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态辖区:十周年插图纪念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9 01:2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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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辰希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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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离态辖区:十周年插图纪念版

游离态辖区:十周年插图纪念版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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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46本书由重庆出版集团图书发行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

高三那年《游离态辖区》出版,距今正好十年,虽然之后写了很多东西,但我想写作者往往会对自己的处女作情有独钟,所以这是我为什么在后来写了续篇《终极游离》,又在今年与摄影师卢根合作,出版《游离态辖区》的十周年纪念图文版。诚然,现在回头去读这篇小说,也会觉得行文结构的简单和遣词造句的幼稚,但在新版中,我几乎没有对文字做过多的改动,因为这些略显幼稚的文字里,饱含着年少时炙热的情感和丰富的回忆,小说里面,有小说人物们的青春,也有我自己的青春点滴。这一版的《游离态辖区》,我想和读者再次重温单纯的、热血的、充满码头气息的青春岁月;和小说主人公们,再一次体验“真实”的不羁与无奈,这就是我全部的目的和愿景。

插图中的小模特们,正值我当年创作的年纪,和他们一起工作的那几天,我仿佛也年轻了十岁,和这些小朋友们是同学,是老友。至于那些被拔高的,关于家庭、校园和社会对青少年成长的探讨,关于责任缺失抑或是教育方向,这些话题的探讨,也就不在这一版之中讨论了,一本属于热血青春的小说,你只需要用它来唤回你的青春记忆就好了。为了体现出这是纪念版的序,我觉得应该对一些人表达一些感谢,感谢我老爸容忍我在高中时代“不务正业”,而且自愿成为我的第一位编辑;感谢我的老师,黄济人先生,没有他的帮助,也不会有这部作品的面世,也感谢贾平凹先生在初版中为我题写书名,总之我是挺幸运的,比书中的许多角色要幸运太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青春,辖区少年的青春就是那句话:“好兄弟,讲义气,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刘辰希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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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学时代的最后一个秋天,我开始发奋读书,每天用英语单词数学公式填满自己的大脑,一不小心有空闲的时候历史政治地理就替补上场。我的行动被学校的铃声规律地划分开来,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在铃声的伴随下由一种状态的结束过渡到另一种状态的开始。这就是学生的生活,铃声对我们充满了约束力。而在以前,只有一道铃声伴随着我状态的改变,那就是从上学到放学。

这几个月,爸妈嘴里都不说,但从他们话语之间也能听出来他们多少觉得欣慰。他们想,这孩子是懂事了,惹那么多事,走那么多弯路,如今总算是浪子回头了。

爸妈心里高兴些,我也安下心来准备高考了。为我转到这所新的学校,爸妈也是废了不少神,伤了不少心。我是该集中精力,好好读些书,在明年的春末夏初考个好成绩。

我把关于以前的回忆封了起来,把该暂时忘记的人忘记,把该甩掉的牵挂甩掉,我整天地学习,不再去烦恼其他的事,我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已变得麻木了。

但有一件与过去有关的事情不能忘掉,每个月得去看月滴,给她带去刚刚采下,点缀着露水的菊花。我不是一个人去看她呀,我带着正在日本学习漫画,背负着月滴梦想的寄希,远在他乡拼搏的影子和蛮狗,我是带着那么多兄弟姐妹的祈祷去看她的。当然,还有洪申,那个身在高墙之内的兄弟的思念与寄托,也让我在她墓前诉说吧。

每每在这个时候,那些仿佛是过去很久很久的故事,那些其实并不遥远的记忆就会在我脑中播放,那些混乱却温暖的岁月在我心头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每每又在我踏上学校的归途之时,我总会在心里问,洪申,我的兄弟,你现在好吗?2

小学一毕业,我爸爸妈妈就双双被公司调到了外地去工作,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事业上的大机会,他们为了这个家,为了我有一个更好的未来,更坚强的后盾,他们没有放弃这次机会。我也不愿意他们放弃这次机会,因为这可是我自由的机会,我像个懂事的乖孩子一样,又是保证又是发誓,说他们去外地以后,我要怎样努力学习,锻炼自己独立自主生活的能力,学会关心体贴家人,一不耽误学习,二要为家人分忧。

妈妈说,“你不要把你外婆家房顶掀了就不错了。”

这样,在那个夏天,我被搬到了外婆家,被扔进了蜜罐子里。外婆烧得一手好菜,变着法给我做好吃的,一个星期就把我吃成了油人儿。外婆什么都想着我,上个街看到与我有关的,不管是玩具、书籍还是生活方面的东西,总要带几样回来给我才心安。住在外婆那里,就跟住在天堂似的。

外婆家在中区的观音路。邻近大街的是一排拔地而起的高楼,在大楼后面的低洼地是一片红砖房与棚屋组成的棚户区,其中小道盘根交错,地形复杂,便成了那里小孩游戏的胜地。桥城这四五年发展迅速,外来民工大量涌入,三教九流就此杂居,街道喧闹嘈杂,混乱不堪。一到夜晚,小商贩把摊子都摆到马路中央,车辆根本无法通过,这里永远有川流不息的人群,操着各种地方口音,时而吆喝叫卖,时而笑声朗朗,时而破口大骂。中区是桥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中区的繁华的观音路的后街腹地,却还没有摆脱贫穷,摆脱混乱。这里就是有那么一种气息,无序、浮躁和慌乱。

外婆家就在观音路后街的对面,确是一排愈显安静的楼房。沿着外婆家向高处再走上两百米左右,就到了中区的最高处,中心公园。

小的时候,我喜欢到公园去玩,喜欢在葱郁的树木与石山间穿梭,那些斑驳的石墙和隐秘的山洞,对年幼的我有无穷的吸引力。公园里的揽星亭,能看到整个中区,甚至是南区的风景,那些高高矮矮的楼房,那些蜿蜒曲折、时起时伏的道路,那静静环抱着中区的扬子江,在我眼中是那么壮美,那么宽阔。

但从有一天起,我很久都不敢再去那个公园。那是我小学三年级的事,我在公园看见两个大女孩将一个小女孩扔进了池塘,她们一手拿着刀,一手点着烟。那是在冬天,冰冷的池水冻得小女孩哭喊不止,她一往岸上爬,那大女孩就用烟头烧她的手。“嘿,那小子!”大女孩看见了目瞪口呆的我,“你看着我干吗?过来嘛,抽两口。”“你们为什么要整她?”我摇摇头,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她?她偷我东西,被我逮到了,也不问问老子是哪个?我的东西也敢偷。今天就是小小地惩罚惩罚她。”

我转过身跑回了外婆家,把这事告诉了外婆。

外婆摇摇头,她的眼睛习惯性地流出泪水,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外婆告诉过我,坐月子的时候流过泪,就要流一辈子的眼泪。外婆说,“这真是造孽呀。”

