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雨潇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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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的摩天轮试读:
旋转的摩天轮
作者:李雨潇排版:KingStar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2-12-01ISBN:9787541135415本书由四川数字出版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旋转的摩天轮文/刘文娇从懵懂的一刻伊始,耳边就不断充溢着这样诗意的赞美:天空拥有世间最圣洁的钴蓝色,不染纤尘;而云朵,是小憩于它身上双翼翩跹的蝶,一衣轻盈的白裙几欲融化成水。风一吹,涟漪般的褶皱微微怄气般嘟起了嘴。人间因了这样和谐的美好而溢满大片大片湿润的暖意,像噙满泪水的眼眶,眼皮轻轻一晃动,面颊就被滚落的悲伤热烈亲吻。有时躺在广袤的芳草萋萋里仰望天空,闭上双目,便遇见传说中的春暖花开,无限柔情。
很美,对不对?
可为何,我从未察觉到这样惨绝人寰的温柔?
我透过那扇挂满水渍的窗,望向被防盗网割据成小块领域的视野。狼藉的街道像一双怎么也刷洗不净的鞋子,黏附着令人鄙夷的肮脏。偶尔匆匆而过的行人,手紧紧捂住口鼻,仍遮挡不住一脸无辜的狰狞。头顶是漆黑甚至发亮的苍穹,仿若邻家劣童因恶作剧而有意泼洒下整瓶的墨水,黏稠的流质缓缓地朝四周的天际漫延。猩红色的云朵,似乎是汲取鲜活的血液而茁壮盛放的玫瑰。在她徐徐绽开的一刻,妖娆而诡媚地对我微笑。
一阵彻骨的战栗,他们那引以为豪的、无瑕的天空,为何如此不堪地呈现于我的视网膜上?此时的我如同游走于林立的镜群里的幽魂,层层叠叠的映像魅影般纷至沓来。上下左右,黑白美丑,两两相异,南北两极不同的声音摇摆我辨识对错的标准。我欲打破这津台雾锁的谜,结果陷入更加万丈深渊的蛊。
我依旧觅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我所遭遇的子丑寅卯,都是这般与世俗伦理相悖的。它们像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一样隐秘地压抑于我内心最深处,却无时无刻不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它们的愤世嫉俗,它们应有的凤凰涅槃。
我想诉说内心的烦躁,它们如同沸腾的开水,不安分地翻滚起一个又一个经不起考验的气泡,花儿一样残忍地枯萎,溅起的水珠四下流离。但那些庸庸碌碌的高智商生物,只疯狂在意自己下跌的股票、上涨的房价、酒桌上的醉生梦死,以及同事新购了自己渴慕已久而碍于囊中羞涩所以只能望洋兴叹的劳斯莱斯。我的焦虑,他们只是一笑了之,谁都不肯把一个孩子的世界当真。那些鄙夷的眼神告诉自己撒下怎样一个弥天大谎,竟妄想用它来博取同情和糖果。是的,人们一致认同我在杜撰。我的信誉,如此不堪。
妈妈训斥我说,你不要总是不依不饶,随波逐流有时并非沦落于世俗的泥沼,更多情况下它避免了不必要的纷扰。
我不屑,继续我行我素的偏执。渐渐地,我被驱离了喧闹的人群,形单影只。一个人行走,一个人玩耍,一个人自言自语。偶尔寂寞了,就低下头,对着同样孑然的影子微微一笑。这种离群索居所带来的静谧之美,犹如胀满氢气的气球,有飘然欲飞的充实感。
同时,不得不承认,也很苍凉。
就这样,我游弋于人们的默然中,荒芜了原本青葱盎然的童年。无数个亮如白昼的午夜,我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偷偷哭泣。丝滑的风轻轻拥抱,给予微不足道但已足够。
错,错究竟在哪里?
我想一切的根源在于我自身的存在太微渺,分量如尘,所以吼出的咆哮也如同三月飞雪,飘落即灭。
真的应该有一场暗无天日的奋斗,成长在这样的情形下异常被期盼。只有拼搏,鸿鹄冲天,一鸣惊人。用手中无尽的权力和金钱砸醒世人的昏昏欲睡,他们才能醒悟,我所涂描的黑暗,并非无知妄言。
这样坚不可摧的信念,像一道气场强大的夜航灯,冥冥之中指引我的方向。我比任何植物更加渴望伸展,伸展。我要闯入最顶端的那片繁华,做一个桀骜的王者,一览众山小。我的王国,绝非你们意念中的那般杜撰。
原来,世界并非只是窗外窥见的那一抹凄凉。在彻夜笙箫、纸醉金迷的物欲横流里,也可以觅到些许华美。它像一个衣着暴露、妖娆性感的婊子扮演起温柔的角色,用最放荡的肢体语言挑逗精疲力竭的我。我这一路马不停蹄地走来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华光万丈。我怎么才能抵御这野性的芬芳,洁身自好?
是的,我无法幸免地堕落。按着曾经不齿的世俗规则,恋爱,结婚,生子,衰老,死亡……多么完美的流程线,我惊叹不断。再怎么棱角锐利的石子,最后一刻都会以光润的躯体奔赴天堂。
我的生活,如同午后不起波澜的湖水,静悄悄地流淌在无人知晓的河床。暗涌里隐匿着对平凡旅途的绝望,只是我面对命运早已缴械投降。斗不赢的争执,何必自讨苦吃?经过林林总总的坎坎坷坷,我习惯了违心地扮奴颜媚骨,为的是少受伤害。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得不在妻儿面前支撑起一个伟岸的形象。我的苦,无处言说,独自回味。不过还好,那抹象征幸福祥和的蓝色,蓦然在头顶施予力量。每一个仰头的缝隙,都增添一丝苟活下去的信念。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时光绕着同一个圆心不知疲倦地反复旋绕。
平静被打破的那天,六岁的儿子满脸掩饰不住的惊异。他拉着我的手,瞳孔因异常激动而绽放出某种遥远的光,我抬起沉重的目光望向他手指的方向:“爸爸你错了,你错了!天是黑的!”
他说:“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
爱人闻声赶来,扬起巴掌:“胡说什么呢,赶紧给我去做功课!”
