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之谜(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9 02:59:15

点击下载

作者:(英)克里斯蒂,周力译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古墓之谜

古墓之谜试读:

前言

贾尔斯·莱利,医学博士

本书中记述的事情发生在大约四年前。自那以后,关于在这次事件中有重要证据被隐瞒的流言飞语,以及其他类似的无稽之谈一直甚嚣尘上,这种曲解在美国更是时常见诸报端。因此依我所见,在目前的情况下,将事实真相公之于众已经非常必要了。

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这份记述最好不要出自当事人,也就是考古队员之手,因为他们总是难逃抱有偏见之嫌。

于是,我建议艾米·莱瑟兰小姐承担起这项任务,显然她是合适的人选。作为一个见证人,她具备最优秀的职业素质,而且以前从未与匹兹镇大学伊拉克考古队有过任何接触;同时,她还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和聪慧的头脑,而这些能够确保她在记述中不偏不倚。

说服莱瑟兰小姐接受这项任务并不容易。事实上,应该说说服她是我在职业生涯中所经历过的最困难的事情。甚至在成稿之后,她对我的拜读还是表现得很不情愿。后来我发现这是缘于她针对我女儿希拉的一些批评性的言论。我很快让她打消了这方面的顾虑,并向她保证,既然如今子女都可以自由地发表文字批判父母,父母当然也会欣然看待子女所受到的责骂。另一个令她不情愿的理由则源于她的极度谦逊,她希望我能够“订正她在文法上以及其他各方面的错误”。而实际上正相反,我连一个字都不会修改。在我看来,莱瑟兰小姐的文风充满活力、极具个性并且拿捏得当。即使在一个段落中她直呼赫尔克里·波洛为“波洛”,而在下一段落中称他为“波洛先生”,这样的变化也显得很有趣并且富有启发性。也就是说,在某一时刻她会“牢记自己的行为举止”(医院的护士都是些最墨守礼仪的人),而一转眼,当她津津乐道地给你讲述她的故事的时候,又会让人觉得她就是个普通人,而完全忘记她的护士身份。

我所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冒昧地写下了本书的第一章。这得益于莱瑟兰小姐的一个朋友提供的一封信,也希望读者能够借此在心中勾勒出故事讲述人的大致形象。第一章引子

在巴格达底格里斯河皇宫酒店的大厅里,一个医院出身的护士正在完成一封信。她的钢笔尖轻快地掠过纸面。

……好啦,亲爱的,我想这些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全部消息。我必须说,能够见到大千世界的一角是很美妙的事,不过拜托,最好每次都让我去英国的地方。你无法相信巴格达的脏乱,完全不是你想象的《天方夜谭》中那样的浪漫!当然,河面上的风景还是不错的,但这个城市本身简直是一团糟,根本没有像样的商店。凯尔希少校带我逛了集市,当然啦,我不否认那些地方挺古色古香,不过在我看来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而且他们还会在你耳边喋喋不休地说那些铜盘如何如何,听得让人头疼。反正我是不会用这些东西的,除非让我确信我能把它们弄干净。对铜盘子上的锈你得特别留意才行。

关于莱利医生谈到的那份工作,一有消息我就会写信告诉你。他说这位来自美国的先生现在就在巴格达,并且可能今天下午就会来拜访我。应该是为了他的太太,据说她有些“妄想”——这是莱利医生的说法。他没再多说,当然啦,我们都知道那通常意味着什么。(但我真心希望千万不要是震颤性谵妄!)虽然莱利医生嘴上没说,但是他的那种眼神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这个莱德纳博士是个考古学家,目前为美国的一家博物馆工作,正在沙漠中的某个地方挖掘一座古墓。

好了亲爱的,我得就此打住了。我觉得你上次告诉我的那件关于小斯塔宾斯的事儿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护士长到底会怎么说呢?

不多写了。你永远的,艾米·莱瑟兰

把信封好之后,她在信封上写上:伦敦,圣克里斯托弗医院,科尔肖护士启。

当她把笔帽扣好的时候,一个本地侍者向她走过来。“有一位先生想要见您,他说他是莱德纳博士。”

莱瑟兰护士转过身,跟前是一个中等身材、稍微有些溜肩膀的男人,有着褐色的胡须,以及一双温和但透着疲惫的眼睛。

出现在莱德纳博士眼中的则是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身材挺拔、充满自信。他看到一副愉快的面庞,一双蓝眼睛稍稍突出,满头褐发富有光泽。他想,她看上去就是一个照看焦虑病人的护士应该有的样子:开朗、健壮、敏锐并且不露声色。

他认为,莱瑟兰护士正是那个合适的人选。第二章引荐艾米·莱瑟兰

我并不想冒充作家或者装作善于写作的样子。我做这件事只是应莱利医生的要求,而且不知为什么,当莱利医生要求你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你总是不想拒绝。“噢,可是医生,”我说,“我完全不懂写作啊,一点儿都不懂。”“胡说!”他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把它当作病例记录来写。”

所以,当然啦,你也可以这样看待它。

莱利医生继续往下说。他说我们现在急需的就是一份关于雅瑞米亚遗址事件的不加粉饰的记述。“如果由当事人之一来写的话可能很难令人信服。别人肯定会觉得有失偏颇。”

当然,这也是实情。可以说,这次事件从始至终我都在场,但同时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局外人。“那您为什么不亲自写呢,医生?”我问。“我不在现场啊,而你在。况且,”他叹了口气补充道,“我女儿也不会让我写的。”

他对他家那个小黄毛丫头迁就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有些丢脸。我本来想说出口的,可是又看到他的眼神在闪烁。这就是莱利医生最可气的地方,你永远不知道他是否在开玩笑。他总是以那样缓慢而忧郁的方式谈事情,但多数时候你都会同时看到他在眨眼睛。“好吧,”我不确定地说,“我想我可以。”“你当然可以。”“我只是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也是有章可循的。从最开始的地方开始,一直写到最后就停笔。”“我甚至不知道这件事究竟从哪儿算是开始。”我犹豫地说。“相信我,护士小姐,和考虑最后如何收尾相比,如何开始根本不算什么难题。至少在我发表演讲的时候是这样的。他们甚至得找人使劲儿拉我的衣服后摆,才能把我从讲台上拽下来。”“哦,您在逗我吧,医生。”“我可是非常认真的。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还有一件事在困扰着我。迟疑了片刻之后我说:“医生,您知道,我觉得有时候我自己恐怕有点儿……怎么说呢,会流露出一些个人情绪在里面。”“天哪,女士,你越流露个人的情感就越好。你要写的可是活人的故事,不是那些假人玩偶!你可以表达自己的感觉,可以有偏见,也可以很刻薄。只要你愿意,怎么样都行!就按你自己的方式去写。到最后我们把那些有诽谤中伤嫌疑的部分删掉就可以了。你只管放手写吧。你是个理智的女人,一定可以把这件事合情合理地记述下来。”