直到我初中才又去中区公园玩耍,那时我和洪申他们一起,经常去那里。有一次,我们在揽星亭逮住了一个想偷我钱包的小孩。蛮狗二话不说走上去就是一巴掌把他扇了个转体两周摔在地上。“我们的东西也敢偷,你他妈出去问问我们是哪个?这次给你一个教训,下次再见到你,就打到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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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中是在观音路的一所中学里度过的,这里谈不上什么学习环境,校风校纪也很糟糕,只是离外婆家近,图个方便。“我看你这样子很老实,肯定在这个学校没后台。”我在新教室刚一坐下,身边的男生就抹着鼻涕凑了过来。“我来读个书,要什么后台。”“你不懂,我哥就是这所中学毕业的,在这里有很多厉害人物,你没后台就要被欺负的。”

我一听吓了一跳,但还是故作镇静,“我不去招惹他们,他们怎么会欺负我。”“你这说得倒也对,但你还是要小心,看见头发长的,戴耳环的,眼神充满杀气的,成群结队的就躲得远远的。”

正说得起劲,一个少年走过我们身边,在我们身后的位子坐下,他头发很长,刘海隐约遮住眼睛,眼神忧郁。他用食指轻轻敲击桌面,不看任何人,他只是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像是武侠电影里的剑客。

我身旁的同学狠狠吞了一口口水,“看到了没,就这样的,别惹。”

我仔细地看他,他的脸轮廓分明,一枚耳环闪闪发亮,脱掉稚气的英俊中又透出几分邪邪的霸气。大多在教室里的同学都侧目去看他,他们的眼神中透出好奇与畏惧,我知道,他们看到了电影里的人物,我想我也是。“我认识他,他是红星二小的洪申。”有一个女生得意地告诉她身边的几个同学。

这个时候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堵在了门口嚷嚷,“谁是洪申?洪申是不是这个班的?洪申,你出来一下。”

洪申走了出去,他的双手插在裤袋里,走得帅气逼人,有几个女生都看呆了。“你是洪申?”一个长得虎背熊腰的学生问他,足足高了洪申一个头。“他,那个大个子,看见没?初三的,我认识。”我身边的同学骄傲地对我说。“你哥哥?”“不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要是我哥哥,我还坐这里吗?他可是这所学校的校霸,外面认识好多人,老师都忍着他三分,厉害得很。”“洪申,我知道你小子,小小年纪能混成这样有本事。这几个都是我兄弟,大家交个朋友。”那大个子掏出一根烟,递到洪申手里。“不得了,那个叫洪申的不得了。”身旁的男生看得下巴都要掉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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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申从一开始就被神话了,大家都对他充满了畏惧,老师也不管他,从来不过问他的头发和耳钉的问题。那些老师早已经司空见惯了,这些小混混只要不杀人放火,无法无天,德行上社会一点也没关系,他们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学生,一年能有几个争气的就不错了。

班上几乎没有人敢主动和洪申说话,除了学习委员林晓嫒,她每天都要例行公事地去讨作业,但每次都是一讨一个空。老师都放弃了,她还不放弃。她每天都会从容地走到洪申的课桌前,严肃地叫他交作业。“洪申,你已经连续十一次没有交作业了。”“那你还叫我交。”洪申终于憋不住了。“我是学习委员,我当然该催你交作业。”“我不交,我没做,我以后也不会交。麻烦你以后不要每天都来烦我。”“我就不知道你这种人到学校来是干吗的。”林晓嫒有些生气了,“一副没出息的样子还自以为了不起。”“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洪申也有点恼火了。“哼,你就是没出息,你们这种人走到学校里简直是污染校园环境。”“不要过分了。”洪申站了起来,眼神凶狠,林晓嫒的眼睛已经湿润了,说不出的委屈与害怕刻在她故作坚强的脸上。我就坐在他们前面,虽然我也有些忌怕洪申,但不劝总显得我很不爷们儿。

我站起来,赔着笑将手放在洪申胸前,示意他不要发火。“洪申,算了。”

我话还没说完,洪申一拳已经打在我的脸上,这突如其来的一拳,让我倒了下去,掀翻几张桌椅。全班的同学都看得目瞪口呆。

我一肚子的火气涌上脑门,根本就没在思考洪申是谁,一个翻身跳起来,一脚向洪申踹去,紧跟着又是一阵乱拳,洪申根本没想到我会还手,接连吃了我好多拳。

这个时候我脑子有点清醒了,我想这些同学傻站在那里干吗,还不快来拉,非要打死一个才算数吗?林晓嫒已经哭上了,洪申的拳也像雨点一般跟了上来。“暂停,说好这是单挑,有本事打完了你别找人来报复。”“好,我们出去打。”

我和洪申向学校后门走去,那里是约架最适合的地方。路过的同学都侧目张望,他们中有许多人认识洪申,有的指指点点,猜想就要有好戏上演了。可惜却没人敢跟上来看,虽然遗憾,但心想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会被痛扁,也就觉得安慰了。

我和洪申来到了后门,这个时候已经上课了。走了那么大一段路,我心中澎湃的斗志已经退去,和斗志一起退去的还有对洪申的畏惧。我连你也打着了,我想你也不是好了不起的拳王。“还打不打?”我问洪申。“你说呢?臭小子。”洪申靠墙坐下,点上一根烟。“不打啦!我打累了。”我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不是怕我打输了,找人砍死你吧。”洪申轻轻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倔强里有些调皮。“来一口?”洪申把烟递给我。“不用,抽不来。”“迟早都要学。”洪申收回手,抽上一口,那动作很潇洒,似剑客拔剑般的潇洒。“我偏不学。”“呵呵,你这臭小子还挺倔呀。叫什么名字?”“舒佳贤。”“好听,就是记不住。”“你会记住的,我也记住洪申了,死爱面子的小混混。”“哈哈哈哈,就是就是,我死爱面子,你不一样?”“你不想骂女孩子,就一拳打我脸上。”“对不起,我一时冲动。”一听洪申这句对不起,我差点没吓死。“你也会说对不起?你不是挺厉害吗?”“厉害的人就不能说对不起啦?谁教你的,我还害你旷课,的确该说对不起才是呀。”洪申的微笑,像雨后的晴天般爽朗和干净。“不打不相识,以后我们就做个朋友!”我笑着说。“你是怕了吧,哈哈,知道我不好惹。”洪申站起来。“谁说怕你了,来呀,再打呀。”我也站起来,摆出姿势。“算了,今天晚上我们要去码头玩,你来吧。”“去就去,我不怕你。”我揉揉开始疼痛的面颊,跟着洪申向教室方向走去。5

那天晚上在码头,我认识了洪申那群和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小安、川三、蛮狗、野猴子和烂葱,还有洪申的妹妹月滴。

月滴就像是粘在她哥哥身上似的,总是安静地坐在洪申身边,行走在洪申左右,她穿着白色长裙,柔顺的黑发披在肩头,微笑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小安是个大家都爱逗着玩的活宝,成天过得稀里糊涂,说话也是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不时自顾自地就乐起来。蛮狗是个大块头,长得很凶悍,但为人也十分耿直,从喝酒就可以看出来,大家都干一杯,就他干一瓶。而川三外貌英俊,像洪申一样酷酷的,大家说到他都少不了一句话,身手了得!川三曾经在武术学校学习过,基本功扎实,柔道和空手道都拿得出手。

我们一群人在江边喝酒聊天,天南地北,无所不谈,酒劲儿上来,也聊起各自的心事。

洪申最早不姓洪,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离家出走了,母亲让儿子随她姓林。林申的母亲是胜利牙膏厂的一名工人,家里又没什么亲戚,母子俩相依为命住在厂里的宿舍里。后来牙膏厂倒闭了,林申的母亲随即得了重病,没两年,林申的母亲就去世了。那时候,林申母亲生前要好的几个工友就为小林申该怎么办伤透了脑筋,大家都下了岗,而家里也都有孩子,哪一家都没经济实力再抚养林申。有人说把小林申送到孤儿院去,有人说送到厂长家去,就在这个时候,原来厂里传达室的洪叔站了出来:“这么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你们不要,我带回家啦!”