生活似乎变成了一个旋转不停的圆,一个轮回接着下一个轮回,我看到了起点……
季末温存
文/边十三十月末的凉意很快席卷整个北方小城,只有阳光依旧耀眼明媚,偶尔会用手指挡住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太阳顺着手指透过的光,这个时候,才会真切地感到暖。
那个时候学校的假山开始荒凉,池塘里也再没有水,有一些考试卷子就被扔在干涸的池塘里。我把书抱在胸前,穿中规中矩的校服在教室和宿舍之间来回穿梭。做题,记笔记,听歌,走神。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生活。
后来我们在一起,晚自习他等在校门口接我。然后习惯了放纵,放肆。逃掉所有可以逃的课程,像一个疯狂的越狱者。为了墙外的自由,已经开始不顾一切。
我不去上课的日子里,要么在街上闲逛,要么就随着他上山。我总是坐在车里后排右侧的靠窗位子,他不开车的时候就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有时候也会躺在我的腿上睡觉。我不吵,就把手随意地搭在他身上,然后戴上耳机开始听歌,目光随着窗外的风景流转。我喜欢看窗外流动的风景,一幕一幕,像是随着章节流失的戏份。不可追随。
枯黄色的苇子细长,一片一片地生长。偶尔赶上一阵风吹过的时候,就随着风缓缓地荡,我看着,就会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带着点儿伤感,还带着点儿欢喜。我喜欢看苇子,最好是荒乱无序生长的苇子。
就像是我为了他而起的缠绵的思绪。
田地中央还有稻草人,干草凌乱地纠缠成它的身体。我只是远远地看,不靠近。我想,不管我来还是去,也不管有多少人来去,它都一直在这里。孤单地、无望地坚守着。或许,它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守着什么,只是习惯。
就像,我也习惯了,习惯了握着他的手。仔细地把我们掌心的纹路对在一起,他的手很大,比我的大了一节多。手掌宽厚,握着很踏实。于是,我们之间的一切就成了如此简单而又顺理成章的事情。
车停下的时候,我会下车掐几根狗尾巴草。这时候的狗尾巴草已经转黄,草粒也扑簌簌地掉下来,梗很脆,一折就断掉了,不堪一击。我闭上眼努力地嗅着远处炊烟的味道,那种熟悉的感觉残存在记忆中,好像已经过了几个世纪,可明明却是我回头就能记起的东西。
我想,只是我离开那里太久了,也离开过去太久了。
黄泥土房,高处的烟囱,还有不高不低的门槛儿。都是残存在久远记忆中的东西,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影影绰绰。不是我想抛弃,不是我想忘记,是时光,逼着我一步一步远离了那个地方。我想停留,却无力而为。
挂在墙上的一本日历从厚变薄,年迈的老人扶着门框,站在门槛内侧,佝偻着身子,望眼欲穿,最后却只余一抹凄凉。脸上的沟壑纵横,还夹杂着黄土,这些都是对漂泊者的记挂。
落叶归根。是谁说,要衣锦还乡?还记得吗?
我在车里靠着他,仰望天窗之上的天空。阳光铺满天空,淡淡的云絮慢慢被吹散,我眯着眼,轻轻地笑。
这样的时间和味道会让我想起麦田。是那种在阳光下金黄色的麦田,密密麻麻,我在里面穿梭,然后就沾了一身的麦香。麦穗很重,麦秆弯腰。有那么一种欢愉在我身体里跳跃。
麦收后,还有残留的麦粒。落在泥土上,一片狼藉。空空旷旷的土地,视线所及一马平川,除了苍凉还是苍凉。与之前的丰腴已经形成鲜明对比。
某天凌晨两点。我和他争吵,我不会对他大吵大闹,只是倔强地沉默,然后看着他穿上外套,拿上手机,摔门而出。我还是不说话,也不哭泣。不断地深呼吸,然后按出号码,拨出电话。尽量做到心平气和。
回来之后,他坐在床边,看着手机。我看着他,手机的光把他的脸映得发白。没人去开灯。我的牙齿落在他的手臂上,成了一圈记忆,有血迹微微渗出,开出红色的小花。
争执过后,我们都已经疲惫。他躺在床上开始睡觉,我抱着双膝拿着遥控器看电视。
他闭着眼睛淡淡地说,睡吧。我摇摇头。然后他起来给我盖上被子,于是我的眼泪就被他生生地逼了出来。
不再争吵。他握着我的手很快安睡,我抽出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霓虹,点缀得那么漂亮。
我总是沉迷在繁华的灯光中。或红或紫,或昏暗或明亮,我都深深地爱着霓虹。这算一种情结么,看见霓虹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在翻涌。路灯的周围有光晕,淡淡的,却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很快惊醒,然后拉过我紧紧地揽进怀里。给我盖好被子,说好好睡觉。我知道我在他眼里是个孩子,他也一直都把我当作一个孩子。之后我枕着他的手臂,很快入睡。
十二月的时候下了几场雪,晚上在KTV出来的时候路面就铺上了薄薄的一层,脚印清晰地印在地上。呵气成雾,迷离了整个世界。我说多好,你看多好。外表的单纯掩饰了沾染的尘土。
几天之后,开车到山村里面,那里积雪很深。我用塑料瓶子盛满了雪,跟在他身后踏着他的脚印,挥手用力地扬着瓶子,瓶口喷出的雪粒挥挥洒洒,我很放肆地笑。我记得他说,你就是小孩子。我不反驳他,看着漫山的白色兴奋得不能自已。
回去的路上他的同伴指给我看山上的羊群,我还伸手去数到底有几只。羊群映着积雪,倒是有点顺色的意思了。
到了路窄的地方,我就随着他步行走进去。雪已经发硬,踏上去没有初雪时候的软和,却还听得到“咯吱咯吱”的响声。雪很厚,路中央有车辙。周围很多树,树下的雪没有脚印,平如镜面。走出很远之后,地面已经没了积雪,只是很细的黄土,有种小沙漠的错觉。有棵树上有很小很小的果子,微酸,还有些硬,我折了枝树杈,边走边吃。
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天色呈现咖啡色。我有轻微的夜盲症,他替我拿过左手里的树杈,然后把我的手牵起来,连同他的手一起放进衣兜里。随后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来,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到车里。坐在车里才真正觉得冷,我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到县城的时候我醒过来,看着路灯,说冷。
我不喜欢冬,尤其是北方的冬。我畏寒。但我喜欢下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住在破旧的房子里,坐在土炕上,头倚着窗台,看外面的雨落成帘。然后顺着门口一条土路流走,转晴的时候,土路上已经是一片泥泞。有时候能看见彩虹就会兴奋,小孩子的情绪很容易被触动。单纯而简单。
