浮气躁,屏幕上一行行代码像是跳起了舞,完全没有工作效率了。

洛可可叹着气走回家,一路做贼心虚地低着头,生怕别人从自己脸上看出不正常。到了小区,她快步走过楼下空地停放的汽车,没注意有一辆车旁边站了一个人。那个人正靠着车头无所事事地抽烟,看到她赶着投胎似的路过,连忙追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洛可可,你总算回来了。”

有谁在等我?洛可可茫然地抬头,眼睛顿时瞪成了铜铃,活像大白天见了鬼:“卓,卓远,”她紧张得结结巴巴,“你,你来干吗?”

按理说昨天他们才滚床单未遂,今天相见的确应该有几分尴尬。卓远坏坏地一笑,他这一笑,桃花眼电力全开,电得她完全找不到北。“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他说得理所当然,一脸“本应如此”的欠扁模样。

果然,男人都是厚脸皮的物种。“见你的大头鬼!”洛可可悻悻地瞪了卓远一眼,绕过他准备上楼。“大姐,”他反身扯住她的胳膊,带些求饶的口吻道,“昨天是我不好,你喝醉了头脑不清楚,我不应该乘人之危。”“道歉有用吗?”她恶狠狠地质问,其实明白心里真正不满意的是他的“戛然而止”。但是这一根本原因,拿刀架脖子也要否认到底!

卓远皱眉,可怜兮兮地瞅了严肃的洛可可半晌。终于,他像是寻觅到能让她百分之百原谅自己的良策那样兴奋地一击掌,兴高采烈地开口道:“既然大姐你觉得口头道歉不够诚意,那就只能麻烦卓琳姐出面帮我摆请和酒了。”

洛可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想不到他居然给她来了招釜底抽薪,算准这件事她没胆量让卓琳知晓的心理,直接堵死退路。好,臭小子,算你狠!“算了,说起来我也有部分责任,不能全怪你。”洛可可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两声,假装与他冰释前嫌,“那么,再见!”说完,她扭头就朝台阶走去。“等一下,大姐,”卓远再次扯住她的胳膊,“我今天真的有事找你。”

洛可可不明所以,耐着性子等他继续说下去。孰知卓远却卖起了关子,不肯爽快地说出来,非要到她家才能宣布。“我和你没那么熟,不方便请你再去做客了。”她翻了个白眼,天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还是在公共场所谈话较为安全。

他故意用软绵绵的声音控诉道:“大姐,你好无情无义……”见她脸色多云转阴马上有翻脸的趋向,卓远赶紧收起嬉笑的表情,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票,献宝一样递到她面前。

洛可可飞快地瞥了一眼,门票上花花绿绿的图案看起来像是演唱会一类。她不感兴趣地摇摇头,拒绝出席:“好意心领了,我对演唱会没兴趣,你找别人吧。”“大姐,拜托你看清楚好不好?这是我朋友酒吧举办的相亲联谊会门票,看在我们是熟人的分儿上,算你八折优惠。”

相亲?联谊?洛可可表情呆滞地盯着卓远,没反应过来他究竟有何贵干。见状,卓远只得好心地予以详细说明:“今晚我朋友的酒吧承办了一个相亲网站组织的联谊会,据说有很多青年才俊报名参加。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大姐你也该找个男朋友了。OK,我就好人做到底,门票送给你得了。”

洛可可总算明白过来卓远手上门票的用途,不由得恨恨地想:本小姐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被你这个臭小子拯救的地步了?

洛可可很生气,特别是卓远死乞白赖地跟着她上楼,抢在她关门之前硬挤进来之后,她就鼓起腮帮子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坚决不理睬他的自说自话。

卓远由着她使性子,自顾自跑到浴室,根据昨晚的印象搜出必需的化妆品。检查了保质期和消耗程度,他不禁摇头叹息,这女人屯着贵价货发霉,难道是打算做科学实验不成?走回客厅,把可用的化妆品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他好声好气地问道:“大姐,你准备和我怄气到几点?联谊会7点半开始,你还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洗澡化妆换衣服,不包括吃东西和我送你过去的时间。”“我答应过你要去吗?没有!”洛可可强调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头热,自己根本不想参与。

卓远觉得闹情绪的洛可可竟有几分可爱,他想这个别扭的女人十有八九因为不好意思才拼命抵抗,于是忍住脾气改变策略道:“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害怕一个人去丢人现眼,麻烦大姐你陪我去壮胆。”

她无奈了,叹着气问道:“卓小弟,你不觉得以我们不太熟的关系,你的热心比较像多管闲事?”“因为你值得一个好男人来爱,洛可可。”听了她的冷嘲热讽,他令人意外地没有生气,反而表情诚恳地说道。

洛可可愣住了,无法否认这句话给自己的冲击力。她凝视着卓远,隔了十年之后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他说:“我觉得是你陪我去壮胆才对。”嫣然一笑,默许了他的“多管闲事”。

有一句话,卓远放在了心底——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够格让他多管闲事。

既然达成了共识,洛可可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能任由卓远一个人忙碌。她挑了几套上班搭配的衣服摊在床上,却换来卓远的全盘否决:“大姐,你是去相亲,不是参加商务谈判。”他摸着下巴看着床上非黑即白还有灰色的套装,转身冲到她的橱柜前,“休闲风格的衣服有没有?”他本想说“性感”,奈何突然想起昨夜她的睡衣,立刻气血上涌,硬生生改了口。

洛可可为难地看看身上的T恤,不认为卓远会对胸前的维尼熊表示满意。瞧她的神色便知道此路不通,他只得继续翻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件V领的衬衣,反手塞进她怀里,不容分说将她推向浴室:“换上,我来给意见。”

洛可可尽管瘦,好在胸部并不是“飞机场”,加上有聚拢效果的Bra,倒也有了不深不浅的“事业线”。衬衣的V领开得恰到好处,露出一点点风情,又不会显得过于风骚。她几乎忘了自己买过这件衣服,满腹疑惑地走出浴室,迎面正撞上他挑剔的眼神。“怎么样?”洛可可特意挺了挺胸,不太自信地问道。就算不乐意,她也不能否认自己对男人缺乏经验,而男人通常最了解男人的想法。

卓远抱着双臂,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停留在最能吸引眼球的位置,脑海里自动浮现昨夜活色生香的场景。洛可可勉强算得上有“料”的身体居然能让他念念不忘,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单身太久才导致严重饥渴。

他尴尬得假装咳嗽,退后一步从床上拿起刚刚找到的方巾:“系上丝巾就比较有女人味了。”他递给她,又换来她的疑问:“你确定这是我的?”

卓远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道:“难道还是我的不成?”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跟着她的一举一动,美其名曰确认她到底会不会系丝巾,实则他已经在疯狂地想象自己化身成柔软的丝绸,擦过她娇嫩的肌肤,停留在她玲珑有致的锁骨上。

见鬼,我一定要找个女人上床!他咽了口唾沫,勉强扯开一抹赞许的微笑,鼓励她道:“大姐,化个美美的妆,今晚我们一起去征服世界!”说着,卓远抬起手,做了一个睥睨众生的霸气手势。“嗯,为男朋友努力!”被他的好情绪感染,洛可可也斗志昂扬起来。再复杂的系统开发也能搞定的自己,没理由搞不定一个男人,不是吗?

卓远朋友的酒吧位于热闹的酒吧街上。入夜之后,即使未到酒吧入场高峰时段,各款豪车依旧将窄窄的马路堵得水泄不通。眼看时间快来不及,卓远和洛可可下了出租车步行前往。

一路霓虹魅影声色犬马,他们并肩走在夜上海最狂乱的美丽前奏里,谁都不说话。

几乎每家酒吧门口都有衣着清凉身材火爆的辣妹站着抽烟聊天,洛可可盯着她们研究半天,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泡夜店要穿成这样。”

卓远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大姐,穿成那样也是需要本钱的。”“你在暗示我的胸不够大?”她嗤之以鼻,“你们男人成天在想什么呀?”对他微妙的感激和好感被吹散在了风里,她才不会对一个庸俗的男人有感觉呢。

卓远懒得与洛可可争辩,忙着鉴定哪家店有最辣的美女,准备一会儿送她到会场后再自己找节目。他平时晚上在朋友的酒吧里调酒,场子里到处是性感美女,不愁找不到消遣对象。但今晚已是被一群像洛可可一样的“恨嫁”女白领,还是少招惹为妙。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让卓远切身体会到“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的威力。联谊会的主办者一见到人高马大相貌堂堂的卓远,立刻兴奋地游说他参加今晚的活动。卓远的朋友——酒吧老板Simon偷偷告诉他因为参加者的男女比例高达1:3,把主办方急得到处拉男人充场面。“我是不婚主义者,让别人白白期待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卓远坚定地拒绝道,心里惦记着外面的美女。

游说他的女孩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名为工作人员实则是在相亲网站打工的大学生:“是吗?太可惜了。”她沮丧地叹气,不知在为谁可惜。“没关系,你就充个人数吧。”一刹那的惋惜之后,她又满脸期待了。

他不好意思对这个一脸单纯的女生说自己的打算是今晚找个人one night stand,没兴趣玩相亲游戏办家家酒,于是来不及出声反对的结果就是被对方在衬衣胸口贴上一个心形贴纸,上书大大的“18”,顿时引来在他们附近徘徊的几名女子关注的视线。

卓远额头冒汗,感觉周围如虎狼环伺。下意识地,他四处张望搜寻洛可可的身影。

洛可可端着果汁在人群中穿梭,直觉自己来错了地方。这到底是相亲联谊还是姐妹联谊会呀?怎么她看来看去到处都是女人?

她看不见卓远在哪里,一边踩着楼梯上到二层,一边暗自琢磨:如果亲眼所见的男女比例差就是现今社会的真实写照,那她找到Mr. Right的概率可谓非常渺茫。

她理想的对象是比自己的收入高一倍,年纪大两三岁,身高在175到180厘米左右体型标准或者微胖,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本以为这个要求普普通通,却被卓琳嘲笑为“做梦”。当时洛可可还不服气,如今看来卓琳果然比她更清醒,所以在一个条件尚可的男人出现时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最后的机会。

想到此,洛可可不禁心烦意乱,像是迫切需要新鲜空气似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迈向了露台。

令她意外的是,露台上已经有了一个人。“呃,对不起,打扰了你。”她为自己的贸然闯入道歉。对方背光站立,从身高和指间微红的星芒判断性别应该为男,不过这年头女人中也不乏身材高大并且嗜好烟酒者,她一时间无法分辨。“没关系,我并没有在这里包场的想法。”竟是一把好听的男中音。

洛可可站着,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笑笑。“我叫徐泽凯,凯旋的‘凯’,千万别和香港的李泽楷搞混了。”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洛可可莫名就放松了戒备,即使她根本没有看清他的样子。她不知道的是,他的视线和所有正常男人一样逗留在她的衬衣V领处,甚至更加露骨得像是要扒光碍事的衣服,只是因为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徐泽凯慢慢地从阴影处走到明亮的地方,站在洛可可面前,率先伸出手:“叫我Ken就行,我有没有荣幸得知你的芳名?”灯光照耀下,他彬彬有礼一如正人君子。“洛,洛可可,叫我Coco好啦。”她有些紧张,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可可动人,多好的名字。”他的眉眼间像是盛满馥郁芳香的美酒,她仅仅看着就已微醺。