洪叔就这样带着小林申回家了,洪叔是个神秘人物,厂里没有人知道洪叔的过去,大家只知道洪叔的女儿女婿在几年前的一场车祸中不幸去世,留下一个乖巧的外孙女叫肖月滴,虽然洪叔没什么钱,但日子过得平平顺顺,家里也从没为钱发过愁。

洪叔收养了小林申,议论也纷纷而来。有人说洪叔的祖辈在解放前是当地很有背景的大人物,给他留下了万贯家财,洪叔一生节俭,但绝不愁吃穿。也有人说洪叔年轻的时候是黑道中人,靠吃刀口饭赚了不少钱,曾一度声震桥城,后来突然隐退,成为道上一大不解之谜。这些话传到洪叔的耳朵里,洪叔只是笑着摇头,置之不理。

洪叔拉着小林申的手告诉他:“这是我外孙女,她叫肖月滴,她六岁,你七岁。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亲妹妹。我叫洪辉良,你以后就叫我洪叔,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啦!你也不要再姓林,你跟着我姓洪,免得外面那些人叽叽喳喳的烦得很。你只有一件事情得给我做好,那就是照顾好你的妹妹,她是你的亲人,我生前是,我死后也是,我死后她就是你唯一的亲人。”“嗯!”小洪申点着头答应。“别光点头,来,跪下,发誓,要立下重誓!”

月滴看着平时沉静的爷爷激动的样子,看着跪在她眼前的这个面目清秀、眉宇却十分忧郁的小男孩,她明白这个小哥哥会是她值得信赖的亲人,一个发誓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亲人,她忍不住憧憬身边多了一个哥哥陪伴的未来。小月滴忍不住偷瞄洪申,不知为何自己脸庞会发热,眼神会慌乱,心跳会加速。

洪叔带着他们来到了中区的观音路,这个混乱的地方,他找了一份在中区公园里的市图书馆大楼做看门员的工作。这是一份闲暇的工作,虽然收入甚微,但单位能提供一套不错的居室,洪叔很满意了。

洪申适应了新的生活,随着渐渐长大,洪叔教导他要学会忠义,对亲人要忠诚,对朋友要义气。洪申凭着这一股子自己都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忠义之气,在红星小学里结识了一大帮朋友,更交了像蛮狗、小安这样的铁哥们,后来又认识了川三、青明、烂葱和野猴子他们。大家都公认洪申的大哥地位,都心甘情愿地叫他一声“申哥”。

小申哥和他的伙伴们在观音路的背街小巷里穿行,观察着在这里来往的形形色色的人,模仿着他们的处事原则,总结着自己的人生信条,洪申从那时就想,要想保护月滴,保护自己,就要有实力,有威望,他不知道未来会走出一条什么路,他只知道,他必须变得强大,才能保护月滴,报答洪叔。“在这个世界上,要想别人不欺负你,你就得拥有欺负别人的能力。”洪申对我这么说,但我一直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可怕的无止境的能力。

听着他说话,看着他忧郁倔强的神情,我就越来越想走进他们的世界看个究竟。那是怎样的童年,又会有怎样的青春?是荒颓迷惘,还是豪情万丈?“来,干了这一杯!”我举起啤酒,大家也举了起来,“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吹着凉爽的河风,我感觉自己已经醉了。“对,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哈哈!”蛮狗大笑起来。“来,一、二、三!好兄弟,讲义气,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干!”我们一起喝下那杯酒,江风呼呼打在脸上,耳边传来轮船的汽笛声,远处是星星灼灼的万家灯火,那份自以为是的豪情,是我从未有过,而如今也不会再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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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洪申越来越聊得来,后来干脆坐到了一起。他还是不听课,成天睡觉,睡醒了就和我聊天。“你白天睡觉,晚上干什么?”我忍不住问他。“玩啊。”“玩?有什么好玩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就瞎逛,你哪天晚上跟我一起就知道了。”“回家晚了婆婆会担心的。”“就说和同学一起复习功课,不就可以晚些回家了。反正我们就是抽烟喝酒聊天,没事找事做……还有,只要你叼着烟,别人都要怕你三分,就没人敢下你的暴,在外面混的,没一个人不抽烟的。”洪申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我苦笑,“还有打架,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打架。”“有病,谁喜欢打架呀。”我听得有些发蒙。“嘿,蛮狗就喜欢,睡觉啦!”

最开始接触洪申觉得他有时候莫名其妙,后来和他混得越来越近,发现身边的世界才是莫名其妙的。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容易受影响的人,特别是他们的世界那么具有感染力。

我也会给洪申讲一些东西,比如说谁的小说好看,谁的歌好听。打口CD三元一张,音质不赖。没到两个月,我和洪申买的CD就装了整整一箱,抽屉里全是电池,一半的课程变成了音乐,最让我们接受不了的,莫过于叹息零花钱太少。

还有恋爱,我们开始关注身边的异性,受各种因素的影响,驱使我们打开那个神秘的盒子。我们充满好奇、充满幻想,从王子与公主的童话到感伤,而美好的爱情故事都引人入胜,渴望尝试此间滋味,追逐那些想象中甜蜜的心跳的刺激肾上腺素的感觉,越是被束缚和禁止的,越是更迫切地需要。

我遇到了晓嫒,在懵懂的秋日里,饱含我们所憧憬与期待的浪漫。

晓嫒是学习委员,她具备学习委员的一切特质,连外貌也是,干净的衬衫、齐耳的短发、含蓄的笑容和眼镜镜片后明亮锐利的眸子。“同学,谢谢你。”她难得地红了脸,低下头,万万想不到这么横的女孩也会害羞。“谢我?谢什么?”“谢……谢你那天帮我……害你受了伤……我……”“哈哈哈……”我看着平时伶牙俐齿的学习委员此时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你笑什么?”她抬起头,眉毛皱在一起,莫名其妙地看向我。“没有,你很可爱,我看着高兴,就笑了。”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理由,“我叫洪申来给你道歉,他也挺害羞的,不知他敢不敢,哈哈。”“你和他……”林晓嫒略感惊讶。“是啊,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我走过去摸摸洪申的头,把他拉起来,“去给人家道歉。”

洪申看看我,又看看晓嫒,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面对晓嫒的样子,像是让他面对着一头怪兽。“对不起……上次……是我……这个……不对,你别介意。”洪申的脸已经红成了个番茄,话音刚落就一溜烟落跑了。晓嫒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张着嘴望向我。“其实洪申他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吓人,你看,他比你还害羞。”“要不,我……放学后……请你吃雪糕吧。”晓嫒说话反倒是和洪申挺像的,说完又红了脸。“好啊。”吃雪糕,我当然一口答应。