所以事情就这样定了,我答应他会尽力而为。

现在我准备开始写,但就像我对医生说的那样,想知道从哪里落笔的确很难。

我想应该先简单地说说自己。我叫艾米·莱瑟兰,今年三十二岁。我先在圣克里斯托弗医院接受护士培训,之后在产科工作了两年,后来又做过一段时间的私人护理,在德文郡的本迪克斯女士疗养院待了四年。我是陪同凯尔希太太来到伊拉克的。此前,她的女儿出生时是由我照顾她的。她要和先生一起去巴格达,并且在那里预约了一个照看孩子的保姆。凯尔希太太在巴格达有朋友,那个保姆之前已经在她的朋友家工作了很多年。由于朋友的孩子即将回国上学,保姆也同意在孩子们离开后到凯尔希太太这里来工作。凯尔希太太身体柔弱,对于带这么小的孩子出行非常担心,于是凯尔希少校安排我一路同行,照顾他的太太和孩子。他们会负担我回国的旅费,除非我在回程中能够找到另一份看护的工作。

我想没有必要详细描述凯尔希一家了。那个婴儿很小、很可爱,凯尔希太太除了有些焦虑烦躁之外,人也很好。我很享受这次旅行,毕竟此前我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长的海上旅程。

莱利医生也在这艘船上。他是一个黑发长脸的男人,喜欢用低沉悲伤的声音讲述各种奇闻趣事。我觉得他喜欢拿我开玩笑,总是跟我说些最不寻常的事情,然后看我是否会相信。他在一个叫哈沙尼的地方当医生,给当地的老百姓看病,那里距离巴格达还有一天半的路程。

再次遇见他的时候,我已经在巴格达住了大约一个星期。他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凯尔希一家。我说他这个问题问得很凑巧,因为赖特一家人(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凯尔希太太的朋友)正准备提前回国,这样他们的保姆很快就可以直接过来了。

他说他对赖特一家的事情已经有所耳闻,这也正是他问我的原因。“实际上,护士小姐,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份工作。”“照顾病人?”

他皱起面孔,仿佛在考虑怎么说。“你很难称之为一个病人,其实只是一位女士,她有一些……应该怎么说呢,有一些妄想?”“啊!”我说。(通常情况下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是酗酒就是吸毒!)

莱利医生没有进一步解释,可以看出来,对于这件事他很谨慎。“是的,”他说,“是一位姓莱德纳的太太,她的丈夫是美国人——或者应该更确切地说是个美籍瑞典人——带领着一支很大的美国考古挖掘队。”

接着,他讲起了这支考古队是如何在一座像尼尼微这样大的亚述古城遗址进行挖掘工作的。实际上考古队的驻地离哈沙尼并不太远,却是一个比较荒凉偏僻的地方,而莱德纳博士担心他妻子的健康状况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对太太健康情况的描述并不是很清楚,不过看起来他太太的问题是反复的焦虑惊恐发作。”“他太太是不是整个白天都被一个人留在驻地,和当地人在一起?”我问。“啊,当然不是,有不少人和她在一起,差不多有七八个呢。我可不觉得她会被单独留在驻地。不过毫无疑问,看起来她把自己弄得越来越怪。莱德纳平时的工作很繁重,但同时他又很迷恋自己的妻子,因此看到太太目前这种状态令他忧心忡忡。他觉得如果能够有一个具备这方面专业知识,又有责任心的人帮忙照看他太太,他会放心很多。”“那么莱德纳太太本人有什么看法吗?”

莱利医生严肃地回答:“莱德纳太太是个挺可爱的人,只是她对任何事情的看法都不持久,差不多两天一变。但总体来说,她还挺喜欢别人这么看她的。”他接着补充说,“同时她也有点儿奇怪,感情过于丰沛——依我看,她还是个撒谎的高手。不过莱德纳看起来绝对相信他太太这次是真的被什么事吓着了。”“那她自己是怎么跟您说的呢,医生?”“哦,她至今还没跟我说过什么呢。因为某些原因,她并不喜欢我。是莱德纳自己找到我提出这个打算的。那么小姐,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考古队在那里还要再待两个月,我倒觉得你在回去之前应该多多少少了解一下这个国家,而且考古挖掘本身也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我迟疑了一会儿,在心里掂量着他这番话,然后说:“好吧,我想我确实愿意试一试。”“太好了,”莱利医生说着站起身,“莱德纳此时就在巴格达,我这就告诉他,让他过来,看看能不能跟你当面把事情谈妥。”

莱德纳博士当天下午就来到了酒店。他是一个看上去有点儿紧张的中年男子,显得犹豫不决。但我还是能够从他身上看出那种温和、亲切而且颇为无助的影子。

听上去他非常忠于妻子,但对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茫无头绪。“你瞧,”他一边说一边困惑地揪着胡子,后来我才逐渐发现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我太太的精神的确处于一种非常紧张焦虑的状态,我实在很担心她。”“她的身体健康吗?”我问。“是的,呃,当然,我觉得是。我并不认为她的身体出了问题。但你知道,她就是时常会……这么说吧,臆想。”“想些什么呢?”我问。

但他马上回避了这个话题,只是困惑地小声嘟囔着:“她总是会无缘无故地心烦意乱,我实在搞不懂她到底在怕什么。”“莱德纳博士,您是说她在害怕什么?”

他支支吾吾地说:“哦,你明白,就是有些焦虑恐惧。”

我心想,十有八九是染上毒瘾了,而他根本没意识到。很多男人都想不到。他们只是纳闷为什么妻子会表现得神经兮兮、坐立不安,情绪也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我问他莱德纳太太本人是否同意我过去照顾她。

他马上面露喜色。“她同意。我对此也很惊讶,既高兴又惊讶。她说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还说这样她就感觉安全多了。”

这句话出乎我的意料。安全多了——这种说法的确很奇怪。我开始猜测莱德纳太太也许真的是个精神病患者。

他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急切继续说下去。“我确信你能和她相处得很融洽。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他冲我坦诚地微笑着,“她觉得你会是她最大的安慰,而我一见到你也有同样的感觉。恕我冒昧,你看起来非常健康,而且见多识广,所以我确定你就是最适合路易丝的人选。”“好吧,莱德纳博士,我只好试试了。”我高兴地说,“我真心希望能够对您太太有所帮助。她会不会只是对跟当地人和有色人种待在一起感到有些紧张呢?”“啊,绝对不会的。”他被这个想法逗乐了,摇着头说,“我太太特别喜欢阿拉伯人,尤其欣赏他们的淳朴和幽默感。我们结婚还不到两年,这只是她参加的第二个考古季,但是她已经学会相当多的阿拉伯语了。”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准备再试一次。“莱德纳博士,您能告诉我您太太到底在害怕什么吗?”我问。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我希望——我相信——她会亲口告诉你的。”

