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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8 22: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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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永胜

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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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是天堂

一半是天堂试读:

第一章

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突然降临的一切,毫无防备,就像演员进入初排。有时候,生活中的第一次彩排便是生活本身。

艾薇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许恒喝下了一杯酒;艾薇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许恒又喝下了一杯酒……许恒的手机有多少个未接电话,他就喝下了多少杯酒,每一杯都一饮而尽,在场者无不拍手叫绝。

这个夜晚,为了打通许恒的电话,艾薇不知道自己在医院急救室外面的走廊里往返了多少个回合。她拿着手机不停地来回踱步,然后又不停地朝急救室门口张望,像某些影视剧里某个主要人物演绎的某个情节。

雨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像是被某个部门安排用来冲洗这座工业城市街道的另类洒水工具。“灰尘雾绕”是天阳这座县级城市的一大特色,多少年一直保持这个特色,没有因领导的更换而改变。

偶尔还会传来急救车驶进驶出的声音。紧急的呼叫声渲染着医院的凝重气氛,也加剧了艾薇的焦虑情绪。每一辆急救车的尖叫声都如针刺一样反复扎伤她的伤口,鲜血淋淋,疼痛感此起彼伏。

艾薇很急,她必须要在这个紧急时刻打通许恒的电话,尽管许恒在300公里之外的重庆。许恒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之一,也是她人生最重要的依托之一。她颤抖地打完“120”电话后就激动地拨打了许恒的电话,然而许恒的电话却不像“120”电话那样24小时有人接听。

后来,艾薇再打电话的时候,终于有人接了。“许恒,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艾薇就愣住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谁啊?许恒现在医院呢,你就别使劲打骚扰电话了好不好。小心我把你告到公安局。”

女人很不耐烦,心急如焚地挂断电话,心情似乎比许恒的妻子艾薇还要焦急。

艾薇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弄得不知所措,一头雾水的她满脸茫然。许恒是自己的老公,两人是合法夫妻,打个电话怎么还变成骚扰电话了?

但是,那个女人在电话中透露的重要讯息却让艾薇的焦虑与时剧增。

许恒住院了?他怎么了?

艾薇疑窦丛生。

接电话的不是许恒,是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许恒的美女同事。

是的,在另外一个城市,在300公里以外的重庆,许恒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

在领导眼里,许恒刚来公司半年就已经在多个场合被证明是一位经得起“酒精考验”的好员工,也是一位可以在酒桌上放心使用的好员工。

可是今天他却在酒杯里翻了船。为了一笔大订单,许恒超水平发挥了酒量。觥筹交错之间,他让大客户见识了重庆人的爽快和豪情,也让老板的脸上光彩大增。最后,订单签了,领导笑了,许恒倒了。

但是,许恒不是倒在酒桌上,他是倒在歌城里一起陪酒的一位女同事的怀里。

酒桌上的战斗结束后,那位大客户坚持力邀他们在歌城庆祝双赢的合作,许恒就是在歌城的酒杯里翻了船。为了不影响大家欢乐的心情,趁着歌城的暗光,老板安排那名女同事和司机悄悄把许恒送往了医院,其他的人则继续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许恒“醉”进医院,出乎公司所有人的意料。

许恒以酒醉的方式倒在美女同事的“温柔之乡”,令在场者羡慕不已。面对这一起突发事件,美女同事表面上惊魂未定,内心实际上司空见惯,这是她和许恒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陪伴许恒的除了一种名叫“盐酸钠洛铜”的解酒药外,还有这位曾经差点进入护士行业的美女同事。当许恒被急救车送进医院时,她熟练地招呼着护士们赶紧上药,其专业程度不亚于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护士们,“三查七对”的专业知识她依然倒背如流。

许恒在酒桌上保护了她,这时候,轮到她在医院保护许恒了。她不能容许任何其他女人骚扰许恒,因此她极其不耐烦地挂断了许恒妻子艾薇的电话。当然,她并不知道许恒已经有了妻子。

许恒醉倒在病床上需要休息,她不能容许任何人在这一刻打扰许恒,所以,她把许恒的手机关了。当然,她是许恒的直接上司,她认为上司有责任、有义务、有权利这样无微不至地关心下属。

艾薇的气还没消。但这并不重要,这时候她已经没有精力去生谁与谁的气,重要的是儿子现在情况危急。她必须要把儿子的情况向许恒做一个紧急通报,这是她的义务,虽然自从丈夫许恒去了重庆工作之后就很少关心儿子的健康和成长。

艾薇又再次拨打许恒的电话,这时候许恒的电话竟然关了机。

气愤、急躁、委屈、疑问……一瞬间全向艾薇袭来,艾薇第一次体会到了五味杂陈的滋味。

难道许恒真的住院了?他那么好的身体怎么会病倒呢?自己一个月前去重庆的那一晚,他在床上不是还那么精力旺盛而持久吗?他的酒量也不是一般人劝酒和敬酒就能够醉倒的。可是,这个女人是谁?她凭什么要以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种种不解构成一个巨大的问号。

许恒,你究竟怎么了?

终于,艾薇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了。她握着手机的手垂了下去,她的身体瘫软在椅子上。眼里满是无助的眼泪,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模糊了她的未来。

艾薇身边坐着一个男人,男人一袭黑衣,他是跟着艾薇一起来到医院的。黑衣男人几次想上前安慰艾薇,但又觉得不合时宜或者自觉身份不够。

过了一会儿,艾薇勉强地挺直身子站了起来,她承受着对未来不可预知的巨大压力走向了急救室门口——不到三岁的儿子许果果正在里面接受医生的紧急救治,生死未卜。她要守在急诊室门口,她要在第一时间知道儿子的病情进展,哪怕是最坏结果。

一阵阵急促的哭喊声在急诊室里回荡。

艾薇隔着门隐约地听到果果在喊“爸爸”,她的心揪得更紧了。她攥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她的手心里满是冷汗。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遇到了地震过后不断的余震一样,心惊胆战,连坐也坐不稳了。

同时,一种难以言表的辛酸感涌上心头。自己天天和果果生活在一起,而果果甚至一、两个月才见一次爸爸,他却在病床上喊着“爸爸”。这种滋味不是付出得不到回报的沮丧,而是儿子少了父爱的苦涩。

可是,果果哪里知道,他的爸爸也在医院,而且病情如何同样是个未知数。

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躺在医院,艾薇感到眼前一片漆黑,暗淡无光。尽管此刻医院走廊的灯很亮很亮。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下来的任何迹象,似乎要为天阳市这座工业城市“创建省级卫生城市”贡献一份力量,但是却为艾薇的心情增添了几分凄凉。

深夜、大雨、医院急救室……艾薇没想到这些只在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元素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儿子病情发展不可预知,这些富于戏剧性的元素似乎还将继续增加。

担惊受怕的半小时过去后,急救室的门开了。“家属过来一下。”