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我和晓嫒的第一次约会,不过我们都显得特别紧张。

放学后,我们坐在一起做作业,等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很有默契地一起走出门,一起走到学校门口的雪糕店。“老板,要两支绿豆雪糕。”晓嫒平时大大方方的,今天声音却小得像蜜蜂叫似的。

我们咬着美味的雪糕,一起来到滑梯上,黄昏的校园已经没几个人了,显得特别宁静。“我们不会被老师看到吧?”晓嫒坐在我的身旁,低着头问我。“看到了又怎么样,我们又没什么。”“那万一被同学看到了误会了怎么办?”“误会什么,我们有什么好误会的。”“呀,起风了,我有点冷。”晓嫒往我这边靠了靠,这个剧情我懂,电视上看过几百次了。“那我们走吧。”我不知什么时候牵起了晓嫒的手,我们就这样牵着手,向回家的方向走去。“要不,我请你吃三鲜米线吧,砂锅的,味道好极了。”我希望和晓嫒再多待会儿,走到学校旁的商铺街,便开了口。“回家晚了爸爸妈妈会担心的。”“你就在学校门口的公共电话亭给他们打个电话吧。”“那要是他们多心了呢?”“有什么好多心的,我们又没什么。”我紧握着晓嫒的手一直没有放开,晓嫒想起什么似的脸一下红了,把手缩了回去。

晓嫒给家里打了电话,我也给外婆挂了个电话,我们就去吃好吃的三鲜米线了。吃米线的时候我又牵住了晓嫒的手,觉得自己像个小流氓似的。我真怕晓嫒又挣开,可她没有,她乖乖地把小手放在我的手掌里,低着头吃着米线。我也开心地吃着,吃得心里暖洋洋的,吃得我咯咯地笑起来。

吃完后,我送晓嫒回家。有人的时候我们就分开,没人了我们又牵上。走到她家门口时我们都停住了脚步。“我要上去了,你回去小心点。”“嗯,好,那个,林晓嫒,你是我女朋友了吧?”“你胡说什么,才不是呢!”林晓嫒红着脸窜上了楼。

回外婆家的路上我心里美滋滋地想,我真厉害,学习委员都是我女朋友了!我以后可以不交作业啦!我可以无法无天了!

一年后,林晓嫒不是学习委员了,她当上了校学生会副主席。我抱着晓嫒说:“你现在官当大了,但是你不分管交作业了,你去给学习委员说一声,说我不交作业特权该予以保留。”

晓嫒随即猛揪我一把:“做梦!”7

我和林晓嫒,从一起坐在滑梯上吃雪糕开始,一起聊天,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吹河风,一起看电影,通电话,在一个杯子里喝水,在一个盒子里吃饭,嘴碰到一起,然后拥抱。我们也吵架,提出分手,提出绝交,再写信和好。有时不说话,戴着耳机,听着轻松的歌曲,静静地望着对方。我帮她系鞋带,她喂我吃冰激凌。一双笔盒,一对球鞋,一晃就待一起三年。

晓嫒喜欢撒娇,喜欢打扮自己,喜欢买衣服,喜欢问我好不好看,裙子好不好看,文具好不好看,发型好不好看,眼睛好不好看。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她突然问我她的小腿好不好看,平时像茶馆一般闹的教室也不知道怎么那一瞬间鸦雀无声,延续三秒的沉寂后是一阵狂笑,我真想把脑袋放肚子里。

晓嫒成绩优异,一直是全班前两名,晓嫒喜欢给我补课,也喜欢看我写的歌词,晓嫒嘲讽我成绩不好脑子笨,又称赞我的作文与歌词写得好。晓嫒讨厌我打架,也讨厌我和洪申他们混在一起。“你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吗?”晓嫒总是这样问我。“想啊,当然想。”我也总是这样回答。“那就要努力学习,和我一起考重点高中,和我一起考重点大学。”“我考不上呢?”

晓嫒不说话了,她看着我,说不清那眼神。

晓嫒是个有志气有理想的女孩,她思考她的未来。而我和洪申他们一样,和大多数少年一样,不曾想过未来,未来离我们还太远。

晓嫒在初三时经过长期的死磨硬泡终于把我弄成了她的同桌。我们上课拉着手,我一睡觉,她就用书敲我的头。

因为初三学习比较紧张,晓媛的父母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子。她的父母也是长期在外工作,所以我晚上常住在她那里,这样她既可以帮我复习功课,又可以管住我少和洪申他们出去混。但我还是贪玩,经常出现状况。“佳贤,几点了?”“十一点半……今晚挺早的欸,是不是?还被洪申那小子骂了。嘿嘿。”我干笑几声。“哼!是不是又和别的女孩子喝酒了,哪个酒吧啊?再这么晚就别进这门了。”“哦。”我转身就走。晓嫒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小嘴一瘪,作欲哭状,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见我没反应,随机轻轻一跃,跳入我怀中,搂着我,接着故作骄横状。“进了这门,你就得听我的,叫你抱着我就得抱着我,叫你不许走就不许走,叫你给我看书就不许睡觉!”

后来,这一段话成为她的口头禅,成为她所有撒娇本领中的必杀绝技。

后来的后来,我没有女朋友的那个后来,我坐在汽车上,我听到有个女孩对她身旁的男生说:“你就得听我的,叫你抱着我就得抱着我,叫你不许走就不许走!”8“要想不被别人欺负,你就得有欺负别人的本事。”

洪申对此深信不疑,他跟着阮寅叔叔,洪叔的朋友练习搏击,和观音路的混混们打交道。洪申比我们谁都能吃苦,天刚刚亮就绑着沙袋去跑操,练习拳法到深夜。洪申比我们谁都勇敢,每一次打架他都冲在最前面,不管别人有多少人,带了多少家伙,他都照打不误。洪申比我们谁都义气耿直,只要是兄弟的忙,再难也要帮。洪申比我们谁都原则分明,他从不欺负女孩和小朋友,手头再紧,也不会打其他人口袋的主意。

洪申虽然年纪小,但在观音路一带的小混混没人不知道洪申的,他也与这些少年打成了一片,成为了这一带实际上的“孩子头”。“嘿,你们长大了想干什么?”