这些就是我能从他那里问出来的所有事情。第三章闲言碎语

按照安排,我应该在下一周动身前往雅瑞米亚遗址。

凯尔希太太当时正忙着安置她在阿尔维亚的房子。我很高兴能够搭把手,让她减轻一些负担。

那段时间里,我从旁人口中也听到了一些关于莱德纳考古队的消息。凯尔希太太的一个朋友是个空军中队长,曾经噘着他的嘴惊讶地大声说:“迷人的路易丝!这就是她最近的情况啊!”接着他转向我,“护士小姐,那是我们大家对她的昵称,她也是以这个闻名的。”“她非常漂亮,是吗?”我问。“那是按照她自己的标准。她认为自己很漂亮!”“约翰,嘴别太损啊,”凯尔希太太说,“你很清楚,不仅仅是她自己这么认为!有很多人都为她神魂颠倒呢。”“也许你说得没错。她虽然年纪稍微大了点儿,但还算得上是风韵犹存吧。”“你自己不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吗?”凯尔希太太笑着说。

空军中队长顿时满脸通红,有些难为情地承认:“是啊,她是有那么一种让人着迷的劲儿。对莱德纳本人来说,就连她踏足过的地方,他都恨不得要焚香膜拜呢,而考古队的其他成员也不得不跟着一起膜拜,这是可想而知的事情!”“那儿一共有多少人?”我问。“那儿各种人、各国人差不多都齐了,护士小姐,”空军中队长兴高采烈地说,“一个英国建筑师;一个迦太基来的法国神父,专门负责辨认石碑之类的东西上的碑文;然后是一位约翰逊小姐,也是英国人,总管一些杂务;还有一个矮胖的美国人负责拍照;再就是莫卡多夫妇,天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可能是意大利或者西班牙之类的地方吧。莫卡多太太非常年轻,是个看起来有点儿阴险的女人,而且她很讨厌我们迷人的路易丝!此外还有两个年轻人,这就是全部人马了。个别人有点儿古怪,但总体来说都还不错。你觉得呢,彭尼曼?”

他这是在向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征求意见,那个人正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手里转动着一副夹鼻眼镜。

听到他的话,那个人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是啊是啊,那些人确实都不错。就每个人来说,都挺好的。当然,莫卡多稍微有点儿奇怪……”“他的胡子留得很奇怪,”凯尔希太太插嘴说,“看起来软塌塌的。”

彭尼曼少校没有理会凯尔希太太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那两个年轻人都很不错。那个美国人相当安静,而那个英国男孩儿话就比较多。这事儿挺有意思,因为通常情况下应该是正好反过来的。莱德纳是个讨人喜欢的人,非常谦逊,毫不张扬。没错,就每个人来说,他们都是相当可亲的人。但是不知怎么的,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前几天我去他们那儿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一个人看起来是很自然的。那儿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紧张气氛。或许我这么说能够解释得更清楚吧,就是他们互相之间递黄油的时候有点儿太客气了。”

我不太喜欢过多地发表意见,因此说话的时候有些脸红。“我觉得,如果大家被圈在一起的时间太久,确实有可能变得心烦气躁。我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有过这种亲身体会。”“你说得有道理,”凯尔希少校说,“但是这次的考察才开始不久,按理说这种情绪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出现。”“一个考古队的内部很可能就像是我们日常生活的缩影,”彭尼曼少校说,“这里面既有拉帮结派,又有敌对竞争,还有嫉妒猜疑。”“好像听说他们今年来了好几个新人。”凯尔希少校说。“我来数数,”空军中队长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年轻的科尔曼是新来的,莱特尔也是。埃莫特去年就来了,莫卡多夫妇也一样。拉维尼神父是新来的,代替今年因病不能前来的伯德博士。凯里当然是老面孔了,他从五年前刚开始的时候就在这个团队里了。而约翰逊小姐待的年头几乎和凯里差不多。”“我总觉得这些人在雅瑞米亚遗址相处得还是挺融洽的,”凯尔希少校评论道,“他们看起来就像一个快乐的大家庭。但是如果考虑到人类的本性,这种融洽才是最令人吃惊的地方。我担保莱瑟兰护士同意我的观点。”“这个嘛,”我说,“我不认为你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像我所了解的医院里面发生的那些争执,起因差不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啊,人在比较封闭的圈子里待得时间长了就容易变得小肚鸡肠。”彭尼曼少校说,“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这里肯定另有隐情。莱德纳是个特别温和谦逊的人,待人接物也游刃有余,他总有办法让他的队员相处融洽。但那天我还是感觉到了那种紧张的气氛。”

凯尔希太太笑了起来。“你看不出来因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这话什么意思?”“当然是因为莱德纳太太啦。”“得了吧,玛丽,”她丈夫说道,“她是个迷人的女人,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吵架的人。”“我也没说她喜欢吵架啊,只不过她会让别人吵架。”“她怎么让别人吵架?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她觉得无聊了呗!她又不是考古学家,只是个考古学家的太太。因为和外界的新鲜刺激隔绝久了让她觉得无聊,所以她就决定自己演一出戏。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然后自娱自乐。”“玛丽,这些都是你的想象而已,实际上你一点儿都不知情。”“当然是我的想象,但是你会发现我说得没错。迷人的路易丝可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蒙娜丽莎的样子。她也未必有什么恶意,但她就是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对莱德纳可是一往情深。”“啊,那可不一定。我倒不是说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我敢说那个女人绝对是个风流佳人。”“你们女人彼此之间还真够给面子的。”凯尔希少校说。“我明白,你们男人就会说我们恶毒,小心眼儿啊之类的,但女人还是更了解女人。”“话虽这么说,”彭尼曼少校若有所思地说,“就算凯尔希太太所有这些带点儿刻薄的猜测都是真的,我还是觉得解释不了那种奇怪的紧张气氛。那是一种风雨将至的感觉。我有强烈的预感,有些事情随时可能爆发。”“别吓唬我们的护士小姐了,”凯尔希太太说,“她可是三天以后就要到那儿去的,你再这么说她会打退堂鼓的。”“啊,你可吓不着我。”我笑着说。

尽管这样,我还是把听到的这些话仔细回味了一番。“安全多了”,莱德纳博士这个奇怪的说法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会不会是他太太那种若有似无的神秘恐惧感影响了考古队的其他成员?要不就是那种实实在在的紧张气氛(或者是造成这种气氛的不明原因)影响了她的精神状态?