一位瘦瘦的戴眼镜的医生推开门,伸出头左右寻找着病人家属,身后跟着一位实习生。

艾薇呆滞的眼神突然闪出亮光,像等了半年一样,她连忙起身,快步向前。旁边那位黑衣男人也紧随其后跟着迎了上去,寸步不离却又保持距离。“医生,我孩子怎么样了?”艾薇焦虑地问,几乎是央求,她拽着医生的衣袖,“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请你冷静一点。”被艾薇突袭似地拽着衣袖,医生并不震惊,这样的场面他已经习以为常。他平静地拍了拍艾薇,扶了扶眼镜说,“这个小孩吃了20多片氯普噻吨,是成人正常剂量的20倍。虽然我们已经给小孩洗了胃,但病情仍不稳定,建议进行血液透析,而且要快。我们医院没有这个条件,必须转院。”“家里的药品别乱放,一定要放在小孩拿不到的地方。”医生身后那位实习生说。

这句马后炮式的提醒,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在艾薇伤痕累累的伤口撒盐。“转院?”“对,必须立即转院。”医生皱着眉头又扶了扶眼镜。他看看艾薇和黑衣男人,摇着头叹息,“真不知道你们当父母的是怎么照顾小孩子的,完全是失职啊。现在的年轻父母们怎么就这么没有责任感呢。”

艾薇还没从焦虑中缓过神又被医生责备的话语击中了脆弱的心窝,红红的眼眶再次掉下了眼泪。

黑衣男人的表情却有些不自在,尴尬中带着一点从容。

黑衣男人名叫曾正浩,是艾薇的邻居,他今天是客串病人家属,或者说,是客串许果果的父亲。客串就是扮演自己角色以外的角色,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这个角色与自己无关就草草收兵,他一直尽职尽责。

急救室的门开了,两位护士推着急救车走了出来。车上躺着许果果,昏迷中的他还在喊着“爸爸”,但是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响亮,他渐渐失去了喊叫的力气。

果果每喊一声都像针一样刺痛艾薇的心。这种痛只有在艾薇把果果带到这个美好世界来的那个晚上才出现过,那是一种幸福的痛,而现在是焦躁的痛。“家属赶紧准备一下,五分钟后我们就出发。”瘦瘦的医生又扶了扶眼镜,尽管很瘦,他的话仍然像军队首长的命令一样必须无条件服从。在医生面前,病人不分官职和地位,永远都是命令的绝对服从者。“转到哪个医院?”艾薇焦虑地问。“重庆市第N人民医院。”医生迅速回答。“重庆市第N人民医院?”艾薇有点吃惊,她早已从很多同事和朋友嘴里对这个医院久仰大名。她没有去过,但她的很多同事和朋友去过,她知道那里的儿科极其出名,到这个医院去的小孩病情并不轻松,或者说,到这个医院的小孩都是危重或疑难病症。“对!”医生不想浪费时间,语气斩钉截铁,言简意赅地说完后就走了,留下急匆匆的背影让艾薇心乱如麻。

艾薇急了,为什么偏偏在父母去乡下的这一天发生这样的事?如果自己不去洗那一件脏衣服,如果母亲吃药后不是乱放的话……可是到现在,自责和责怪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如何,必须听医生的建议立即转院,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挽救孩子,她没有任何退路。

可是,自己一个人去吗?

艾薇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事件。果果命在旦夕,她忧心如焚。艾薇转过身看了看曾正浩,有并且只有曾正浩一个人。

尽管艾薇没有说话,曾正浩从艾薇渴望的眼神和微动的双唇之中读出了期许,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犹豫。从抱起许果果奔向医院那一刻起,曾正浩就把许果果当做自己生病的孩子一样担忧,因为他的孩子也曾经这样病危过。或许不只是他,任何一个有爱心的男人在那一刻都会自告奋勇、挺身而出。“我陪你去重庆。”曾正浩的话顺应了艾薇的期待,艾薇满脸喜悦。尽管他现在的角色只是一个不计任何报酬的“客串父亲”,但是他已经完全投入到这种角色之中了。“谢谢你!”艾薇有些犹豫和难为情。一个平时交往不多的邻居愿意在危难时刻为自己的孩子挺身而出,令她无以言谢。此刻的艾薇急需男人这种毫无退路的支持,三个字不足以表达她的感激却足以概括她的心情。这种安稳的感觉只有老公许恒在她身边时才有过。

忽然,艾薇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许恒不是在重庆吗?

但是她高兴不起来,儿子的病情令她担忧到了极致。她去重庆不是约会,也不是为了和许恒温存,激情也好,温存也罢,在儿子的生命面前都一文不值。

不管许恒是不是真的躺在病床上,到了重庆,许恒在那个城市,至少多了一个为她分忧的人。就算许恒是真的躺在病床上也要千方百计找到他。

想到即将与许恒同处一个城市,艾薇心里宽慰了许多。

病情就是命令。

五分钟后,一辆坐满人的急救车从这个医院驶出开往重庆。一位误服药物中毒的两岁半小孩病情危急。

第二章

急救车在高速公路上呼啸前行。

夜太深,雨很大,车不多。急速的车轮奋力挤出公路上的积水,溅起层层水花,像喷泉,又像是洗车的水枪。

汽车始终保持如一的高速。司机开得很熟,开得很快,完全忘记了安全行驶是司机的第一要务,似乎宁愿牺牲整车人的性命也要换来小孩的苏醒,在既要追求快速又要保证安全的矛盾面前,司机为生命下了一个赌注。

一个小孩,两小时,三百公里……

在艾薇的心理测量中,重庆很远,远得需要用光年来计算从天阳到重庆这两座城市之间的空间距离。

果果继续昏迷,昏迷到已经不能再喊“爸爸”了,昏迷到已经令艾薇也差点昏迷了。

艾薇一直看着果果,像许恒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样看着果果,目不转睛。后来,她发觉自己不敢再看了,她就低下了头。

突然,艾薇“哇”、“哇”、“哇”地哭了,因为她还是没有打通许恒的电话。

她哭得很彻底,哭得像许恒去重庆后的第一个夜晚那样彻底。

最是那一低头的悲伤。雨声、哭声和急救车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声声悲凄,凄凉了车里的所有人……

自从许恒去了重庆,艾薇就充当了父亲和母亲的双重角色。尽管艾薇的父母和他们住在一起,但是,艾薇总是不喜欢、不赞同、不认可父母那种教育子女的方式。她的一位作家朋友曾经推荐她看过三本育儿书。所以,她认为自己的育儿理论扎实而系统。由于“教育代沟”的客观存在,她和父母的教育方式时不时地碰撞着。久而久之,在艾薇眼里,父母是她的父母,更是她儿子的高级保姆。

艾薇是学校的音乐教师,当果果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就经常唱歌给他听,她认为唱歌是最重要的胎教方式之一。她曾经获得过全市青年歌手大奖赛冠军,那是她音乐梦想走得最远的一次。但是,后来她认识了许恒,她的音乐路就停止了,没过多久她就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育儿路。尽管这条路比音乐路重要,但是她一直认为自己应该站在星光大道或者超级女声的舞台上。所以她要从胎儿时代就开始培养一个歌唱家,她希望果果能代替她实现那些梦想。

若是平时,果果早就伴着艾薇有节拍的哼唱进入了梦乡。然后,艾薇会在网上“单身妈妈”QQ群里聊一聊育儿心经;或者,发一发微博,晒一晒儿子的照片。可是今天,艾薇的父母到乡下走亲戚,艾薇只好一个人在家带着果果玩。