很久之前,我是生活在童话里的姑娘。
我一直站在城堡的花园里等待骑士,那里有玫瑰花瓣铺成的路,瞳孔里都有星星在闪烁。有花藤架起的秋千,伸手就能碰到天,有檀木架起的阁楼,爬上去就成了天堂。然后就等着有人会许诺给我一世平安,不会允许我颠沛流离。可现实刚刚触碰到美梦,泡泡就破碎。
于是所有的幻想都支离破碎。
陪着他参加他朋友的婚礼,新娘很漂亮,白婚纱,红旗袍。新房子的每个卧室都挂着结婚照,我一张一张仔细地看。我想到了我结婚的时候,要有牧师,有教堂,对着神圣的主宣誓无论贫穷困苦,无论生老病死,都在一起。
就像合欢树。
晚上一起闹洞房,闹到最后,算上新郎新娘只剩下我们六个人。我坐在沙发上,他坐在我左边,一起拆红包,像是一对守财奴。
吃饭的时候有人敬酒,叫我嫂子,我说谢谢。新郎新娘也过来斟酒,我笑着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可或许,我和他只是彼此路过的风景,那是谁都留不住的宿命。年龄也好,身份也好,或者是阅历,我和他不是平行线,而是始终都不在一个平面上。
他在外喝酒,我就坐在右边给他倒茶水。某天凌晨三点散场,他牵着我的手压马路,路灯早就灭了。行人很少,红绿灯还执着地亮着,他吐出的酒精的气息弥漫了我整个的嗅觉。我不讨厌酒精的味道,甚至还会让我有些兴奋,然后听着他语无伦次地说话。
回去之后他有时候会吐,还会吐血。我从开始的恐惧到最后的习惯,我想,就像我们一起走过的这段路,从新鲜到无所谓。
过去了很久,这些都过了很久。在冬季快要过去的时候,我还记得这么多,温暖地过冬,温暖地怀念。
现在还有一丝温存。留给我。
盛夏的寂寞阳光
文/辜舒洁01
低矮陈旧的房屋一片连着一片,绿色的藤蔓缠绕在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上,潮湿的泥土味混合在空气里。橘色的夕阳静静地洒下余晖,横亘在半空的电线交叉着散开,将天空切割成规格不一的形状。偶尔传来走动的声响,停驻在电线上的几只小鸟睁开半闭的眼睛,扑棱着翅膀,渐渐飞远。
偌大的操场空空旷旷,周边长满了野草,中央碎出好几块坑洼。因前几日下了雨水,所以被注了半满。远远看去,像是摔破的铜镜。缓缓的步调,款款而来,白色的帆布鞋多少粘了些细土,黑色的袜子包裹住细细的脚踝,红格子短裙的裙裾在微风里盈盈起舞。
四个篮板都已经被磨得老旧老旧,细心去看会发现上面有了好多的裂痕。不经意间发现其中一块篮板的最上方有一排字,似是有感应般,心里倏地漏掉一拍,几乎手脚并用地攀到了附近的一块石头上才终于将它们一一看清。
——林熙白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旁边是小刀刻出的一个很拙劣的猪头。
依旧是歪歪斜斜的字体,很多年前被自己嘲笑成游戏在沙粒里的虫子,依稀记得当时,少年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满。后来呢?后来是自己妥协下来,闭着眼睛说出“其实写得也很好看啦”。
哪,季沐阳你看,我的记忆力是多么好,和你有关的一点一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么你呢?是不是也不会忘记呢?你说过,如果有一天太阳不见了,世界变暗了,哪怕我们相隔天涯,你也会穿过茫茫人海,在黑暗里准确地分辨出我来。
所以,季沐阳,直到我们分别了七个年头的今天,我仍旧相信,哪怕太阳不见了,世界变暗了,我们,还是会再见的。
会再见到你的吧?
02
夏末秋初的黄昏,散不尽的破败天光。
斜阳正好,整个校园被漆上了一层柔软的暖色,通往校门的一段小路弯弯折折,偶尔掉下的树叶,增添了一抹低迷的气息。左边是小卖部和食堂,几个拿着饭盆的女生嘻哈着往寝室的方向走。右边的操场上有几个玩篮球的男生。
做完值日累得够呛,抡抡胳膊也疼得要命。平时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今天也显得特别漫长,偏偏脚上像灌了铅,走到让人崩溃的局面。
前面就有张大床该多好,林熙白抱着书包,闭上眼睛陷入幻想。“宛笙,你说他们是不是故意整我们啊?为什么垃圾比以前多了两倍还不止?”林熙白懒洋洋地开口,声音里满是怀疑被人捉弄后的愤怒。走了几步之后,身边却没有任何回应。女生睁开眼睛四下去看,这才发现一直和自己并肩的好朋友站在离自己老远的地方,面对着操场。即使只看侧面,依两个人多年好姐妹的经验,林熙白完全能想象出杜宛笙此刻的表情:绝对很陶醉的模样。
于是又折了回去,停在宛笙身后的地方。好奇她看什么这么出神,林熙白顺着目光的方向探索了过去。
那是个很清瘦的少年,高高的个子,白色的T恤衫,藏青色的休闲裤,白色的运动鞋。三百度的近视让林熙白只能捕捉到这些信息。少年的面孔模糊不清,从宛笙的表情看来,定也不会很差劲才对。
他的身手极好,速度极快,假动作把身边几个人搞得晕头转向。突然传来一声“看那边有美女”,几个本来想直接扑过去按倒他的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了林熙白和杜宛笙的方向,就在那一瞬间,男生动作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一个三步上篮的动作。球在篮筐上打了个旋,然后漂亮地从里面落下,在水泥地上跳了几下,发出“砰砰砰……”的一串响声。
本来对一切球类不感兴趣的林熙白也半眯着眼睛聚集了视线,不可否认,男生打球的动作让人赏心悦目。直到他们打完了,一直没说话的杜宛笙才冲男生的方向喊道:“季沐阳!季沐阳!”声音里充斥着兴奋。
正在收拾衣服和书包的男生听到喊声很快朝这边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微笑:“宛笙,要回去了吗?”
声音很温和,带着淡淡的宠溺。像是逆光而来的一道光线,男生的眉目像放映的电影慢镜头般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清俊的面庞,如此靠近,林熙白不用半眯着眼睛也看得清清楚楚。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光从行道树的缝隙间穿插而来,天空中的云朵一团连着一团流淌开去,风很静,干燥的空气氤氲出薄薄的一层水汽。校园里的花儿大簇大簇地开得灿烂,周遭的所有一切都被自己屏蔽开去,林熙白只听得到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一下一下,越跳越快。
好像镜头闪光之后的一声“咔嚓”,世界和时间,从此定格不再变化。
少年清爽的头发些许湿润地贴在额上,轮廓边被镀出一层绒绒的金边。少年和宛笙聊了一会儿之后才将视线转移到了她身边的女生身上。眼睛突然一亮,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呵,是你啊!