徐泽凯给这个闯入他独处空间的女人打了不高不低的75分。她有他偏爱的骨感身材,胸部大小符合他的喜好,虽然没有令人一见惊艳的美丽容貌,倒也称得上五官清秀。显然,洛可可比刚才楼下他所见过的女人更适合他的口味。她引起了他的兴趣,或者定义为“性”趣更加恰当。“我喜欢叫你‘可可’。”他的微笑,如春风一般多情,扰乱了她的心跳。“可以吗?”他讲话的口吻像是念电影对白,而且还是纯爱偶像剧!她该如何说“不”?“嗯。”洛可可回答得异常简洁,唯恐多说一个字就让他发现声音里无法抑止的欣喜。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竟然会遇见如此优质的男人。

徐泽凯和卓远一样身着薄款西装配同色休闲长裤,修身剪裁令高个子的男人更显颀长。他也有一张看不出实际年龄的俊俏面孔,洛可可能想象得到这个男人对于任何他想要的女人都能手到擒来,他有足够让人意乱情迷的硬件。

他注意到她杯子里的饮料是果汁,讶异地挑了挑眉,淡淡笑问道:“不喝酒吗,可可?”“呃,昨天朋友婚礼,我喝多了。”洛可可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因为我是伴娘,替她挡了很多杯。”“哦,原来如此。”徐泽凯轻轻点头,将手中的红酒杯举到她面前,碰了碰她的杯子,“就为我们的相遇干杯吧,可可。”

他念出她名字的时候,她真心觉得那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了。

洛可可和徐泽凯在楼上相谈甚欢之时,楼下联谊会场的游戏也开展得热火朝天。卓远看在Simon的面子上被迫参加了星座速配、真心话大冒险这两个游戏,一下子成为场上的焦点人物。

找他聊天的女人是泾渭分明的两种类型:一类奔着结婚目的而来,听说他的主要谋生手段为晚上在酒吧打工,偶尔拍婚纱摄影赚些外快便立刻退避三舍;另一类则明显被他的帅哥外表吸引,毫不在意他的工作、有没有房子、“钱”途是否可观,同时也不在乎彼此是否有相同的兴趣爱好。

卓远喝着啤酒,再度认为不结婚是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他不能忍受建立在“条件”基础上的婚姻,也无法忍耐只看重外表的女人,所以他婉言谢绝了所有的示好,带着一份疏离站在人群之外。“Simon,有没有见过和我一起来的女人?”卓远截住送酒回来的好友问道。

Simon仔细回想,确信再没见过和卓远一同进门的女子——他本以为是卓远新女友的那一个。“你弄丢了她?”Simon笑得不怀好意。尽管卓远信誓旦旦地声明洛可可与己无关,但他从没见过好友对无关紧要的女人如此紧张,显然还能挖掘出更多内容。“我的责任是把她安全地送回家。”卓远惆怅地叹气,说出口的话带着几分嘲弄,“你相信还有女人古板到坚持洞房才能上床吗?”“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过我确实知道有些女人坚持领了结婚证才可以。”Simon耸耸肩,无奈地摊手,“相信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卓远哈哈大笑起来,身体晃动的幅度过大,几乎洒了啤酒:“那我们岂不是很滥情?我不要婚姻,你不相信婚姻,绝对是不负责任的坏男人。”“坏男人总好过伪君子。”Simon眼神冷漠,表情淡然,“人本来就是欲望的动物,婚姻的道德约束力从没有强悍到能够战胜人类的本性。我不相信但是我可以结婚,只要能找到愿意接纳我身体出轨的女人。”

卓远一直在笑,笑得肆无忌惮。他向着吧台后的Simon举起了酒杯:“敬我们无可救药的灵魂!”“我们不一样,Rex。”Simon一针见血地指出两人本质上的差别,“你只是在害怕。”怕什么,他没有挑明。视线四下一扫,发现令他感兴趣的人物,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顺便转移了话题,“你挂念的女人在楼梯口,看来她今晚运气不错。”

顺着Simon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卓远看到了洛可可以及她身旁英俊的男人。“今晚免费提供的饮料包括红酒?”他看着男人手中的酒杯,问道。“我相信主办方还没大手笔到这个程度。”Simon也在观察那一对旁若无人聊天的男女,同样看出了不对劲。“他身上,好像没有和你一样的可笑标签。”

换言之,洛可可身边的男人极有可能是一名酒吧猎艳者,目的显而易见是one night stand。

卓远一言不发站起身,朝洛可可走去。他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洛可可正被徐泽凯逗得大笑不止,看到他过来才勉强收住笑声。“什么事这样好笑?”卓远不动声色打量对面的男人,“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吗,Coco?”他没有用调侃的语气叫她“大姐”,故意向对方传递错误的信息。“徐泽凯,刚认识的朋友。卓远!”洛可可顿了顿,似乎有些为难他的定位,她的确没搞清楚他的“热心”究竟基于何种立场。“卓远是……”“我们是认识十年的朋友了。”卓远接了她的话,表情相当暧昧。他刻意强调自己和洛可可相识了那么久,言辞间颇有几分“刚刚认识”不值一提的意思。

卓远第一眼就对徐泽凯欠奉好感,这个男人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能从对方身上看到无数猎艳者的缩影。他们通常衣着优雅待人亲切,看起来像是温良无害的草食男,实则是慢慢收网等待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以便将来全身而退。卓远承认自己也做过几次始乱终弃的事,所以他一眼就看穿了徐泽凯。

徐泽凯玩味地笑了笑:“原来是青梅竹马。”语气里有一丝揶揄,洛可可听不出,卓远却敏锐地接收到了他的挑衅。

只有洛可可不明就里,急急忙忙和卓远撇清关系:“拜托,我才不要和小朋友青梅竹马呢。”她没有察觉卓远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与之相反则是徐泽凯的一脸得意。“可可,我能邀请你玩这个游戏吗?”场上准备进行的游戏是一男一女合力运送气球,美其名曰考验双方的默契配合度,实则人人巴不得发生气球爆炸的意外以赚得有好感度的人一个拥抱。

洛可可欣然接受,倒是卓远冷冷问道:“徐先生也是今晚参加联谊的贵宾?我怎么没看到你的号码贴纸。”

他这一问,洛可可纵使再迟钝也感觉到卓远对徐泽凯不友好的态度。她很快冷静下来分析情况:首先排除卓远吃醋的可能性,这样一来他的多疑便可能是出于好意,或者对方确实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她聪明地选择了沉默,静观事态发展。“的确,我只是来这里喝酒。”徐泽凯并未为自己多做辩解,“遇见你是一个美丽的意外。”他看着洛可可,手伸到西装内侧口袋摸出精致的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她,“如果你坚持想了解我的背景,随时欢迎。”

她没接,望着他的脸犹豫不决。卓远忍不住越俎代庖,从他指间抽走名片。低头迅速扫了一眼,徐泽凯是某家投资银行的客户经理,难怪连名片夹都用名牌货。“小远,你把名片还给Ken。”洛可可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想夺回名片。“大家都是朋友,哪有做朋友之前还要先了解背景这种事,别让人笑话。”“原来在你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笑话,洛可可。”卓远脸上的笑容不带温度,他像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那样看着她,而她这个“陌生人”显然刚刚冒犯了他,惹得他心情不爽到极点。

糟糕透顶,怎么会变成这样?洛可可头痛地想,不知如何解释才能令卓远满意。她尚在苦恼,他却先走一步。洛可可只觉眼前一闪,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张名片。再看卓远,他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难过得快要哭了。

徐泽凯注视着她,没有忽略她哀伤的表情:“你喜欢他。”他用的是肯定句式。

洛可可吓了一大跳,嘴巴微张忙摇手否认:“怎么可能?我一直把自己当作他姐姐。”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徐泽凯身上,“对了,我为他的失礼向你道歉。”她双手各执名片一角,郑重其事地递还给他。“其实,我正愁找不到借口和你交换电话号码。”事已至此,若是收回送出去的名片,反而惹人怀疑。徐泽凯笑笑,找了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台阶”。“那我打给你。”洛可可拿出手机,对着他的名片认真输入号码,然后拨给他。他的手机几乎立刻就在西装口袋里振动起来,徐泽凯拿出来看了她一眼,接通了电话。“呃,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通常情况下大家都选择直接挂断,他倒是一反常态。

徐泽凯握着手机,深情款款地凝视她的眼睛,温柔地对着电话里的“洛可可”说道:“我想确定真的是你的号码。”他的话语像一道涓涓细流,流过洛可可干涸已久的心田,开出第一朵摇曳的花。

卓远离开惹他生气的那一对之后,先去了一趟洗手间。他一把扯掉外套上可笑的心形标签,愤愤不平地扔进垃圾桶里。“不识好人心!我就等着你哭鼻子的那天!”他冲着镜子自言自语,接近咬牙切齿状。镜子里的男人表情阴郁双眼冒火,他已有许久不曾这般委屈过。他的一番好意她不领情也就罢了,偏偏还当着其他男人的面数落他的不是,这口气让卓远如何咽得下去。然而他的愤怒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一个绝对不能暴露在日光下的秘密:他对洛可可的在意程度超过了警戒线。

该死!卓远恨恨地一拳砸向洗手台,警告自己必须从昨夜的脱轨中抽身,他不想将来因为洛可可而和堂姐一家闹到翻脸。世上到处是空虚寂寞不用负责的女人,他有很多选择,绝非非她不可。

他压根不想再看镜子里挣扎在欲望与道义之间的男人,摔门而出。洗手间外面,一个穿低胸吊带裙的辣妹正在兴奋地煲电话粥,看到他之后立刻挂断电话,眉开眼笑飞扑过来拽住他的胳膊道:“Rex,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呀?”

卓远认得拉住自己的女人是酒吧常客Jenny,可能Simon看在老客户的情分上让她混了进来。她姣好的脸上有喝high后的潮红,不知故意还是无意,反正他被拽住的手臂不偏不倚夹在她34D的胸部正中央。

视线向下,眼前春光无限,而她仿佛感知到他的目光停留在何处,媚笑着挺起了胸膛。Jenny对外表俊朗的卓远充满兴趣,但她的挑逗从来没有成功过。令她少许挽回一点颜面的是,失败者并非她一人,卓远始终秉持“兔子少吃窝边草”的原则,几乎从不对自家场子里的女人下手。他今晚没有第一时间甩开她的手,让她看到了一线希望,遂更加大胆地攀上他的身体。

瞧,等待慰藉的女人永远不会少。卓远自嘲地笑了笑,抓住Jenny的肩膀将她用力按在墙上。俯下头,嘴唇立刻寻找到目标。

他的吻饥渴凶狠,吻得她意乱情迷。Jenny的身体紧紧贴住卓远,她抬起修长的腿,像美女蛇一样缠上他的腰。

欲望至此泛滥,终于不可收拾。

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惊声的尖叫配上门板有规律的震动,洛可可能够想象到门后“战况”激烈。她对着一扇门翻白眼,仇恨地瞪了一眼旁边贴着“马桶已坏”四个大字的厕位,犹豫不决是敲门询问里面那对激情的男女还需要多长时间能完事,还是直接占用隔壁的男士洗手间较为合情合理。

泡吧的人那么轻易就能搞在一起吗?她站在洗手台处,咬着嘴唇苦思。“啊……”那边继续传来引人遐想的声音,洛可可咽了口唾沫,一股燥热冲上脑门。我站在这里,会不会被认为是偷听,或者偷窥?脑袋里塞满乱七八糟的想法,最明智的选择不外乎先退出去避嫌,等他们结束后再进来。

洛可可刚想动,那扇门却猛地被推开,走出来的男人令她瞬间僵立,一步都迈不开了。卓远,她没想到门后面的男主角竟是他!