那是初二暑假的某一天,我们在洪申家门前的一块空坝子上打牌,小安忽然问。“你今天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没话找话吧?”我看着小安,他傻乎乎地咬着指甲,两眼发愣,一看就是在神游。“啊?就随便问问。”小安回过神。“哼哼,干什么?只要能赚大钱,我都干!”蛮狗起来伸个懒腰,得意地说。“你看你这点出息,那要你抢银行你也去啊?”我也把牌丢在地上,仰面躺下,今天的阳光洒在脸上,特别舒服。“佳贤你还别说,如果要我再去做数学,念英语,说不定我还就抢银行了呢,嘿嘿。”“哈哈,你看你那傻样。”川三一脚踹在蛮狗屁股上,川三是我们这几个兄弟中最能打的,却也是最文雅的,但他这么轻轻一脚也差点没把蛮狗踹地上。“嘿,川三你轻点,要不我们俩来个搭档怎么样?”“佳贤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想当诗人吧?”“好主意啊,读书读不下去了,可以考虑。”我笑。“林晓嫒能同意吗?”小安说完,大家都笑了。“你呢,申哥?”川三转头问洪申。“这还用问,当然是扛把子啦!以后不止是我们叫了,一大帮子人会跟着叫申哥呢!”蛮狗笑着说,“要当就当大的,要当就当整个桥城黑社会的扛把子!”“你知道什么叫黑社会吗?白痴。”洪申一只拖鞋扔在蛮狗头上。

蛮狗“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一坨肉球在地上滚来滚去。“酸梅汤做好了,大家来喝吧。”月滴站在门口微笑着,她的头发长长地披在肩头,一袭白衣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光晕。“小月滴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呢!”蛮狗傻笑,抱起搪瓷杯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我们也走过去喝酸梅汤。“请问,洪辉良住这里吗?”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了我们面前,他皮肤黝黑,西装革履,英气逼人但又不失和蔼。他的后面还站着一位身材魁梧,戴着金链子的大汉。

我们都吓了一跳,紧张得说不出话。“是的,这是洪叔家。”洪申走到那男子面前。“哦,好。”那男子上下打量洪申一眼,“你是洪申吧,我听说过你呢,你快去告诉你洪叔,就说康狼来看他了。”“康狼!”洪申一时激动,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怎么了?”“没事,康狼叔叔您好,快请进。”洪申赶忙把男子带进了屋。“你们快出去玩吧。”洪叔见了康狼,收起了平时的笑意,把我们叫了出去,随即关上了门。“他是谁?”我们看着一脸惊讶的洪申好奇地问,“很出名吗?”“扛把子……”洪申喝了一大口酸梅汤,半晌才冒出一句话,眼神里充满景仰与崇拜,“他就是中区的老大!”9

时光如梭,太阳几个起落,我们的个头长高了,嗓音变得雄浑,我们也不会吵着闹着扮将军打仗了,思想也不知道是一天天更成熟还是更幼稚,总之这么一晃便到了初三。

一天,洪申、小安、川三、蛮狗和我在体育馆附近的一家迪厅里玩,嘈杂的音乐,乱七八糟的环境,其实我一直不喜欢这地方,耳朵受不了,空气也太糟糕。

而他们几个却是情有独钟。洪申喜欢被这喧嚣淹没,无须废话,一个人安静地喝酒抽烟,忘记童年的不幸与苦痛,忘记校内校外的无谓争斗,忘记不知所措的迷茫生活。这是他更爱的发泄方式,用酒精与沉默,取代叫嚣与鲜血。

小安喜欢这里,是因为可以嗅到漂亮的女孩。对,用嗅,太黑,眼睛不好使。这里的女孩很难分辨年龄,衣着性感,身材火辣,却难以辨清面目。许多女孩喝多了酒,嗑多了药,睡眠不足,疯疯癫癫甚至神志不清,所以小安很容易得手。其实小安该更自信,那时候的洪申已经是康狼点了名要罩的人了,没人敢惹,小混混们个个想巴结,自然我们的名气也不小了。再加上小安长得秀秀气气,漂亮的小妹自然不请自来。

蛮狗喜欢这里,单纯因为啤酒、可乐和爆米花管饱,而且不用他付钱。

几瓶啤酒下肚,大家却都觉得没什么兴致,决定转战到一家KTV唱歌。小安起身去结账,我和洪申正在争论要不要叫晓嫒一起时,门外出现了骚动。看热闹位列我们诸多爱好之首,于是我们迫不及待地向门口奔去。

迪厅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十多个混混样儿的青年正围着一个女生又骂又打。其中一个我见过,是东哥的小弟,外号叫钢管。“嘿,你们这么一群人欺负一个女生算什么本事。”洪申走上去,话已脱口而出,玩得正起兴的几个人扭过头来,一看是洪申便笑了。“哟,阿申,来来来,这小妞不得了,偷东西偷到东哥头上去了,就昨天,东哥去按摩,被她按着按着就摸到了钱包,被逮了个正着,嘿嘿,交给我们处置了。”钢管咧着一嘴烂牙,十分猥琐。

彭东是康狼手下的人。这几年桥城的经济发展迅速,康狼也做起了风险小利润高的正当生意,道上的事很少过问,交给了几个亲信处理,彭东就是其中一人,听说是跟着康狼出生入死过来的元老级大哥,在中区半城颇有威望。“也不用在这儿吧,太影响社会风气了。”蛮狗也跟了出来,开玩笑说。“你们把她放了。再打可出人命了。”洪申瞥一眼蛮狗,转头看向钢管。“阿申,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东哥交代了,要认真严肃地处理这婊子。”“放了她,她是我妹妹!”川三忽然挤进人堆,抛出这么一句话,听得大家目瞪口呆。“你妹妹?就算是你妹妹,放了她我们怎么向东哥交代?”“我去跟东哥说!”川三有些激动,他一向是我们之中最冷静的,还从没见过他这样恼火。“你算什么东西?爬开!”钢管一下火气上来了。“你再动她,先干掉老子差不多。”

川三话音未落,已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照着钢管面门就是一拳,钢管还未及反应,小腹又狠狠挨上一腿,川三看准空当紧接一个反手抱摔,钢管像蛤蟆一样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嗷嗷直叫。“钢管哥对不起,川三学过柔道和散打,你看他这身小肌肉,小学可是武校的打架王,下手难免狠点儿,您大人有大量,别介意。”小安蹲到钢管身边,一阵冷嘲热讽。

那边的混混见状便一拥而上,川三打得正兴起,迎上去便是一个扫腰拉倒一人,紧接一招大内刈又是一人,洪申和我也没见过川三火力全开,在旁边已然看傻了。“好了,都他妈给我住手!”钢管从地上爬起来,“臭小子,你既然敢和老子动手,那肯定不把东哥放在眼里,洪申,别怪老子没警告你,我倒想看看是你洪申面子大,还是东哥面子大,走!”钢管说完,便一瘸一拐地带着他的人离开了。“对不起啊。”川三喘着气看向我们,知道自己闯了祸。“是兄弟,道什么鬼歉。”洪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就是,彭东?老子一脚还不是飞了!”我和洪申转头狠狠瞪蛮狗一眼,发现他还在往嘴里塞爆米花,我们都知道彭东在中区道上的分量,并不是我们这些毛头小子轻易可以惹的。“话说回来,这女孩到底是什么人?没听说你有妹妹啊。”我问川三。我们看着这个坐在地上一脸颓废,衣服已是又脏又破,眼神无辜的女孩。“她不是我妹妹,但是我认识她,是我的小学同学。”川三将她扶起来。“去我那里好吗?”川三望着女孩,她轻轻点头,将脸埋入川三怀中,看来是受了太大的惊吓。“申哥,佳贤哥,那我先带她回去了。”“小心点。有什么需要就说。”“谢谢申哥,我和青明一起没问题的。”“你和青明两个一起我也放心,但还是小心点,不知道彭东是先找你还是先找我。”“知道了,再见。”

看着川三远去,洪申知道一场麻烦在所难免,紧锁着眉头不发一语。事实是,彭东是大人,我们是小孩儿,不计较则罢了,若真的计较,我们就惨了。我知道洪申要强,他必然不想洪叔知道这事儿,也不想麻烦到康狼,洪叔似乎并不太愿意洪申多和康狼接触,这次和彭东结下梁子,我深知洪申打算靠自己摆平。“阿申,放手去做吧,兄弟们不会怕的。”我对着默默不语的洪申说。“哈,是吗?这可不是学校里打架,要是真出了事,你不怕晓嫒把你废了?”