时间倒退到两个月以前。
是刚入夏的时候,天气渐渐转热,屋子里的电风扇调到三挡,叶片转动时发出“呜呜”的声音。热气逐渐被驱出门外,遥控器不停地按,还没找到喜欢的电视节目,手上就已经汗津津的了。无数只知了藏在茂密的树叶间声嘶力竭地鸣叫,平添出令人心烦的躁动,林熙白好几次有换掉拖鞋冲过去跟它们拼命的冲动。
命是自然没有拼成的,林熙白不会爬树,更何况知了还有翅膀会飞。女生窝在地板上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起身去门口穿上凉鞋就跑了出去。
屋里屋外的气流混合在一起,让女生觉得微微有些不适应。楼道上没有什么人,各家的门都紧闭着,一眼望去,空荡荡的寂寞。
锁在楼道里的自行车已经落满了尘埃,锁口处有斑驳的锈迹。用手擦掉一片灰尘,才看得出其实还是崭新的车子。软磨硬泡了一个星期,林熙白才有了这辆自行车。可惜新鲜劲儿一过,加上初学的那几天就连摔了几个“狗啃泥”,脚肿了不说,还在周围的讪笑声中差点窘死。之后就一直没碰过了,不是午后无聊,林熙白很有可能会彻底忘记她还有一辆自行车。
中学有一块开放的操场,趁着中午没人,去学学也好。林熙白打开锁,轻轻地把车推出了院子。
没有宛笙的帮忙,林熙白不敢放开地骑。结果却是越小心摔得越多,越小心摔得越狠。不到二十分钟,女生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了,糟糕的是凉鞋也被绞进了车轮里,要不是自己的脚缩得快,怕就不是从车上摔下来擦破皮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宛笙明明比自己娇弱,却骑得那么好。林熙白记得自己也是看宛笙在风里骑自行车时裙摆飞扬得像只白蝴蝶,于是觉得自行车是那么美好的东西。怎么到了自己手里,却变成了自残的工具。
摔倒在一边的自行车轮子由于惯性还在悠悠地转动着,银白色的车轴在阳光下泛出耀眼的光芒,刺得女生真想顺势大哭。“骑自行车也是需要技巧的,要放得开才行。”男生温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了林熙白一跳。
他走到女生面前,然后蹲下来,没有任何拘束地伸手握住了她受伤的脚。擦破了很大一块皮,沁出了丝丝点点的血迹。在女生白皙的脚上这点伤看起来也蛮惊人的。男生微微蹙起了眉头,待看到女生因为疼痛而流出满头大汗,倒开怀地笑了起来:“没什么的,只要擦点药酒消消毒,然后包扎起来就没事儿了。”很体贴地把女生扶到阴凉的树下,让她坐在那里等自己。“我就住在这附近,你等着,我回去拿点东西来给你处理伤口。”说完便转身跑了回去,圆滚滚的篮球放在车子旁。原来是来打篮球的啊。女生心里释然地想到,不然她还以为这突然冒出来的男生是天使呢。
的确住得很近,没一会儿男生便带着纱布和药酒跑了回来。他俯身为她上药的时候,晶莹的汗珠从额上滴落下来,“啪”地打在林熙白的手背上。没来由地,心跳又加速了几拍。
那天是他帮她把车子推回去的,林熙白乖乖地坐在后座上动也没敢动一下,男生说:“以后要骑车就到操场上来吧,我经常在那儿打篮球的。”
直到男生走出院子,林熙白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才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算了,明天再问吧,女生笑着想,反正他说要教自己骑车的。看着被摔得很惨的自行车,林熙白突然又觉得它变得可爱起来。
04
学校对面新开的奶茶店。大大的玻璃窗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张贴有许多可爱的饰物,正中间是“开业大酬宾”的红字。店里收拾得简洁而整齐,蓝黄色的桌椅一字排开,柔黄色的灯光和地板组合成很温暖的色调。附近有几桌讨论功课的男生女生。CD里放的是沈庆的《青春》。一切都是林熙白喜欢的样子,坐在靠窗的位子还能看到街上来往的人群。女生暂时忘了值日后的腰酸背痛,沉浸在美好舒心的氛围里。“然后呢?”宛笙喝了一口芒果奶茶,饶有兴趣地看着林熙白和季沐阳。
然后——然后呢?林熙白将视线转移到男生身上,是的,她也想知道,然后他为什么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他的身影了呢?也许男生当时只是随口说说,在林熙白心里却将它当作了一个小小的约定,可是这个男生,真的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了。
这算不算——爽约呢?“然后啊,然后突然接到学校要集训的通知,所以集训去了。”季沐阳抱歉地看着林熙白,目光温柔。这种温柔变成一种信号,传达进女生的眼眸里,惊起一池春水,绽放出一圈圈不断散开的涟漪。
一直到送宛笙回家,两个人开始往回走时涟漪还没散尽。夜晚的落虹街,路灯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转弯的时候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是温柔的拥抱。本来就很尴尬的气氛经女生往歪处一想,顿时脸颊发烫,暗自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这些细节只是女生心思细腻的表现,季沐阳并没有察觉。他很自然地问:“自行车……不会再摔倒了吧?”
该怎么回答呢?其实不见你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操场了,所以现在还是不会骑的。当然这只是女生心里的想法而已,真正出口的只有后半句。“那周末出来吧,我说过要教你的呢。”季沐阳微笑着说。
季沐阳很高,白T恤上有股淡淡的汗味儿,混合着男生身上特有的气息,林熙白仰起头来才看到他带着微笑的脸。他的瞳仁干净澄澈,在夜色的映衬下,清俊的眉目亮若星辰。这样的男生,是任何女生都无法拒绝的吧?!
林熙白看着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05
细想起来,似乎这不过是最最普通的“认识”而已。
盛夏的气息渐渐浓了起来,电风扇开到了五挡的位置,热流被驱散到了窗外,阳光趴在窗子上不肯散开。林熙白揉了揉发涨的眼睛,果然如此啊,强光下看书真的很伤眼睛呢。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了林熙白一跳。
是宛笙发来的短信。“还有十分钟上课,白,快点回教室了。”
林熙白微笑,还是宛笙最好了,每次都记得提醒自己。嗯,这就是最好的朋友了吧。好像自己的另一半,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在合适的时候会提醒自己,凡事为自己着想,领作业的时候会记得找两个人的。起床太晚时会在班主任询问前想好怎么为自己找借口搪塞过去。
一个整体,分不开,也没有人能插到中间来,毫无保留地分享所有小秘密,开心时一起笑,难过时一起哭。
但是,终究还是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
将漫画书插回书架时,林熙白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明显是连自己也愣住了。真的,自己和宛笙之间,也有了不能分享的秘密吗?
回到教室时,上课铃刚好打响。林熙白舒了口气,课桌上是宛笙为自己拿出来的这堂课需要的习题集。
——就知道你一去图书馆就忘记时间。
看到小纸条时,坐在旁边的宛笙恰好回过头冲自己做了个可爱的鬼脸。林熙白笑着回复过去,一阵暖流涌过,然后聚集在一起像一朵炸开的蘑菇云,慢慢疏散到身体的每一处。
暖流以外,是少女萌动之初的羞涩和连对最好的朋友也难以言说的歉意。
之后的整个下午都过得昏昏沉沉。数学和地理实在不是林熙白喜欢的科目,就连假装喜欢的给老师捧个场也提不起神来。草稿本上写满了这个月的时间,今天是十六号,跳过十七号,铅笔停在十八号的地方,画了一朵美美的小花将它框了出来,下面对应的是“星期日”。其实也只还有两天而已,却觉得这日子太过漫长,从相约的周二到今天周五,林熙白恨不得直接将日历一下子撕到十八号。
季沐阳说要教她骑自行车,然后只想到两个人可以单独相处,竟然忘记脚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了。
快放学的时候,宛笙小心地说:“白,等会儿陪我去找陈默吧。”
沉浸在美梦里的女生果然一下子恢复正常,一脸严肃地问道:“宛笙,你真打算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几乎每次提到陈默时,两个女生之间的磁场就会出现紊乱的状况。林熙白怎么会不知道宛笙对陈默的迷恋呢?可是依女生的直觉,陈默不是什么值得托付情感的人。他在酒吧驻唱,长着一副很讨女生喜欢的模样,和宛笙认识是因为一次老套的“英雄救美”,自此后宛笙的所有心思便被他牵引过去。如果是很好的男生,林熙白也会放心地把宛笙交给他,而他偏偏却是一个骨子里都浸透着凉薄的人。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宛笙的喜爱呢?林熙白突然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心可以变得微妙起来,或许是感同身受吧。女生呵,无论再怎么娇弱,都会为了爱情而勇敢起来的吧。“嗯,好吧,我陪你去。”林熙白释然地笑了起来。“白,谢谢你。”宛笙小声地应道,低下头去,收拾书的女生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微红的眼眶。
一路过来都是温暖的光,希望永远没有芥蒂地手牵手一直走下去。
然而在你看不到的另外一个世界里,很多东西其实早已改变了。哪,亲爱的白,我该怎么告诉你呢?
