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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9 06:3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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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G.里德尔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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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兰蒂斯3美丽新世界

亚特兰蒂斯3美丽新世界试读:

序章

波多黎各

阿雷西博

阿雷西博天文台

最近48小时里,玛丽·卡德维尔博士清醒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了研究射电望远镜接收到的信号上。她疲惫不堪,但仍兴奋不已。有一点她确信无疑:这是个有序的、来自智慧生命的信号。

天文台的另一位研究员约翰·毕晓普站在她身后,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他已经喝光了苏格兰威士忌、波旁威士忌,还有朗姆酒,以及所有其他那些死掉的研究人员囤积的各种酒品,最终只剩下了荷兰桃味杜松子酒可喝了。他直接喝这酒——他没有可以用来跟它调配的东西了1。他啜了一小口,那味道让他缩了缩脖子。

现在是上午九点,他对这味道的厌恶大概还能再持续二十分钟,到时候他就该喝今天的第三顿酒了。“你在臆想,小玛儿。”他边说边把空酒杯放下,聚精会神地往杯子里倒酒。

玛丽非常厌恶他叫她“小玛儿”。以前从没人这么叫过她。搞得她像是匹母马似的。但他是玛丽现在唯一的同伴,而且他们即将迎来一个重大发现。

瘟疫暴发之后,波多黎各到处都在死人,人们成千上万地死去。他们躲进了天文台,随即约翰就开始骚扰她。她对第一次调戏置之不理。两天后第二次就来了。此后每天他都有所行动,步步紧逼,直到她给了他的蛋蛋一记膝撞。那之后他老实多了,只一门心思喝酒,或者对她冷嘲热讽。

玛丽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眺望着外面茂密的波多黎各山地丛林。这里唯一的文明迹象就是嵌在山间一片高原上、直指天际的“卫星天线”。阿雷西博天文台的射电望远镜是世界上最大的射电望远镜,人类工程的一个重大成就。它是一个奇妙的联姻:代表着人类巅峰成就的科技产品坐落在代表着人类过去的原始地貌之上。而如今它终于达成了它的终极目的——与地外文明接触。“这信号是真的。”玛丽说。“你怎么知道?”“上面有我们的地址。”

约翰停杯罢饮,抬起头来:“我们得离开这地方了,小玛儿。回到文明社会,回到人们当中。这会让你好起来——”“我能证明这点。”玛丽从窗边走回到计算机前,按动几个按键,调出信号图,“有两段信号序列。我得承认,我不知道第二段是什么。太复杂了。但第一段是在重复一个很简单的组合,一开一关,0-1。二进制数字。”“一比特。”“正是。然后还有第三个代码——一个终止符。每八个比特就会出现一次。”“八比特,一个字节。”约翰放下了酒瓶。“这肯定是个代码。”“说的什么?”“我还不知道。”玛丽又回到计算机旁,检查了一下进程,“离分析结束还有不到一小时了。”“这也可能是纯粹的巧合。”“不会。解开后第一部分的开头就是我们的地址。”

约翰大笑起来,又抓起了酒瓶:“你刚才差点就唬住我了,小玛儿。”“如果你要朝另外一颗星球发送信号,最开始要放进信号里的是什么?必然是地址。”

约翰边点头边往杯子里继续倒酒:“嗯,嗯,还得填上邮政编码呢。”“开始几个字节是两个数字:27624和0.00001496。”

约翰顿住了动作。“想想看,”玛丽说,“整个宇宙里,什么才是普遍存在,永恒不变的?”“万有引力?”“万有引力是普遍存在的,但它的大小由时空曲率决定,由一个有质量的物体和另一个物体的距离决定。你需要一个共同的量度,一个无论身处宇宙何方的任何文明都会知道的东西,一个和它们所处的星球的位置和质量无关的东西。”

约翰茫然四顾。“真空中的光速,这是个宇宙常数。无论你身处何方,它都不会改变。”“没错……”“第一个数字,27624,是地球到我们这个银河系中心的距离,以光年为单位。”“这个距离上有一大堆行星——”“第二个数字,0.00001496,是地球到太阳的准确距离,以光年为单位。”

约翰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然后把酒瓶和半空的酒杯从自己眼前推开。他盯着玛丽:“我们中大奖了。”

玛丽皱起眉头。

约翰在椅子上往后一靠:“我们去把这个消息卖掉。”“卖了换什么?我记得商场都已经关门了。”“嗯,我认为交易系统仍然存在。我们可以要求保护,索要美食,或者其他的。我们想要什么都可以。”“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发现,我们不能把它卖给别人。”“历史上最大的发现——在人类最为绝望的时刻。这个信号就是希望,它能把人们的注意力从现实引开。别做蠢事,小玛儿。”“别叫我小玛儿。”“瘟疫暴发之后,你躲到这里来是因为你希望从事你热爱的工作,直到最后一刻。我呢,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我知道,在步行可达的范围内这里有着最大的酒类库存,而且我知道你会到这里来。是的。我从在圣胡安2着陆时开始,就为你痴狂了。”他抬起一只手,不让玛丽开口,“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你所熟知的世界已经消失了。人们现在处于绝望中,他们的行为都出于自私自利。对我来说是为了酒精和性。对那些你准备呼叫的人,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权力。你会让他们拥有达到目的所需的手段:希望。你一旦把结果交出去,他们就不再需要你了。这世道跟你印象里的不一样了。小玛儿,它会把你嚼个粉碎,然后吐掉残渣。”“我不会把它卖掉的。”“你是个蠢货。理想主义者们会被这世界屠杀掉的。”

她身后的计算机哔哔作响。分析完成了。

她还没来得及去看看结果,大楼另一侧就传来一阵噪声。声音在办公室外的门厅里回荡。有人在敲门?玛丽和约翰面面相觑。他们等了一会儿。

敲门声越来越响了,最后传来了玻璃被打碎散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传来了脚步声,步伐迟缓。

玛丽朝办公室门口走去,不过约翰抓住了她的胳膊:“待在这里。”他小声说。

约翰捡起一根棒球棍,瘟疫暴发后他一直带着这东西:“锁上门。如果他们到这里来了,肯定是岛上没食物了。”

玛丽伸手拿起电话,她知道现在自己该给谁打电话。她用颤抖的手拨了唯一能拯救他们的人的号码——她前夫的号码。上部升起与落下CHAPTER 1

摩洛哥北部海岸附近

海平面下1200英尺

阿尔法登陆舰

大卫·威尔在狭小的卧室里焦虑地来回踱步。他不知道何时凯特才会回来,甚至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他又朝染血的枕头瞥了一眼。十天前枕头上只有几滴血,现在上面的血已经成了一条小河,从她的枕头中间一直流到床上。“我没事。”凯特每天早上都这么说。“你每天都去哪儿了?”“我只是需要点时间,还有空间。”“需要时间和空间做什么?”大卫问过她。“好起来。”