我在字典里查找凯尔希太太说的“风流佳人”这个词,但最后也没搞清它的意思。“好吧,”我对自己说,“咱们走着瞧。”第四章抵达哈沙尼

三天以后,我离开了巴格达。

离开凯尔希太太和她的女儿让我有些伤感。小家伙特别可爱,茁壮成长,体重每星期都在增加。凯尔希少校送我到车站并目送我离开。我预计在第二天早上到达基尔库克,在那儿会有人接我。

我睡得很不好;在火车上我从来都睡不好,总是做梦。然而次日清晨当我向车窗外望去的时候,发现天清气朗,这也让我对即将见到的人感到有些好奇,有些期待。

我站在站台上犹豫地东张西望时,看见一个年轻男子向我走过来。他有一张圆脸,粉扑扑的。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什么人看起来这么像是P.G.伍德豪斯先生书中的人物呢。“哈罗,哈罗,哈罗,”他说,“你就是莱瑟兰护士吗?我觉得你肯定是,我能看出来。哈哈,我叫科尔曼,莱德纳博士派我来接你的。你还好吗?旅途辛苦吧?我可知道坐这种火车的滋味!好,我们走吧,你吃过早饭了吗?这是你的行李吗?我得说,相当简单啊,是不是?莱德纳太太有四个手提箱和一个大行李箱,这还没算上一个帽盒、一个新奇的枕头,以及一大堆五花八门的东西。我是不是话太多了?来吧,上那辆老爷车去。”

车站外面停着一辆车,后来我听他们称它为旅行车。它看上去既有点儿像四轮轻便马车,又有点儿像运货汽车,还有点儿像小汽车。科尔曼先生把我扶上车,并且叮嘱我最好挨着司机坐,说这样不至于太颠簸。

颠簸!我真不知道这个新奇的玩意儿会不会被颠成碎片!马路也完全不像一条马路,根本就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这真是灿烂辉煌的东方文明吗?我不禁想起英国那些平整的公路,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科尔曼先生坐在我后面。他把身体向前探过来,冲着我的耳朵大喊。“这路况相当不错!”他喊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刚刚被颠起来,脑袋几乎碰到了车顶。

而显然他这句话是当真的。“让你的肝脏活动一下,对身体是有好处的。”他说,“你应该知道这个吧,护士小姐。”“我不觉得如果头都撞裂了,让我的肝脏兴奋起来还能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刻薄地回应。“你应该下过雨之后再来,那时候的车打起滑来就更刺激了,多数时间我们都得横着走。”

对于这个我无话可说。

很快就需要过河了。我们乘坐的是你能想象到的最疯狂的渡船。我觉得我们能渡过去简直应该庆幸,但看起来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很正常。

我们在路上花了四个小时才到达哈沙尼。出乎我的意料,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地方。在我们过河之前,从对岸看这里也很漂亮,白色的尖塔矗立着,看起来像仙境一般。但是当你走过桥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显得有些不一样了。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摇摇欲坠、破败不堪,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泥泞遍地,一片狼藉。

科尔曼先生带我到莱利医生的住处。他说医生正等着和我共进午餐。

莱利医生还是像往常一样亲切,连他的房子都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房子里有浴室,一切都收拾得焕然一新。我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当我穿好工作服走下楼时,感觉好极了。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进餐厅,医生为他的女儿总是迟到表示了歉意。她进来的时候我们刚好吃完一道美味的卤蛋。医生对我说:“护士小姐,这是我女儿希拉。”

她和我握了握手,希望我的旅途还算愉快,然后摘掉帽子,冲着科尔曼先生冷冷地点点头,坐了下来。“嗨,比尔,”她说,“一切都还好吧?”

他开始跟她说一些即将在俱乐部举行的晚会之类的事情,我借机打量起她来。

我不能说很喜欢她,依我看她有点儿冷冰冰的。虽然长相不错,但显得没有礼貌。黑头发蓝眼睛,面色苍白,嘴上涂着口红。她那种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着实令我厌恶。曾经有一个跟随我的实习生就像她一样,虽然我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孩活儿干得很漂亮,但她的举止总是会惹怒我。

看上去科尔曼先生对她很着迷。他变得有点儿结巴,而且所说的话也比以前显得更愚蠢可笑。他这副模样让我联想到一条摇着尾巴讨人欢心的狗。

午饭以后莱利医生去了医院,而科尔曼先生要去城里买一些东西。莱利小姐问我是愿意到城里随便逛逛,还是宁可留在家里。她说科尔曼先生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内就会回来接我。“有什么东西可看吗?”我问。“是有一些挺别致的地方,”莱利小姐说,“只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因为它们都特别脏乱。”

她这样说话让我受不了,因为我根本无法理解怎么能够用别致来形容脏乱。

最终她带我去了俱乐部,那里足够舒适,既可以俯瞰河流,还有英文的报纸和杂志可供翻阅。

我们回到住所的时候,科尔曼先生还没有到,于是我们坐下来说话。不知为什么,这并不是一次轻松的闲聊。

她问我是否已经见过了莱德纳太太。“还没有,”我说,“我只见过她丈夫。”“啊,”她说,“我想知道你会怎么看她。”

对这个问题我没吱声,她继续说下去:“我非常喜欢莱德纳博士,每个人都喜欢他。”

我想这就等于在说,你并不喜欢他的太太。

我仍然没说话。一会儿,她突然问我:“她到底怎么了,莱德纳博士没告诉你吗?”

我并不想在见到病人之前就说她的闲话,所以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我只知道她身体不太好,需要人照顾。”

她笑了,那是一种很恶毒的笑,既刺耳又粗鲁。“天哪,”她说,“有九个人照顾她难道还不够吗?”“我觉得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我说。“工作?他们当然有工作,但路易丝才是最重要的,她就是要确保这样。”“没错,”我心想,“你就是不喜欢她。”“就算这样,”莱利小姐接着说,“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找一个医院里的专业护士。我总认为找一个业余的帮手更对她的路子。她又不需要别人帮她测体温数脉搏,然后把每件事都做得滴水不漏。”

我得承认,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你认为她根本就没病?”我问。“她当然没病!那女人结实得像头牛。‘亲爱的路易丝还没睡。’‘她都有黑眼圈儿了。’当然会有了,用蓝铅笔涂一涂就有了!反正只要引人注意就可以,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为她大惊小怪!”

我知道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曾接触过不少多疑病症的病例(护士有什么没见过的?),他们就喜欢让一大家子人围着他们转来转去伺候着。假如医生或者护士对他们说:“其实你什么毛病都没有。”你看吧,他们肯定首先是不相信,然后就会大发雷霆,那个生气劲儿绝对是要多逼真就有多逼真。

当然,莱德纳太太很可能就是这类病人。这种情况下,她的丈夫自然会成为第一个上当的人。我发现,一旦涉及生病的问题,丈夫们总是表现得很轻信。但即使这样,我仍然觉得和我所听到的话不太吻合。就比如说,她怎么也不会用到“安全多了”这种说法吧。

很奇怪,这几个字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想着这些,我问道:“莱德纳太太是个容易紧张的女人吗?比如说,她会不会因为出门在外,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而觉得紧张?”“天哪,有什么可紧张的?他们那儿有足足十个人呢!而且他们还有守卫,因为要保护那里的古迹。绝对不会的,她没什么好紧张的,至少——”

她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思绪打断了,想了一小会儿才慢慢往下说。“你那样说挺奇怪的。”“为什么?”“前几天我和空军中尉杰维斯到他们那里去,他们大多数人都到挖掘场去了。她正坐在那里写信,我想她可能没听见我们来。平时领客人进去的仆人那天正好不在,我们就一直走到走廊里。很显然她是看见了墙上杰维斯中尉的影子,于是开始尖叫起来。当然,后来她道歉了。她说她以为是个陌生的男人。还是有点儿奇怪吧,我是说,就算是个陌生男人,也用不着这么害怕吧?”