06“双手握紧,手臂放松,眼睛看着前方,脚踏踩得要协调才行……”话还没说完,“轰”的一声,视线里没了人和车的影子,稍微向下挪一点,就会看到女生压在自行车下龇牙咧嘴的样子。
如果真有自行车白痴的话,眼前的这个女生肯定就是了吧。季沐阳脑袋上掉下满头的黑线,赶紧过去帮忙扶她起来。“真的是不行啊。”林熙白扑着身上的灰尘,沮丧地喃喃道。穿了新买的裙子,头发也洗得干干净净的,还喷了点玫瑰香水,想美美地出现在男生面前的,结果裙子脏了,头发乱了,香水味早被汗水洗干净了。总之,这次真的是很失算啊。“没关系,如果不行就不要学了,以后我载你好了。”看到林熙白一次次摔倒,浑身上下青青紫紫却不放弃的样子,真的是很让人心疼哪。季沐阳心不落忍,怜惜地伸手揉了揉女生的头发。修长的手指穿过发间,触碰到头皮上的小块皮肤,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像是电流一般让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季沐阳的车技很棒,林熙白坐在后座很是自得。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男生的白T恤膨胀得像灯笼,他身上有清新的味道,微笑的侧脸似是凝聚了整个夏天的阳光,在林熙白的眼里赫然变成另一颗耀眼的星辰。
白色裙摆在风中翩翩起舞,若是蝴蝶,那就一起飞过沧海吧。女生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抱住了男生瘦弱的腰,将脸贴到了他的后背上。
真想时间就此定格,不去管下一秒会有什么变化。只要现在,就好了。
直到傍晚才回来,是很开心的。林熙白看到全身都被汗水打湿的男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是今天了吧,让藏在心底的花,结出爱情的果子来。“哪,沐阳——”女生微微启唇,才说了三个不要紧的字,脸就不自觉地“唰”地通红起来。“宛笙?!”男生的目光停在了女生的身后,没有听她把话说完便叫了出来。
林熙白回过头,看到了蹲在门口,哭得像只小猫一样无助的宛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宛笙,林熙白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季沐阳已经蹙着眉头走过去,拉起蹲在地上的宛笙,说了一句林熙白听不懂的话:“宛笙,别怕。”
然后他们从她身边绕了过去,走了几步之后两人同时想起林熙白,回过头来看她,季沐阳眼神很复杂、疼惜、歉疚、不舍……他盯着她的脸,半晌,终是移开了视线。
宛笙折了回来,轻轻地说:“白,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林熙白从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到的尽是绝望。
他们一起消失在了林熙白的视线外。轻轻的风袭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突然涌来的陌生感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恐惧,浑身上下就此失了站立的力气,林熙白苍白着脸转身向楼上跑去。
07
炎热了好长时间终是下了场雨,晚上下的,很大,雨滴打在窗子上啪啪作响。早上起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下来。世界被清洗了一通,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地上积了些水洼,林熙白黑着眼眶往学校走去。
好长时间都不能安稳地睡觉了,无数的疑问让思维变得像理不清的线团。那日之后,宛笙悄悄和别人换了座位。没有再听到任何有关“陈默”的词句。倒是季沐阳,每天都来接送她上下学。偶尔触碰到林熙白的目光,也是很快就别了开去。
他们将她从他们的世界里排除出去,在林熙白不明所以的时候,这番变故让她措手不及。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林熙白想到头破也想不出来。
直到一周以后发生的事儿,才为女生解开了所有的谜团。
那天和往常一样去办公室抱着作业本回教室,经过三楼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几个正站在那里的女生讲八卦的话。林熙白对这些三姑六婆的欧巴桑喜好没有兴趣的,却在听到杜宛笙、季沐阳后时脚不由自主地再也挪不开了。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就在我家附近的小诊所里。
——啊!不会吧?杜宛笙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人心隔肚皮嘛,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打死我也不会相信那个男生是季沐阳呢!呜呜……人家可是暗恋他好久了呢……
——好了啦!整天就知道做白日梦……那后来呢?杜宛笙怎么样了?
——好像是大出血吧,被120的车接去了,惊动很大呢!周围的人都跑出来看了。
——真可怜啊!打胎这种事怎么能随便找个小诊所解决呢?他们也真是的……
——对啊,我当时看到季沐阳憔悴的样子,心都碎了啊!
——你心碎个屁啊,人家都差点做爸爸了……
——呜呜呜……
接下去的话一句也没听清楚,脑子里“轰”的一声变出大片的空白,手里一摞作业本稀里哗啦全掉到了地上。正在说八卦的女生看了过来,看到是林熙白,马上闭了口匆匆离开了。
胸腔里发出尖锐的疼痛,让人快要窒息般难受。缓缓蹲下身来,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以往的无数细节在脑海里不停闪现,快得让她反应不过来。奔涌而来的是巨大的海浪,一个浪头过去,一切都不复存在。
世界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08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学校和双方的父母。学校的公告栏里张贴出“二年级一班的季沐阳同学被开除学籍,二年级二班的杜宛笙同学留校察看”。那天,宛笙的爸爸在医院里狠狠地揍了季沐阳一顿。男生的嘴角不断地有血溢出。他的目光狠狠地锁在林熙白身上,女生突然着了魔般上前拉住他的手跑出了医院。
留下满屋子石化般反应不过来的一群人。躺在病床上的杜宛笙脸色苍白如纸,细细的针管插进脉搏里,哀莫大于心死。所以,身上所遭受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轻轻地别过头去,炙热的泪便从眼角滑落了下来:“哪,亲爱的白,真的很对不起。”“疼吗?”林熙白轻轻抚摸着男生脸上的伤口,那些血似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一样,疼得她生生地落下泪来。“熙白,为什么要相信我呢?”季沐阳退后一步,看着林熙白。
女生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似乎是想把他眼里的隐忍和退让全部逼出来。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女生闭上眼睛,轻轻地上前抱住了男生。
愣了半晌,他终于也伸开手,环住了女生的肩膀,这么久以来背负的秘密,可以说出口了吧。“我认识宛笙的那天,她晕倒在了路边,抱着她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我早就劝她去做手术,可是她不肯,还让我不要告诉你,怕你担心。直到陈默突然消失,就是在你家院子门口哭的那天。是我拉着她去做手术的,如果不是选在那个小诊所,宛笙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了吧。熙白,我以为可以帮助宛笙的,结果什么都做不好。”“傻瓜,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把所有委屈都藏在肚子里呢?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并不该是你承担的责任和痛苦?为什么……”“陈默走了就走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只是不想让宛笙去承受更多的痛苦,不想她对这个世界失望……熙白,你不会怪我吧?”
女生摇了摇头,将头完全埋进了男生的怀抱里。怎么会责怪你呢?宛笙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女生终于喃喃开口:“季沐阳,你是喜欢我吧?”