但她没好起来。每天凯特回来的时候,情况都更糟糕了。每一夜她的噩梦和盗汗都更加严重,还鼻血长流,大卫简直觉得这血会一直不停地流淌。他只能抱住她,耐心等待着,希望这个拯救了他的生命的女人,这个两周前他救出来的女人,能设法转危为安,恢复健康。但日复一日,她的健康每况愈下。现在她还迟到了,以前她从没迟到过。

他看了看自己的表,迟到三个小时了。

她可能在这艘庞大的亚特兰蒂斯飞船里任何地方。飞船埋在摩洛哥北部沿海和直布罗陀遥遥相对的群山之下,面积达六十平方英里。

最近这十四天里,每当凯特出去的时候,大卫就把时间花在学习如何操作这艘船的电脑系统上,至今也没学完。凯特打开了声控程序,好帮助大卫执行他没学会如何输入的指令。“阿尔法,华纳医生的位置在哪儿?”大卫问道。

阿尔法登陆舰的船体内置计算机的声音在房间里轰响着:“该信息保密。”“为什么?”“你并非研究团队正式成员。”

看起来亚特兰蒂斯人的计算机系统也无法免疫说废话的毛病。大卫坐在床上,坐在那摊血迹旁。“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我需要知道她是不是还好。”他有了个主意。“阿尔法,你能给我看看华纳医生的生命体征吗?”

小床对面墙上的一块显示屏亮了起来。大卫飞快地浏览着上面的数字和图表——他能理解的那部分数字和图表。

血压:92/47

脉搏:31

她受伤了。或许更糟——快死了。她遇到什么事了?“阿尔法,为什么华纳医生的体征异常?”“该信息保——”“保密。”大卫一脚把椅子踢到桌子下面。“你的查询已经结束了吗?”阿尔法问道。“绝对没有。”

大卫走向双开门,门“刺溜”一下打开了。他顿住脚步,然后抓起自己的手枪。只是以防万一。

大卫听到阴暗处传来什么东西移动的声音时,他已经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走了快十分钟了。他停下脚步,等待着。他希望自己的眼睛能渐渐适应天花板和地板上发出的微弱灯光。也许亚特兰蒂斯人看东西需要的光线强度比较低,也许是这艘船——确切说是他们占据的这块船体残片——正处于节能模式中。无论如何,这种黯淡的光线让这艘外星飞船看起来越发神秘了。

一个身影从暗处走出。

是米罗。

这位尼泊尔3少年会出现在飞船深处让大卫颇为惊讶。这艘船上的人除了凯特和大卫就只有米罗了。但他多数时间都在飞船外面。他睡在从这艘深埋地下的飞船通往山顶的倾斜通道外头,柏柏尔人会把给他们的食物放在那边。米罗喜欢在群星下入睡,伴着朝阳起身。大卫和凯特每天晚上去找他共进晚餐的时候,通常都会看到他在盘腿冥想。这两周里,米罗成了他们的士气官4。但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中大卫看到的这个年轻人,脸上满是忧虑。“我没看到她。”米罗说。“如果看到了的话,通过船内通信呼叫我。”大卫继续快步向前。

米罗跟在他身后,全力奔跑着好跟上他。大卫肌肉发达的身躯高达六英尺三英寸,米罗比他整整矮一英尺,相形之下有如一个小矮人。他们俩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人带着他的年轻小伙伴一起在一个光线暗淡的迷宫里狂奔。“我不用呼你。”米罗气喘吁吁地说。

大卫回头瞧了瞧他。“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应该回地面上去。”“你知道的,我做不到。”米罗说。“她会生气的。”“生气我不在乎,只要她没事就好。”“我也一样。”大卫心想。他们默不作声地走着,走廊里只有大卫的靴子踏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和米罗轻微的脚步声。

大卫停在一道巨大的双开门前,激活了墙上的面板。上面显示着:

12号中心医疗室

他们身处的这部分飞船上只有这一个医疗室。大卫猜测凯特每天最可能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他把手往从墙上的面板上涌出的那团绿色光雾中伸进去些,挥动了几下手指,门“刺溜”一下打开了。

大卫快步走进房间。

房间正中有四张医疗床。侧面的墙上一整面都是全息显示屏。房间里空空如也。她来过但是已经离开了吗?“阿尔法,你能告诉我最近一次有人使用这间医疗室的时间吗?”“这间医疗室最近一次被使用是在任务时间:9.12.38.28,标准时间:12.39.12.47.29——”

大卫摇了摇头:“本地时间多久前?”“九百一十二万八千——”“好了,够了。我们这一区域的飞船上还有别的医疗室吗?”“否。”

她还会去什么地方?也许还有别的办法追踪她。“阿尔法,你能给我显示一下目前飞船上我们所在的区域哪些部位耗能最多吗?”

墙上一块屏幕亮了起来,在空中投射出飞船的全息模型。有三个区块最亮:1701-D号生态室,12号中央医疗室,47号适应性研究实验室。“阿尔法,适应性研究实验室47是什么?”“适应性研究实验室能被用于进行各种生物学及其他方面的实验。”“现在适应性研究实验室47在做何用途?”大卫期待着答案。“该信息保密——”“保密。”大卫嘟囔道,“那就对了……”

米罗拿出一根蛋白棒:“吃了好有力气走路。”

大卫领着米罗回到走廊里。他撕开包装,咬了一大口棕色的蛋白棒,默默地咀嚼着。吃东西似乎有助于减轻沮丧情绪。

大卫猛地停在了走廊当中,米罗差点撞到他背上。

他趴到地上,仔细看着地板上的什么东西。“那是什么?”米罗问道。“血。”

然后大卫走得更快了。地板上的血迹开始是零星几滴,后来越来越多,变成了长长的血痕。

在47号适应性研究实验室的大门外,大卫又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墙上面板里涌出的绿色光雾中。他反复输入了六次开门指令,可每次都闪现出同样的信息:

权限不足。“阿尔法!为什么我打不开这道门?”“你没有足够的权限——”“我要怎么进到门里去?”“你进不去。”阿尔法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语气不容争辩。

大卫和米罗在原地待了一会儿。

然后大卫平静地开口:“阿尔法,给我看看华纳医生的生命体征。”

墙上的显示变了,出现了一系列数字和图表。

血压:87/43

脉搏:30

米罗转向大卫。“还在下降。”大卫说。“接下来怎么办?”“接下来我们等着。”

米罗盘腿坐下,合上眼帘。大卫知道他又在寻找内心的宁静了。这一刻大卫真希望自己也能这样,把一切烦恼从心中丢开。恐惧让他简直无法思考。他无比希望门“哧”的一声打开来,但他也同样害怕它打开。他害怕看到凯特的状况,害怕看到她在进行的实验,害怕看到她对自己所做的事情。

警报响起时,大卫几乎要睡着了。阿尔法的声音在狭小的走廊里轰响着。“实验对象需要急救。情况严重。执行权限覆盖。”

通往研究室的大门滑开了。

大卫冲了进去。他揉着自己的眼睛,试图想理解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米罗在他身后惊叹:“哇。”声音里满是敬畏。CHAPTER 2

摩洛哥北部海岸附近

海平面下1200英尺

阿尔法登陆舰“这里面是些什么?”米罗问道。

大卫扫视着研究室:“我毫无概念。”