我下意识低头看手表。“哎呀,糟糕!”我大叫一声向晓嫒家的方向奔去,身后是兄弟们夸张的笑声。

10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孩叫严序,我和洪申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名字,很有诗意。她是川三的小学同学,也是川三最牵挂的女孩,曾经她在川三的生命里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突然有一天人间蒸发,而当川三把她放进回忆的匣子里封藏起来时,她又从天而降,虚弱地躺在川三的床上,疲倦而安静。

川三喂严序喝葡萄糖水,坐在床边等她醒来,半年来第一次收拾乱七八糟的屋子。

第二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严序才恢复了精神,从昏睡中起来。“肚子饿了吗?”川三问。

严序轻轻点头。“想吃点什么?”川三又问,他觉得很紧张,看着许多年不见的严序,有点窘迫。“肯德基,可以吗?”严序的声音很轻很轻,像受了伤的小鸟,什么都害怕的样子。“呵呵,在外地,那东西还没吃够呀。”川三想活跃气氛,却不想严序无言地低下了头,气氛尴尬到极点,“我……我马上去买……哦,对了,你住哪里?”“我……”严序的声音小到听不清,“我没地方住。”“啊?哦,那住我这里可以吗?”“嗯……”川三走出家门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既激动又茫然,既开心又害怕。

他去肯德基点了三人分量的餐,又顺道在小卖部买了新的牙刷、毛巾和被单枕套,路过一家饰品店时忍不住买了一对小巧的湖蓝色耳环。他心满意足地回家,打开门看见把自己收拾得整洁干净的女孩正穿着自己宽大的短袖衫坐在沙发上,随手翻弄着茶几上的几本旧杂志。严序再也不是数年前那个扎着小辫的邻家丫头了,她的身上带有超出同龄人气质的风韵,她洗完澡后没有干透的发丝,蜷缩在沙发一角的撩人身姿和小腿上的刺青,乃至那慵懒疲倦却楚楚动人的眼神都让川三感到不知所措。“肚子饿了吧?快吃吧。”川三放下食物,独自去收拾房间。“牙刷和毛巾放在浴室里了。”川三说。“嗯……”严序低着头狂吃,顾不得川三说什么。“序,你睡我的床吧,我睡外面的沙发。”“好……”“电视遥控器找不到了,你先将就看。”“嗯……”“还有……”“我吃完了。”“哦,吃完了。啊!吃完了?”川三上前一看,够三个人吃的食物已经荡然无存。“啊?我吃太多了吗?”严序看到川三的表情,有点慌张。“怎么会,本来就是给你买的,够吗?”

严序点点头。

川三一直守着严序,自己也没吃晚饭,所以故意多买了点,没想到严序的食量还真不小,川三想笑,但掠过心头的是一阵心酸。

川三为严序打开卧室的电视,然后跑到厨房煮面吃,吃完了回卧室一看,看见严序已经又睡着了,而电视还开着。

电视在床另一边的窗台上,川三爬上床去关电视,电视熄灭的一瞬间,严序从川三身后抱住了他,屋里一片漆黑,川三觉得全身僵在那里,只剩下心脏疯狂地跳动。“我都快忘记我们几年没见了,你想过我吗?”严序哽咽着说。“想……”川三有些哑然,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思念,更无法形容自己是鼓起怎样的勇气去把思念尘封的,而面对突如其来的回忆的释放,川三仿佛失去了理清头绪的能力。“川三,我一直都很想你。”

严序扭过他的头,当他们双唇相碰时,严序的眼泪也湿润了川三的眼睛。严序紧紧地抱住川三,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指甲深深嵌进了川三的背胛里。川三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像一个完整的过程,只是中途被掐断,而这个夜晚发生的只是顺理成章的延续。

他们紧紧拥抱,沉默良久,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静。“川三,你爱我吗?”“当然爱你。”“那有一天我再离开你了,你可以不要再爱我吗?”“什么意思?”“可以吗?”“你是说你会再离开我?”川三有些慌张。“我是说,你可以不要爱我吗?”“为什么?”川三坐起来。“你可以吗?”“不,我会爱你,一辈子。”“但我不爱你,也不能爱你,川三,无论你有多好都不行。”严序静静流着泪,黑暗中川三却什么也看不到。“我不在乎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你回来了,我们就可以过我们想要的生活!”“不可能的,”严序转过身,背对川三,“我不爱你……”她强忍着,不哭出声音。“别说了,你睡会儿吧……”川三穿上衣服,拿上床头的烟,关上卧室的门。

他不解甚至愤懑,一切都像一场梦一般,不真实,不知什么时候他记忆里最好的女孩又会像泡沫一般消失掉,他无法预估将来,充满变数的未来,他深深吸一口烟,肺里微微有些刺痛,他不再去想虚无缥缈的未来。11

川三失眠了一夜,在一壁的金色奖状前傻站着抽烟。那么多的奖状都是川三和他父亲的荣誉证明。川三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病逝了,是父亲把他拉扯大,父亲是个普通的厂房工人,又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有一次厂房失火,他为了帮助队友逃离,自己却被困在机房内,光荣牺牲。还在读小学的川三成了孤儿,却继承了父亲的秉性,谦逊而坚强,在成都武校的那些日子磨炼得更加坚韧,什么苦都能吃的他却还是抹不掉严序这一块深深刻在心里的印记。

川三回到桥城,住着这套单位留给英雄子女的房子,拿着单位补偿的几万块钱,和一帮兄弟们混在一起,一天天过着日子,川三崇拜自己的父亲,他也想当个英雄,在这个社会上,能维持自己的秉性的,就是英雄。川三就这样倔强地活着,又隐隐约约脆弱地等待着,终于等到了,反而是茫然了。“对不起……”严序打开房间的门,低着头站在门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惹人怜爱。“又饿了吗?”“对不起……”

川三掐灭了烟,站起身走上前一把将严序搂入怀中,他无法对眼前这个说不爱他的女孩板起脸狠下心,有些情感,无法忘记也无法舍弃。

12

那时候上课很无聊,我又不许洪申逃课,我和他就躲在后面看小说、诗集、杂志、漫画等等。

在那段时间,我们看了许许多多的书,也自己写诗写歌词,还很受女同学欢迎。

特别是洪申的歌词,颓美感伤又狂放不羁,再加上人长得帅,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所以倾倒不少女生。不过洪申在学校里除了晓嫒和几个兄弟罩的妹妹外,几乎没搭理过女生。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是发了什么疯,到处找混得好的小流氓认哥哥认姐姐,洪申倒是一个没认,可身边的几个兄弟认了一大群,最厉害的就是野猴子,一个星期认了三个妹妹外搭一个弟弟。“他们哪里在认妹妹,根本就是在选美,也不知道那些小崽儿是怎么想的。”洪申无奈地说。“怎么想的,青春期还能想什么。”我说。