男生的目光温柔得像是倾泻下来的月光,宠溺地揉了揉女生的头发,然后轻轻地回答:“嗯,很喜欢。”
想这样一直抱着你,不去管那些让人烦恼心碎的事情,一直一直,再也不想放开。
09
最终改变一切的,是父母突然作的决定。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一向对孩子放心的父亲开始在每次看到他时习惯性地皱起眉头。某日经过单位同事的“点拨”,母亲顿时如见天晴云开。回到家便兴致勃勃地宣布:“儿子,送你去美国留学好不好?芳姐在那方面有关系,幸亏她提醒我,哦哟哟……真不枉我们好朋友这么多年啊。”
端着茶杯的手突然停了下来,面对母亲的兴奋,季沐阳淡淡地回道:“妈,我不去。”
若是以前,季沐阳不喜欢的事家里绝对不会强迫,可是他忘了,现在的他除了在学校里名声大臭,在家里也丧失了原本的被信任和被尊重。“你不去?!你以为你是谁啊?也不看看现在的自己,如果不是校长网开一面只让你在家反省三个月,你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再说了,那么丢人的事都做得出来,以后去了学校还不是被人笑话!你待得下去我都看不下去!”
看到一向沉默的父亲几乎暴跳如雷了,母亲急忙出来圆场:“去美国也没什么不好啊?拉扯你长这么大,我和你爸也不容易,我们都希望你将来能出人头地,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们想想啊。难得有这个机会,儿子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其实从这个建议提出来的时候,季沐阳就知道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了。不甘心地挣扎了两个星期,最终还是在母亲的眼泪下屈服地点了点头。
跟林熙白提起是在签证办好之后,在学校的林荫路上。树影投射在地面,浅浅的光线打在男生脸上,林熙白突然就花了眼。
最后还是装作很支持地说:“出国是个很好的机会啊,而且你不是还有寒暑假可以回来吗?平时我们也可以在网上联系的。”
季沐阳说:“可是你遇到危险了,我不能立刻出现在你面前;你想我了,我不能立刻拥你在怀里。我不想你日夜忍受思念的煎熬。”
林熙白笑了笑,歪着脑袋去看他,强忍住眼底的雾气漫延:“季沐阳,你是天使吗?为什么总是想着别人?”
季沐阳沉默了,良久,才艰难地开口:“如果……如果白,你遇到了更好的人……”“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了。”女生打断了男生的话,轻轻地上前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腰。即使是在学校,即使知道很多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可是,那些都不重要了。
银色的“鸟儿”开始慢慢地滑行,然后突然间挣脱大地,一跃而起,渐渐地升高,最后终于消失在云层里。飞机在跑道上留下的痕迹,在天空中飞过时留下的痕迹,都会在几个小时内逐渐消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林熙白不知道的是,季沐阳在自己心里留下的痕迹,是不是会像飞机的痕迹一样,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呢?
10
离开家去别的城市上大学的那一年,宛笙在车站问林熙白:“白,你会恨我吗?”
林熙白微笑着摇了摇头,上前轻轻拥住她。那次之后,宛笙瘦得像个纸人一样。一双活灵灵的大眼睛从此失去了光泽。这样的宛笙,自己除了心疼,哪里生得起半点恨意呢?所以,在季沐阳被家里急急送到国外的那段时间,任思念吞噬自己的心,任自己在无数个夜里咬着牙流泪,可是面对宛笙的时候都只有心疼,不再有半点其他情绪。
一晃七年过去,身边有那么多人经过,却没有一个可以替代季沐阳住进林熙白的心里。少年时的喜欢是干净澄澈到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轻易替代的。陈默之于杜宛笙,季沐阳之于林熙白,都是如此。
落虹街要拆迁的时候,在杂志社工作的林熙白急急赶了回来。听妈妈说,附近的那块操场很快就会没有了,她心里便难受得像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一切都在变,为什么林熙白的记忆依旧新鲜?
季沐阳刚到美国的那个夏天,给她发了封邮件。自此以后便失去了联系。像雨后的池塘,重归于平静,然而泥沙却沉到了池底。再也,散不开。
七年之中,每当有飞机飞过头顶,林熙白都会不自觉地驻足,仰望,心中暗想,季沐阳是不是就在上面?是不是一转头,就可以看到他笑颜如花地站在自己面前?
云洗森严
文/另维01
放学,校园在一阵疯狂的拥挤、嘈杂之后迅速归于寂静。
一小时后的十九点三十分,流云把天空浇注成一片通透的橙红,夏野紧咬牙关一阵夺命狂奔,冲出教学楼穿越校门拐过七七四十九道弯,才气喘吁吁缓下脚步,回头望了望早已不在视线之内的校园。“不敢相信哥竟然活着逃出了那个魔鬼卫生部长岳云洗的视线……”夏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幸好值日是两个月轮一次,不然早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夏野所在的学校,学生有三大怕:作弊被巡考的年级主任逮到,迟到被路过的教务组长撞到,值日打扫被敬业的岳卫生部长检查。
对成绩优异又受欢迎的夏野来说,第三怕的可怕程度要远远高于其他两个:别人一丝不苟扫地抹桌四十五分钟便可勉强过关回家的值日任务,他兢兢业业搞了一个小时,只换来一句恶狠狠的:“全部重新做,本部长大便完毕回来检查!”
——这一定是对他刚进校时,那句随口而出的“长得挺顺眼一女的,为什么非要坚持日日COS母夜叉呢”的血的报复!早知道她会那么记仇又位高权重,当时死也会沉默到底的!
——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后悔事无法挽回呢,唉。
长长的叹息在晚霞里徐徐飘散开来,少年皱一皱英挺的眉,看起来美好如画,没有烦恼。
夏野,全名夏野新,十六岁,四中高二。成绩优异背景不详,无人知晓的钢琴好手,温和慵懒,传说独居。
这个背负了些许神秘感的校园人气美少年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此刻,他正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抬头望望天,抿抿细薄的唇。
——跑了这么久真口渴啊……
颀长的身体被夕阳拉出一道近似无限长的斜影,夏野掂了掂校服裤袋里的硬币,走向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
投币,按钮,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之后,物体也应声掉落。
夏野望着取物口里饮料瓶罐大小的扭蛋,呼吸一下子停止了。
02
夏野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扭蛋。
纯净的乳白色,通体澄澈,正中央有一点点缥缈的黑。夏野知道,里面那个超能力小鬼说话的时候,蛋壳上还会浮现很Q的五官。
向左旋转一公分,将出现一个洞,把人的名字写在纸上塞进去,那人便必死无疑。
——死亡扭蛋!
夏野俯身拿起它。
还是那么精致、崭新的样子,八年的时光没有在它身上留下一点印记。
八年前。
钥匙孔转动声响起的瞬间,小夏野迅速把漫画书塞进墙角,转瞬之间翻身坐上琴凳,有模有样地弹起《车尔尼849》第四十八条——妈妈上班前布置的任务。
进屋,换鞋,放包,妈妈似乎没发现任何异常,小夏野刚要长出下一口气,就发现自己露馅了。
琴谱不知什么时候停留在了前言的页面,小夏野正要翻回,妈妈已然站在了自己身后。
一个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了小夏野脸上,妈妈怒发冲冠:“你骗谁啊?!”