方才卓远负气离去,洛可可对他存了几分内疚。她明白他是好意相助,奈何当着徐泽凯的面不能追上去道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开。她后来一直没再见到卓远的身影,本以为他丢下自己回去了,料不到居然在此时此地尴尬地相见。她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只好假装喉咙不舒服,生硬地咳嗽两声。

卓远比洛可可镇定多了,简直能用若无其事来形容。当然,他不是她的谁,他愿意和哪个女人在一起都是他的私事。“麻烦让一下。”他语气冷淡地要求她让开霸占着的洗手台位置。“哦。”洛可可一边往旁边移动,一边飞快地望了一眼跟在他背后整理衣物的女人,酸溜溜地想他果然喜欢丰满型这一款。“要不要我先出去?”

卓远默然不语,倒是Jenny指了指空着的厕位,娇笑着说道:“我们做完了,你可以用了。”

不知羞耻地在公共场所云雨的明明是他们,但两人的反应自然大方得仿佛是在自家卧房,她反而更像误闯入主人家偷窥被抓的现行犯。洛可可低着头向内猛冲,直到关上门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臭小子!想到昨夜自己差点和刚才那个放荡的女人一样,洛可可就有抓住卓远胳膊咬一口的冲动。同时不禁有些心酸,当年那个可以为爱情跳楼的男孩子真的一去不返了。

他的眼神那样冷漠,即使刚刚与女人结束温存。

扔手纸的时候,她看到废纸篓里用过的安全套,轻轻地叹了口气。

洛可可走出洗手间,意外地发现卓远靠着对面的墙在等她。灯光不明亮,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走过去,抬起头等他开口。“接下来,你打算去别人家,还是回自己家?”卓远没给她瞎猜想的时间,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为什么要去别人家?”洛可可反问,不满地撇了撇嘴,“你自己滥交,别把我想象成和你一个样。”

卓远嘴角勾起扯开一抹笑,看得出他心情不坏,虽然被骂了“滥交”。“那么我送你回去,顺便拿车回家。”考虑到酒驾被查处的危险,他把车停在了洛可可那里。“现在就回去?”她似乎还没正式参与相亲联谊会的任一环节,就这样结束了?

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嘲讽道:“你拿到了一个看上去不错的男人的名片,我找了个很正的辣妹解决了生理需求,难道我们还需要浪费时间寻找下一个?”

洛可可总觉得卓远玩世不恭的态度很有问题,可真要她摆事实讲道理说服他放弃自暴自弃,她又无能为力。他不是十年前的青涩少年,那个孩子会被她的气势震慑,而现在的他早已超过了自己。

她心情复杂地琢磨着十年岁月究竟被自己荒废在了哪个角落里,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酒吧门口。他停下脚步,回过头问她:“不和你结识的朋友道别吗?”

意识到他所指的“朋友”是徐泽凯,她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我猜想我和他应该就一面之缘了。”“What's up?”卓远无法解释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头诡异的窃喜是怎么回事,他选择了漠视,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

他们站在街上,璀璨的霓虹照得表情暧昧不明:“我感觉他有暗示去他家的意思,于是我逃跑了。”她终究做不到随便地对待“性”,哪怕面对的是百里挑一的优质男。

卓远记忆里的洛可可有一双清澈坚定的眼睛。多年以后,他再一次看到她毫不迟疑的眼神,纵然灯红酒绿的世界正在她眼前上演分分合合。

他低下头,微微笑了。

这个夜晚结束在洛可可家楼下,他们在月光下轻松地聊天,等着他体内的酒精挥发。“今晚星星好少。”实在无话可说了,洛可可抬头望天,无聊地感叹道。

卓远也抬起了头,天空如一整片深色的幕布,只有几颗小小的星星散落其上:“我在西藏看过很美的星空,星星低得好像伸手就能摘下来。”

他说得她神往无比,“我也好想去西藏,可是抽不出时间,也找不到人同行。”洛可可惋惜地说道。她错过了爱情,同时错过了有人相伴的时光。“旅行,完全可以是一个人的事。”听出她的遗憾,卓远毫不留情地指明那纯属妄想,“就算你嫁了人,也不代表你找到了一个好的旅伴。”“可是不嫁人的话,连坏的旅伴都没有。”她极力争辩,不太满意他言下对婚姻的不屑一顾。

卓远冷笑,语气满含挑衅:“洛可可,你没听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你真心爱一个男人,就别拉他去送死!”“那你有没有听过‘没有婚姻,爱情将死无葬身之地’这句话?”洛可可反唇相讥,“我仍然不相信天长地久此情不渝,但是我希望能有块墓碑记录爱情来过。”

一个十年,她依然还是当初的洛可可,他却已不再是当日的少年。

两人恍似斗气的小孩互不相让瞪视彼此,竭力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从而证明自己的正确。卓远看了她半天,忽然笑了。“我该走了,晚安!”他挥手告别,转身走向自己的车,留下一句话飘散在风里,“我和你,究竟谁更加绝望呢?”

洛可可站在夜色里。夜凉如水,冷不过天一亮就要面对的现实:她,没有人爱。

第三章 两次约会

忙碌是洛可可生活的主旋律,特别是周一上午。当她在会议中途接到徐泽凯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她在酒吧和卓远提起徐泽凯的时候,真心以为两人不可能再有交集。她当时装作不懂他的暗示,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落荒而逃,就连最后离开都没有特意找他道别,她也委婉地表明态度自己决非one night stand的人选。所以,当她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是他时,颇感意外。“可可,我是徐泽凯,昨晚我们聊过天。”他的声音轻松愉悦,好像压根不记得后来她的不告而别。“呃,你好!”项目组成员正眼巴巴地等着她部署这周的工作,她没时间与他闲聊,而且也不想让别人知晓这通电话,“你找我有事?”

电话里传来他轻轻的笑声,她猜想自己的问题一定很蠢。“快中午了,我刚好在你公司附近,一起吃顿饭吧。”徐泽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邀请她共进午餐。

洛可可看了一眼电脑显示的时间,差不多11:45了,怪不得扫过去一个个全都面露饥色:“我还在开会,不知道还要多久结束。”她只是想推拒他的午餐邀约,不料此言一出坐着的一干人等立刻抗议,让洛可可不得不竖起食指要他们噤声。

洛可可看了一眼电脑显示的时间,差不多11:45了,怪不得扫过去一个个全都面露饥色:“我还在开会,不知道还要多久结束。”她只是想推拒他的午餐邀约,不料此言一出坐着的一干人等立刻抗议,让洛可可不得不竖起食指要他们噤声。“没关系,我在大堂等你。”不待她出声反对,徐泽凯先挂断了电话。

事已至此,洛可可只得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会议,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座位放下笔记本,拿起背包冲到洗手间快速整理了头发和裙子,然后硬挤进塞得满满的电梯下楼。说实话,整个过程她的心情都可以用“雀跃欣喜”四字形容。

是的,尽管洛可可绝不会坦率承认,但这的确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电话。

洛可可几乎第一眼就找到了徐泽凯,他坐在正对电梯的沙发上,悠闲地阅读杂志。她调整了呼吸,沉着地走过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的声音让徐泽凯抬起了头,他立刻合上杂志起身,微笑道:“你比我想象中快多了,我才刚读了第一段。”

他是个善解人意的体贴男人,关于这一点毋庸置疑。利用徐泽凯把杂志收进公文包的几秒钟,洛可可偷偷打量着眼前玉树临风的男子:今天他穿着淡蓝色长袖衬衣和浅色的长裤,整个人透着一股清爽的气息,仿佛还没走远的这个夏天。深蓝色的领带绘有简单的几何图形,时尚且低调。“可以走了吗?”徐泽凯彬彬有礼地打断洛可可的注目礼,她脸上一热,觉得自己就像个可怜的花痴,逊得要死!“我们要去哪儿?”她的午餐时间控制在一个半小时以内,但通常洛可可都是在大厦一层的便利店买份便当或三明治果腹,半小时绰绰有余。

他挑起眉斜睨她,笑道:“怎么,担心我把你卖了?”

他的玩笑话缓解了她的紧张。洛可可已经很久没有像样地约会过了,她完全不了解当下哪些话属于初次约会的禁忌,唯恐一不小心惹得徐泽凯不快,因而局促不安。他适时令她放松下来,也有了开玩笑的兴致:“这算提醒,还是暗示呀?”“忠告。”徐泽凯似笑非笑,暧昧地眨了眨眼,“其实男人都很危险。”

洛可可嫣然一笑:“那我真得要把它当作忠告了。”

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愉快,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得他的头发闪闪发光。洛可可微仰起头看着这个过分耀眼的男人,无论他带她去哪里,她都愿意。

工作日的午餐时段,徐泽凯自然不可能带洛可可去做任何限制级的事情,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大餐一道道上,他请她吃的是意式简餐。

餐厅位于黄浦江畔的滨江大道上。徐泽凯选了露天的位子,两人相对而坐,在徐徐微风中欣赏无敌江景。

阳光很好,泛着粼粼波光的江水不紧不慢地拍打着堤岸,传入耳中的涛声犹如一首节奏舒缓的老歌,令忙碌的人找回悠闲。

鸣着汽笛的游轮缓慢地驶入视野再慢慢驶出,在江面留下壮阔的波纹证明自己来过又离去。对面便是举世闻名的外滩,阅尽历史沧桑的万国建筑群依旧沉默地旁观现世红尘,在不同的相机里安静而永恒地存在着。

洛可可托着下巴眺望外滩,就算是工作日,观景台上仍然熙熙攘攘。记得有一次去客户公司被堵在半路,她还向当时的销售抱怨工作日为何有那么多人在路上闲晃,对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这就是上海”,似乎人多就应该是这个城市天经地义的形象。她后来看到了统计数字,2013年上海的常住人口总数已经突破了两千万。洛可可在那时有过一丝焦虑:如果两千万人她还是找不到能嫁的那一个,接下来难道要拓展上海以外的市场?她可没做好背井离乡的准备!

而今,她坐在滨江大道,面对着一个英俊体贴的男人,感激上天终于在她快被密室困死时打开了一扇窗。“上海给我的感觉很像法兰克福。几年前在那里工作,我经常沿着美因河走,怀念自己的故乡。”徐泽凯的视线停留在对面的海关大楼,“等我真的回来了,我又常常来这里怀念法兰克福。”他笑笑,慵懒的声调里透着一股性感,“也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永远不珍惜已经拥有的东西。”“现在开始学习珍惜不就好了嘛。”洛可可歪着头看他,脸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就像系统bug,回避只会让它永远在那里。”

徐泽凯看了她半晌才轻轻叹息,意有所指道:“我太老了,只怕来不及。”“古人一直教导我们活到老学到老,任何时候都不会来不及。”她不明白徐泽凯言下的推拒之意,仍然一根筋地给他鼓励。

她清澈的眼眸里全无心机,表情亦是坦坦荡荡的真诚。徐泽凯心想自己要不是遇见了单纯过头的稀有品种,要不就是碰到了欲擒故纵的真正高手。虽然他潜意识里期待洛可可是后一种人,但现实显然更倾向于前者。

他微笑,趁着服务生将食物端上桌的机会转移了话题:“试试看这家店的招牌意面,我很喜欢,所以自作主张替你点了这个。”

洛可可展开餐巾,随口问道:“你常来这里?”