这间屋子很大,至少有一百英尺长,五十英尺深。但这里和医疗室不同,房间里没有桌子。地上其实只有两样东西:两个直径至少有十英尺的玻璃缸。缸子里亮着黄色的灯光,不断有些白色的光点闪烁着从缸子底部往顶上飘去。右边的玻璃缸是空的,另一个里装着凯特。

她飘浮在离地几英尺的高度,双手向外笔直摊着。她身上穿着的还是今天早上她离开卧室的时候穿的那套便衣,但多了一样东西:一顶银色的头盔。它盖住了她的整张脸,连下巴颏都没露出来。她最近染的那头褐发从头盔里伸出来,披到肩上。她眼睛部位的观察孔是黑色的,没有向他们透露任何关于她现在状况的线索。他们能看到的唯一线索是一道血流,它从头盔里流出,流下她的脖颈,在她灰色的T恤上染出一块红斑。红斑看起来每秒钟都在变大。“阿尔法,这……这是怎么了?”大卫问道。“请具体说明问题。”“这个……实验,或者是进程,到底是什么?”“复活记忆模拟。”

这是什么意思?伤害她的就是这个模拟吗?“我要怎么把它停下来?”“你不能。”“为什么不能?”大卫问道。他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一次复活记忆过程会导致对象的毁灭。”

米罗转向大卫,眼神惊恐。

大卫用目光搜索着房间。该怎么办?他需要找到一点线索,找到着手的地方。他把头往后一仰,努力思考着。天花板上,一个孤零零的黑色玻璃球往下瞪视着他。“阿尔法,你有这间实验室的监控视频吗?”“当然有。”“开始播放记录。”“请确定时间范围。”“从今天华纳医生进门的那一秒开始。”

左面的墙上现出了一片波动的亮光,渐渐形成一幅实验室的全息影像。两个缸子都是空的。大门朝两边滑开,凯特大步走进来。她走到右面的墙边,墙上亮了起来,一系列的显示窗口开始闪现,里面满是大卫认不得的文字和符号。凯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左右飘移不定。她在看,在阅读着那些每个只停留不到一秒钟的显示窗。“好酷。”米罗小声说。

大卫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凯特变成了什么样,才感觉到了他们的思维能力之间存在的那道越来越大的鸿沟。

两周之前,凯特找到了亚特兰蒂斯瘟疫的疗法。那是一场世界性的传染病,刚一暴发就夺去了十亿人的生命,在最终突变之后杀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这场瘟疫分裂了整个世界。生存率很低,但那些幸存者在基因水平上发生了变化。有些幸存者从瘟疫中得到了好处——他们变得更强壮,更聪明。剩下的则逐渐退化,退回到一种原始的状态。全世界的人们形成了两个敌对的阵营:兰花同盟,他们试图减慢和治愈瘟疫;伊麻里国际,他们释放出了瘟疫,并且鼓吹应当任凭这场遗传转变进行下去。凯特、大卫,还有一小队士兵和科学家阻止了瘟疫和伊麻里的计划。他们解析出了疗法的关键一环:过去亚特兰蒂斯人对人类进化进行干预时在人类基因组中留下的内源性逆转录病毒。这些逆转录病毒大致上就是些病毒化石,在亚特兰蒂斯人对人类基因组进行修饰的那些个瞬间留下的基因残迹5。

在瘟疫的最后几个小时里,每分钟都有几百万人死去的时候,凯特发现了一个调和所有的这些病毒化石、治愈瘟疫的方法。她的疗法创造出了一个稳定的、一元化的亚特兰蒂斯-地球人基因组。但她为这个突破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让凯特得以成功的知识来自被压缩在她的潜意识中的记忆——一个亚特兰蒂斯科学家的记忆。那些亚特兰蒂斯科学家曾在千万年间持续在人类身上进行遗传学实验。这些记忆让她得以治愈瘟疫,但它们也夺去了她身上很大一部分人性——让凯特之为凯特而非那位亚特兰蒂斯科学家的部分。当时时间紧迫,瘟疫在全球蔓延,凯特选择了保留亚特兰蒂斯人的记忆,治愈瘟疫,而不是把这些记忆从自己脑海中除去,保护她的自我认同。

她曾告诉大卫,她相信自己能修复亚特兰蒂斯人的那些记忆给她带来的损伤,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卫越来越清楚地看到,凯特的实验疗法没用。她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而且她拒绝和大卫讨论她的身体状况。他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而现在,当他看着录像回放里的凯特飞快地浏览着那些显示的时候,他知道他低估了她的改变的剧烈程度。“她看得真有那么快吗?”米罗问道。“更甚于此。我认为她是学得有那么快。”大卫轻声说。

一股新的恐惧在大卫心中油然升起。是因为凯特变化得太大,还是因为他现在意识到了这里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从易处下手。”他心想。“阿尔法,华纳医生没出声也没进行触摸输入,她是怎么对你进行控制的?”“华纳医生本地时间九天之前被安装了一个神经植入物。”“被安装?怎么做到的?”“华纳医生给我编程,让我进行植入手术。”

又是一件他们每天夜里那些“宝贝,你今天上班时做了些什么?”的讨论中没提到的事情。

米罗的眼神转向大卫,嘴角微微翘起:“我也想要一个这种植入装置。”“我可不这么想。”大卫聚精会神地盯着全息影像,“阿尔法,快放。”“倍数?”“五分钟每秒。”

闪动着的文字信息窗口变成了实心的光波,就像在黑色的鱼缸中来回晃荡的白色水波。凯特纹丝不动。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然后那些显示关掉了,凯特飘浮在亮起黄光的缸子里——“停。”大卫说,“从华纳医生即将进入那个圆形的……管它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开始重放。”

大卫屏住呼吸看着录像。那些文字窗口消失了,凯特走到房间后面玻璃缸旁边的地方。一堵墙壁分开,她从中抓出一顶银色的头盔,然后走到玻璃缸前。它分开一个口子,凯特走了进去,戴上头盔。然后玻璃缸封闭起来,凯特从地上升起。“阿尔法,恢复快放。”

此后的画面都是一样的,但有一个地方有变化:血从凯特的头盔里慢慢渗了出来。

在最后一秒钟里,大卫和米罗进入了房间。然后屏幕上闪出几个大字:

录像结束。

米罗转向大卫:“现在怎么办?”

大卫来回看着屏幕和装着凯特的玻璃缸。然后他看到了旁边空着的那个。“阿尔法,我能加入华纳医生的……实验吗?”