我也没有超凡脱俗,认了一个上初二的小妹妹,蛮可爱的,大家都叫她果冻。为此,晓嫒十分不满,我费劲口舌才让她相信我的目的是单纯的,动机是正义的,绝对没有超出无产阶级兄妹友谊的企图,只是随大潮,结交朋友,让我们的课余生活更丰富。

我们喜欢瞎扯,不只用嘴,也用写的。我甚至整夜整夜地写,写好了拿给洪申和晓嫒看,然后放进抽屉里。

晓嫒对此也很不满意,她觉得都初三了,应该全身心地投入到中考的冲刺中去,要认认真真地听课、做作业、复习。只有这样,才有希望和她一起考重点中学,考重点大学。“佳贤,你不要一天吊儿郎当的好吗,好好学习好不好?”“当然,好!”我笑,摸她的头发,晓嫒的头发柔软如丝。“你不要嬉皮笑脸,认真点,”晓嫒牵起我的手,严肃地看着我,“万一你考不起重点中学,你说怎么办?”“怎么办?那就读普通中学呗。”“那你要我怎么办?”“你也读普通中学呀!”

晓嫒一时语塞,又气不过,甩开我的手转过身去。“好嘛,我努力学习就是了。”我用手指戳她的后颈,晓嫒的脖子特别白皙。“如果我们分开了,不在一所学校读书,你还会一样爱我吗?”

这回轮到我语塞了,这是一个我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我根本不知道哪怕是现在的我,是不是真的爱她,最关键的是什么是爱我都还没弄明白。爱是一种感觉还是一种责任,是一时兴起还是一生承诺?“肯定会的!”我怕晓嫒又不高兴,就笑着说。但真的会吗?谁也不知道,但我们宁愿不去思考,把问题留给将来,却在日后回想起来,心中不是滋味。

我和晓嫒一起走过了三年,我依赖她从三鲜米线开始带给我的简单和温暖。

13

蛮狗在观音路还有个外号叫“跑食王”。跑食就是吃霸王餐,吃完就开溜,当时的蛮狗号称“分钱不带吃小炒”,上至饭馆下至五毛一碗的西米凉虾,他都能白吃。听说他曾经带了一帮兄弟到某酒楼吃饭,吃完后兄弟们分别开溜他垫后,结果如何?十多个人追着腆着肚子的他跑了几站路,最牛的是他小子穿着拖鞋!

有一次,我们在小安家打麻将时说到此事,洪申说你小子别瞎扯,有种今天就露一手,蛮狗一口答应。洪申理了个清单,什么糖醋鲤鱼,盖碗扣肉,清蒸羊肉,麻辣螺丝等等七八道菜,差不多两百多块,蛮狗临走时找洪申借了根牙签就去了,一个小时后他小子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追得够惨的吧?不过还行,好家伙,总算把东西拿回来了。”洪申赞叹道。“这没什么,就是找家店不容易,这附近的都认得我了。”蛮狗气喘吁吁,大家笑作一团。

听说几年前,观音路的“跑食王”蛮狗为一个乞讨的小女孩偷过一支三毛钱的冰糕。

14

初中最后的那段日子,却意外对时间失去了概念,我想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段日子,每天清晨在晓嫒做早餐的声响中醒来上学,上课时仍是偷偷地看小说,下课疯玩儿一阵或躲到厕所抽支烟,放学后,足球、篮球、乒乓球,晚自习逃课,和洪申他们到江边玩水,酒吧瞎混,KTV唱歌,偶尔也看场电影,接着我离开兄弟们去接放学的晓嫒,回家帮我补点课,抄抄作业,累了吃些东西,看看电视,然后倒头睡觉,美妙平淡的生活。

然后生活需要些调味料,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撒到我们头上,事实证明,彭东很小气,他没有要放过我们。

那天晚上,我正在和晓嫒讨论以后我们孩子的名字时,电话响起,晓嫒抢过去接了,瞬间板起脸来。“洪申找你。”她嘟着嘴,不乐意地递给我电话,我笑笑,摸摸她的头,接过来。“喂,佳贤,事儿来了。”“不会是彭东吧,这么小气?”“嗯,你猜得不错,川三回家时被人跟踪了,现在有十几号人站在他家楼下呢。”“准备怎么办?”“我不知道彭东到底想干什么,带了多少人,我们几个先过去吧,事情不能让洪叔知道,他叮嘱过绝不能和那帮子人扯上关系,要是真有道上的人,这梁子也只能我们自己办。”“好,我马上带家伙去川三那里。”“兄弟,这次可能得玩儿真的,你先想好了,你不过来兄弟们不会怪你。”“啰里啰唆干吗,我马上出发,川三那儿见。”

挂上电话,我披上外套,取出我偷藏的“血龙”(就是匕首,霸气的称呼很重要)放在兜里就准备出门,晓嫒看着我,直到我开了门终于开口。“佳贤,我知道我今晚如何也劝不住你……但是……但是,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忽然心中一怔,感动莫名,似乎自己要去做挺伟大的一件事,我走到晓嫒面前,将她拥入怀中。“等我。”“嗯!……”我抱着她纤柔的身体,温暖无比。

后来,我看到一部叫《江湖》的片子,翼仔怀抱着他的她时,我总会想到那个夜晚,晓嫒穿着我宽大的T恤,戴着眼镜,痴痴站在我面前,鼻息里是花露水的味道。怎么说呢,那晚,曾有人等我回家。

15

夜色已深,城市就像一只夜猫毫无睡意,一帮少年们正手握刀具肆意走在街头。

我很难去描述当时的心情,也许一生不会再有那时的感觉,激动、紧张、害怕甚至期待,百感交集又豪情万丈。

我到的时候,远远就可以看到川三楼下已黑压压围了好多人。

洪申先我一步,把手插在口袋里,一脸冷酷,我走过去,他看我一眼,微微点头,也不说话,我俩并肩向人群走去。

流氓们看见我们,准备围上来,他们把用来包裹刀具的报纸扔在地上,砍刀和钢管在暗淡的路灯下闪着寒光。

我和洪申径直走了过去,对身旁恶狠狠的目光视而不见,我们占住了川三楼下的唯一通道。

川三和青明都下来了,手里握着刀具,还有小安、蛮狗、野猴子和烂葱等十来个兄弟也都严阵以待。“申哥……”川三正准备说什么,被洪申一个闭嘴的手势制止住。

这时,对方的人又多了好些,估摸有三十人左右,不远处的小卖部迅速打烊关门,生怕殃及池鱼。

彭东,近一米八的个子,一身黑衣,戴着金项链,平头,小胡子,嘴角叼着烟,后面跟着五六个凶神恶煞的小弟。“叫洪申的兔崽子,出来。”

洪申走了过去,依然毫无惧色。“你是洪申?”彭东也斜着眼看洪申。“是。”洪申答话。“听康狼大哥说过你,小小年纪,挺拽呀。”

洪申不说话,轻咬着嘴唇看着彭东。“我也不想别人说我欺负小兔崽子,你把我的人交出来,给我敬个茶认个错,就算了,这事情我不想花时间再计较。”“东哥,茶可以敬,错也可以认,但这女孩子是我兄弟的妹妹,怎么也不能再交给大哥您呢。”洪申说。“小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硬气得很是不是?我要教训你容易得很,把人交了,滚蛋。”“还是那句话,人不会交。”洪申抬起头与彭东对视。“嘿嘿,年轻人肝火旺是不是?我看你他妈找死!”“怕死我洪申就不出来混了。”“他妈的龟儿子,我今天就教教你做人的规矩!”