徐泽凯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对面的海关大楼,笑道:“有风景,有美食,我怎么可能不喜欢这里呢?”他用一句反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在他喜欢的餐厅,品尝他喜欢的食物,有聊不完的话题……洛可可认为交往应该从分享开始第一步,属于他们的这一步令她非常满意。

她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到公司。在她下车前徐泽凯拉住了她的手,像个魔术师一样突然拿出一枝包装精美的红玫瑰,放进她的手心。“谢谢你,陪我度过愉快的一小时!”他的眼睛在闪光,嘴角勾起的弧度好看得让人心跳加速。洛可可微垂着头,生平头一次体会到“害羞”二字的厉害之处——她竟然不敢再看他。“谢谢你的意面,谢谢你带我去看风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像是给自己听的。“那我有没有荣幸继续请你吃饭?”徐泽凯抓住机会,顺势试探进一步约会的可能性。他是富有经验并拥有足够耐心的猎人,明白循序渐进才是对付洛可可这样单纯保守的女人该有的方式,进展太快反而会让她们心底生疑。

洛可可欣喜的神情被徐泽凯尽数收入眼中,他清楚地接收到她对自己的好感,且程度不止一点点。他自负又得意地笑了起来,风流倜傥的脸更加迷人。

她的心脏“怦怦怦”跳得飞快,甚至于有点犯恶心的感觉。洛可可偷偷咽了口唾沫,打开车门站到了车外,仿佛找到安全地带似的松了口气:“我等你的电话。”总算,她还记得卓琳一直挂在嘴边的那句“女人太主动,男人当你草”的明训,耐住性子按兵不动。事实上就算她耐不住性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追求一个男人。“那么,保持联系。”徐泽凯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颔首告别。

她目送他的车绝尘而去,将装在有机玻璃盒子里的玫瑰凑近鼻子深吸口气,好像隔着包装材料也能闻到芬芳的花香那样,心满意足地笑着。

其实女人真正为一个人心动的时候要求通常并不高,一朵花就能满足她们的期待。

她拿着玫瑰哼着听不出调的歌儿走进办公室,惊呆了从前台小妹到项目实施部门的所有人。这天下午,大厦的三十层以惊人的速度流传开一则八卦:男人婆洛可可居然有人追!

洛可可的周一忙碌而充实,与她成鲜明对比的是卓远的周一可没有想象中那样轻松。一大早,他就被父母在客厅的争执声吵醒,两人争吵的焦点依旧是他的不务正业。

卓文斌是典型的出生于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中国式父亲,传统、固执仿佛是他们身上的烙印,鲜明可见。他从心底认为酒吧是藏污纳垢之地,为卓远迟迟不肯找一份正经工作而气怒不已。陈爱华虽然同样不满意儿子的工作,但毕竟这个孩子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然多了一份宠溺。她纵容卓远的任性,并且在丈夫恨铁不成钢的时候坚定不移地站在儿子这一边,是伟大母性合乎本能的选择。

卓远躺在床上,安静地听着外面的争论。他其实早有搬出去住的念头,无奈回来之后事情太多耽搁了下来,才导致今天这般相见相厌的情形。从他高中早恋一事开始,他在卓文斌心里就和“叛逆、不孝”等等词语画上了等号,他有时候难免会思索是否父亲想要的不过是一枚听话的棋子,按照他布下的棋局走完一生。可惜世事不能顺遂人愿,在人生这场加速跑中,总有些半途弃权的选手。

卓远的困惑在于他突然无法定义“生活”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一颇具哲学意味的命题被他当时的女朋友蒋彩妍斥为“无聊至极”,她无法谅解卓远放弃收入稳定的工作,只因为“不能忍受无趣的老板”。他原先吸引她的率性洒脱全部成为不可饶恕的随心所欲,在现实的重重压力之下,跟着卓远这种性格的人,注定距离“买房买车结婚生子”这几大目标越来越远,蒋彩妍明智地选择了抽身。

她很快找到后备,立刻向他提出分手,毫无半点拖泥带水。骄傲的蒋彩妍不能接受自己爱过一个loser,决绝地把卓远从她的人生轨迹中彻底抹去。

他离开的时候,她对他说道:“卓远,其实你是一个非常自私的男人。你一直明白女人的安全感基于家庭,但是你吝啬得不肯为这个将来努力。所谓自由自在的人生,那不过是你不愿意承担责任的借口。”

他只是不想将无法重来的人生与升职加薪有房有车这些世俗界定的“成功”捆绑在一起,怎么就沦为不负责任的代表了?假如女人都认为结婚生子必须建立在物质富足的前提上,那么婚姻这玩意儿不要也罢!

当初卓远赌气立下不结婚的誓言,随着单身时日越久他逃得也越远,甚至于连固定关系的女朋友也不需要了。

单身,不,或许应该说自由会让人上瘾,尤其对于射手座的男人。

Simon说得没错,卓远对婚姻的排斥源于害怕——他害怕为了某个女人放弃现在的自己,重新回归世人认可的生活模式。

父母各自出门上班,卓远却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搜索符合心理价位的出租房源信息。手机提示音响起,摄影工作室的老板在微信上提醒他双休日分别各有一组新人婚纱摄影任务。他回复表示收到,心里有淡淡的讽刺,不知那些面对镜头笑容甜蜜的准夫妻会如何看待不相信婚姻的他。也许,根本没有人关心。

他到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咬着面包回到房间,电脑屏幕上已列出所有符合他要求的房源。卓远一条条看下去,视线忽然定格在其中一条记录上。

地址他再熟悉不过,过去的那个双休日他已三度大驾光临。想到某一天洛可可下班回家发现他就住在她的楼下会有的惊诧反应,卓远不由得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竟然觉得这并非不可行。

他打电话给中介约了去看房的时间。挂牌出租的房子和洛可可家属于楼上楼下的关系,房型肯定与她家一样,他最多也就去检查下装修情况。

卓远又想起了昨夜临走时的对话,他不知道背后的洛可可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可是他感到有些悲伤。

华灯初上,拉开夜上海的帷幕,卓远在Simon的酒吧里。工作日的第一天客人较周末稀少,整个酒吧加起来还不及周五的三分之一,他乐得清闲。

酒吧驻唱乐队的几个孩子都是95后大学生,梦想着参加达人秀节目一炮而红。主唱Eva是个娇小的女生,身高不足150厘米,因此不管多冷的天,标配永远是黑丝袜加“恨天高”。第一次听她唱歌的时候,卓远想象不到那么小的身体竟能飙出可媲美玛丽亚·凯莉的高音,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除Eva外,乐队还有一个女孩子。不过仅从外表判断,这个叫作Ruby的鼓手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是男生,反正卓远没见过哪个女孩像她那样留板寸。舞台上的Ruby总是背心皮裤戴骷髅头项链,在表演间隙常常用一长串激烈的鼓点再次引燃全场,她和Eva俨然是这支乐队的灵魂。

Simon和卓远曾经八卦过Ruby的性取向,两个女生之间的暧昧令人浮想联翩。不过即便她们真的是一对,又与旁人有何关系?

卓远看待旁人的故事永远理性、客观,唯独洛可可令他三番两次失控。他心不在焉地擦着酒杯,直到Eva坐到吧台前伸出手在他面前来回晃了几次他才回过神来。“叔叔,你有心事。”尽管卓远和Simon只比她大了六七岁的年纪,可是仗着堪比初中生的个子和娃娃脸,Eva总是用“叔叔”这个称呼调戏他们。她眨着一双画了烟熏妆的大眼睛,满脸纯真地看着他。“唉呀,这都被你发现了。”卓远嘴角一挑,桃花眼开始放电,“喂,初中生不能进酒吧哦!”

小女孩夸张地尖叫,双手捶着桌子作痛心疾首状:“叔叔你不可以这样残害少女心啊!不负责任地乱放电后果很严重!”“是吗?”他趴在桌子上,双手撑住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道,“猥琐大叔最喜欢小萝莉了。怎么样,今晚要不要跟大叔回家呀?”

Eva甜甜蜜蜜笑得很开心的模样,摇摇头拒绝道:“我才不要心里有别人存在的男人呢。”手撑吧台,她挺起上半身凑近卓远,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不过叔叔你亲口邀请我,我还是好感动的。”说着,她得意扬扬地跳下高脚椅,穿过人群重新回到舞台。

他看着她走远,微微低头笑了笑,继续擦酒杯的工作。心里有别人存在?开玩笑吧!我仅仅是想帮洛可可早日完成结婚这项艰巨任务而已,根本不是在意。

卓远对自己的解释十分满意。内心隐约有个警告的声音,告诫他千万别再往深处追究。想到要为洛可可物色相亲人选这一首要步骤,他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向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各个同学群发消息询问是否有单身未婚年龄在40岁以下的男性亲友或同事。沉寂多时的同学群瞬间热闹起来,大部分人调侃他是不是转变口味迈上“搞基”这条路,让他不得不再群发一次声明自己只是替堂姐的闺蜜征婚。

这一回收到的回复明显正常,令卓远喜出望外的是竟然还真发掘到几个人选,果然发动群众才是正途。

放下手机重新拿起还没擦完的酒杯,身前响起的声音令卓远抬起了头。他记得昨晚见过这个人的名片——徐泽凯,他也记得他的名字。“这个酒杯我觉得够干净了。”刚才徐泽凯说的便是这一句。

卓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徐泽凯,冷淡地回敬道:“有些灰尘,凭肉眼没办法看清楚。”

徐泽凯笑了笑,对他的敌意视而不见:“威士忌double,就用你手上这个杯子吧,我不介意。”

卓远有些恼火,他不喜欢徐泽凯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对方滴水不漏的姿态,不管面对任何无礼的挑衅他都能淡然处之。这一类人在卓远的认知里说得好听点叫作个性内敛,难听一点就是城府很深戴着面具做人。

碍于徐泽凯客人的身份,他不能拒绝他的order,卓远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出于小小的反抗心理,他换了一个威士忌酒杯给他。“希望你不介意我换了一个杯子,这是我的风格。”依旧是冷冷的语气。

徐泽凯接过酒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对我的反感是不是和可可有关?”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对手要害。“你的姐姐要是被一个看起来就是花花公子的男人盯上,你还会这样淡定吗?”卓远反问,直接给对方贴上“滥情”“花心”的标签。“她不是你的姐姐。”徐泽凯冷静地指出这一点。“我怎么看待洛可可与阁下无关。”卓远作了一个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他不想与徐泽凯再对话下去,转身欲走向另一个坐到吧台前的客人。见他要走,徐泽凯喝了一口酒,悠悠然吐出一句:“我需要确定我准备追求的女人没有复杂的感情纠葛,我不想让她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同时我相当讨厌成为别人的backup(备胎)。”

卓远果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直视徐泽凯:“我有没有听错,你真的打算追求洛可可?”他的脸上写满怀疑。平心而论,洛可可并不具备能令男人不顾一切冲动行事的魅力,像徐泽凯这样游戏人间的男子居然会“认真”,简直匪夷所思。“她比我想象中更有趣。”他眉眼含笑,想起那个单纯的女人说给自己听的鼓励,心头竟然泛起一丝暖意,“以我的年纪,有一段稳定的relationship并非坏事。”

他说不清徐泽凯的表态给自己的感受,卓远忽然觉得十分讽刺:口口声声质疑对方居心的他,才是最没资格指手画脚的人,因为他连感情都不想要!

卓琳出发度蜜月之前约洛可可吃饭,算是感谢她作为伴娘忙前忙后辛苦了一天。洛可可难得准时下班,带着白天与徐泽凯午餐约会的喜悦心情和卓琳见了面。女人的第六感异常敏锐,卓琳立刻发现闺蜜和以往加薪升职才有的好情绪不同,待服务员收走菜单后立刻要求她从实招供。“你别乱猜,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呢。”洛可可假装不在意,脸上却有掩藏不住的喜色。

卓琳对她的辩解嗤之以鼻:“得了吧,八字没一撇你还笑得一脸风骚,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快说,那个男人条件好不好?”