临走前,父母对艾薇说他们只去两天,让她想办法克服一下,坚持一下。艾薇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在艾薇的沉默中,父母走了,走得很早,走得很急。

艾薇不明白为什么父母每年都要抽空坐那么远的车去那个乡下亲戚家。她实在难以理解这个亲戚为什么在父母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就问了他们,父母说是去看望一个远房亲戚。艾薇说远房亲戚有那么重要吗,父母说一年去一次也不算多啊,艾薇无言以对。后来她就没有再去追问了。她不问,父母也没主动解释。或许父母知道有一天艾薇会明白的。

父母走后,艾薇就开始切实履行一个母亲的职责。事实上,如果艾薇的父母不走亲戚的话,她也只履行了一半的职责,她只是协助父母照看小孩而已。

难得的天伦之乐,艾薇摩拳擦掌,拟好了周全的计划。她先带着果果在街上逛。女人喜欢逛街,小孩也喜欢,但小孩不是逛衣服,而是满街跑。果果满街跑,艾薇追得气喘吁吁。艾薇不想追了,只好把果果带到淘气堡去。果果像亚当到了伊甸园,玩得满头大汗。后来艾薇又带果果兴致勃勃地到河边看了轮船和火车。不仅如此,果果还幸运地看到了飞机,那是商家打广告的几架滑翔机,像天兵从天而降。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飞机,果果兴高采烈。直到傍晚,果果还不愿意回家,要不是艾薇用果果最喜欢的动画片诱惑和哄骗,果果还打算看了月亮才回家。

艾薇在家里陪果果看动画片,一直看到晚上九点果果都还没有一点点睡意。

那一天,艾薇很累,但是她很快乐,她又体会了什么叫做“幸福的负担”。

后来,艾薇看见沙发上有几件脏衣服,她就去洗。那是母亲昨晚替果果换下的。

艾薇是一个洗了澡后坚决不让脏衣服出厕所的人。见果果很专心地看着电视,她便留下果果一个人独自在客厅玩耍,自己到厕所洗衣服去了。

当艾薇拿着洗好的衣服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果果正拿着一个药瓶玩耍,手指还不停地往瓶里伸,像在抠着什么。然后又把瓶子翻过来倒了倒,像魔术师的动作,十分熟练。“果果,你在干什么!”艾薇大声呵斥道。

她丢掉手里刚洗的衣服,一个箭步冲上去。

听到母亲的呵斥,果果吓了一大跳。但他并没有哭,他脸上的惊吓立即变成了调皮的笑。面对母亲的呵斥,他总是笑脸相迎,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以为艾薇会追上去,像平时他们玩耍时那样嬉戏追逐。他丢掉瓶子就往沙发上跑,他等待着母亲的双臂和怀抱。

可是艾薇并没有追上去,她望着果果脚下的瓶子心里发愣。艾薇拾起瓶子一看,瓶子上写着“氯普噻吨”——那可是母亲的药啊。

艾薇再定睛一看,药瓶已经空了。

艾薇安慰自己,果果只是拿到了一个空瓶子玩耍而已。她正准备朝果果的屁股上打两巴掌,她想了想,没有打,她要先向母亲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一个空瓶子。

当艾薇打电话向母亲确认时,她和她的母亲都在电话中吓得又叫又跳——那是母亲的药,还剩下半瓶。早上走得太急,母亲匆匆吃了药后,药瓶落在沙发上忘记了收拾。

天啊!难道果果吃了母亲半瓶的药吗?

艾薇吓坏了,她迅速在桌上和地上寻找药片,她宁愿相信是果果把药弄倒了。桌上没有,地上没有,她趴在地上看沙发底下也没有找到任何一颗药。

这时候艾薇慌了,哭了。

见母亲哭了,果果不再坏笑,果果吓呆了,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

要不是乡下交通不便,艾薇的父母应该会立即赶回城里。可是这时,他们只有在遥远的乡下干着急,空悲伤。“赶紧送医院!”父亲抢过母亲的电话,几乎是命令一般对艾薇说。危急时刻,男人总是更加理智。

医院!医院!医院!

艾薇大脑不断闪现出这个救死扶伤的地点。

父亲命令似的提醒一出口,艾薇没有半点迟疑,抱起果果就出门。

可是她刚出门,发现没带上手机,又慌忙回屋找;打开门,发现钱包没带着,又赶紧回去拿。进进出出,丢三落四。

远老公不如近邻居。

当艾薇抱着果果在门口慌乱失措的时候,邻居曾正浩回家了。

曾正浩的家就在艾薇对面。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看见了神色慌张的艾薇。他看看艾薇手上的药瓶,再看看艾薇怀里大哭的孩子,他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我孩子吃了大人的药。”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艾薇慌忙告诉曾正浩。

人在紧急情况下遇到每一个人都想倾诉和寻求支援。“让我来。”曾正浩明白了,他把果果从艾薇手里抱过来就朝医院跑,他的神情和动作就像是抱着自己生病的孩子一样慌张而迅捷。艾薇跟在后面。一前一后,完全是夫妇抱着孩子奔跑的模样。

关门闭户、互不来往是城市生活的一大弊端。

事实上,作为邻居,艾薇并不了解曾正浩。她只是经常看到曾正浩带着女儿出门和回家,经常看到曾正浩和女儿在公园快乐地玩耍。偶尔在街上碰到还会微笑着打个招呼,其他一概不知。曾正浩也并不了解艾薇。要不是艾薇在全市青年歌手大奖赛得奖后媒体蜂拥而至、门庭若市,甚至把他家当成了艾薇的家,他连艾薇在市里的哪一所中学作音乐教师也不知道。当然,那一次知道艾薇的人很多,不光是曾正浩。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并不了解的邻居,在危急时刻却乐于伸手援助,甘当艾薇的救命稻草。

曾正浩协助艾薇把果果送到医院急诊科后,他就一直陪着艾薇。

他并没有认为自己完成了一位急救护理员的任务,把果果送到医院后就应该离开。他也没有问艾薇的老公或者家人在哪里。如果艾薇的老公或者家人在的话,他们一定会立即出现在医院。但是,他们没有出现。艾薇在医院急诊室外面不停地来回踱步,不停地打电话却没找到人就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

所以,曾正浩一直陪着艾薇母子,直到陪着他们坐上了去重庆的急救车。

……

急救车继续呼啸前行。

重庆很远,但越来越近,果果和死神也越来越近。

艾薇的手机又响了。

艾薇的父母从乡下打来电话,这是自果果吃药后他们打的第10个电话。他们焦急地问果果情况如何了,艾薇告诉他们果果还在昏迷。

手机在乡下信号不好,电话中的声音断断续续,父母一个劲地问,艾薇就不停地说“果果还在昏迷”、“果果还在昏迷”……父母才勉强听清楚了。

艾薇越是重复“果果还在昏迷”这句话,她心里就越是痛得厉害。

挂断电话,艾薇哭得很厉害,就像要用自己的哭声把果果哭醒似的。

哭了一会儿,艾薇也没有再哭了,她觉得哭也无济于事。她抹了抹眼泪,一会儿看看果果,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又隔着模糊的车窗看看外面的大雨。