捂住涨红的脸,他连忙解释:“琴谱是刚、刚刚弹到一半时风吹的,我正要翻回去,你、你就来了……”
话音未落,妈妈一脚踢出墙角里露了个头的漫画书: “这是什么?”
“……”“你还学会撒谎了!”妈妈彻底怒了,抡起扫帚就是一下暴抽,“我让你不学好!”
雨点般密集的抽打纷至沓来,新伤旧痕在背上赛着叫嚣,夏野八岁的小身躯麻木得感觉不到疼了,取而代之的是刺入骨髓的悲哀与不解。
——不都说妈妈是全世界最疼爱孩子的人吗?……她真的是我妈妈吗?
——每天都是这样打,扫帚都不知打断了多少根……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妈妈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儿子!”
小夏野用尽力气大声喊完这句话,狠狠甩上家门走了出去。“你不是我妈妈!我恨死你了!”
童声未脱的怒号逡巡在骤然静了下来的房间里,久久不散。
——她不是我妈妈,她不是我妈妈,她是魔鬼!
带着这样的愤愤然,小夏野一个人走在午后闷热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小夏野看到有人用完自动贩卖机离开之后,取物口里还有东西。一连叫了几声:“叔叔,你买的东西没拿完!”无人应答,小夏野的视线终于被东西的怪形状吸引了——
似乎不是什么饮料瓶罐。
好像……是个扭蛋?
小夏野忍不住拿出它看个究竟。“色情狂!不要摸我!我不是同性恋!”
脆生生的稚气声自蛋中传来,小夏野吓得立刻松手。“痛死我啦,你竟敢把本大人丢在地上!我可是上帝制造的,上帝扔下来的超能力系列扭蛋中最牛最牛的——死亡‘牛’蛋啊!”
“……?”“我告诉你,上帝最近无聊,于是把我们这帮超能力小精灵放进扭蛋里扔到人间给有缘人,我司死亡——就是说,只要把人的名字写在纸上放进我身体,他的心跳就会立刻停止,一命呜呼。”“妈妈魔鬼也会吗?”“显然会。”“骗人!”“懒得跟你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有种你试试!”“试就试,你这个撒谎的怪鸭蛋!”
……
当天傍晚,小夏野便在小区里听到了这样的八卦。“今天几奇怪哟——那个带小孩的单身女人,中午出门找他儿子,过马路时突然就倒下不省人事了,把人家司机吓得哟……”
小夏野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已被一众妇女七手八脚推搡到了医院的重症病床前。
妇女们走后,房间里的安慰、怜悯声终于渐渐淡去,小夏野怔怔地望着妈妈熟睡的脸,心脏开始钝重得无限下坠。
世界从没有这么静过。“妈妈……”
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碰一下她的脸,凉的。“妈妈?”
狠命摇了摇她的身体,没有回音。“妈妈我好好弹琴,我听话,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起来!起来呀!”“哇——”的一声,小夏野终于忍不住了,扑身上去眼泪横飞地尖叫起来。
扭蛋从口袋里跳出来,伸出翅膀绕着小夏野飞,好不扬扬得意:“怎么样?见识到本大人的厉害了吧!”
小夏野仇恨的目光可以杀人了,他死死掐住扭蛋,放声大叫:“怪鸭蛋,你还我妈妈!”“明明是你自己——”“你还我妈妈!”“是你自己亲手写,亲手——”“你还我妈妈!”
万家灯火,窗外的夜繁华,明亮如白昼。
小夏野几乎是撞开窗户,狠狠地把还没搞清状况的死亡扭蛋扔了下去。
……
03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太多的无法挽回。
交上去的考卷,初吻,已经毕业解散的班级。
造成的伤害,度过的时间。
杀死的人。
后来时常想,哪个小孩没有在少不更事的时候,仇恨过严厉的父母的瞬间呢?
只因为自己捡了个超能力扭蛋,能够使出常人不能拥有的强大能量,便造成了这般无法挽回的后果。
可是,怪谁呢。
夏野抚了抚手中模样怕怕的扭蛋,从认出自己的瞬间便开始不住瑟缩、颤抖。
深吸一口气,百感交集。“怪鸭蛋,那个,对不起啊。”
扭蛋圆圆的眼睛快速眨了两下:“搞不懂你们人类……不过既然都过去这么久了,本大人原谅你啦!”
扭蛋没有看到以为会有的,少年因获得原谅露出的笑容。“我那个时候,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妈妈……”
他垂着头喃喃低语,八年了,少年从来没有机会说出这句每时每刻都呼之欲出的话。
起先每天都蒙受着左邻右舍的怜悯,父母双亡的八岁儿童,让小区里那些同情心泛滥的中年大婶争着抢着安抚、慰问和接回家吃饭。
有谁知道,她们对他越好,自己就越自责。
长大后出落得英俊倜傥,成绩不错性格也好,时而彬彬有礼时而风趣闹腾,男生欢迎女生喜欢,老师无不称赞,家长无不艳羡。
又有谁知道,他们的夸赞越多,自己就越难过。
稍稍长大一点,便逃难似的迅速搬离那个城区。邻居们怜悯的眼光,曾和妈妈牵手走过的马路,一起买过洗衣粉、扫帚的超市,全都眼不见为净。
可又很快发现,无论搬到哪里,都逃不过空气里浓密得令人窒息的自责、懊恼、绝望。
那是竖在喉咙里的鲠。
那是攀附、生长在心脏上的伤。“那是我最亲最爱的妈妈啊……”
少年把手指插进自己的发梢,眉宇间的皱纹又怎能用区区“懊恼”二字描述清楚。“装忧郁……”
扭蛋扇扇翅膀飞起来,一脸不屑。“你们怪鸭蛋怎么可能了解人类对于妈妈的感情!”“我是不了解啊,” 扭蛋继续不屑,“ 但如果是我不小心杀害了不该杀害的人,才不会这样自怨自艾,早就去找复活扭蛋复活他了。”“还有复活蛋?!”
扭蛋丢出一个“你单细胞生物啊”的表情。“死亡蛋都有了,为什么不能有复活蛋?”“你当时怎么不说?!”“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喂,你怎么又掐我!”
04
夏野家。
怪鸭蛋说,死亡扭蛋怎么把人弄死,复活扭蛋就怎么把人弄活。
怪鸭蛋说,复活扭蛋是个漂亮乖巧的好妞,和他同一批造出,他当初就是因为把她不成反被发现,被上帝提前扔进了人间界。他因此相当怀疑,上帝那个老色鬼是不是自己看上了复活蛋……(夏野:跳过,关我什么事……)
夏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正在听一只怪鸭蛋喋喋不休津津有味地讲述另一只怪鸭蛋,如果真要为这件事加一句感叹,夏野想说的是:灵异啊,我大白天见鬼啊!