洛可可其实颇为反感死党一开口就追问“条件”,虽然心里明白卓琳是为她着想。大部分女人到了一定年纪自然而然变成功利的现实主义者,所有的浪漫加起来也比不过实实在在的物质给予自己的安全感,如洛可可这般还在寻求“感觉”的委实属于少数派。“我们才刚认识,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和工作。”洛可可咽下了“喜欢的电影、音乐、支持的球队”等等卓琳绝对没兴趣了解的情况。她能够预见如果全盘托出,卓琳肯定会责怪自己了解的全不是“重点”。“你们不是相亲认识?”卓琳听出了端倪,好奇心大盛。“是你的客户?”除了工作,她想不出洛可可还能在哪里遇见男人。

洛可可本想否认,但这样一来她和徐泽凯认识的经过势必要牵扯出卓远。她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含混过去,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让卓琳自行发挥想象。“就今天单独吃了午饭,没什么特别。”为防卓琳继续追问,她赶紧供述部分事实,同时略去了徐泽凯送自己玫瑰花这一插曲。“长相如何?”外表同样是卓琳关注的重点。即便她不是外貌协会成员,也不可能接受一个堪比卡西莫多的男人成为好友的另一半。按她的说法,判断能否交往的准则之一即想象自己能不能接受与对方同床共枕。一辈子那么长,犯不着找个面目可憎者日日夜夜委屈自己。

在结婚对象的外表问题上,洛可可与卓琳看法一致,甚至她对徐泽凯好感的基础正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表。好看的人总是占优势,特别是在爱情战争里。“很帅。”洛可可实事求是地回答。“和小远相比呢?”卓琳的老公李家成只能算长相尚可,她就近找了个可参照对象供洛可可比较。

洛可可顿时心脏漏跳一拍,做贼心虚地揣测卓琳是不是借故试探自己。看她的表情仿佛完全不知情,洛可可暂时放下心来说道:“他们类型不同,不过,”她沉吟了一下,客观地评价道,“差不多吧。”

卓琳的眼睛放光了,女人在谈论到帅哥的时候通常会自动开启兴奋模式,哪怕对方和自己全无关系。“哇!可可,你要抓住机会,千万别放走他。”这一刻,似乎徐泽凯身家几许的问题变得无足轻重了,再次证明“好看”也是一笔资产,尽管随着岁月流逝它会持续贬值。

洛可可脸上掠过的红晕堪称罕见,卓琳会相信那个男人“没什么特别”才怪。她真心为死党高兴,这么多年总算出现了一个能令女强人脸红的异性,感谢月老还惦记着洛可可。“可可,婚礼上收到新娘花束代表下一个出嫁的人哦,你要加油!以后我们就能四个人一起出去旅行了。”“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洛可可小声嗫嚅着,确切地说认识了不到24小时。“不过,我一定会努力把握机会。”见识过昨夜相亲会女多男少的大场面后,她有了清醒的认识——绝对不能错过徐泽凯,尤其在对方明确表达了好感之后。“没错,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女人偶尔也要主动出击。这年头大家都忙,男人费了半天工夫收不到成效,很容易打退堂鼓。”卓琳以切身经验谆谆教导洛可可,“现在连中学生都不流行花前月下的小清新小情调了,该躺下的时候决不要矜持。”

洛可可目瞪口呆地看着卓琳,半晌才发声询问:“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指‘色诱’吧?”顺便联想到莫非卓琳早就打破“只和老公上床”的约定,独留她坚守着古板的规则。

卓琳自知失言,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确定这个男人会娶我,而我也想嫁给他。既然两情相悦,没必要用条条框框束缚自己。”通往结婚的路道阻且长,审时度势随机应变方能笑着走到最后。

洛可可点了点头,笑纳卓琳的经验之谈。虽然不甚肯定何时才会走到坦诚相见这一步,但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仍然有必要,她可不想事到临头给对方慌乱无措的印象。作为一个31岁的女人,未免过于失败了。

只是,她在西餐厅悠扬的钢琴伴奏里隐隐约约听出了一丝忧伤,或许那仅仅是她自己的哀愁:难道再也没有人愿意陪我慢慢地谈一场恋爱吗?

接下来的周二、周三,徐泽凯没有再给洛可可任何音信。她插在咖啡瓶里的玫瑰失却了娇艳的色泽,好几片花瓣的边缘卷起,被预示干枯的深褐色占据了顶部地盘。

平日忙得连喝水时间都争分夺秒的洛可可,这两天却时不时拿起手机查看是否漏接了电话或错过了短信,她经常朝那朵摆在笔记本电脑旁的玫瑰送去一瞥,接着便开始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敲打键盘,像是斗败的公鸡。

她曾经想过主动联系徐泽凯,可没胆量直接打电话,短信也在不断编辑与不断删除间反复折腾,把自己搞得烦躁不堪。卓琳飞去了意大利,洛可可找不到另一个人倾诉苦闷,在期待与失望的煎熬中度过两天后,她倒是见到了卓远。“大姐,我来睦邻友好拜访了。”他高举着一瓶酒,神采奕奕地打招呼。长腿一伸,踏进她的家门。

洛可可一边关上房门,一边努力消化他的用词,发现根本无法理解。“等一下,什么‘睦邻友好’,你把话说清楚。”“我租了楼下的房子,算是你的邻居吧?”卓远开心地宣布,久违的轻松使得他心情大好,拉着洛可可在客厅中央转起了圈子。

卓琳和她见面那一次谈起过卓远,洛可可大概知道他从北京回来的一个月并没有积极寻找工作,反而在朋友的酒吧和摄影工作室兼职且有长做打算。她能想象卓远的父母会如何看待他的选择,身为名牌大学毕业生,衣着光鲜地出入高档办公楼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那天卓琳向她感叹“小远其实是浪漫主义者”,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当即让洛可可为他打抱不平。“放弃不喜欢的工作,离开不喜欢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做得到。”洛可可切着牛排,嘲讽安于现状的自己,“我就是担心以后再也吃不起牛排,再讨厌的客户也得赔着笑脸应酬。”

眼下,她看着这个兴奋得好像逃脱樊笼的男人,尽管旋转令她头昏眼花,依旧为他高兴。“好了好了,卓小弟,我知道你很开心,再转下去我要晕倒了。”洛可可高声尖叫。

他拉着她转到沙发前,直挺挺地向后坐倒。洛可可趴在卓远身上,鼻端萦绕着清爽好闻的气息,心如擂鼓。

他甫一坐稳,她便迅速推开他站了起来说:“让我看看你带来了什么好酒。事先声明,我的冰箱里可没有像样的下酒菜。”她走开两步去拿他放在桌上的酒瓶,竟是一瓶法国进口的红酒,“卓小弟,看来你兼职的两份差事相当赚钱啊。”洛可可半真半假地调侃道。“养活自己没有问题。”卓远窝在沙发里,笑眯眯地回应道。

她没理他,在橱柜里一通猛翻找到开瓶器,顺手递给卓远说:“你来,我还得找找看酒杯在哪里。”她记得很久以前和失意的卓琳在家喝过红酒,之后就将那一对酒杯收了起来。她的话引来卓远的连连摇头叹息:“大姐,你这样没情调是不行的。把男人请进家门,喝喝小酒助助兴,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他按住开瓶器的两端使力,成功拔出木塞。

洛可可没找到酒杯,拿来两个500毫升的Lock&Lock搅拌杯凑合。接收到卓远嫌弃的目光,她拍拍他的肩膀命令他必须将就。“卓小弟,姐姐就不是玩情调的那种人。”“大女人没市场。”卓远吹了声口哨,一本正经地指着洛可可说道,“我敢打赌大姐你绝对是那种电脑坏了自己修的女人。”“废话!我干IT这行,电脑坏了自己不会修那还了得?”洛可可嗤之以鼻,一脸“什么智商才能讲出如此没水准的话”的表情。“No,no,no,这种想法大错特错。你把男人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还需要男人干吗?”“他们还可以写代码,写测试用例,写培训手册……”她想着项目团队其他成员能“干”的事情,一一报给他听。“所以你只有工作伙伴,而没有男朋友。”卓远一针见血地总结道。

她像是被戳爆的气球,耷拉着脑袋深受打击的模样说:“好吧,我被你打败了。也许有些人注定和爱情没缘分,比如我。”她扯住卓远的胳膊离开沙发,自己坐上去,抱着腿蜷成一个失败的虾米。

卓远沉默了两秒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问道:“那个叫徐泽凯的家伙,他不是约过你?”“你怎么知道?”洛可可大为惊异,抬起头瞪大眼睛盯着他。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伸手去够放在茶几上的酒瓶,语气平淡地陈述道:“周一晚上在酒吧遇见过他,他当时说白天和你一起吃饭,还向我表示要追求你。”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微弱的嘲讽,不过谁都没在意。

洛可可狐疑地看了他半天,忽然双手用力互击,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嚷嚷起来:“卓小弟,该不会你才是他的目标吧!”

卓远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洛可可,你想多了。”以他对徐泽凯的观察,对方绝对没有同性恋倾向,向同性炫耀倒是确有其事。“那你分析下为什么他和我吃了一顿饭,送了一朵玫瑰花之后就人间蒸发,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我的意思。”洛可可十分沮丧,脑袋深埋在膝盖处不想抬头看卓远同情的神色。“他不接你的电话?”卓远想当然以为洛可可会主动联络徐泽凯,万料不到她还在玩矜持装含蓄。

她摇头,闷闷不乐地说:“约会这种事应该男人采取主动才对,我干吗要打电话?”

卓远颇有几分无语问苍天的感觉,他一边往Lock&Lock杯子里倒着酒,一边嘲笑她的古板:“大姐,你不知道现在的流行趋势是男人在等女人主动吗?”他递给她杯子,正色道,“虽然我对徐泽凯这人没有好印象,但既然你喜欢,小弟免费奉送偷心秘诀,保证让他乖乖地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洛可可接过杯子,感动不已地问:“你为什么帮我?”非亲非故,他们唯一的关联不过是她同卓琳的友谊,她想不出卓远帮自己的理由。

她问得他一愣。卓远确实讲不出具体的缘由,或许在堂姐婚礼上重逢的时候便已注定他摆脱不了洛可可这个“麻烦”,直至找到另一个愿意接手的人为止。他悻悻地笑了笑:“就当我无聊可以吗?”

洛可可咧开嘴露齿而笑,向他举起了毫无情调的塑料杯:“卓远,你是个好人。”“你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立即发还一张“好人卡”给洛可可。

杯子在半空相遇,两人的视线都停留在杯中下方暗色的液体,同时爆出大笑道:“卓小弟,你说得没错,用Lock&Lock实在太没情调了,好像在喝咳嗽药水。”洛可可收回手喝了一口酒,“这会不会是最平民的容器?红酒史上真该记下这一笔。”“拜托,我才不要和你一起载入史册,太丢脸了!”他的笑容帅气阳光,仿佛十年前给她和卓琳煮泡面的男孩子重新回到世上,瞬间时空错转。

洛可可默默品味着卓远带来的红酒,微微酸涩的口感恰如她此刻的心情——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他和她,相遇之初相差五岁;十年之后,依旧差五岁。

在卓远的开导下,洛可可下定决心拨通了徐泽凯的电话。“大不了收一张‘好人卡’,那你也好趁早死心删掉他的手机号码寻找下一个目标。”他是积极进取的射手座,把人生当作一场大冒险,看不惯洛可可瞻前顾后的犹豫。

受他的鼓励,她终于鼓起勇气按了联系人名字下方的“呼叫”。洛可可并没有等待很久,徐泽凯好听的男中音便传到了耳中。“晚上好,可可!”他的礼貌永远无懈可击。

她调整了呼吸,镇定地问好,紧接着立刻将话题引向重点:“谢谢你上次请我吃好吃的意大利面,有时间的话,星期五下班后我请你吃饭。”洛可可一口气说完,卓远向她竖起夸赞的大拇指。“好啊。”徐泽凯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轻易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他接下去问,“如果我说突然很想吃日本料理,你会不会认为我有敲诈嫌疑?”