大雨如注。“别伤心,到重庆就好了。重庆第N人民医院是大医院,放心吧,孩子会没事的。”曾正浩安慰道。

先前在急诊室外,曾正浩几次欲上前安慰艾薇,但总觉得不合时宜。这时候的女人最需要安慰,别说邻居,就是陌生人也应该有这份同情心。

医生和护士们也一起安慰艾薇。

突然,曾正浩说:“以前我的孩子也遇到过这种事。”

是的,多年前的一天,曾正浩4岁的女儿因为花生米呛在食道而紧急送往医院。那一次,曾正浩一个堂堂大男人在急救室外流下了焦急的泪水。所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同身受。

曾正浩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却立刻把车上医生和护士们好奇的眼神吸引了过来,他们看了看曾正浩,又看了看艾薇,然后又看了看昏迷中的果果。

连司机也在后视镜中盯了他们一眼。

医生和护士们的眼神很疑惑。但他们的理解能力也表现得很强,他们的理解是,这两人也许是带着各自的孩子重新组建了家庭。“你老公呢?”曾正浩问。

疑惑的医生和护士们刚刚找到了答案,曾正浩的问话又把他们的眼神拉了回来。

司机又在后视镜中盯了他们一眼。

医生和护士们被曾正浩的话弄糊涂了,车里满是异样的眼光。但他们至少清楚了一个事实——这个男人和女人并不是一家人。“你们不是一家人啊?”那个实习生模样的医生张大了嘴巴,忍不住问道。他的眼神很像是探究某个医学课题,充满好奇与钻研。

那个戴眼镜的瘦瘦的医生倒很镇定,似乎并不关心,似乎他遇到过很多这种毫无干系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属的案例。“嗯,我们只是邻居。”曾正浩淡淡地说。“唉。”言简意赅的话轻而易举就把实习医生欲探究的“医学课题”破解了,他自知没趣的叹了叹气。但是后来他又觉得发现了什么似的挺直身子。“哦。原来还是一个‘客串父亲’啊。”实习医生合上了嘴巴。实习医生强烈的好奇感和求知欲使他灵感般地发明了“客串父亲”这个新鲜名词,他洋洋自得。

只听说过“客串演员”,没听说过“客串父亲”,车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但是,艾薇和曾正浩没有心思理会。

被实习医生点穿了自己的身份,曾正浩没有理会。这不是影视剧中的潜伏卧底,没有任何危险;也不是受到法律限制和道德谴责的“客串父亲”,没有任何羞耻感。

艾薇也是第一次听到“客串父亲”,但是她听到这个名词后没有笑态,而是感动。

艾薇对曾正浩说,似乎也对车里的人说。她说,爱人许恒半年前辞职去了重庆工作。一直都是父母和自己一起照看小孩,今天父母去乡下,没想到却遇上了孩子误服药物的倒霉事……最后,她说,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艾薇几乎是哭着说的这句话。

过度的悲伤和焦虑让艾薇说话的声音显得轻微而低沉。尽管轻微,车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他们没有笑,他们都在用心听艾薇讲她的故事。司机的眼角也立即变得凝重。“对了,平时你都是和女儿一起回来,今天怎么一个人回家呢?”艾薇问曾正浩。

曾正浩说:“前几天,女儿跟着她妈妈去了国外玩,过几天才回来。”“你怎么没去?”艾薇又问。“我去?”曾正浩苦笑着说,“我去不合适,女儿的妈妈在国外给她找了一个爸爸。”

曾正浩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艾薇就没有再问。同时,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一本书,这个男人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如果有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她很乐意继续听曾正浩把他的故事娓娓道来。

艾薇当然还得感谢曾正浩的前妻,要不是曾正浩的前妻把女儿接到了国外,今天的曾正浩不可能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成为她和她儿子的救命稻草。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用对话回答和反击别人的猜疑。

两个小时过去了……

听着艾薇和曾正浩的谈话,车上的医生和护士们像听有声小说一样引人入胜,但又觉得疑惑不解。好的小说就是这样,让你充满阅读欲望又让你不到最后一页找不到答案。正当医生和护士们还想继续欣赏艾薇和曾正浩演绎的有声小说时,重庆到了。遇上一部没有结局的小说,不知他们这样的读者是扫兴还是高兴。

在不断的焦虑和企盼中,重庆,这个在艾薇心里以光年计算距离的城市终于到了。

第三章

23点30分 重庆市

当急救车呼啸着进入这个城市的时候,这个城市的其他车辆迅速避让,这个城市横穿公路的行人立即躲闪,连每一个叉道口的指示灯也合乎时宜地变成红灯,及时叫停其他车辆……所以,急救车几乎是畅通无阻地驶向了重庆市第N人民医院。

转院前,两个医院就进行了紧急协调。重庆市第N人民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早已做好了各种准备迎接艾薇他们的到来,其中也包括呼吸内科的专家们。

车一停稳,两个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就进行着病人交接,交接工作迅速而有序,规范而有效。

医生检查了处于深度中毒昏迷状态的果果后,发现果果合并间质性肾炎、脑损伤及多脏器功能障碍,生命极其危险,必须立即进行血液透析。

几分钟后,医生和护士们把昏迷中的果果推向了急救室。艾薇和曾正浩则被隔离在了急救室外面等候,等待他们的是漫长的煎熬。

儿子误服药物中毒的两小时后,艾薇又站在了急救室外,只是换成了另外一个城市。

站在急救室门外,艾薇又开始焦虑不安了。她像在天阳的医院那样,在急救室外面来回踱步,不停地朝急救室门口张望,并且不停地看时间。

艾薇匆匆打通父母电话告诉他们关于果果的病情后,又匆匆拨打了许恒的电话。

艾薇以为到了重庆就能打通许恒的电话,以为到了重庆就能多一双分忧的臂膀,但是许恒的电话仍然关机。也许他的电话在果果中毒后根本就没有开过。许恒第一次违背了他来重庆时许下的承诺。他答应过艾薇,也答应过他们的儿子果果,24小时都会为他们开机。

艾薇没有打通许恒的电话。不过,巧合的是,酒醉后的许恒也住在这个医院。

像冥冥中注定一样,许恒他们莺歌燕舞的歌城离重庆市第N人民医院很近。许恒在歌城里醉得很厉害,其昏迷程度不亚于果果在急救车上的昏迷,为了安全起见,老板安排人把许恒送到了这个大医院。老板还说,许恒的醉酒算“工伤”,包括陪护许恒的员工在内都要安排补休。

半个小时过去了,急救室的门还是关着,许恒的电话仍然关机……

一个小时过去了,急救室的门依然没开,许恒的电话继续关机……

对此时的艾薇而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和自己的亲人同在一个医院却联系不上。

医院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

艾薇已经在悲伤和疲倦的不断交错侵袭下渐显疲态,而曾正浩却像等待一场精彩的周末足球比赛那样亢奋而清醒。足球是他人生的最大爱好之一,足球比赛让他养成了周末晚睡的习惯。不仅如此,他还喜欢并擅长文学写作。不久前在市报上发表了一篇“豆腐干”文章让他重拾了多年前丢弃的文学梦想,爱好写作和足球让他对夜深人静充满无限眷恋。当然,今晚他也许只是对“客串父亲”这个角色渐入佳境。一个演员要对得起自己演的角色。