房间后面的墙板分开,露出一顶银色的头盔。

米罗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大卫先生。”“你有什么好主意吗?”“你不必这样做。”“我必须。你明白的。”

玻璃缸转动起来,外面的玻璃打开了。大卫走了进去,拉下头盔,然后研究实验室消失了。CHAPTER 3

大卫的眼睛花了几秒钟才适应了周围空间里四射的明亮光线。在他正前方,一个方形的显示窗口里闪动着文字,他仍然看不清楚。这地方让他想起了火车站和站上的到站/离站显示板,只不过这个又大又空的地方看不到入口或者出口,只有坚实的白色地板和里面透出灯光的弧形柱子。

阿尔法的声音响起:“欢迎来到复活档案馆。请给出指令。”

大卫走近显示牌,开始读出上面的文字。

记忆日期(状况)重放

12.37.40.13 (损坏)完毕

13.48.19.23 (完整)完毕

13.56.64.15 (损坏)完毕

接下来还有十几行——全都显示重放完毕。最后一条则是:

14.72.47.33 (损坏)重放中“阿尔法,我可以做的选项包括?”“你可以打开一个记忆档案,也可以加入一个正在进行中的模拟。”

正在进行中的……凯特应该在那里。她是不是受伤了……或者正遭到攻击。大卫四下张望。他没有武器,没有能用来保卫她的东西。没关系。“加入进行中的模拟。”“通知既有的参与者?”“不。”他本能地答道。出其不意可能会有点好处。

明亮的火车站和显示板消失了,一个小得多也暗得多的地方渐渐出现。一艘太空船的舰桥。大卫站在房间后面。文字、图表和图像在这个椭圆形房间的墙壁上滚动,盖满了所有的墙面。在他前方,两个人站在一面宽大的观察窗前,盯着飘浮在黑暗太空中的一个星球。大卫立刻认出了这两个人。

站在左边的是亚瑟·雅努斯医生,亚特兰蒂斯科考队的另一名成员。在亚特兰蒂斯瘟疫的最后几个小时中,他帮助大卫从多利安·斯隆和阿瑞斯手里救出了凯特。但大卫对他的感觉仍然很复杂。这个天才科学家曾针对亚特兰蒂斯瘟疫创造出了一种错误疗法,这种疗法会把人类七万年的进化一笔勾销——把人类倒回到获得亚特兰蒂斯基因之前的那个状态。雅努斯发誓说,把地球人类的进化倒卷是从一个强大得难以想象的敌人手中拯救他们的唯一办法。

大卫对于站在雅努斯身旁的那位科学家则没有这种矛盾而冲突的感情,只有爱。屏幕上黑色的太空背景中反射出她那美丽的面容,大卫在倒影中依稀辨认出一些细节特征。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颗行星的景象。这表情大卫看过许多次了,可他还是差点就沉迷在其中。不过这时从头顶上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惊醒了他。“本区域处于军事管制下。立刻撤离。重复:本区域处于军事管制下。”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个声音。音调和阿尔法的一样:“撤离程序已设定。执行?”“否。”凯特说,“西格玛,把来自军事烽火站的通知静音,让飞船保持在同步轨道上。”“这太莽撞了。”雅努斯说。“这个世界遭到了攻击。”“不一定吧。”6“我必须搞清楚这事。”7

大卫走近观察窗。这颗行星很像地球,但颜色不同。海洋太绿,云层太黄,地面只有红色、棕色和浅褐色。地上没有树。一片荒芜的大地上只有些圆形的黑色陨石坑点缀其间。“这可能是自然发生的偶然现象。”雅努斯说,“连续撞上了好几颗彗星,或者是一片小行星带。”“不是。”“你不能——”“不是的。”观景窗上的画面聚焦到一个冲击坑上,“每个坑洞周围都有一系列道路,交会在坑洞的位置。这些地方原本是城市。这是一次人为攻击。也许是攻击者把小行星带弄了一部分过来,然后利用小行星碎块进行动能轰炸。”观景窗的画面又变了,显示出一片荒漠中隐约可见的一座城市废墟,里面的摩天大楼摇摇欲坠。“那些家伙让崩溃的生态环境去杀死居住在主要城市之外的人。在那些地区可能有答案。”凯特的语气不容争辩。大卫熟悉这种语气。他自己就听到过凯特这样子对他说过好几次话。

显然雅努斯也一样。他低头了:“乘贝塔号登陆舰去吧。那上面没有生态室,驾驶起来更灵便。”

他转过身,朝着舰桥尾部的门走去。

大卫有些紧张。但雅努斯似乎看不到他。凯特能不能?

凯特跟着雅努斯往后走去,但她停了下来,盯着大卫:“你不该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凯特?在外面你的身体不对劲。你快死了。”

凯特朝出口迈出两大步:“在这里我无法保护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她又迈出一步:“别跟着我。”她冲进了出口。

大卫也跟着冲了进去。

他站在飞船外面了。在行星表面。他转身四顾,试图——

凯特。她就在他前方,穿着一身舱外活动服,蹦跳着朝着一座城市废墟而去。在他们身后,一艘黑色的小型飞船停在红色的岩石地表上。“凯特!”大卫边喊边朝她跑去。

她停了下来。

地面震动了一下,然后又震动了一下。大卫摔倒在地。天空开了个洞,一个红色的东西冲了出来,它晃花了大卫的眼睛,热得让他窒息。他觉得仿佛有一个流星级别的烙铁正朝他戳过来8。

他试图站立起来,但地面的晃动让他再次跌倒在地。

他在地上爬动着,头顶上传来的酷热和下方热得能烤肉的岩石让他觉得自己快被烤化了。

凯特看起来飘在不断震动的大地之上。她朝前跳跃着,按照地震的节奏调整着自己着陆的时间,让地面把她推向上方和前方,推向大卫。

她扑到了大卫身上。大卫真希望自己能透过环境服反光的观察孔看到她的脸。

他感到自己在下坠。他的双脚碰到了冰冷的地板,他的脑袋撞到了玻璃上。玻璃缸。研究实验室。

玻璃旋开,米罗冲了过来。他的眉毛高高扬起,张着嘴:“大卫先生……”

大卫朝下望去。他的身上并没有被烧伤,但浑身是汗。血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凯特。

大卫用颤抖的肌肉勉强撑起身子,踉踉跄跄走到她的玻璃缸前。玻璃打开了,她径直倒了下来,就像是个坐在灌沉罐9里的游戏参加者,直直向下摔落。

大卫接住了她,但他没力气,站不稳。他们一起滚到了冰冷的地板上,她压在大卫胸口上。

大卫摸了摸凯特的脖子。脉搏很微弱——但还有。“阿尔法!你能救她吗?”“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大卫叫道。“我还没对她的现状进行诊断。”“见鬼!那就去做诊断啊!”

一块圆形的墙板打开,里面伸出一张平坦的桌面。“进行全面诊断扫描。”

米罗冲过来,抬起凯特的脚。大卫抓住她的腋窝,榨出自己身体里的最后一分力气把她抬到了桌上。

大卫觉得那桌子滑回墙里的速度实在太拖拉了。终于一块黑色的玻璃盖住了墙上的圆孔。他透过玻璃向内窥视,只见一道蓝色的光线正从凯特的脚上往她头部扫去。

诊断扫描进行中……“这是怎么回事?”米罗问道。“我……我们……”大卫摇了摇头,“我完全没概念。”

屏幕上的显示变了。

总体诊断:

复活综合征导致的神经变性

预测结果:

死亡

预期生存时间:

4~7个本地日

急需治疗的问题:

蛛网膜下出血

脑血栓

建议措施:

手术治疗

预计手术成功率:

39%

大卫每往下看一行,心就往下沉一分。房间渐渐消失,他渐渐失去了感觉。他神不守舍地伸出手,撑在玻璃缸上。他盯着面前的屏幕。

阿尔法的声音无情地抽打着他,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一片废墟的行星上,那声音就像是那个炽热的烙铁,让他窒息。“依建议进行手术吗?”