卓远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内容,但洛可可笑成花朵一样的脸充分说明电话那头的男人令她心情愉快。他喝着酒,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的笑脸。“没问题,”洛可可向卓远比了一个OK的手势,“再下一顿我会敲诈回来。”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应该能明白言外之意吧。果然,她听到他极轻的笑声,“我乐意至极!”

挂断电话的时候,洛可可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用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消化徐泽凯接受了二次约会这一事实。“卓远,他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她开心地跳起来,握住手机在房间里转圈圈。

卓远冷哼了一声,对她的兴奋不屑一顾道:“大姐,他又不是答应和你结婚,你还差得远呢。”眉毛一挑,他斜睨着她问道,“你准备带他去哪里吃饭?”“他指定日本料理。”洛可可打开手机上网寻找合适的料理店,“有团购……”话音未落,即被卓远大声喊了“stop”,他冷嘲热讽道:“大姐,节俭永远不会是吸引徐泽凯这种人的必要条件。对于团购无法预料的质量和服务,你准备好让这些场外因素来破坏你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吗?”

她下意识地摇头,等待卓远继续发表高见。他是男人,比她更了解男人的想法。“尽可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最好漂亮到有人愿意为你决斗。”卓远夸张地形容道,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他喝得又快又猛,拿起酒瓶第三次给自己倒酒。“电脑包别带去约会现场,任何会让女人味打折的东西都不准出现。”“我周末还要工作。”她嗫嚅着提出反对意见。洛可可觉得卓远有点小题大做,不就是一次约会嘛。“周末本来就是休息时间,不工作又不会死!”他狠狠瞪了她一眼,挥挥手驳回她的抗议。“大姐,前三次约会是奠定能否继续交往的基础,你千万别搞砸了。”他凶巴巴地警告她不能大意,“总之,展现你的聪明幽默与风情万种,让这个男人无处可逃。”

洛可可听着从他嘴里蹦出的一串形容词,顿时感到压力巨大。

谈恋爱这件事,真的好难!

星期五晚上,徐泽凯看着走到面前的洛可可,刹那间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徐泽凯总共见过洛可可两次。第一次她穿着衬衣长裤,英挺且帅气;第二次则是OL风格的西装套裙,端庄有余却呆板。而这一次,她穿了长裙。

洛可可不算高,按她的惯性思维长裙只适合高个子女生,偏偏卓远第一眼就看中了一条及踝长裙,怂恿她大胆尝试。“这种垂坠感很强的裙子就适合大姐你这样A cup小腹平坦的身材。”他提着衣架向她展示裙子,谄媚的神情活像一个推销员。“请问阁下,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洛可可朝他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地质问道。女人永远介意胸部大小,尤其当着男人的面。

卓远顿时明白受到白眼的原因所在,他可是犯了女人的大忌。他讪讪地笑着,试图弥补口无遮拦造成的恶劣影响:“其实大姐你的身材是设计师的最爱呀,绝对的衣架子。”“Shut up.”她没好气地阻止他另类的赞美,伸手拽过裙子走向试衣间。

那是一条深咖啡色的背心裙,如他所言确实极为贴身,身体曲线纤毫毕现。洛可可打量着镜子里的女人,举起手掠了掠头发,还真有几分风情万种的韵味。她开始佩服卓远的眼光,看来他不仅比她了解男人的想法,也更了解女人穿什么才好看。

她走出去,望着他说道:“好像缺了点什么。”“喏,拿去。”他早有准备,递上一件轻薄的针织外套。浅浅的米白色刚好减轻了裙子本身带来的深暗视觉感,宛如黑咖啡中加入了鲜奶油,立刻变成了一杯浓香四溢的卡布奇诺。

此刻,洛可可在徐泽凯眼中如愿看到了欣赏,她为这身行头花费的金钱以及时间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她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感谢卓远特意换休陪着她逛街置办服装,至于他鄙视她仅有A cup这件小事,她大度地既往不咎了。

徐泽凯对洛可可的精心装扮相当满意,她的重视证明了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女为悦己者容,自古皆然。“可可,你今天很迷人!”徐泽凯大大方方地送上赞美,同时懊恼地摸了摸鼻子,“怪我来得太匆忙,错过了向这么迷人的小姐送花的机会。”

洛可可已很久未得到异性当面直接的赞美,在他热烈的目光注视下,女性的本能在这一刻复苏,她害羞地垂下了头说:“没关系,其实我不看重这些。”

徐泽凯没有当场回应,在向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里他问道:“那你看重什么?”

洛可可不解地望着徐泽凯,她早忘了自己在大堂说过的话。他微微笑笑,抬手轻刮她的鼻子,半真半假地叹息道:“可可,有时候我真拿你没办法。”他居然在酒吧“捡”到一个单纯如稚子的女人,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啊?我没要求的。”她一急,不经考虑便冲口而出,待嫁“剩女”迫切之心可见一斑。徐泽凯嘴角勾起的笑痕扩张了地盘,她面前的男人终于不可自抑地大笑起来。他一笑,倒是令她醒悟过来刚才无心泄露了天机,洛可可又羞又窘地站着,恨不得挖个地洞逃跑。

完蛋了,他肯定以为我没人要!她的脸涨得通红,在心底唉声叹气。令洛可可更难堪的是没人要她的确是事实,并且显而易见。

电梯在地下二层停下,徐泽凯的笑声也随之停止。他以一种相见恨晚的眼神看着洛可可,向她解释自己失态的原因:“这么巧,我也没要求的。不过有人对我说过,没要求其实是最高的要求,看来我们的品味不仅在电影上保持一致,这方面也一样。”

不管是真是假,徐泽凯的解释令人满意。他巧妙地将自己和她列入同一国,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向她伸出手,安静地等待着。那是一只相当男性化的手,宽宽的手掌,骨节分明细长的手指,很好看。

洛可可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卓琳说过牵手相当于正式承认男女朋友关系,那么现在他是这个意思吗?才第三次见面,进展太快了吧,他会不会以为我是个随便的人?她心怀忐忑战战兢兢,将自己的手送入他的掌心。

徐泽凯的温度通过洛可可的手,一直传到她的心里。她望着他,笑靥如花,灿若朝霞。

洛可可与徐泽凯的晚餐约会进展顺利。在男女约会的前三次法则中,假如双方都不忌生冷食物,那么日料店绝对可作为促进感情、考察人品的理想场所。相比西餐,可以免去刀叉不熟练的尴尬;相比传统中餐,日本料理总算属于舶来品,同时又素以精致量少价高闻名,还能看出对方究竟是慷慨大方还是抠门小气。

洛可可担心徐泽凯吃不饱,本着自己付账的想法点了满满一桌,孰料他却在她准备掏钱包买单的时候一把接过账单,笑着说道:“怎么可以让女士买单?”“说好这次轮到我请你。”她赶紧重申,急急忙忙打开钱包抽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服务员。“你这样,我很不好意思的。”

服务员看着他们争抢买单的场面含笑不语,她瞧了瞧同时递到面前的信用卡,几乎毫不犹豫就拿走了徐泽凯那张。

洛可可无奈地收回手,看着徐泽凯,她只能说:“对不起,让你破费了。”想到自己肆无忌惮地点了那么多东西,她感觉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他一定以为她是存心的。

徐泽凯始终面带笑容,即便洛可可自认这些年项目经理做下来已积累了足够多看人的经验,她依旧看不透徐泽凯的表情。所谓当局者迷,她偏偏忘了这一句。

直到他们走出料理店徐泽凯提议“不如我们去外滩散个步”时,洛可可才放下悬了半天的心,觉得对方并没有讨厌自己的意思。

他们吃饭的地方离目的地不远,走过两条小路就到了游人如织的外滩。黄浦江对面上海的地标建筑东方明珠、金茂大厦、环球金融中心的景观灯已经亮起,将那一边的天空照得雪亮。洛可可抬头仰望璀璨的东方明珠,忽然想起卓远说过在西藏看过的星空,转头问徐泽凯道:“你想去西藏吗?”“不要告诉我环球金融中心令你联想到了珠穆朗玛峰,它们的高度差……”他略微沉吟做了一个小小的心算,“有8356米。”

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习惯性地质疑道:“数字是你随便说说的吧。”珠穆朗玛峰的8844米属于常识,但环球金融中心的高度恐怕一百个人中间都难找到一个知晓的人。

他耸耸肩,表情无辜地说道:“前两天我刚好去过一趟金融中心,不凑巧地知道了它的高度是492米,所以刚才我实在忍不住卖弄了一下。”徐泽凯的辩解令洛可可一下子无言以对,深深为自己的疑心惭愧。“Sorry,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有经验的女人凭两句娇嗔就能化解这份尴尬,然而她却一板一眼地表达了歉意。

洛可可如此郑重其事倒令徐泽凯不知所措,说实话他对她的怀疑确实略有不快,但绝对没到“反感”的程度,他觉得她专门为此道歉有些反应过度了。徐泽凯笑笑,将话题绕回她先前的提问:“刚才问我西藏,你打算约我一起去?”“有个朋友说那里的星星低得像是伸手就能摘下,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星空。”洛可可神往地说道,同时对城市灯火不屑一顾,“看不到星星,城里人只好用景观灯光聊以自慰,还美其名曰‘夜景’,哼。”

她的愤慨并未得到共鸣,他有自己的看法:“假如外星人真的存在,他们从宇宙俯瞰地球看到城市的灯火,也许会有我们仰望星空的感受,美不胜收却遥不可及。”他像个孩子似的趴在栏杆的扶手上,望着江对面喃喃自语。这番话一说出口,徐泽凯立即惊觉不对劲,外星人是少年时幼稚的幻想,他竟然在一个尚属陌生的女人面前脱口而出了。他心情复杂地看看洛可可,暗想她该不会是扮猪吃老虎那一类型吧?“我也相信外星人存在呢。”洛可可激动地说道,她的眼睛因为兴奋睁得很大,鼻翼也加速了抽动。徐泽凯以前看过一部美剧Lie to Me,剧中分析了人在各种情绪状态下的微表情,根据电视剧得到的知识,他肯定洛可可并不是假装对外星人感兴趣,显然是自己多虑了。

徐泽凯握住洛可可的手,将她拉进怀抱里说:“可可,今天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知道我联想到什么吗?提拉米苏。”在她耳边,他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嘈杂与喧闹,“它的意思是‘带我走’。”

他的声音才是提拉米苏,温柔细腻得好像要融化人的心!洛可可命令“扑通”乱跳的心脏赶紧回归正常,他靠得那么近,一定能听到她失控的心跳声。

人来人往的外滩,他和她紧紧相拥,仿佛拥抱了彼此的未来。

在酒吧,工作中的卓远一整晚心神不定状态极差,他在等洛可可电话通报约会结果。一直到11点半裤袋里的手机才振动起来,果然来电显示的名字是他期待的那一个。卓远借口抽烟,走到后门外接听。“你刚到家?”其实他想问的是:“你们没上床吧?”“是啊,吃完饭我们在外滩聊天,又去一家酒吧喝了点东西。”洛可可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脸上全是微醺的甜蜜。幸福具有传染性,电话那头的卓远能听出她心底的愉悦,看来她得到了一次很棒的约会。“小远,谢谢你帮我挑选的衣服。”言下之意自然是“徐泽凯很欣赏”,他酸溜溜地想那个令人不爽的家伙总算眼光还不赖,至少和自己欣赏同一款。卓远没有探究这“同一款”是否还定义了女人。“作为回报,明天白天你要帮我打扫新家。”他不客气地提出要求,恶声恶气补充道,“就算有约会也不管!”

她心情舒畅,笑声也格外动人:“好吧好吧,军师的马屁一定要拍,我哪敢拒绝呀?”