这里已经听不到急救车驶进驶出的声音,楼层太高根本听不见。这个城市也没有了大雨,也许大雨只留给那些需要冲洗街道的小城市,这个城市只有悲伤和焦虑。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急救室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像枯燥乏味的足球比赛突然迎来一个精妙绝伦的进球,观众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欢呼鼓掌。

一群医护人员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

领头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戴着眼镜的医生,后面跟着一位中年医生和两位青年医生,还有三位护士。“家属在没有?家属过来一下。”人群中有人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声。“果果。”

悲伤使人格外敏锐。听到开门的声音,艾薇条件反射地喊了出来,声音有气无力却字字铿锵。艾薇虽然睡着了,但她大脑里的意识一直停留在急救室里,停留在昏迷的儿子身上。

只有曾正浩知道艾薇其实是在迷迷糊糊的梦里喊着果果,声音隐隐约约。曾正浩轻轻地摇了一下艾薇,艾薇从梦里醒来,猛地抬起头,站起来就朝急救室门口冲去。“医生,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艾薇冲上去,拦着领头那位满头白发的医生,她一只手拽着医生的手腕,另一只手拽着医生的肩膀,不停地摇晃。

那位满头白发的医生本来很镇定,被冲上来的艾薇给吓了一大跳,像突然遇到地震或者拦街抢劫。但他马上就恢复了镇定,不紧不慢地说:“小孩意识清醒了,已经脱离了危险。”“谢谢你,医生。”

艾薇拽着白发医生的肩膀,把医生额上的几缕银发拽得随风飘扬,把医生脸上的眼镜拽得摇摇欲坠,似乎要用拽肩膀的力度来表达感谢的深度。

白发医生看了看艾薇的手,艾薇不好意思地松开她那双拽着医生肩膀的手。

然后,白发医生庄重而严肃地说:“氯普噻吨片是抗精神病药,它可以抑制脑干网状结构上行激活系统,引起镇静作用,还可抑制延脑化学感受区而发挥止吐作用,6岁以下儿童是禁用的。你的小孩误服的剂量是成人一次用量的20倍。我们经过会诊,决定对小孩实施血液灌流清除体内毒物,目前,小孩的病情稳定。”白发医生科普般地介绍着果果的病情。

后面那位中年医生加以补充:“孩子小、血容量少、血液灌流难度大,在血液灌流的过程中随时可能出现失衡综合症,危及生命。现在,小孩的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不过,你们放心,医护人员一直守在孩子身边,我们会认真仔细地观察病情。你们暂时不要去打扰病人。”

两位青年医生中的一位义正言辞而又不无忧虑地看着曾正浩:“小孩子误服这么大剂量的药,你作为父亲,真是失职啊。”另外一位青年医生虽然没有说话,眼神中却带着满腔地愤怒。“嗯。”

曾正浩不再尴尬,他满脸自责地对医生点点头。他默许了自己是果果的父亲,哪怕只是客串。曾正浩代替许恒接受着了医生的责骂,像重温多年前自己因为失职而接受医生的责骂一样狼狈不堪。

大家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曾正浩和艾薇,摇摇头,白白眼,叹叹气。后来,那位满头白发的医生带着那一群医护人员整齐划一地走了。战争结束,全体收队。“没事了,果果脱离危险就好了。”曾正浩安慰着艾薇,“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担心了。医生都说没事就没事了。”

悬在两人心里的石头总算安稳落地了。

这时候的艾薇没有了先前的疲态,她变得亢奋而清醒。她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的父母。她在电话中对父母说“果果醒了”、“果果醒了”……她反复说了十遍,不知道是电话在乡下信号不好还是出于高兴,没有人能分清。

而曾正浩却显出了疲态,他这个“客串父亲”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像一场足球比赛尘埃落定或一篇文章完稿。

这时候,艾薇开始关心她生命中的另外一个男人——许恒。

她本想把这个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的消息告诉许恒,但是,许恒那打不通的电话对她来说就像是火灾的人遇到了一扇永远也打不开的门,无助而绝望。

艾薇很伤心。

作为母亲,儿子生病的这几个小时,她承担了全部的悲伤和压力,她要把这些心情统统向许恒哭诉和释放。尽管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果果中毒,尽管父母走得不是时候,但如果不是许恒偏偏要离家到重庆,果果中毒的机会就小得多,甚至没有。在儿子最需要父母的时候,许恒没在身边尽到父亲的责任,尽责任的却是一位邻居男人,想到这些种种,艾薇就伤心欲绝。

艾薇很疑惑。

她疑惑的是那个接电话的陌生女人。这是一个什么身份的女人,为什么会拿着许恒的电话对自己爆粗?这个女人接了电话后却毅然把许恒的电话关掉,她有什么权利这样做?难道她和他此刻正睡在一起?

艾薇很焦虑。

她焦虑的是许恒的病情。许恒的身体很好,这是谈恋爱的时候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感觉,高大、魁梧、威猛……所有描述男人强壮的词语都可以用在许恒身上。他甚至一年都不会碰感冒药,他的酒量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战胜,可是,这个女人为什么偏偏要说许恒正在医院?难道许恒和果果一样误吃了药吗?

伤心、疑惑、焦虑一起向艾薇袭来,艾薇又哭了。

曾正浩没能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艾薇,他只好无声地陪在她身边。他想,“客串父亲”的角色已经接近尾声,难道自己接下来还要继续“客串老公”?

事实上,当果果在医护人员的抢救下意识渐渐苏醒时,住在同一个医院的许恒也逐渐清醒了。

果果渐渐苏醒的时候,身边围着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们。

他喊妈妈,然后又喊爸爸。后来,他发现身边既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而是一群穿着白衣服的叔叔阿姨时,他就大声哭了。这一群白衣服的叔叔阿姨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医院打针时的情形,他觉得他们肯定是又要来打他的屁股,他哭得很厉害。

看见果果哭了,医生和护士们却开心地笑了,果果醒了,他们高兴了。

血透室离急救室门口很远。艾薇听不见果果的哭声,她和曾正浩在外面忍受着无声的焦虑。后来,医生给果果用了一针药,果果没有再哭,安静地睡了,继续接受血液透析。

许恒逐渐清醒的时候,身边陪着一位穿红裙的女同事。女同事可爱俏皮,清新靓丽。

女同事叫秦小贞,既是许恒的同事,也是许恒的初中同学,还是许恒的上司。这种多层次的身份使许恒在酒桌上和歌城里都竭力充当着护花使者的英勇角色。

在秦小贞心里,许恒十多年的单身生活也许只是为了和自己在重庆相遇。在许恒眼里,秦小贞十多年的单身生活也许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像自己一样懂她的男人,十多年后还能和初中时候人见人爱的“樱桃妹”相见实在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福分。没有人明白为什么许恒要把自己已婚的事实向秦小贞隐瞒,当然,公司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许恒和秦小贞都已经结婚,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办公室恋情。地下爱情就是这样微妙,存在于两人的内心,不为外人所知。