大卫听到自己说了声“是”,然后他依稀感觉到米罗用双臂搂住自己,尽管米罗的胳膊只能勉强够到他的肩头。CHAPTER 4

南极洲冰面两英里以下

多利安在飞船昏暗的走道中穿行。唯一能指引他方向的是前方的惨叫声。这些天他一直在寻找叫声的来源。当他靠近的时候,叫声总是会停下来,然后阿瑞斯就会现身,强迫多利安离开这个在南极洲的冰盖下面积达两百五十平方英里的亚特兰蒂斯造物,让他回到冰面上,回去为最终攻击做准备——执行那些繁重而乏味的工作。

既然阿瑞斯待在这里,把清醒时的全部时间都花在发出叫喊声的房间里,那么重要的行动就必然是在这里进行。多利安非常肯定这点。

叫喊声停了。多利安顿住脚步。

又一声哀号猛然响起。他拐了个弯,又拐了第二次。叫声就在前面的双开门后头。

多利安靠在墙上等待着。答案。阿瑞斯曾答应告诉他答案,告诉他关于他过去的真相。和凯特·华纳一样,多利安生自另一个时代——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时10,他染上了西班牙流感,被一根亚特兰蒂斯的管子所救。然后在1978年复苏时,他的脑子里带着一个亚特兰蒂斯人的记忆。

多利安拥有阿瑞斯的记忆。这些被压抑在潜意识深处的记忆驱动着他这一生的行为。多利安只看到过其内容的几个瞬间:在地上、海上、空中的战争,以及太空中规模宏大至极的战争。多利安渴望知道阿瑞斯过去遇到了什么,渴望知道他的历史。那是多利安的过去,他的人格的源头。他渴望理解自己,搞清楚他这辈子行为背后的动机。这比什么都重要。

多利安再度擦去鼻子里流出的一滴血。近来他的鼻血流得更频繁了,头疼和梦魇也更严重了。他身上有些不对劲。他把这想法暂且放到一边。

门打开了,阿瑞斯大步走出来。他看到多利安,一点也不惊讶。

多利安用力朝船舱里望去。一个人吊在墙上,几根皮绳深深勒进他摊开的双臂,深得有血流出来。他的腿上和胸口上的伤口也在流血。门关上了,阿瑞斯停在了门口:“你让我很失望,多利安。”“彼此彼此。你答应告诉我答案的。”“你会得到答案的。”“什么时候?”“快了。”

多利安逼近阿瑞斯:“我现在就要。”

阿瑞斯伸出一只手,横着挥出去,砍到多利安的脖子上。多利安倒在地上,艰难喘息。“多利安,你下次再对我发号施令,那就会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开口说话。明白了没?如果换了别人,你刚才做的那些我都不会容忍。但你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我,程度比你所知的更深,而且我比你自己还要更了解你。我没有告诉你我们的过去,是因为那些事会干扰你的判断。我们还有事要做,知道全部的真情会让你有危险的。我对你十分信任,多利安。要不了几天,我们就能控制这颗行星了。幸存者们,活下来的那部分地球人——我提醒你一句,地球人这个种族是在我帮助下创造出来的,在我帮助下免于灭亡的——会成为我们创建军队的兵源。”“我们要跟谁作战?”“一个强大得你毫无概念的敌人。”

多利安站了起来,但和阿瑞斯隔开了些距离:“我现在对敌人的强大有一定概念了。”

阿瑞斯再次快步走起来,多利安隔着一段距离跟在他后面:“他们一天一夜就击败了我们,多利安。想想看,我们是已知宇宙中最先进的种族了——比我们发现的那些失落的文明更先进。”

他们又走到了那个十字路口。一道巨大的门打开,露出里面排开去几英里远的玻璃管,里面装着亚特兰蒂斯的幸存者们。“只剩下这些人了。”“我记得你说过,他们再也无法复苏,因为他们被攻击带来的精神创伤太深重,无法克服。”“是的。”“你把一个人弄出来了。那是谁?”“他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不是我们的人。他跟你无关。你要关注的是即将到来的战争。”“战争即将到来。”多利安嘟囔着,“我们兵都还没凑齐。”“坚持下去,多利安。相信我,要不了几天,我们就会掌握这个世界了。然后我们就着手准备大战,一场拯救所有人类世界的战争。我的这个敌人也是你们的敌人。地球人共享了我们的部分遗传物质,所以这个大敌也会找上你们的。迟早的事,你们不可能躲得掉。但我们在一起,就能和他们战斗。如果我们不能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聚集起我们的部队,我们就会失去一切。成千个世界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是啊,上千个世界。我想指出,我认为存在个至关重要的难点——人力。地球上大概还剩下二三十亿人。他们病还没好,虚弱不堪,饿得要死。这就是我们的兵源——还得我们能控制这颗行星,而我对这点都不能肯定。所以,顶多二三十亿人,还不怎么强壮,就是我们‘军队’的全部了。我就姑且称之为军队吧。用这军队去对抗统治着整个银河系的强权……抱歉,但我觉得我们真没啥机会赢。”“你的智力应该不止于此的啊,多利安。你觉得这场战争会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原始的太空战争吗?金属和塑料的飞船,飘浮在太空之中,用激光和导弹互射?拜托。你觉得我会没考虑过我们的状况吗?数量不是我们赖以取胜的关键。我四万年前就制订了这个计划。你参加进来才三个月。要有信心,多利安。”“给我个理由。”

阿瑞斯笑了:“你那小心眼里真的认为你可以用激将法让我把你希望知道的所有答案都告诉你吗,多利安?想要我让你感到舒适、完满、安全?你来南极洲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是不是?来找你的父亲?发掘出你过去的真相?”“你竟然对我这样——在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之后还这样?”“你是为你自己做事,多利安。把你真的想问我的问题问出来吧。”

多利安摇了摇头。“说啊。”“我到底怎么了?”多利安盯着阿瑞斯,“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们总算有点进展了。”“我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是不是?”“当然有了。你是个凡人。”“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快死了,我能感觉得到。”“每个人迟早都会死的,多利安。我救了你的族人。我有个计划,我们会在这个宇宙中建立起持久的和平。你不知道这有多难解释。”阿瑞斯走近多利安,“有些真相我还不能向你披露。你还没准备好,要有耐心,答案会来的。我会帮助你理解过去,这是很重要的。你的误解可能会毁了我们,多利安。你很重要。没有你我也能完成这些事,但我不想这样。我等了很长时间,才等到一个你这样的人在我身边。只要你有足够强的信心,我们能做到的事情就无可限量。”

阿瑞斯转过身,带头离开了十字路口,离开了装着那些管子的长厅,走向传送门所在的入口。多利安默默跟在他后面,心中开始交战:盲目服从,还是反叛?他们一言不发地穿好环境服,穿过了前面的冰窟。“钟”还挂在上面。