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好起来,挂断电话后依旧阴沉着脸回到吧台。在吧台内帮手的Simon忍不住揶揄道:“Rex,虽然酷一向是你的卖点,但不是这种天塌下来世界末日的哭丧着脸好不好?你再严肃下去,别人会以为我经营不下去你马上要失业了。”

卓远白了他一眼,咧咧嘴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Sorry,老板,我刚知道原来我还负责卖笑。”顶开Simon接过新入场的人换啤酒的优惠券,他手脚麻利地打开啤酒桶灌满一升的杯子递过去,回头说道,“就你这奸商还经营不下去,说出来也没人信。”Simon的酒吧在这条街上相当有人气,周末夜晚100元入场费只附送一杯啤酒,居然还有人在外面排队等着进场。

Simon笑得既谦虚又得意,单手环住卓远的肩膀调侃道:“所以我很诚恳地邀请你入伙一起发财,你考虑看看。”

卓远还在北京做白领的时候,Simon就问过他有没有入股的想法。当时他以为自己会在帝都落地生根,而现在他却觉得自己不适合在一个地方久留。“嗯,我会认真考虑。”他并未一口回绝,留足了后退空间。

Simon没再说什么,走到一边指导另一名新来实习的酒保调制鸡尾酒。卓远也忙碌起来,将洛可可轻轻抛在了脑后。“Hi,Rex.”Jenny出现在吧台那一侧,娇笑着向他挥了挥手,“Singapore Sling(新加坡司令)。”

这是他们有了亲密行为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她如以往那样用一款鸡尾酒吸引他的注意,在他面前点燃一支细长的薄荷烟。吧台的灯光照得她胸口的汗珠闪闪发亮,显然她刚从舞池出来。

卓远看了她一眼,默默递过去一杯冰水。Jenny感激地笑笑,接过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漂亮的嘴角浮现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她似真似假地喟叹:“哎呀呀,Rex,搞不好我真的会爱上你。”

他不为所动,摇着调酒壶,表情疏离。Jenny悄悄咽了口唾沫,懊恼自己太冲动过早亮出底牌,现在主动权完全由卓远掌握。

他把调好的鸡尾酒放在她面前,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那就是你的不幸了。”卓远语气平淡,仿佛在说“明天会下雨”。

她的表情异常难堪,眼中泛起浓浓的怨恨。对一个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他竟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可见他对她全无半分感情。那一次,只是在生理欲望驱动下纯粹的发泄。Jenny顿时泄气,拿起饮料掉头就走。

卓远望着Jenny的背影,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愤怒和挫败,心底同时有一个声音在指控差劲的自己根本就是个坏男人。他勾起嘴角,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又如何?男欢女爱本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动什么都不该动感情。

只是有一些意外,他本以为Jenny是早就看透所有玄机的类型,想不到再开放的女人到最后仍旧想得到爱情。

爱就像是“性”的前戏,女人会假装获得高潮,因此才对前戏耿耿于怀。

吧台前经过一个又一个正点的辣妹,他会有冲动脱掉她们身上的短裙,却兴不起与任何一个深入交往的念头。炫彩的舞池灯光扫过卓远的脸,他在这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再也没有了爱人的能力——就像看过了最美的夜空,从此对一切城市的灯火免疫。

周六一大早,洛可可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看看手机才早上6点半,她不禁对扰人清梦的敲门者火冒三丈。随手抓起扔在床角的外套,气势汹汹地打开门,准备把门外的人好好骂一通。

门外站着卓远,肩膀挂着相机,一副要去采风的模样。看到洛可可,他从衣袋里摸出两把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大姐,你没忘记答应我打扫的事情吧?”

老实说她已忘了昨晚随口应承的事,倒是没忘记不能坦率承认。“怎么会忘记呀,不过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过来。你要出去拍照?”

卓远仅仅是看她的表情就明白,洛可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偷懒出去玩把打扫的事情推给她一个人做。换作别人他肯定不乐意解释,唯独洛可可总是能让他破例。“这两天有工作,拍婚纱照。”

洛可可才想起卓琳提过自家堂弟的另一份兼职,她还感慨若是他早几个月回来自己还能省下婚纱照的支出。看来卓远虽然没有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但两份兼职倒是干得尽心尽力,也不能简单地定义他“不务正业”。“吃过早饭了吗?来得及的话,我请你去小区门口吃早点,有一家生煎做得不错。”昨晚通话寥寥几句,洛可可打算把更多细节透露给这位军师,让他帮自己筹谋下一步。

卓远开心地点头道:“难得大姐你请我吃饭,来不及也要舍命奉陪。”话音未落,他的额头就挨了一记“弹指神功”。洛可可瞪了他一眼,酷酷地说:“卓小弟,我可不是你想象中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再说,早饭你还能吃多少呢?”“没错没错,所以大姐你还要好好请我吃一顿大餐来报答我的劳苦功高。”既然当事人如此主动,他自然笑纳“敲诈”的大好机会,卓远心满意足地坐到沙发上等她洗漱。

十分钟后,洛可可和卓远出现在小区入口处的饮食店。星期六的清晨六点三刻,平时排队买早点的上班族们都不见踪影,只有数个晨练归来的老人在坐着吃早点。

洛可可点了生煎、油条、咸甜豆浆,她一边用小碟子里的醋消毒筷子,一边看着坐在对面的大男孩,竟有几分照顾弟弟的感觉。

卓远所想的恰恰相反。日常的早晨、日常的生活场景,他有种仿佛和面前的女人生活了一辈子的错觉。

两人各想各的,一时间谁都没说话,直到隔壁桌的老头走过来拿他们桌上的餐巾纸才打破静谧。“哦,给你筷子。”将消毒了半天的餐具递到卓远手里,洛可可想不出怎样把话题引到徐泽凯身上,没话找话道,“今天工作到几点?”“我的收工时间取决于新娘子要换多少套造型。”他笑笑,带一丝嘲讽,“我很想知道婚纱照到底满足了女人哪一种虚荣心,不管天气热还是冷,都能兴致勃勃地换造型。这些照片除了结婚当天能拿出来show一下,将来还有兴趣看吗?”“应该会吧。”洛可可没结过婚,但不妨碍她发表自己的看法,“就像结婚证一样,婚纱照或许就是爱情的证书。”她相信每个女人都向往身披白色婚纱的时候,身边站着的是这辈子除父亲之外最爱的那个男人。“所以卓小弟你在做一份很伟大的工作,你把爱情的样子永远保存下来了。”她肯定地点点头,把刚出锅的生煎推到他面前。

他夹起一个生煎轻轻咬上一口,尽管已经小心翼翼,热汤还是冲入口腔烫着了舌头,烫得足够畅快淋漓。“那么,以后我来替你拍。”卓远含糊不清地说着,不管她有没有听见。

爱情的模样千变万化,有激烈如狂风暴雨,有平淡如涓涓细流,有参商不相见的永诀,有海枯石烂的深情……或许也有一种如同咬开生煎包被鲜美的汁水烫到的满足感和心里淡淡的欢喜。然而彼时,卓远以为爱情只有自己见过的样子。

洛可可还是没来得及询问卓远接下来该怎么办,导致在打扫屋子的同时纠结了一整天要不要主动联络徐泽凯。她将手机放在围裙兜里以免错过他的电话或短信,但手机就像坏了一般一天都全无反应。

临近傍晚时,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洛可可连忙扔下抹布,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细看,原来是来自中国移动的业务订购信息。她苦笑,这年头能始终不渝惦记你的果然唯有10086。

我不要做到死也只有10086惦记的女人。洛可可顿足长叹,咬咬牙给徐泽凯发了一条感谢短信。毕竟那顿日料价钱不菲,感谢一下也不过分。她颇有几分阿Q精神。

徐泽凯没有回复。她望着屏幕上他的名字,找不到勇气按下“呼叫”。

卓远肯定会骂我优柔寡断。她咬着嘴唇表情哀戚,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没用的女人。但是洛可可猜错了,卓远回到家听了她忐忑的心路历程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幸好你没打这个电话。”“为什么?”她吃着他煮的泡面,一脸疑惑状。

卓远当天拍摄的新娘子本身也玩单反相机而且善拍人像,只要他稍加指点就知道该如何摆姿势,所以大家就早早收工了。他回到工作室将SD卡里的照片导入电脑后直接去了新住处,为了犒劳洛可可的辛勤劳动,卓远特意买了两包方便面。“喂,你好小气哦。”洛可可连连抗议,她的辛苦居然只值两包方便面,其中一包还是他的!“大姐,我是无业人士,请你吃方便面已经很不错了。”卓远看看窗明几净的居室,满意地点点头,“想不到大姐你的家政成绩这么棒,看来是时候嫁出去做贤妻良母了。”抬手拉住她的胳膊往房门外走,“走,去你家我煮面给你吃。”

像十年前那个夏天,她和卓琳顶着似火骄阳跑去“参观”为了爱情准备跳楼的小男生。然后他被她说服,放弃自杀的念头,煮了两碗泡面慰劳她们的苦口婆心。

卓远先用开水煮软面条,滤水后再将调料包、蔬菜包连同面条一起煮沸。这样煮出来的面条不仅柔韧,也没有油炸过的那股蒿味。

洛可可第一次了解方便面都能吃得如此讲究,尽管舍弃了“方便”重新变成“复杂”,但口感完全不一样了。

她从那之后便以“泡面小子”指代卓远。年长日久,这个男生原本已封存在记忆的角落里,洛可可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朋友。

他借用她的厨房煮面,房间里弥漫着方便面调料包特有的味道。她咬着指甲站在一旁看着他,模模糊糊地想这是不是除了父亲以外第一个做饭给自己吃的男人?十年前是他,十年后仍然是他。

她突然被某种可命名为“惶恐”的情绪击中。假若卓远就是传说中的“命运之人”,她该如何与他相处?洛可可无法接受与一个小自己五岁的男生谈恋爱,套用公司里Sales的口头禅——不要跟踪看不到前景的销售线索。

把感情投资在卓远身上绝对前景不明,极有可能像中国股市那样让人输得血本无归,尽管目前看来又有了牛市的迹象,还是小心谨慎为妙。洛可可叹了口气接受理智的警告,她主动谈起徐泽凯,借此打消自己的胡思乱想。

卓远告诉洛可可不能打电话的原因:“男人的狩猎性和动物不一样,动物不捕猎就没办法活下去,所以它们选择最弱的猎物。但是男人依靠征服强大的女人自我满足,你越难追,我们才越有兴趣。”

她频频点头,继而提问:“难度太大,他知难而退怎么办?”