秦小贞认为,许恒这样高大帅气的单身男人一定会有很多追求者,那些追求者会不择手段、定时或不定时地采取常规和非常规进攻措施。所以,当许恒酒醉入院时,她气愤地挂断了艾薇打来的电话。她并不知道她把许恒的合法妻子也视为了骚扰对象。

许恒醒来时吓了一大跳。看到自己睡在白色的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连天花板和墙壁都是白色的,他差点以为自己梦游到了医院的太平间。看到秦小贞在自己床边,又吓了一跳。

许恒醒来时秦小贞笑逐颜开。

秦小贞把许恒如何在酒桌上豪爽、如何在歌城里高歌等等关于他醉酒入院的经过向许恒一说,许恒立即明白过来。许恒一个劲地问会不会因为自己酒醉而影响公司那笔大订单的签约。秦小贞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捂着嘴温柔地看着他,骂他“太逞能”、骂他“太傻”。她骂他的语气和表情时,很像是妻子骂老公,或者女友骂男友。

许恒被秦小贞“骂”得忘记了手机已经关机,“骂”得忘记了对艾薇和果果许下的承诺,秦小贞温柔地把许恒“骂”得忘乎所以。

看见许恒憔悴地躺在床上,秦小贞恨不得自己也跳上床。或许,她早就想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了,但是,这不是宾馆,这是医院。

他们又聊了很久,聊得大家都困了的时候,秦小贞便趴在许恒的床沿睡着了。

看着秦小贞,许恒想到了艾薇,想到了果果。当然,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算许恒想起了,他也不会去打扰艾薇他们,他不想让艾薇为自己担忧。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手机已经被秦小贞关了机。

第四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液体一点一滴地进入果果的身体……

听不到果果的哭声,艾薇倒也安心,也许果果睡了。打不通许恒的电话,艾薇倒也坦然,省得许恒担心。

急诊室外异常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艾薇和曾正浩的心跳声。

如曾正浩准确预测的那样,在“客串父亲”后,他果然又十分荣幸地扮演起了“客串老公”的角色。他从来没有想过“进军演艺界”,但是今天他过足了戏瘾。他是一位文学爱好者,这段独特的经历必将为他以后的写作更好地描写人物内心世界增添砝码。

时不时想到病床上的果果,艾薇伤心了。曾正浩就尽量找话来安慰她,尤其是用自己女儿被花生米呛了后紧急送往医院抢救成功的那段经历来安慰艾薇,他要让艾薇相信,果果一定会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窗外吹来了冷风,艾薇冷了。曾正浩就脱下黑色西服给她披上,全然不顾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薄薄的蓝色衬衣。别说只穿一件衬衣,碰上自己喜欢的球队在深夜激战正酣时,他还会激动得光着上身振臂高呼,汗流浃背。

艾薇困了,她就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她闭上眼,却无法掩饰脸上的焦虑和眼角的泪痕。

艾薇的头差一点点就靠在曾正浩的肩膀上了,后来,艾薇的头真的就靠在曾正浩的肩膀上了。

男人靠着女人的肩膀是一个事故,女人靠着男人的肩膀却是一个故事……

这一夜,艾薇几乎是靠在曾正浩的肩膀上睡了一夜。这一夜,曾正浩几乎是在不安与不能拒绝中熬了一夜。对曾正浩来说,这种不能拒绝不是来自于异性的吸引,而是来自于在艾薇这个家庭中父亲角色的缺失,就像自己的女儿也曾有过母亲角色的缺失一样。

几个小时过去了,天渐渐变亮。站在直耸云端的医院大楼窗前,依稀可以看见天边的太阳如少女一般露出了羞涩的红脸蛋。而当太阳从少女羞涩的红脸蛋变成了成熟女人热情似火的面孔激情四溢时,医院就渐渐变得吵闹了。医生和护士们开始查房,新来的病人忙着住院,已经恢复的病人等着出院……

艾薇和曾正浩还在沉睡。艾薇身上依然披着曾正浩那件黑色西服,曾正浩身上依然只有一件蓝色衬衣。每一个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都猜得出这是一对熬夜守候病人的夫妇。连医院的保洁工也不忍心打扰他们,拖地的时候,悄悄将拖把绕过他们的双脚。

后来,艾薇醒了。

把艾薇吵醒的不是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们,而是从果果那间病房走出的护士。

护士拍打着艾薇,用疲倦的声音告诉沉睡中的艾薇和曾正浩,他们可以去病房探望果果了。护士的疲倦表明她也和艾薇他们一样整夜陪着果果。“果果。”

护士带来的好消息把艾薇从沉睡中猛然唤醒。艾薇从焦急的梦中走出来,丢掉身上披着的黑色西服拔腿跑向病房,曾正浩捡起地上的衣服跟在后面,一前一后,他们像是去迎接一位多年未曾谋面的家人。

进入血透室七个小时后,艾薇终于又和果果见面了。

艾薇冲进病房,像见到离家七年的儿子。当她异常兴奋地张开双臂欲扑向病床上的果果时,护士及时阻止了她这个动作。

看到果果躺在病床上,艾薇差点哭了。

但是,她忍住不哭。她怕果果会哭,她曾对果果说过,爸爸没在身边的时候要学会坚强。

看到艾薇走进来,果果大声喊着“妈妈”,然后,大声地哇哇哭了,充满了委屈似的。“果果不哭。”艾薇在病床边擦拭着果果的泪花。“妈妈,你跑哪里去了?”果果哭得很厉害,全然忘记了艾薇平时对他说过男人要坚强。3岁的小男孩怎懂得坚强,他只知道这个夜晚他几次醒来时身边都没有爸爸妈妈,他害怕,所以他哭了。“都怪妈妈,妈妈没有把你照顾好,妈妈不该这么长时间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艾薇越是不断地自责,果果就越是哭得大声。

母子俩放声地哭着,他们的哭声把病房里的护士也快要哭成泪人了,她们忘记了阻止艾薇,过度的伤心其实会影响果果身体的恢复。先前告诉艾薇他们好消息的那位护士也擦拭着眼睛,没有人知道她是疲倦还是感动。

曾正浩眼里也含着泪花。

这个泪花不是“演员”的泪花,不是“客串父亲”、“客串老公”的即兴表演,而是一个男人、一位父亲发自内心的泪花。他想起了多年前他的女儿因为吃花生米呛了后被医生抢救成功时的情形,那一次,他喜极而泣。此时此景,曾正浩深有感触。“没事了,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妈妈。”