我沉思着点点头。

莱利小姐沉默了片刻,突然又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年都是怎么了,个个都有点儿不对劲。约翰逊小姐看上去总是闷闷不乐,不愿意说话;大卫也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当然了,比尔的嘴还是闲不住,不过不知怎么的,他那些喋喋不休的话似乎搅得其他人更烦。凯里的那个样子就像是有一根弦随时都会绷断似的。他们都相互提防着,好像是——唉,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很奇怪。”

确实挺奇怪的,我想,莱利小姐和彭尼曼少校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居然会有如此相同的感觉。

正在这时,科尔曼先生手舞足蹈地走了进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他的样子再合适不过了,假如他把舌头伸出来,又突然变出个尾巴冲你摇啊摇,你也不会有丝毫的惊讶。“哈罗,哈罗,”他说,“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采购者绝对是我。你带着我们的护士小姐去欣赏这个城市的美景了吗?”“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莱利小姐干巴巴地说。“那也难怪,”科尔曼先生兴高采烈地说,“这儿其实就是最破烂不堪的穷乡僻壤!”“你不是那种喜欢别致的东西或者古董的人,是吧,比尔?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干考古工作。”“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我的监护人。他可是个博学的人,大学里的研究员,在卧室里穿着拖鞋都要看书的那种。对他来说,有我这样一个被监护人绝对是种打击。”“我觉得被迫从事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才真是愚蠢透顶。”女孩尖刻地说。“不是被迫,希拉,好姑娘,我可不是被迫的。那个老先生问我心里有没有什么特别向往的职业,我说没有,所以他才想方设法让我到这里来干一段时间。”“但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你究竟喜欢干什么吗?你必须得知道啊!”“我当然知道。我的愿望就是完全不用工作。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拥有很多钱,然后就能去参加赛车比赛了。”“你真荒唐!”莱利小姐说。

她听起来非常生气。“啊,我当然明白这是不可能的,”科尔曼先生满不在乎地说,“所以我不得不做点儿事情。只要不是整天待在办公室里,我才不介意干什么呢。我很愿意到世界各地去转转。就像我说的,走着瞧,于是我就来了。”“我觉得你肯定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你可错了。我可以和任何人一起站在挖掘场大喊‘安拉’!而且实际上,我的画儿画得也不是很差劲。上学的时候我还特别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单凭这个我就能成为一流的伪造专家。啊,没准儿我真会干这一行呢。如果哪天你在等公共汽车的时候我的劳斯莱斯溅你一身泥,你就会明白我已经上了道儿了。”

莱利小姐冷冰冰地说:“你不觉得你应该动身了,而不是在这儿说这些废话吗?”“我们这里的人很热情吧,护士小姐?”“我确信莱瑟兰护士现在急于安顿下来。”“你总是对所有事情都很确信。”科尔曼先生咧嘴一笑,反驳道。

我心想,这倒是真的。你这个过分自信的小姑娘。

我干巴巴地说:“也许我们该走了,科尔曼先生。”“好嘞,护士小姐。”

我和莱利小姐握了握手,向她表示感谢,然后我们就出发了。“这个希拉,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科尔曼先生说,“但就是爱责备人。”

我们的汽车开出城外,很快就走上一条小路,路两旁都是绿油油的作物。这条路崎岖不平,到处都是车辙。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科尔曼先生指着我们前方河岸边上一个大土丘说:“雅瑞米亚遗址。”

我可以看到黑色的小小人影在那里走动,就像蚂蚁一样。

就在我眺望的时候,那些人突然一起从土丘的一边跑下来。“忠实的伙计们,”科尔曼先生说,“是收工的时候了。我们在日落前一个小时收工。”

考古队的营地就驻扎在离河岸边不远的地方。

司机开着车转了个弯,颠簸着通过一道很窄的拱门,我们就到了。

营地的房子是围绕着一个庭院搭建的。起初的房间只占据了庭院的南面,还有几间不太重要的小屋子在东面,后来考古队在另外两面又续建了一些房间。由于房子的平面图到后来被证明有特别的意义,因此我在这里附上一张草图作为说明。

所有的房门都对着庭院,大多数窗户也是如此,仅有的例外是南面那些最初的房间,这些房间另有对着外面田野的窗户,不过这些窗户也都从外面装上了金属护栏。庭院的西南角上有一段楼梯,这段楼梯向上通往一个长长的带护墙的屋顶露台,护墙占据了整个建筑南面的长度,而南面的房间也比其他三面都高。

科尔曼先生领着我从庭院的东面绕过去,来到位于南面正中的大门廊。他推开门廊一侧的一扇门,我们走进房间,里面有几个人正围着茶桌坐着。“好多好多人!”科尔曼先生说,“这位就是莎瑞·甘普。”

坐在桌首的女士站起身,走过来欢迎我。

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了路易丝·莱德纳。第五章雅瑞米亚遗址

我得承认,莱德纳太太给我的第一印象出乎我的预料。当人们听到别人谈论某个人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去想象那个人的样子。而我脑海中一直认为莱德纳太太会是那种一头乌发,肤色黝黑,对所有事情都不满意的女人,神经兮兮,紧张不安。而且坦率地讲,我还觉得她可能会有些粗俗无礼。

但是实际上,她和我想象中的一丁点儿都不一样。首先,她很漂亮。和她的丈夫不同,她并不是瑞典人,但至少看起来很像。她满头金发,肤色白皙,一副斯堪的纳维亚人的模样,这一点非常难得。她已经不年轻了,我猜大概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她的面容有些憔悴,金发中夹杂着一些灰发。但她的眼睛非常好看,是我见过的所有眼睛里唯一能够用紫色来形容的。她的眼睛很大,眼神中隐约有些阴影。她很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如果我说她看上去极度疲倦,同时又显得充满活力,你一定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但这就是我的感觉。而且我还觉得她是一个百分之百的淑女,这一点即使在今天看来也难能可贵。

她向我伸出手,面带笑容。她的声音低沉柔和,带着一股美国人的慢吞吞的腔调。“我很高兴你能来这儿,护士小姐。喝杯茶吗?还是你愿意先去你的房间看看?”