可清冷、沉静如死水的心,多年来第一次漾起了涟漪。
像漆黑的房间被打开了灯,心底的绝望骤然被希望覆盖。
年轻的身体在睡衣里隐隐激动得颤抖不止。“一句话,上哪去找那个曾使你忧伤使你痛的鸭蛋妞?”“太难啦!扭蛋被随机投掷在世界上任意一台自动贩卖机里,除去六十亿人类,阿猫阿狗、花花草草都有可能捡到……关键是,我不怎么想找她,世界这么大,我更期待新的爱情……”“怪鸭蛋。”夏野的额头上三角形青筋凸暴,声音却很镇定。“你手感这么差,哥真的不想掐你……”
和怪鸭蛋熬夜长谈的后果,是翌日睡过。
叼起面包片拎起牛奶盒沐着朝阳一阵狂奔,然后迟到,罚站于教室门外。
其实,平时迟到起来都挺享受的。
夹着课本的别班老师路过,会打招呼,带着慈爱的笑靥温柔地说“又迟到了啊”;和一同罚站的男生聊聊DOTA心得或者NBA战况;下自习铃一响,便有不知名的女生捧着热腾腾的可口食物,支吾半天说上一句“夏野同学辛苦了,吃点东西吧”。“这么滋润让哥如何戒掉‘迟到控’啊……”
每当死党问起“天天迟到都不腻哦”时,夏野总爱用这句话总结。哦,还要赔上一张又贱又臭屁的笑脸。
可是,今天好像……有点例外。
平地一声惊雷,走廊上嬉闹的男女生们自动让出一条道,原本高亢的喧哗随之转为低声议论。
岳部长自走廊尽头踏步而来,汹汹气势让所见之人无不胆寒。
径直停在因为站了一整个早自习而略显疲惫的少年面前。
众目睽睽。“夏野新同学。”
栗色的长发扎成一根干净的马尾,直勾勾盯住少年疑惑的眼睛,岳部长的神情很是威严和肃穆。“作为本部长任职以来第一位未完成任务便悄然潜逃的同学,我们有必要谈一下。”“呃……”夏野实在翻找不出回答语。
女生利落地指了指天台,转身离开。
夏野忙不迭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熙熙攘攘的走廊,拐过楼梯口,一路沉默着朝上。“岳部长好帅哦……”
有纤细的声音由衷赞叹。岳部长平日严待严罚、尽分粗活累活给男生,善待优待、尽分轻松活不用干的活给女生的作风,着实为她在女生圈里赢得了不少威望。“加油哦,阿新!”
常年被欺压被奴役的男生们也一个个兴奋异常。
天台。
风徐徐吹起两人的刘海儿,初春的晨光从云层里软软地探出头来。
面对而站。“本部长有权罚你即日起连扫男厕所一个月,扫完要拖,拖完要冲,冲完继续拖。其中若再有畏罪潜逃等类似事件发生,一次多扫一个月,听清楚了吗?”女生依旧认真而严肃。“听是听清楚了……”少年挠了挠头,很是困扰的样子。“那个,其实这些话……在走廊上也能说的吧,为什么要特意把我叫到天台上来呢?”
“……”
岳部长无话可说。
少年脸上的笑容大了一些:“想和我多待一会儿……想和我单独多待一会儿……还是有什么别的话想说呢?”
“……”“……嗯?”少年弯腰过来,俊秀的脸又靠近了一些。“无聊。”
冷冰冰地丢下两个冷冰冰的字,岳部长又一次利落地转身离开。两三步后停下来,动也懒得动地添了一句冷冰冰的话:“按时按量完成你的清洁任务。”“谨遵岳部长指令!”
说话的同时,少年立刻立正站好行军礼。
再看向岳部长的时候,人早已不在。
少年忍不住一个人站在空荡的天台上哈哈笑开了。
——长久以来,理科班的自己和文科班的岳部长并不相熟,可就是逮到机会便要整整她。
——因着看不惯她日日奴役、呵斥、责罚广大男同胞的样子,代表他们没有恶意地整整她。
05
男厕所的清洁任务异常巨大,几天下来,夏野连课间讨论复活蛋都只能趴在课桌上进行,以求尽可能多地恢复体力。“我说,关于那个复活蛋,你就一点线索也没有?”“有的话本大人早告诉你了!”
夏野简直要抓狂了:“那你让哥从何找起?!”
扭蛋赶紧滚进夏野笔袋的死角以防被掐,正在瑟缩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少年直起身子,拿起笔翻开书本笔记本的同时,所有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讲台上念叨着“今天我们讲……”的老师那里。
扭蛋不甘心地“喂喂”叫起来。“嘘,下课说,”夏野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这道题我昨天想了好久,看看老师会不会有其他简单点的思路。”
少年早已不是当年稀里糊涂玩物丧志的毛头小子了,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黑板,他那么清楚当前最该做的是什么。
从扭蛋的角度看去,少年格外高大,自然弯起的嘴角和熠熠闪光的眼眸使他看起来特别温柔和坚毅。“真帅啊……”
扭蛋喃喃感叹,转念迅速疯狂地摇起头(另维:如何区分蛋形物的头和身体,that's a question……),痛苦地说:“哦,NO,我不是同性恋!”
夏野每日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还有在岳部长的盯梢下辛勤地扫厕所。“洗手池里不能有纯白以外的颜色!”
少年从奋力推拿抹布的间隙抬起头来:“我在很努力地擦了……”“地板刷干净,要光洁如新!”
少年一边推着拖把来回奔跑一边声音洪亮:“我保证拖到部长想要的效果!”“角落多擦几遍,禁止留污垢!”
少年蹲在地上用牙刷刷角落也不忘回应命令:“部长放心,我一定刷得比你家饭碗都干净……”
大功告成。
少年抬起头直起身,望着门口一直叉着腰、神情严肃地盯着自己的女生。“岳部长,你要不要进来检查?”
“……”
女生的右边眉毛抖了两抖,纹丝不动。“呃,不敢的话也可以理解。既然你不方便进来检查,那就直接算我过关了吧,部长走好,部长明天见!”
少年话音未落,女生已经大步踏进男厕所,细细检查起卫生情况。
嘴角在背对女生的角度勾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少年不紧不慢,幽幽地走到了小便器前。“你在干吗?!”
截然不同于女生惊吓不已的尖叫,少年回过头,软软看着她的眼睛和回答的声音都很镇定。“我想说的是,你如果等不及非要在哥方便的时候进来检查,或者你干脆就是非要在哥方便的时候进来检查,那个,哥表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听“咚”一声巨响,男厕所的大门紧闭,少女抓狂的声音自屋外传来。“方便完了叫我!”“……哈哈哈哈哈。”
——真爽啊。
站在空无一人的男厕所里,夏野又一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教学楼前喷水池里的水不知疲倦地喷了流,流了喷。
时间一天天过去,校园里流言四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夏野每天都要经受死党们的道道盘问了。“阿新,昨晚和女魔头孤男寡女待到几点才散啊?值日的兄弟说他们结束回家的时候你还在劳动哦。”“阿新,女魔头这么天天盯着你……是爱情的力量吧!”“我说你跟女魔头到底在一起没啊?剧情这么臭长,我们都急死了!”
“……”
连众多忠实的夏野亲卫队员都没有太多意见和不满,整个学校的态度出奇一致:
——完美少年配火暴少女!?
——可以可以可以!
淡定的只有流言中央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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