母子俩又哭了,这一次哭得更彻底。

哭了一会儿,艾薇觉得自己应该为果果从昏迷变成苏醒而高兴,不应该继续回忆先前那段担惊受怕的经历而伤悲。

艾薇开始笑了。

见艾薇破涕为笑,果果也笑了。

果果看到站在艾薇身后的曾正浩,笑得很开心,笑得很调皮。果果笑的时候,曾正浩对着果果做了一个鬼脸,果果就笑得更灿烂了。

还在果果一岁的时候,他就能简单说一些字词了。艾薇兴奋地给他买了一本中英文少儿发音挂图。望着挂图上一连串的人物图和英汉字母,听着挂图里面的真人语音导读,果果兴致勃勃。他每天都兴趣高昂地拉着母亲艾薇和他一起玩挂图。他不光听和看,他还在挂图边手舞足蹈。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果果学会了包括“叔叔”在内的众多词语。他知道挂图上那个和父亲长得大同小异一样的人应该称之为“叔叔”。可是,当果果读到“叔叔”这个词语时候,他偏偏记住了“叔叔”的英文单词“UNCLE”的发音“昂壳”。有一次,艾薇和果果在街上遇见了曾正浩,艾薇叫果果喊“叔叔”,只能说简单字词的果果竟然很清楚地喊着“昂壳(UNCLE)”。曾正浩先是一愣,艾薇连忙解释。曾正浩笑了,捏了一下果果的小脸蛋,捏得果果像感受到了爸爸的疼爱一样。从那以后,曾正浩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孩,果果也喜欢上了曾正浩。所以,尽管他们只是偶尔碰面。每次碰到的时候,果果远远地看见曾正浩就喊“昂壳(UNCLE)”,曾正浩每一次都会把果果逗得开心得不肯说再见。

后来,艾薇努力地纠正了果果的错误。她对果果说,看到曾正浩应该喊“叔叔”,而不应该叫“昂壳”。从此,果果明白了,曾正浩这样的人应该喊“叔叔”。从此,当他看到新闻联播中的郎永淳或者张宏民或者王宁出现在镜头上时,他就会大声地喊着“叔叔”,只不过电视中的那些“叔叔们”不会像曾正浩那样对他报之以微笑。

那一次,艾薇在果果身上找到了一个重大发现,她认为果果对语言的精确发音正是源自于他对音乐的敏感听觉。她认定果果将是一个语言天才,他具备一种与生俱来的才能。任何发音只听一遍就可准确掌握,然后完美无误地复读出来,这不是一般小孩能够达到的。于是,她坚定地认为果果的这种才能来源于他的音乐天赋。

艾薇极其骄傲,她发现了果果的语言天赋,她从果果身上看到了实现自己音乐梦想的希望。她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后的果果站在那个自己为之梦想了一辈子的舞台上引吭高歌,接受歌迷的掌声和鲜花。“曾叔叔,曾叔叔,你怎么也在这里啊?”“我啊?我、我、我……我来看你啊。”

面对果果地突然发问,曾正浩没有做好准备,他支支吾吾。“嗯。”艾薇看了看曾正浩,急中生智抢过话头,对果果点了点头。

艾薇本打算把事情的经过给果果说说,但她又不愿再提及果果误食药物的事,那段经历已经足够折磨她和果果了,给果果说也无济于事。“曾叔叔,你有空来看我啊。”果果的话毫无掩饰,“曾叔叔你真好,要是我爸爸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果果的话把曾正浩说得哑口无言,把艾薇说得心疼不已。如果许恒在身边,此刻他应该羞愧不已。

忽然,艾薇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两只手在裤子里面东寻西找。她拿出手机,迅速拨打了一个号码。

从果果误服药物开始,这已经是她第55次拨打这个号码了。可是,许恒的电话仍然关着。“果果,你爸爸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你啊。”艾薇说话的时候,无奈地朝果果摆了摆手机,“你看,你爸爸一大早就忙着,电话也没空接呢。”摆手机的时候,她无助又无辜地扫了一眼病房里的其他人。艾薇极力在果果面前替许恒解释,她不希望孩子对父亲的埋怨也像自己对老公的埋怨那样与日俱增。“爸爸永远都那么忙。”果果嘟着嘴,露出了一贯的不满表情。一个两岁半的小孩永远不会理解成年人生活的奔波和劳碌,他只在乎自己是否得到快乐和呵护,虽然我们所有的奔波和奋斗最终落脚点都在亲情和团聚。

这时候,艾薇的手机却意外地响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俗话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这个电话来得很合时宜,来得很像影视剧中的桥段,相信大多数编剧和导演都会这样用心良苦的安排情节。

人与人之间难道真有心电感应?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对准了艾薇的手机,每个人眼里都充满了无限期待。

但是,电话不是许恒打来的,电话是艾薇的父亲艾雄山打来的。艾雄山在电话中告诉艾薇,他们来到了重庆。

尽管艾薇已经在电话中欣喜若狂地告诉过父母果果已经苏醒了,艾薇的母亲刘玲玉还是放心不下,坚持催着艾雄山一大早就赶往重庆。果果吃下了大量“氯普噻吨”,那是她半个月的用药量。刘玲玉整夜都没有睡觉,果果的病情让她本来已经好转的失眠又加剧了。一大早他们就从乡下亲戚那里坐上了重庆的车。走得很早,走得很急,与他们离家去乡下时一样匆匆忙忙。

艾薇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出病房。

果果以为是爸爸打电话来了,曾正浩以为是果果的父亲打电话来了,病房里所有人都以为是果果的父亲打电话来了。没有人会有其他答案。

曾正浩没有跟着艾薇出去,他开心地逗着果果,把果果紧闭的、嘟起的嘴逗成了张大的、开心的嘴。一想到爸爸就要来了,果果笑得更加开心了。

艾薇接电话的时候,艾薇的父母已经来到了热闹非凡的医院急诊室外面。

急诊室外面人很多,声音很吵。艾薇一边大声说话,一边四下张望、左右寻找父母的身影。当她转过身看到父母的时候,她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焦急和憔悴,看得出他们整夜都没有睡好。

艾薇冲上去和母亲刘玲玉痛苦地抱着、哭着,他们的哭声被嘈杂的人群所淹没,只看见两只脑袋在轻轻晃动、抽搐着。

父亲艾雄山在一旁焦急不安,他不屑一顾地提醒刘玲玉要注意身体,他的不屑表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了。艾薇没有责怪谁,倒是刘玲玉的嘴里充满了自责。自从患上这个病后,她总是患得患失,她不停地说自己不该大意地把药瓶乱放,她为自己丢三落四深深懊恼。她说如果他们晚一天再去乡下就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艾雄山和艾薇都安慰刘玲玉说她不应该这样想。

刘玲玉等不及了,她焦急地让艾薇带他们去看果果。

三个人一前一后地从急救室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快速穿过,马不停蹄地来到果果他们所在的病房。“果果。”

还在病房门口,刘玲玉就叫出了声音。

听到有人激动地叫着果果,而且还伴随着急促的脚步,正在逗果果的曾正浩赶忙躲开,腾出位置让果果接受他们的拥抱。

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果果的父亲来了,果果也以为是自己的父亲来了。

第五章

当艾薇带着父母马不停蹄地走进病房时,所有人都感到极其意外。

他们以为艾薇走出病房后会顺利地把果果的父亲接进病房。他们没有等来一场家庭团圆,没有看到果果接受父亲宽大臂膀的深情拥抱,他们只能在惋惜中继续期待。

一进病房,艾薇的母亲刘玲玉就冲上去。她张开双臂扑向病床上的果果,兴奋的动作与艾薇刚见到苏醒时的果果一模一样。“果果。”