我说我想先喝杯茶,于是她把我带到桌边,为我一一引见。“这位是约翰逊小姐,这是莱特尔先生,莫卡多太太,埃莫特先生,拉维尼神父。我丈夫很快就回来。来,你坐在拉维尼神父和约翰逊小姐中间吧。”

我依言坐下,约翰逊小姐开始和我聊天,问我一些旅途见闻之类的话。

我挺喜欢她,她让我想起我在实习期间的一个护士长。我们那时都很钦佩她,都为她努力地工作。

我估计她差不多有五十岁了,外表看起来有点儿男性化,铁灰色的头发剪得很短,说起话来有些低沉,断断续续,但声音很好听。她的脸不好看,布满皱纹,有一个近乎可笑的翘鼻子,要是碰到什么苦恼或是烦心的事儿,她总会烦躁地揉鼻子。她穿着一身粗花呢套装,看起来也像是男式的。很快她就告诉我,她是个土生土长的约克郡人。

拉维尼神父的样子有点儿吓人。他个子很高,留着一大把黑胡子,戴着一副夹鼻眼镜。我曾经听凯尔希太太提起这里有一个法国修士,而眼前的拉维尼神父就穿着一身白色毛料的修士长袍。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一直以为修士在进入修道院以后就不会再出来了。

莱德纳太太和他说话多数情况下都是用法语,但是在和我交谈的时候他的英语相当好。我注意到他有一双敏锐且善于观察的眼睛,目光总是在逐一检视在座的人。

坐在我对面的是另外三个人。莱特尔先生是个白白胖胖的年轻人,戴着一副眼镜。他的头发又长又卷,还有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我想他小时候肯定是个可爱的孩子,但现在看上去就不怎么样了。实际上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儿像头猪。另一个年轻人留着很短的头发,有一张长长的滑稽的脸,牙齿很白,笑起来很吸引人。不过他的话很少,别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也只是点点头,或者只用一两个字来回答。和莱特尔先生一样,他也是个美国人。最后一位是莫卡多太太。我没有机会好好地端详她,因为每次我朝她的方向看过去,都会发现她在用一种饥饿的眼神盯着我,至少让我觉得很别扭。如果你看到她看我的眼神,你可能会以为医院的护士都是些奇怪的动物呢。真是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她相当年轻,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皮肤比较黑,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这么说我想你们会明白我的意思。从某方面来说,她长得挺好看的,但可能就像我妈妈经常说的那样,“沾了一下沥青刷子”。她穿着一件非常鲜艳的套头衫,指甲也涂着相同的颜色。一张瘦削的,像小鸟一样急切的脸上有一双大眼睛,嘴唇紧绷,显得很多疑。

茶很好喝,这是一种浓郁美味的混合饮料,完全不像凯尔希太太经常泡的那种清淡的中国茶。喝那种茶对我来说可算不上享受。

桌子上有烤面包、果酱、一盘岩皮饼和切好的蛋糕。埃莫特先生非常客气地把东西递给我。虽然他很安静,但看起来似乎每次我的盘子空了他都能及时发现。

不一会儿,科尔曼先生又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坐在了约翰逊小姐的另一边。看起来他的精神状态倒是没什么问题,因为一落座他就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话了。

莱德纳太太叹了一口气,对着他那个方向摆出一副厌倦的表情,但显然并没有奏效。科尔曼先生的话主要是对着莫卡多太太说的,只是莫卡多太太正忙着观察我,所以除了偶尔敷衍他几句之外也顾不上多说,即使这样,也还是没法让他停下来。

就在我们刚用完茶点的时候,莱德纳博士和莫卡多先生从挖掘场回来了。

莱德纳博士亲切地招呼了我。我看见他迅速而担忧地看了他太太一眼,接着似乎对所见到的情形感到了一丝轻松,然后在桌子的另一头坐了下来。莫卡多先生坐在莱德纳太太旁边的空位子上,他又高又瘦,显得有些忧郁,年纪比他太太大得多。他的面色萎黄,留着一副奇怪的、松软的、乱蓬蓬的胡子。他一进来我就很高兴,因为他太太终于不再盯着我看,而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了。她看着他的样子显得心焦气躁,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莫卡多先生则心不在焉地搅着自己杯子里的茶,一言不发,盘子里的蛋糕也原封未动。

还有一个位子空着,很快,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第一眼看到理查德·凯里的时候,我觉得他是很长时间以来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英俊人物。但果真是这样吗?我也不确定。说一个人英俊,同时又说他看起来像个骷髅头听上去是极其矛盾的,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虽然给人的感觉是他的皮肤异乎寻常地紧绷在头骨上,但那具头骨的确很美。他的下巴、太阳穴及前额的轮廓分明,让我不禁联想起青铜雕像。那张清瘦的褐色面庞上有一双我所见过的最明亮、最湛蓝的眼睛。他身高大约六英尺,我猜年纪应该不到四十岁。

莱德纳博士说:“护士小姐,这位是凯里先生,我们的建筑师。”

他以令人愉快但几乎听不清的英国腔调嘟囔了几句,然后坐在了莫卡多太太身边。

莱德纳太太说:“我恐怕茶有点儿凉了,凯里先生。”

他说:“哦,不要紧的,莱德纳太太。是我来晚了,我想着把那些墙壁的图纸画完。”

莫卡多太太说:“要果酱吗,凯里先生?”

莱特尔先生把烤面包推了过去。

这时我想起了彭尼曼少校说过的那句话:“或许我这么说能够解释得更清楚吧,就是他们互相之间递黄油的时候有点儿太客气了。”

是的,这场面看起来是有点儿奇怪……

有点儿太拘于礼节了……

你可能会说这是一群聚在一起的陌生人,彼此并不熟识。但他们中的一些人其实已经认识好多年了。第六章第一晚

用过茶点之后,莱德纳太太带着我去看我的房间。

也许在这里我最好对房间的安排做一个简要的描述。非常简单,参考平面示意图很容易就能明白。

在开放式的大门廊两边分别有门通向两个主屋。右边的门通往餐厅,也就是我们用茶点的地方;另一边的门则通向一间完全相同的房间(我称它为客厅),平时用作起居室及非正式的工作间,也就是说,有一部分图纸(不仅仅是建筑方面的)就是在那里完成的,而更细碎的陶器碎片也会被带到那里进行修补拼接。穿过客厅就是文物室,在挖掘场发现的所有文物都会被带回这里,存放在不同的分类架上,有些也摆放在长凳或桌面上。从文物室出去只能穿过客厅,没有其他的出口。

文物室的另一边是莱德纳太太的卧室,卧室的门是对着庭院开的。和营地这一侧其他的房间一样,卧室也有两扇带金属护栏的窗户,朝向外面乡野的农田。转过拐角,紧邻莱德纳太太房间的就是莱德纳博士的房间,两者之间并没有门直接相通。这也是营地东侧的第一个房间,隔壁是准备给我住的房间,接下来依次是约翰逊小姐、莫卡多太太和莫卡多先生的房间。然后是两间所谓的浴室。(有一次我提到“所谓的浴室”时,被莱利医生听到了,他就笑话我说,要么是浴室要么不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浴室”。但不管怎么说,当你习惯于有水龙头和安装完备的水管可用之后,这样两间只有锡制坐浴盆,连洗澡用的泥水还得用煤油罐打进来的泥巴屋,把它们称为浴室确实很奇怪!)