他用看朽木的眼光看了她一眼道:“若即若离的意思懂不懂?你要偶尔让对方接收到你释放的情感信号,比如这一次约会就是由你主动发起,再加上那条短信,你已经明确地表达了好感。更进一步的话,偶尔还可以给他一点牵手、拥抱、kiss的福利,但记住绝不能很快上床。徐泽凯这一类型的男人最不愿错过会玩这种欲擒故纵把戏的女人。”说到这里,卓远挑剔地上下打量了洛可可一番,耸耸肩叹道,“虽然我不太明白他看上你哪一点,但既然看上了,我们没道理收服不了他。”“我很差劲吗?”听出他语气里的轻蔑,洛可可不满地抗议,翻转筷子在他脑门上用力一敲。

卓远有些为难,犹豫几秒后还是选择说实话:“大姐,人贵有自知之明。”冒着被眼神杀死的威胁他勇敢地说了下去,“你和‘风情万种’这四个字的差距何止一点点,倒是喝醉的时候比较像个女人。”话音刚落,卓远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猛然收声,尴尬地低下头,夹起一筷子面条塞入口中。

同样尴尬的还有洛可可,她本以为卓远已忘了那晚酒后乱性的糗事,却无意间窥探到了他心底的隐秘。心湖泛起微澜,仿佛阵阵轻风在不断地撩拨平静的湖面。

Stop!她命令自己停止联想,装作“没听见”对大家都有好处。“那么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洛可可硬生生转移了话题。她由衷觉得谈恋爱是件麻烦事,可是为了顺利“脱光”这一目标,她没资格抱怨。

卓远神秘地笑笑,拿起手机向洛可可展示收到的信息。“我同学公司有一个条件还不错的单身同事,接下来你就应该广泛撒网重点捕捞,千万别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脚踏几条船不太好吧。”洛可可犹犹豫豫地说道。她从小接受的爱情观就是“一心一意对一人”,卓远的提议在她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他自顾自将短信转发给她,放下手机一本正经地问道:“请问那位徐先生说了‘做我女朋友’‘我们交往吧’之类的表白吗?只要他没说你没答应,你们就根本不算正式男女朋友的关系,你把船踩翻了都没问题。”

洛可可看着卓远,感觉自己宛如活在上世纪的老古板。

这个世界已没有童话,白雪公主和坏皇后同样要为幸福不择手段。

徐泽凯收到洛可可短信的时候正和蔡雅婷一起吃饭。后者是他的正印女友,刚从德国出差归来。

他的手机在桌上振动,徐泽凯假装没注意,倒是坐在对面的蔡雅婷轻笑着说道:“怎么不接听呀,怕别的女人知道你在约会?”“这种玩笑话我会生气哦。”他伸手在她鼻尖轻轻一弹,趁收回手之际顺势拿起手机解锁看了一眼——是洛可可发来的消息。

徐泽凯当然不会蠢到在女朋友面前回复另一个女人的短信。他删除了信息,摇摇头故作无奈状:“这些垃圾短信商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号码,天天骚扰不停。”

蔡雅婷笑着附和,没有拆穿他言不由衷的谎言。她很早以前便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这个男人改不了花心的毛病,而她唯一的胜算就是耐心。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相当可悲,会被大多数同胞当成傻瓜、自作自受的贱女人看待。有时候她也很讨厌委曲求全装聋作哑的自己,恨不得与徐泽凯撕破脸将他背地里偷腥的丑事一件件抖出来,从此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但每每在行动之前,她的决心就消失不见了。

蔡雅婷和徐泽凯相识于德国科隆的狂欢节上,当时她被人推倒在地,幸好他伸出了援手。接下来的故事属于典型的一见钟情,在诞生格林童话的国度,她以为遇见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徐泽凯当时被公司派驻德国,蔡雅婷则是背包客。异国他乡见到同胞本就亲切,更何况两人又是帅哥美女,自然如干柴烈火。当晚她便搬入他的酒店套房,“请勿打扰”的牌子挂足了24小时。

这段情缘在徐泽凯回国那天得以延续,他拉着行李箱出关时,看到接机人群中的她。徐泽凯没想到蔡雅婷真能等他一年,毕竟他们从没有海誓山盟过。他在那一刻铭感五内,觉得自己找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但是全世界有那么多美丽性感热情可爱的女人,而感动却只够维持一瞬间。

后来蔡雅婷见识到徐泽凯最真实的一面,再想起当年邂逅之后发生的事,她不由得大笑自己竟然天真地相信一个可以把初相识的女生就带上床的男人会忠贞不渝,简直称得上世纪末的笑话。

她笑到失声痛哭。

爱得比较深的那一个总是占下风。这是徐泽凯和蔡雅婷之间的现实。

他们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修长的双腿在桌下勾勾缠缠,无声倾诉着久别重逢时对彼此的渴望。蔡雅婷忽然笑起来,眉眼弯得如同天上的月亮,她的笑容像孩子一样纯真可爱。“What's up?”徐泽凯心虚地问,误以为她抓住了什么把柄。

她瞟了他一眼,眼神妩媚撩人地说:“我在想,明明你想吃的是我,不如我们回家慢慢吃。”纤长的手指滑过他的手背,指尖微凉,然而他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

徐泽凯反握住蔡雅婷的手,英俊的面孔有着引人犯罪的邪恶魅力。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是地球上最美的一朵花,她的血液似乎也被点燃了。

蔡雅婷在很久以前就中了一种毒,它的名字叫“徐泽凯”。令她欣慰的是,虽然他的心无法掌握,但他的身体沉迷于和她的鱼水之欢。“总有一天,当他的身边不再有其他女人,他只能和我厮守终身。”她这样想着,勾起的嘴角却画出了讽刺的弧度。

她不敢设想这张时间表的终点在哪里,也许从头到尾关于“终点”都是她的幻想。

他们离开餐厅回到同居的屋子。在可以定义为“家”的房间里,蔡雅婷不曾看到其他女人逗留的痕迹。不管是不是他事先清理,她都感激不已。

她投入他的怀抱,送上火热的嘴唇。

这一天徐泽凯相当忙碌,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回复洛可可。

没有工作主题的周末夜晚,洛可可不知该做什么好。平时她都利用周六晚上写项目周报,周日下午检查代码,而这周因为卓远明令禁止她带电脑去约会,她只得把工作用的笔记本留在公司,导致此刻无所事事。

她打开iPad连上无线网络,闲着无聊逛了逛微博,再刷新一下微信朋友圈。洛可可在卓琳的鼓动下加入这两个社交平台,她和几个老同学互相关注,通过另一种方式了解彼此的近况。卓琳当初领结婚证就利用微博和微信广而告之,省下了群发短信的钱。

洛可可是俗称的“点赞党”,只偶尔发表几句评论,甚少有原创内容可供关注者评论或转发,最大的原因不外乎除了工作她的私生活实在乏善可陈,她从来没有能够引起广泛共鸣的感情烦恼,别人就算想帮忙指点迷津也缺少必要的促发条件。

她的老同学们分享了孩子的近照、和爱人香港“血拼”的战利品、同婆婆吵架的各种细节……洛可可看着她们的人生:所有快乐的、烦恼的事情里她们都有人共享,而她还是一个人。“剩下”的危机感再一次使洛可可惶恐,当失去工作这一寄托后,恐惧感和寂寞感更加强烈。

她沮丧地叹气,关掉打开的页面点击在线视频播放器,打算找一部搞笑电影或肥皂剧消磨时光。正在搜索中,手机收到了短消息。

会不会是徐泽凯?她怀着雀跃的心情解锁手机查看,居然还是卓远。“大姐,看看我的相机在你家吗?”

她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果然看到他的佳能相机安静地躺在沙发上。洛可可回复了卓远,让他放心。“明天早上我过来拿,谢谢保管!”句末,他加了一个笑脸的表情。

这是否意味着明天一大早他又要来骚扰她的清梦?洛可可笑了笑,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被他“骚扰”。她走过去,拿起他的相机想看里面的照片。

卓远的相机是佳能5D Mark III,配一个长长的白色镜头。她没料到会那么沉,差点没拿住。

相机里并没有当天拍摄的婚纱照,只剩三张人像。洛可可快速浏览,从一个外行的眼光来看,卓远的摄影技术相当不错。

她正准备关机,猛然觉得照片有些不对劲。她立刻按了照片回放键,仔仔细细地看相机里仅存的照片——没错,这三张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尽管洛可可对同性没兴趣,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美女,尤其是以素面朝天为前提。洛可可最喜欢的一张是她身后的背景完全虚化,在一片青翠欲滴的绿色衬托下,她娇艳得犹如盛开的鲜花。

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卓远回来前几个月,另外两张照片里作为背景的建筑像是在鼓浪屿。她猜测这个女孩或许是他的前女友。想不到卓远竟还保留着前女友的照片,她对他的认识再度被刷新。

为安全起见,洛可可把他的相机拿进卧室放在枕边。她重新回到床上,发了条短信给他。“相机里的女生是你的前女友?”

卓远在地铁上读到洛可可的短信,他才想起一直没删掉的三张照片。那是蒋彩妍提出分手前几个月他们在厦门旅行时他给她拍的照片,他选了三张最棒的人像留在相机里以便时时回顾,但为什么分手后他还舍不得删除?

或许连他的潜意识都认定再不会有另一个被摄影师深爱着的女人出现在镜头里,所以每当他想删除的时候,总会有各种状况阻止他“确认”。

想到白天洛可可一本正经地说“你把爱情的样子永远保存下来了”,他不由得握着手机笑了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极度夸张,引得左右乘客侧目而视,卓远不得不弯下腰抱着胳膊克制自己。

广播报站,提醒即将到站的乘客及早做好下车准备。他站起身,走到左侧车门前站定,看着门玻璃上的男人——年轻、好看、面无表情。

垂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他找到洛可可发来的短信。“我再也拍不出能看见爱情的照片了,这是唯一的纪念。”卓远这样回复道,在自己后悔吐露心声之前发送给了她。

洛可可将他的短信读了两遍,无奈地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安慰卓远。她再一次打开相机看他爱过的女生——青春靓丽的脸庞带着骄傲的神气,因为她知道自己正被深爱着,眼前这个人的感情是可以任意挥霍的。

洛可可为这份被辜负的深情打抱不平。纷繁芜杂的尘世间,最难得的是一心一意爱你的人。尤其是当她联想到在自己31年的人生中从没成为某个男人的爱情终结者,对照片上不知名的女生不由得产生了三分羡慕七分嫉妒的复杂心理。

这天晚上洛可可做了一个荒谬的噩梦,梦里卓琳号啕大哭说着“小远死了”,将她硬生生吓醒了。

她睁开眼睛,感觉身体沉得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喉咙口火烧火燎地疼。洛可可挣扎着抬起手摸摸额头,一手冷汗。

马路上偶尔驶过的汽车“隆隆”作响,撕裂了安静的深夜。她望着窗帘上车灯的投影,很快它就消失不见了,周围再一次陷入黑暗。

她想着刚才的梦,心头有钝钝的痛感。这种痛不尖锐不致命,但持续了很久。

潜意识告诫洛可可停止幻想,在她的梦境里卓远被判了“死刑”,他和她不可能有结果。

人生有很多种当事人明知的可能与不可能,洛可可在这个夜晚认识到的现实令她难过。

第四章 优质男和相亲男的对比

又到了周一,洛可可情绪低落地站在地铁车厢里,和周围大多数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却已然神游天外。整整两天徐泽凯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令她错觉上周五晚上完美的约会可能是南柯一梦,再加上做了个噩梦被严厉警告不准对卓远抱有幻想,使得她的压力空前巨大,比应付最难缠的客户更累人。

拥挤的车厢内空气糟糕,更有不知何许人在吃早点,几股油腻腻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令人反胃。洛可可向门口挤过去,谢天谢地她下一站就到了。

随着人流走出地铁站,穿过马路走向办公大厦。洛可可的身边是一群步履匆忙神情疲惫的人,与她相似。他们的公司位于上海最繁华的商业圈,但他们依旧处在金字塔底层,为了生存必须奋勇向上。

她茫然地跟着众人走进办公楼,排着队等待自己楼层的电梯。还没到上班时间,排在洛可可前面的人已经开始了工作电话。她看着他的后脑勺想到从这一切逃脱的卓远,不由得又是羡慕又是遗憾。她从小就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像卓远那样的生活她一定会惶恐不可终日,光是想象就丧失了尝试的勇气。

洛可可在刷卡进门之前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似乎借此获得开始这一周的动力。推门而入,她笑容满面地同90后美女前台打了个招呼,顺手帮项目组几个同事拿了电话账单,再走向自己的格子间。

室内飘着一股咖啡的香气。洛可可打开电脑,在等待Windows启动的时间里走到茶水间洗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卡布奇诺。

她的老板是个咖啡控,信奉“充满活力的一天从一杯咖啡开始”,在办公室放置了一台能快速制作卡布奇诺的咖啡机。自从有了咖啡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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