刘玲玉走到床边,抱起果果埋着头哭了。她在乡下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她虚弱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让她大声地哭了,刘玲玉的哭声像苍蝇,紧接着,艾薇也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哭了。整个病房就像突然闯进了两只苍蝇盘旋飞翔,嗡嗡的声音像奏响了悲哀的乐章,无限伤感。“婆婆。”

果果还在回味刚才和曾正浩的逗趣,直到刘玲玉进来抱着他哭时,他都没有哭。没有见到爸爸,果果失望了。但是,能见到天天带着他一起玩耍的外婆外公,他也很开心。

艾薇的父亲艾雄山连忙上前摸着果果的头,仅仅一天没有摸果果的头,他就不习惯了。

这个夜晚,这个两岁半的孩子让他们牵肠挂肚。一家人分处两地心却紧紧连在一起,现在,一家人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地为安了。

艾雄山环视病房,他开始用目光和微笑感谢医护人员的精心救治。

当艾薇的父母先闻其声后见其人的出现在病房门口时,曾正浩已经迅速地从果果身边闪开了,他几乎是退到了墙角的位置。曾正浩躲闪不是因为做贼心虚,而是担心怀疑陡增。当艾雄山他们进来的时候,除了看到病床上的果果和病床周围几名白衣服的医护人员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直到艾雄山环视病房的时候,他才看到了曾正浩。

但是,当艾雄山的目光扫视到曾正浩时。艾雄山脸上有些疑惑,疑惑中还带着一些不悦。

艾雄山之所以对曾正浩不悦,缘于一年前的那一次“钥匙事件”。

一年前的一天,曾正浩搬家来到了艾雄山他家对面。这是曾正浩从朋友那里买来的一套二手房。为了方便女儿学习,曾正浩毅然从郊区搬到了城市中心。这套房子不光地处繁华地段,就连去图书馆和书店也用不了五分钟。曾正浩第一天看了房子,第二天就果断下手了。

曾正浩搬家的时候,已经和爱人马大兰分道扬镳。那一天恰好是他和马大兰离婚一周年的日子。事实上,对于这个日子,曾正浩已经伤感地忘得一干二净,当曾正浩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巧合时,他回味了他们婚姻的甜蜜日子和苦涩时光,他依然还对那段失去的婚姻抱有侥幸想法。

曾正浩和马大兰本来有一段美好的婚姻,但这段美好的婚姻自从马大兰到国外工作后就流走了。马大兰在国外找到的不止是美元,还有美男,她邂逅的不是一个外国人,而是一个中国人。他们最初只是工作中相互帮助,这种帮助日积月累之后就升华了,后来他们就帮助到了床上。令曾正浩难受的是,向他提出离婚的不是马大兰,而是和马大兰好上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在电话中骄傲地告诉曾正浩,马大兰净身出户。接到电话的曾正浩义愤填膺,他向马大兰提出了十万个为什么,马大兰一个也没有回答。马大兰留下财产和女儿后,消失在海外航班上。

曾正浩从此看淡婚姻。经历了一年的郁郁寡欢之后,曾正浩把生命的重点转移到了十岁的女儿曾议丹身上。也就是在那一年,曾正浩重拾了丢弃多年的写作爱好,他从文学中找到了走出苦闷的通道。他把自己对婚姻的感触写成了一篇漂亮的文章发到网上,结果被一本婚姻类杂志刊登了。不仅如此,他还在着手创作一本婚姻题材的小说。

从看房到买房,从买房到交房,曾正浩都是自己一手操办,没有帮手。搬家的时候,他既是房子的主人,也是搬运工,还是清洁工。令他欣慰的是,身兼数职的他,还可以幸福地接受女儿在身边时不时地替他擦汗。就这样,曾正浩和艾雄山他们成了邻居。

曾正浩搬家那天正好被匆匆外出的刘玲玉碰到,刘玲玉没有功夫打量这位新邻居,匆匆关了门。记性很差的刘玲玉关门后却忘记了取下钥匙。当刘玲玉后来神色慌张地想起钥匙没有取下来的时候,她急匆匆跑回家,钥匙却早已从门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气喘吁吁的刘玲玉看见对门新来的邻居正在大汗淋漓地搬东西,心里顿起怀疑。曾正浩满头大汗,一身脏衣,头发蓬松,累得不亦乐乎,很像报纸上所说的那些以收废品和当搬运工为名实施踩点的小偷。刘玲玉没有问曾正浩是否看到钥匙挂在门上,她认为小偷是不会承认自己偷了东西的。曾正浩看到刘玲玉后,笑了笑。他本想微笑着给新邻居打一个招呼,刘玲玉却满脸不悦,曾正浩一脸尴尬。这一笑,把曾正浩笑成了偷钥匙的最大嫌疑人。

后来,刘玲玉就开始在楼梯口大骂起来,她的骂词中影射曾正浩拿了她的钥匙。她不光在楼梯口骂,她还在小区的门口骂。她逢人便津津有味地讲述这个故事,差一点就把这个故事写成一则通讯贴在小区门口的公示栏上了。不仅如此,每当她远远看到曾正浩的时候,她就大声地和身旁的人说“钥匙事件”,表面上是说给身边的人听,其实是故意说给曾正浩听,曾正浩越走越近,她就越说越大声。曾正浩总是笑脸相迎,刘玲玉总是视而不见。曾正浩不敢去解释,越解释越无法解释清楚。

一回家刘玲玉就气急败坏地向艾雄山和艾薇说了曾正浩这个“嫌疑人”。

艾雄山随即对此进行了“极富逻辑性”的推理。那时候,许恒还没有去重庆,但是许恒已经打算去重庆了。因为许恒和艾雄山之间常常产生思想和行动上的分歧,这种分歧使每天都处在同一个屋子里的两个男人极其尴尬。只要艾雄山在家,许恒就很少过问这些“家庭琐事”,他和岳父艾雄山的观念和方法总是相差很远。但是,在“一致对外”的时候,许恒也尽量表现出求同存异的一面。听到岳父的推理,许恒着重从曾正浩的“微笑”进行了分析。这一次,许恒和艾雄山的观点出奇地接近,他和艾雄山的分析如出一辙。

一家人经过“专题破案会式”的研究后,得出一个结论——曾正浩就是拿钥匙的最大嫌疑人。于是,在迅速换了家里全部门锁后,他们决定“以邻为恶”,对曾正浩总是防范有加,这种防范有加让两家人像众多城里人的邻里关系一样近在咫尺却互不往来。“哟,这不是我们的邻居吗?真巧啊,你也在这里啊?”艾雄山不屑地看着曾正浩。“你是来看热闹还是来看笑话?”听艾雄山说起邻居,刘玲玉从嗡嗡的苍蝇叫般的哭声中转过头,脸上的悲伤转瞬变成了愤怒。

艾雄山和刘玲玉对曾正浩的不悦令战争一触即发。“爸妈,你们误会了,这次果果的事,多亏了曾大哥帮忙。”艾薇停止了嗡嗡的哭声连忙上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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