多利安徘徊了一下,他的眼神飘向他发现父亲的冰槽。他父亲当时已经冻僵了,穿着那身舱外服被封在冰层当中。是“钟”和他的伊麻里副手杀死了他。他的副手背叛了他。

阿瑞斯走上前面的金属吊篮,“只有未来才是重要的,多利安。”

沉默中,黑暗的垂直井筒过去了,吊篮停在了冰面上。一排排住宅分散在平坦的冰层上,就像是一队钻在雪地里的毛毛虫,一眼望不到头。

多利安生长在德国,之后去了伦敦。他以前还以为自己知道什么叫作冷。南极洲这片荒野冷得无与伦比。

他和阿瑞斯大步走向中间的指挥室。伊麻里的员工们穿着厚厚的白色风雪衣在屋子之间窜来窜去,有些人停下向他们敬礼,其他人则被风刮得只能埋头。

在毛毛虫形居所的外面,重型机械和工作人员正沿着外围继续修筑工事。已经有人把这里叫作“南极要塞”了。足有两打轨道枪沉默地盘踞在地上,指向北方,随时准备应对攻击。伊麻里相信会有人攻来的。

地球上没有哪支军队做好了在这里发动战争的准备——即便在瘟疫之前也没有,之后就更没有了。在这些轨道枪面前空中力量毫无意义。大规模的地面部队在海上火力的掩护下前来攻击也绝不会成功。多利安想起了纳粹,他想起了这些他父亲的后继者,想起了他们对俄国发动的愚蠢的冬季战役。兰花盟如果在这里登陆,也会面临同样的下场。不过他们多半会来的。

指挥中心里的士兵们在多利安和阿瑞斯经过的时候纷纷在走廊两边排成队列,向两位领导立正敬礼。他们走进战情室,阿瑞斯朝作战部长发话:“我们准备好了吗?”“是的,长官。我们已经占领了世界各地的那些资产。伤亡极小。”“探测队伍呢?”“已经就位。他们在周围的各个位置都已经钻到了指定深度。个别位置遇到了些麻烦,在冰层中遇到了气包,但我们加派了增援队伍。”部长停顿了一下,“不过他们还什么都没找到。”他在键盘上按了一下,调出一幅南极洲地图。地图上散布着许多红点。“他在找什么?”多利安心中纳闷,“另一艘飞船吗?不会。如果有的话,马丁一定会知道的。另外的什么东西?”

阿瑞斯回头盯着多利安。这一刻多利安忽然有了种情绪,他已经许久没感受到这种情绪,即便在下面的走廊里阿瑞斯攻击他的时候也没有——恐惧。“他们把我给他们的设备放下去了吗?”阿瑞斯问道。“是的。”作战部长答道。

阿瑞斯走向房间前方:“给我接通全基地的广播系统。”部长按了几下按键,朝他点点头。“为我们的事业工作的勇敢的男人们和女人们啊,为我们的目标奋斗牺牲的人们啊,听着:我们为之做准备的那个日子到来了。几分钟后,我们将会向兰花盟提出和平建议。我希望他们会接受。我们想要在地球上获得和平,这样我们就可以为和一个不知和平为何物的敌人的最终战役做准备。真正的挑战即将来临。今天,我在此感谢各位的服务,我还要请求各位在接下来的几小时里保持信心。”阿瑞斯紧紧盯着多利安,“当你们的信心受到考验时,别忘了:如果你想要建立一个更好的世界,你首先要有勇气破坏现存的世界。”CHAPTER 5

佐治亚州

亚特兰大市

保罗·布伦纳医生翻了个身,朝闹钟望去。

5:25.

它还有五分钟就会响了。然后他会把它关掉,起床,准备好——没什么好准备的。没什么要做的工作;没什么要完成的任务;也没有一张紧急事务清单,等着他依次完成上面的事项。只有一个破碎的世界,茫然摸索着方向。而且在最近这十四天里,这方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似乎应该得到有生以来最好的睡眠质量,但却若有所失。因为某种原因,他总会在五点三十分之前醒来,在闹钟响起之前就起来,准备着,等待着,仿佛今天一切就会改变似的。

他掀开床单,步履蹒跚地走进主卫生间,开始洗脸。早上他从不冲澡——他喜欢迅速动身去办公室,第一个到达那里,抢在那些要对他做报告的组员之前。工作之后他总是会去健身房。这样结束一天的工作能帮助他在家里更放松,帮助他忘掉工作,或者说试图忘掉。在他这一行当中忘掉工作这很难,总会有新的流行病暴发,或者是疑似暴发,或者是一堆要处理的乱七八糟的官僚事务。领导疾控中心的全球疾病监测和紧急反应部是个艰难的工作。传染病只是问题的一部分。

保罗私下还有个秘密。过去二十年来,他一直在和一个全球性的联盟一起工作,筹划应对终极瘟疫,一场能消灭全人类的传染病暴发——一场以“亚特兰蒂斯瘟疫”的形式到来的传染病。他这些年来的辛勤工作没有白费,那个全球特别工作队伍“统一体”控制住了瘟疫,并最终找到了疗法——这多亏了一位他从未谋面的科学家,凯特·华纳医生。亚特兰蒂斯瘟疫在很多方面对于保罗来说仍然是个谜。但他知道一件事:这场瘟疫已经过去了。他本该兴高采烈。但他感到的却大半是空虚,漫无目的,茫然失措。

他洗完了脸,伸出一只手理了理自己头上粗硬的黑色短发,让头发盖住所有没头发的地方。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空荡荡的大床,有那么一会儿考虑起要不要回去睡觉。“你梳洗准备要干吗呢?瘟疫已经过去了,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了。”

不对。并非完全如此,有个女人在等着他。

他的床上空荡荡,但这间屋子里并非如此。他已经能闻到烹饪早餐时散发出的味道了。

他蹑手蹑脚走下楼梯,小心避免惊醒他十二岁的外甥马特11。

厨房里传来锅碗的当啷声。“早上好。”保罗在踏进厨房门槛的同时轻声说道。“早。”娜塔莉亚边说边侧过平底锅,把炒鸡蛋倒到盘子里,“来杯咖啡?”