这一侧的所有房间都是莱德纳博士在原来阿拉伯人房舍的基础上扩大的。卧室千篇一律,每间都有朝向庭院的门和窗户。北面的那排房间依次是绘图室、实验室及摄影室。

现在让我们再回到门廊。另一侧的房间布局与这一侧大体相同。和餐厅相通的是办公室,那里存放着各种文件,编目和打字工作也都在那儿进行。和莱德纳太太的卧室相对应的是拉维尼神父的房间,他被分配了一间最大的卧室,同时他也用这个房间做翻译破解碑文的工作,随便你怎么称呼它吧。

西南角上是那段通往屋顶的楼梯。西侧第一间是厨房,接下来四间比较小的卧室归那几个年轻人使用,依次是凯里、埃莫特、莱特尔和科尔曼。

西北角是摄影室以及和它相通的暗房,隔壁是实验室。然后就是营地唯一的入口,也就是我们进来时走的那个大拱门。当地仆人的住所,士兵的警卫室及马厩等都在外面。绘图室在拱门的右边,占据了北侧其余的地方。

我在这里详尽描述了房间的分布情况,因为后面我不打算再重复说明了。

如我所言,莱德纳太太亲自带着我参观了营地,最后把我送到了我的卧室。她希望我住得舒适,并且对房间的设施还能满意。

房间的陈设虽然简单,但还算是很不错的,有一张床,一个五斗柜,一个脸盆架和一把椅子。“仆人会在午餐和晚餐前给你打好热水,当然,早上也有。如果你在其他任何时间需要,你就走到外面拍拍手,等仆人来了以后你就说‘吉布迈哈’,你觉得你能记住吗?”

我说我觉得应该可以,然后结结巴巴地学了一遍。“这就对啦,要很确定地喊出来。你要是用普通的英国腔说,阿拉伯人是听不懂的。”“语言这东西真有意思,”我说,“想想世界上能有那么多种不同的语言,真的很奇妙。”

莱德纳太太笑了。“巴勒斯坦有一个教堂,里面的主祷文是用各种不同的语言写成的,我估计得有九十种吧。”“天哪!”我说,“我必须写信把这个告诉我姑妈,她肯定会感兴趣的。”

莱德纳太太心不在焉地用手拨弄着水罐和脸盆,把肥皂盒挪开了一些。“我真心希望你在这里过得愉快,”她说,“不会觉得太无聊。”“我并不经常感到无聊,”我向她保证,“人生短暂,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觉得无聊。”

她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摆弄那个脸盆架,仿佛很出神的样子。

忽然她用深紫色的眼睛盯着我的脸。“我丈夫究竟告诉了你什么,护士小姐?”

好吧,对于这类问题我们总是采取同样的回答。“就我所知,莱德纳太太,他是说你有些疲劳,身体虚弱之类的,”我顺嘴说道,“并且说你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帮你宽宽心。”

她慢慢地低下头,若有所思。“是的,”她说,“没错,这样就很好了。”

她的话让人有些费解,但我没打算多问,而是继续说:“家里有任何事情需要做的,我都希望你能让我帮忙,千万不要让我闲着没事儿做。”

她微笑了一下。“谢谢你,护士小姐。”

然后,令我很意外的是,她坐在床上,开始仔细地盘问起我来。我说令我感到意外是因为第一眼看到莱德纳太太时,我觉得她是一个淑女。而根据我的经验,一个淑女是很少对别人的私事表现出好奇的。

但是莱德纳太太看起来似乎急切地想知道关于我的一切。我在哪里接受的培训,是在多久以前,我为什么会到东方来,莱利医生又怎么会推荐我来这里。她甚至还问我有没有去过美国,或者在那边有没有亲戚。她问我的其中几个问题在当时看起来毫无意义,但是后来我就明白它们的重要性了。

然后,突然之间,她的态度就转变了。她带着一种温暖灿烂的笑容,亲切地对我说她很高兴我来到这里,而且她确信我会令她感到安慰。

她从床上站起身说:“你愿意跟我去屋顶上看看日落吗?这个时候的景色总是很美。”

我欣然同意了。

我们走出房间的时候她问我:“你从巴格达来这里的火车上人多吗?有什么男乘客吗?”

我说我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特别的人。前一天晚上餐车上有两个法国人,还有三个搭伴乘车的人,从他们彼此的交谈中,我猜测他们的工作可能与管道有关。

她点点头,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叹,听起来带有一丝解脱。

我们一起来到屋顶上。

莫卡多太太已经在那里了,她坐在护墙上,而莱德纳博士正弯着腰查看摆成一排排的石头和破碎的陶器。那里有几件大物件,他称为手磨,还有一些石杵、石凿和石斧,更多的是一些我从来都没见过的带有稀奇古怪图案的碎陶片。“到这里来,”莫卡多太太叫道,“这景色难道不是太美——太美了吗?”

这的确是一幅美丽的日落风景。在夕阳的映衬下,远处的哈沙尼像是仙境一般,底格里斯河从宽阔的河岸中间流过,看上去如梦似幻。“是不是很美,埃里克?”莱德纳太太说。

博士心不在焉地抬头看看,小声地敷衍了两句“很美,很美”之后,就继续低头整理他的碎陶片了。

莱德纳太太笑着说:“考古学家只看那些摆在他们脚下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天空就像不存在一样。”

莫卡多太太咯咯地笑起来。“他们是一群特别奇怪的人,护士小姐,你很快就会发现的。”她说。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能来我们都特别高兴。一直以来,我们都非常担心亲爱的莱德纳太太,是吧,路易丝?”“是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提不起精神。“哦,当然啦。护士小姐,她最近的情况真的很糟糕。各种担忧恐惧、奔波劳累之类的。你知道,要是有人跟我说起某某人‘只是精神紧张’,我通常都会回答他: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吗?精神可是一个人的内在核心啊,是不是?”“女人啊,女人。”我心想。

莱德纳太太冷冰冰地说:“不过,玛丽,现在你不用再为我担心了,护士小姐会照顾我的。”“当然,我会的。”我爽朗地说。“我相信那会大有不同的。”莫卡多太太说,“我们都觉得她应该去看看医生,或至少做点儿什么。她的精神真的已经快要崩溃了,我说得对吗,亲爱的路易丝?”“以至于你们也跟着我一起心神不宁了吧!”莱德纳太太说,“咱们能谈些别的更有趣的事情,而不要总是纠缠于我该死的病吗?”