彭东被激怒了,霍地窜起身,从身后小弟手中抽出一把一百二十公分的太刀。洪申也蹦了起来,脱掉身上宽大的外套,露出健硕年轻的肌肉,随即从蛮狗手中接过一根钢棍。“我打赢这事就了了……”

洪申话音未落,彭东已经奔至跟前,对准面门就是一刀,洪申迎棍一挡,右腿全力一踹,踢在彭东身上,彭东吃疼,恨得咬牙切齿,大吼一声挺刀又砍过来,洪申出腿踢在彭东左膝上,彭东失去重心单膝跪倒在地,却不罢休地反手一刀劈在洪申右腿上,洪申躲避不及拉出一道豁口,鲜血随即将牛仔裤染红一片。

这时,两边的人已经一拥而上,小道中已经杀成一团,场面混乱不堪,喊叫声、呼救声更是响作一片,刀光剑影,想必所有经历过的人都会刻骨铭心。“我劈死你!”“哎哟,我的手,我的手断了!”“哪个龟儿子报警了!”“快跑,快跑,警察来了!”

混乱之中有人大喊,我也不知在何时背上被钢管劈到一下,一阵剧痛,但听到警察来了,大家像没了魂似的四散乱跑,全然没了之前的霸气,人群中我已与洪申等人走散,好不容易看到了小安,向他冲了过去。“看到洪申了吗?”“快,洪申叫我们快走。”“那我们走到大马路上去。”

我和小安运气极佳,在路口搭上了一辆刚下完人的出租车,远去多时,我们才缓过神来。

我发觉身上酸痛不已,检查个遍也没发现刀伤,暗自庆幸,小安也还好,只是一些皮外擦伤,不过当司机看到小安手上的刀时,我们不得不识趣地走路回家。

那时,只是担心洪申他们是否有落在警察手里,马上找电话亭打了电话,没人接听,想想他们比我们先走,应该没多大问题,我便和小安分开,回了晓嫒家。

那时已经凌晨一点左右了。

16

川三和青明在一家酒吧里躲到深夜三点多钟,才小心翼翼回到家,严序正窝在沙发上发呆,开门的声音让她惊得坐了起来。“你们……回来了。”“事情已经摆平了,以后都不会有麻烦了。”川三走上去抱住严序,如释重负地淡淡一笑。“我知道……我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傻丫头,真的没什么的,我们都是好兄弟呀,是不是呀,青明?”

青明点点头。“好啦,别想那么多了,等我洗个澡我们出去吃饭。”川三转身向浴室走去,这时,本还在发呆的严序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蹦了起来,一个箭步拦到了川三面前。“我……我想先上个厕所。”严序慌慌张张说道。“好,快点!”川三笑,严序转身正准备进浴室,“等等,我把我的烟拿出来。”川三边说边就往浴室里钻。“不……!”严序又拦到了川三面前。“怎么了?”“没……没什么……”“序,你今天慌里慌张个什么呀?不是说事情已经完了嘛。”川三说着走进浴室,当他在洗脸台上找到自己的烟盒时笑声也戛然而止了——他拿起一小包粉末,很快明白了那是什么,虽然川三从没问起严序这几年的事,但他万万没想到严序会沾上这东西,这也是一向反感毒品的川三所不能接受的。“这是什么?”川三尽力压制自己的愤怒。“KING粉。”严序已经开始啜泣起来,一如从前那样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掉到地板上。“什么是KING粉?”川三字字咬得有些发狠。“这东西不上瘾的,我只是太害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沾这个?”“我……我以为……我不会再碰这个了……”严序哽咽着,说不出话。“我他妈最看不惯女孩子碰这种东西!好好的,碰这个像什么样子?跟那些贱货有什么分别!”川三越说越来气,想到自己差点把兄弟害死,竟然是为这样的女孩,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你的东西给我滚!”川三狠狠地把那包KING粉砸在严序身上。“喂,阿三,差不多得了,多大点事儿。”青明见状不对,想劝开两人。“关你屁事,出去!”川三气昏了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阿三别这样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你吼屁呀。”青明也有点气不过。“我叫你出去你听不懂吗?”“兄弟们出生入死帮你把严序保下来,还和观音路的大哥结了梁子,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吠。”“怎么?这贱货你想要啊?”川三已经全然丧失理智,严序光着脚,流着泪夺门而出,而青明的拳头也跟了上来,川三冷不防被砸倒在地,人也清醒大半。“青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气晕头了我!我……”青明手一挥,走出了门。“青明。”“人都跑了,还不去追呀你!”青明大吼,川三爬起来冲出家门。

没走几步,就看到严序坐在台阶上,脚底被扎出了血,川三上前紧紧抱住严序。“对不起。”“阿三,你要我去哪里呀……”严序在川三的怀中大声地哭着,“我能去哪里呀……”“我只是想你好好地活……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

严序再也说不出话,她只是大声地哭喊着,伤心而绝望。

青明在角落里看着,烟头忽明忽暗。

17

回到晓嫒那里,她已经睡熟了,我精疲力尽,一倒头便呼呼睡去。

早晨晓嫒把我拖起来,我们一同吃了早餐,她没有问我昨天的事儿,我也没说,这样很好。

接着我们走路到了学校,进教室后发现洪申没来,不免有些担心,一直等到第三节课后,小安才出现在我的教室门口。“洪申怎么没来?是不是出事了?”“洪申他们在阮叔叔的诊所里,没问题,现在麻烦的是你。”“我怎么了?”“你昨晚可能是砍得太招摇了,他们叫了人放学堵你。”小安说。“那怎么办?”洪申他们一帮人都不在,我有点乱了阵脚。“我就是来问你怎么办。”小安显然比我更慌。

上课铃声响起,我只好回到自己座位上。“佳贤,没事吧?”不知什么时候晓嫒走到我身边,温柔地把我的手握住。“没事。”“就你这雪白的脸色也叫没事。”“别担心,我真没事。”

提心吊胆熬到了下午放学,小安跑来找我商量对策,其实我们早商量了一个中午,除了溜就是拼了,哪里有什么对策不对策的。“要不,我们打电话叫洪申他们过来帮忙。”

同学们都吃晚饭去了,教室里已经没剩几个人,小安紧张地在我面前踱来踱去。“不行,他们自身还难保了。”“那……拼了?”小安试探着问我,那小子鼻头一直在冒汗。“好啊,不过别人一刀下来……”我手在空中比画,“咔嚓,你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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