保罗点点头,坐到凸窗旁的小圆桌边,从窗子向外俯瞰着院子里的斜坡。

娜塔莉亚把盛鸡蛋的盘子放到一大碗燕麦片旁。这顿早餐的最后一道菜是培根,用锡箔盖着好保存热量。保罗默默地把食物盛进盘子里。瘟疫之前,他早餐时通常边看电视边狼吞虎咽,但他更喜欢现在这样——有人陪伴着一起吃。他已经很长时间无人陪伴了。

娜塔莉亚往自己的麦片里加了少许胡椒:“马特又做噩梦了。”“真的吗?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大概在三点钟。我让他平静下来了。”她尝了一口混着麦片的鸡蛋,然后往里面加了些盐,“你该跟他谈谈他母亲的事了。”

保罗一直怕的就是这个。“我会的。”“今天你准备做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大概要去仓库一趟吧。”他朝边上的大号食品储藏室比了比,“再有几周家里的食物可能就吃完了。最好在兰花坊被搬空之前就添加些储备。到那边还有点路。”“好主意。”她顿了一下,看起来想要转换话题,“我有个叫托马斯的朋友,他跟我的年龄差不多。”

保罗抬起头:你的年龄?“郑重声明,我三十五。”她边说边浅浅一笑,仿佛是听到了他没说出口的问题,然后她的笑容消失了,又低头盯着食物,“他妻子两年前死于癌症。他悲痛欲绝,在房间各处都保留着他妻子的照片。直到他再度谈起她才真的有所好转。对他来说,那是得以继续前行的关键。”

她的丈夫也死了吗?死在亚特兰蒂斯瘟疫中?还是死在瘟疫暴发前?这是她想要告诉我的信息吗?保罗在发掘逆转录病毒上是个专家,在任何类似的实验室工作中也是。可人类,特别是女人……对他来说那就真是不解之谜了。“是的,我同意。对一个……失去了亲人的人,我认为谈起这件事对健康很有好处。”

娜塔莉亚俯身向前正要开口,房间另外一头却响起了一声闹铃,破坏了这一刻的气氛。不,不是闹铃,是电话铃。保罗的固定电话在响。

保罗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电话。“我是保罗·布伦纳。”

他听着电话,点了几次头。然后想要问那边一个问题,但没等他说出口那边就挂断了。“谁?”“政府。”保罗说,“他们派了一辆轿车来接我,兰花坊出了什么问题。”“你觉得会不会是瘟疫病毒又突变了?出现了新一波传染?”“也许。”“要我陪你去吗?”

统一体整合全球力量,建立了一支意在治愈亚特兰蒂斯瘟疫的研究队伍。娜塔莉亚是其中仅存的成员了。在那之前,她曾是在疾控中心的一个实验室里工作的研究员。她不太可能在研究方面有所帮助,但因为某种原因,保罗的确想要她一起去。可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我需要有人待在这里陪着马特。我不能让你……”“你不用这样。你回来的时候我们会在这里等你的。”

保罗走上楼,迅速换装。他有点想要继续和娜塔莉亚说话,但他必须承认:穿上正装,被人需要,有要去的目的地,这种准备奔赴工作现场的感觉太好了。他听到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他从窗口往外窥视了一下,看到一辆黑色的茶窗三厢轿车。发动机在空转,朝刚蒙蒙亮的寒冷早晨的空气中排出大股的白雾。

他走到大门口,从衣橱里拽出自己的风衣。在玄关对面的一张小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保罗和他妻子的结婚照。不,前妻。她四年前就离开了。“娜塔莉亚想说的是不是这件事?她以为我妻子死了?”

当然是。所有那些照片都还摆在外头,散布在整栋房子各处。

保罗有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他一定要在离开前郑重地把这个错误纠正过来:“娜塔莉亚。”“稍等。”她在厨房里喊道。

保罗又瞟了一眼那张结婚照。和他妻子最后一次谈话时的情景在他脑海中浮现。“你工作得太多了,保罗。你总是花太多时间在工作上,这样是不行的。”

保罗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离他现在站着的地方十英尺远——盯着地板。“搬家公司明天来搬我的东西。我不想跟你吵架。”

他们也确实没吵架。事实上,他对她一直没什么恶感。她搬到了墨西哥,这些年来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不过他始终没把那些照片拿下来,也从没想过要这样做。现在他头一次为此感到有些后悔了。

娜塔莉亚的语声打断了他的回忆:“以防万一他们没给你准备吃的。”

保罗接过她手中的棕色纸袋。他朝桌上的照片指了指:“关于我妻子——”

车喇叭又响了。这次是长鸣。“等你回来我们再谈吧。注意安全。”

保罗伸手想拉住她,但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拉开门,大步朝轿车走去。车里走出两个陆战队员,较近的一个为他打开了车门。几秒钟后车子就开动了。

保罗转过头,从车后的窗子朝他家那栋两层砖楼望去。他真希望自己能在那里多待些时候。CHAPTER 6

佐治亚州

亚特兰大市

第二兰花坊

保罗·布伦纳从四楼会议室的窗户朝外望去,试图搞清眼前的状况。人们在街上排成几条长队,队伍前头是一批医护人员,他们测量人们的数据,让人群分别进入几栋不同的建筑物。再之后那些人从楼里慢步走出,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看样子似乎在对所有人进行体检。“你在想什么,保罗?”

保罗转过身,就看到了新任国防部长特伦斯·诺斯站在门口。原本是位陆战队员的他,尽管现在穿着一套合身的深蓝色西服,看起来仍然像个士兵:脸庞瘦削,姿态僵硬。亚特兰蒂斯瘟疫肆虐期间,保罗曾在视频会议中和诺斯碰过几次头,但还从没和真人会面过。真人毫无疑问更让人印象深刻。

保罗指着下面的街道:“我不知道我看到的这是什么。”“战争准备。”“要和谁作战?”“伊麻里。”“这不可能。欧洲人在西班牙南部击溃了他们。他们陷入了混乱中,而且瘟疫已经被控制住了。他们已经不构成威胁。”

诺斯关上了身后的门,打开会议室里的大屏幕:“你所说的是有组织的军事冲突。一场和过去的战争一样的战争。”“而你说的呢?”“一种新型的冲突。”诺斯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的视频。穿着没有标识的黑色制服的部队袭击了多个工业设施和仓库。保罗认不出那些地点,只知道它们肯定不是军事基地。“这些都是食品仓库。”诺斯说,“兰花同盟各国政府在瘟疫暴发的最初日子里就把食品供应纳入了国家管理之下,派了少许部队守卫这些仓库。最后一个视频里是伊利诺伊州迪凯特市的阿彻·丹尼尔斯·米德兰公司12总部。伊麻里的军队一周前占领了那里以及其他十几个重要的食品加工厂。”“他们想饿死我们?”“这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小部分。”“你们不能把那些地方抢回来吗?”“当然可以。但如果我们攻击的话,他们就会把那些地方炸毁。这让我们投鼠忌器。我们重建食品加工厂的速度不可能足够快。”“你们能不能安排人去加工食品——”“我们正在试图这样做。叫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什么?”“我会一五一十说个清楚的,保罗,好让你清楚情况之后做出决定。”

做出什么决定?保罗有些好奇。

诺斯又按了几下键盘。屏幕上显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件的扫描图。“这是一份伊麻里的声明,正被四处散发。里面预言说人类社会即将崩溃,末日灾难和审判日即将来临。它号召所有希望看到人类种族生存下去的人聚集在伊麻里的旗帜下,并且指明了战术。第一步就是占领所有的食品供应设施——从大型食品加工厂到农场。第二步:能源网络。”

保罗想开口说话,但被诺斯打断了:“他们已经夺取了我们百分之八十的煤炭储备。”“煤?”“在美国的能源工业中,煤仍然占有超过百分之四十的份额。没有了煤,那些火电厂很快就会停止运转。核能和水力电站还能继续供电,但所有的火电站关闭就够让我们完蛋了。”