这时我看出来,莱德纳太太是那种特别容易树敌的女人。她说话的腔调中透着冷漠和无礼(我并没有因为这个而责备她),使得莫卡多太太原本蜡黄的脸上一阵泛红。她嗫嚅地说了句什么,但是莱德纳太太已经起身到屋顶另一边找她的丈夫去了。我怀疑他是否听见了她走过去的响动,直到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才猛然抬起头来,脸上充满关爱和急切的探询。

莱德纳太太轻柔地点点头。不久,她就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一起漫步到远处的护墙,从那里走下了楼梯。“他很爱她,对吗?”莫卡多太太说。“是的,”我说,“看到他们这样挺让人高兴的。”

她以一种奇怪的、有点儿急切的眼神侧目看着我。“护士小姐,你觉得她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她稍稍压低了声音问我。“哦,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大毛病,”我愉快地说,“只是有些疲惫吧,我想。”

就像在我们喝茶的时候那样,她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我,然后突然问:“你是精神科的护士吗?”“天哪,当然不是,”我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你知道她最近这段时间有多奇怪吗?莱德纳博士没告诉你?”

我并不赞成在背后讲病人的闲话。此外,根据我的经验,通常你也很难从病人的亲戚那里听到实话。在得知真相之前,你只能在黑暗中摸索,毫无头绪。当然,如果有一位医生负责病人的治疗就不同了,他会告诉你所需要知道的所有事情。但是目前的情况是并没有医生负责。他们从来没有正式地邀请过莱利医生给她看病,并且在我内心深处,我也并不完全确信莱利医生把所有能告诉我的都告诉我了。我必须承认,考虑到面子问题,做丈夫的常常会对妻子的实际情况有所隐瞒。但是不要紧,我了解得越多,就越清楚应该怎么做。莫卡多太太(我心里认定她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女人)显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说出来。而且抛开职业的考虑,就人的本性而言,我也很想听听她要说些什么。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认为这是我的好奇心在作祟吧。

我说:“就我所知,莱德纳太太最近一段时间变得有些不太正常?”

莫卡多太太令人生厌地笑起来。“不正常?何止啊!都快把我们吓死了。有一天晚上,她说有人用手指敲她的窗户,然后就看到一只没有胳膊的手,到后来就变成一张黄色的脸贴在她的窗户上,可是当她跑到窗户那儿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好吧,你说说可怕不可怕,我们都觉得毛骨悚然。”“也许是某个人想和她开玩笑呢?”我提议道。“哦,不会的,所有这些都是她的想象而已。就在三天以前,晚饭的时候,他们在村子里放枪,差不多离这儿有一英里远,她吓得跳起来大喊大叫,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而莱德纳博士马上冲过去,不停地对她说:‘没事儿,亲爱的,什么事儿都没有。’表现得极其可笑。你明白吗,护士小姐,我觉得男人有时候是在鼓励女人有这种歇斯底里的妄想。很遗憾,这是件糟糕的事情。妄想是不应该被鼓励的。”“如果是妄想,确实不应该鼓励。”我不动声色地说。“不是妄想还能是什么?”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件事情挺有意思。对于任何一个处于紧张情绪中的人来说,枪声引起尖叫都是很自然的反应,但是那个关于鬼脸和手的奇怪故事就不同了。在我看来,无外乎两种可能性,要么是莱德纳太太捏造的(就像小孩子为了成为焦点常常会撒谎,编造一些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来吸引别人的注意),要么就像我前面提过的,是一个蓄意的恶作剧。我想,这就是那种像科尔曼先生一样缺乏想象力的年轻人会认为很有趣的事情。我决定密切地注意他,因为精神紧张的病人是有可能被一个愚蠢的玩笑吓得发疯的。

莫卡多太太斜着眼睛看着我说:“她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你不觉得吗,护士小姐?那种注定会遭遇很多事情的女人。”“在她身上发生过很多事情吗?”我问。“嗯,她的前任丈夫在她只有二十岁的时候就死在战场上了。我觉得这是特别令人同情,同时也很有传奇色彩、很浪漫的事情,你觉得呢?”“我觉得这就好比非要把一只鹅说成是天鹅一样。”我冷冷地说。“哦,护士小姐!这是多么独到的见解啊!”

实际上这是千真万确的。你会听到很多女人说:“如果唐纳德——或者亚瑟,或者不管叫什么其他名字的人——还活着该有多好啊。”有时我就会想,即使他还活着,很可能也已经变成一个既胖又平庸,脾气还不好的中年丈夫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建议我们应该下去了。莫卡多太太表示同意,并问我是否愿意参观一下实验室。“我先生会在那里做他的工作。”

我说我非常乐意,于是我们向那里走去。屋子里亮着一盏灯,但没有人。莫卡多太太给我看了一些仪器装备和几件正在处理的铜饰,还有一些涂了蜡的骨骼标本。“约瑟夫去哪儿了呢?”莫卡多太太说。

她要去绘图室找一下,凯里先生正在那里工作。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抬头,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他脸上那种不寻常的紧张表情。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这个人的神经已经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很快这根弦就会绷断的。”而且我还想起另一个人也曾经注意到他身上这种相同的紧张情绪。

当我们再次走出来时,我扭过头最后看了他一眼。他正低头看着绘图纸,双唇紧闭,更加深了他的头骨给人的那种骷髅头的感觉。我异想天开地觉得,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旧时的骑士,正奔赴战场,而且深知自己将一去不回。

我再一次体会到了他具有的那种非比寻常,而他本人又丝毫意识不到的吸引力。

我们在客厅找到了莫卡多先生,他正在向莱德纳太太解释一些关于新方法的点子。她坐在一把直背木椅上,在精美的丝绸上绣着花。我又一次被她那非同寻常的、精致的、超凡脱俗的外表所打动,她看上去不像是血肉之躯,而更像是仙女下凡。

莫卡多太太用又高又尖的声音说道:“啊,约瑟夫,原来你在这儿啊。我们还以为你在实验室呢。”

他一跃而起,显得惊慌失措,仿佛她的到来破解了咒语一般,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现在得走了,我正在……正在……”

他并没有说完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莱德纳太太用她温柔的、拉得长长的声音说道:“你必须找时间给我讲完,实在是太有趣了。”

她抬头看看我们,心不在焉地甜甜一笑,又继续埋头刺绣了。

过了一小会儿,她说:“护士小姐,那边有一些书。我们的藏书相当精美,挑一本坐下来看看吧。”

我来到书架前,莫卡多太太呆立了片刻,然后突然转过身,走出去了。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脸,带着狂野的愤怒。我不喜欢她的这个样子。

我不由得想起凯尔希太太说过的一些暗指莱德纳太太的事情。我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