保罗点点头。应该有什么内容和病毒或者生物学有关才对。能源和食品……把他叫过来不会是为了这些。“宣言中还有第三步吗?”“稍等。伊麻里承诺说,那些跟从他们号召的人会得到帮助——一次其规模全世界都见所未见的攻击。他们承诺说,兰花同盟会在一天一夜之内就被打垮,被消灭。”“核攻击?”“我们不这么认为。核武器存放地点戒备森严,而且这办法也太容易想到了。应该是某种非常规的思路。我们有个线索——人造卫星。昨天夜里,我们失去了和兰花同盟控制的所有人造卫星的联系,国际空间站也一样,私人卫星也同样没有了反应。今早第一批卫星进入了大气层。它们的残骸会在大气中烧毁,今天傍晚之前就会落到地面上。”“有人把它们给打下来了?”“不是,它们被黑了。一种非常精巧的病毒被注入了控制软件系统中,我们成了睁眼瞎。这样做唯一的原因只能是他们已经要准备发动攻击了。末日灾难,伊麻里的攻击,无论是什么,很快就要发动了。”“你认为那可能会是生物攻击?又一波瘟疫?”“有可能。”诺斯说,“老实说,我们对此也毫无概念。总统希望对任何攻击都做好应对准备。”

诺斯的一个手下走进了会议室:“长官,我们需要你。”

诺斯离开了,保罗独自留在屋里,沉思着自己刚知道的事情。如果这次袭击是生物袭击,保罗是领导全球进行反击的合乎逻辑的人选。他开始做好心理准备。一个个场景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的思绪飘向了娜塔莉亚和马修。他得把他们弄到统一体来……

门又开了,诺斯慢吞吞地走了进来:“攻击已经开始了。”CHAPTER 7

佐治亚州

亚特兰大市

疾控中心总部

走在统一体的大厅里,保罗的感觉相当怪异。在疾控中心的这片区域里,他和统一体的同事们曾和一场全球性瘟疫奋战,它持续了八十一天,夺走了接近二十亿人的生命。八十一天里,他睡在办公室沙发上,没完没了地喝咖啡,跟人声嘶力竭地争吵,一次又一次濒临崩溃。然后,最终取得了突破。

现在走在大厅里的是另外一群人了:士兵,国防部的雇员,还有些保罗辨认不出身份的人。

国防部长诺斯正在统一体主战情室里等着他。玻璃门分开,然后在保罗背后合拢,让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覆盖着对面整面墙壁的屏幕上仍然显示着十四天前保罗走出去时显示的画面:世界各地兰花坊的死亡率数据。数值从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四十不等。只有一个例外:马耳他。华纳医生和她的团队在那里发现了疗法拼图上的最后一块碎片。马耳他闪着绿光,旁边浮着一行字:“死亡率0%”。

诺斯在一张摇摆试验台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我手下的一支队伍刚刚去接娜塔莉亚和你的外甥了,保罗,他们很快就会到这里了。”“谢谢。我已经联系了我团队里的人——还活着的人。等他们一到这里,我就开始给我之前国外的合作伙伴们打电话。”“非常好。据我所知,此刻正有人和他们进行着类似的对话。那么,从最紧要的事情着手吧。我们需要获得你访问统一体控制程序的根级别账号的登录密码。”

保罗眯起了眼睛:“我的登录密码?”

诺斯掏出一支笔,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哼。”“为什么?”“有人告诉我,只有你的账号才能朝那些兰花植入装置发送新疗法,让它们执行。”“的确如此。”保罗心中响起了警钟。“安全起见,保罗。你是个脆弱环节。你死了的话,账号密码也随你而去——统一体在实际效果的层面上,也随你而灭。如果我们不能实施新的疗法,整个系统就毫无价值。我们需要冗余备份。”“我们有。有两个人拥有账号密码:我和队伍里的另外一个人——我挑选的人。其他人没人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为了安全起见。想想看,如果伊麻里知道了统一体的这个账号密码会发生什么。他们可以在几个小时内消灭我们。”“那个人是谁?”

保罗站起身来,快步远离诺斯。后者脸上的表情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另一个保有密码的人已经死了——和其他许多团队成员一起死在瘟疫暴发的最后几个小时里了。保罗本来想等剩下的员工到达之后重新选择一个保有密码的人,但现在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关于登录密码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但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失去统一体的访问权限的。”

诺斯也站了起来:“之前在兰花坊里我们还没讲完呢。我们已经正式进入战争了。我们正试图寻求途径和我们的海军舰队联系,但海军有预设的规定程序。他们一旦和五角大楼失去联系的时间达到某个长度,就会发起攻击。炸弹很快就会开始落到南极洲伊麻里的中心总部上了。他们已经把开普敦、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其他地方的机构都撤走了,但我们会追杀他们的。和伊麻里正面作战我们并不担心。我们担心的是在自己家园中即将到来的战斗。我们估计伊麻里在美国这里的武装力量约有四万人,可能还更多一点,也可能少一点。这人数足够破坏我们的食品供应链,瘫痪我们的能源网络,但除此之外他们做不了多少别的事情了。”“的确。”“我读过你的档案,保罗。你是个聪明人,一个好科学家。我是个好军人。我花了好些年才学会玩政治,这是个不同的游戏。但你熟悉这套游戏规则,你是疾控中心的高层管理人员,你玩这个游戏很久了。你应该能看出会发生什么。”“显然我没你以为的那么聪明。”“他们切断了兰花坊的能源和食物供应,让我们只能把人员从里面撤出来。我们一旦这样做了,伊麻里就会开始把拥出来的大批疲惫不堪、又饥又渴的人群转化成他们的人。他们那套说法会吸引到数以百万计的我们这里出去的人。我们正在打一场宣传战:他们的意识形态和我们的相对抗。我们不是在和伊麻里军队作战,我们是在和他们的宣传作战。归根结底,是要不要消灭社会福利的问题。伊麻里希望出现一个由能够自立、不需要依靠政府生存的人所建立的世界。很多人喜欢这个主意,他们不想世界回到过去的状态。此外,我们这边还有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们无法把军队置之不理,去照顾那些虚弱得怎么都无法去战斗的人。美国的胰岛素存量大约还够十天,抗生素实际上可以说是几乎用完了。我们现在只有在极端特殊情况下才使用抗生素。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兰花坊外面焚化死者,但我们快撑不住了。人口如此密集的情况下,可能在某个兰花坊里已经出现了新的耐抗生素超级病菌了。”“超级病菌我们能对付得了。统一体就是为此而存在的。”“超级病菌只是我们所面临的问题的一小部分。即便没有伊麻里的威胁,我们也即将面临全球性的人道主义危机。我们必须重建世界,可我们有太多张嘴要喂养了。我们有个机会,我们可以消灭一些我们养不起的自己人,并且与此同时,说服那些伊麻里的同情者不要投向那边。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了。统一体和兰花植入装置是关键。我们将得以建立起自己的军队——从我们这边身强力壮的人里挑选。”

保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我……我需要一段时间进行考虑——”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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