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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9 20: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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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点

出版社:吉林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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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锁

婚锁试读:

一、相亲

经人介绍,何平认识了萧建平。第一次见面,何平感到那是介绍人对她的轻视,这人俨然有四五十岁,活像个爹。要是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真是悲哀。他满脸皱纹酷似搓衣板,并且戴个列宁似的前进帽,更像一个老工人师傅,唯独身高还可以,有一米七八的个儿。何平没谈过恋爱,都不敢正眼去扫视他,但还是要极力去看几眼。介绍人给他俩介绍完,就找借口躲出去了。

还是萧建平主动:“你们学校几个老师,学生多吗?”

何平忐忑不安,眼睛不敢瞧他,心怦怦跳个不停,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回答道:“六个老师,学生也不多。”她哪晓得这个乡村小学校有多少学生,可能有百十来个。

萧建平不说话还好,一张嘴两腮泛起层层涟漪。何平看在眼里,心中很不爽——也太老了。可介绍人说他只有二十六岁,比自己大一岁。自己左挑右选就没有一个可心的,并且一个不如一个。那时候,二十五岁的大姑娘也不多了,弟弟都结婚了。找不到对象父母着急,自己也上火。“听说你喜欢写作,我很羡慕。”建平一副景仰之情。“瞎写呗,谈不上写作,喜欢而已。”“那你一定看很多书了?”“不多。”“我也喜欢看书,要么也不会有今天的工作。”“书是好,可没时间看,整天批作业、备课。”“工作不用那么认真……”萧建平是镇里的中学老师,自学成才的。

他们谈了挺长时间,都是萧建平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讲,他本来就像个老者嘛。临走,萧建平约何平下周六来镇里,好带她参观参观他的班级,何平顺嘴一应,心里想:我可不来了,我怎么能和这么老的人生活一辈子,太伤自尊啦!介绍人也不知怎么想的,他根本也不和自己般配呀!就因为他们家有人做官?

回到家,何平把相亲的事儿向母亲叙述了一遍,母亲说:“既然没看中,就拉倒吧。这是一辈子的事儿。”其实母亲很着急她的婚事。母亲生了他们兄弟姐妹十个孩子,前年弟弟都结婚了,就剩她与妹妹没结了。

母亲为什么生了那么多孩子?母亲说他们那时没有计划生育,到怀她小妹妹时好像才有了打胎方法,可母亲步行去了县城三趟,不是没电就是星期天。母亲没文化,一天书没念过,家距县城三十多里路,为了能打掉孩子,她不辞劳苦。母亲常说,大姑娘、二姑娘都有孩子了,那时自己有了后面几个孩子,都感觉没脸见姑爷了。可后来往县城也走累了,心想:有也是最后一个了,所以才生了小妹妹。

何平与母亲关系不是太融洽,从记事起就是四姐每天照顾她的起居。上中学时,四姐已嫁到公社(那时乡政府叫公社)去了,她每天中午到四姐家吃饭,可第二年四姐家就搬到了另一个边远的小县城去了。那时学校距家十里路,每天她都是步行往返;而弟弟在一个距家五里路的大队读初中,母亲让弟弟骑自行车,她心里很是不平衡。母亲没文化,对自己的孩子也有好恶之分。她记得五姐上中学时,母亲常常给五姐悄悄地往书包里塞面包、蛋糕,而自己上中学后,母亲一次也没给她塞过好吃的。她感到从小到大母亲都不喜欢她——可能自己不是母亲亲生的。

当她要上高中时,母亲甚至不准她上学。其实那几年初中,何平每天都是早晨自己用废纸包一个大饼子(玉米饼),再拿几根咸菜条,就是一顿中午饭了。一年也拿不上两次馒头,吃一次馒头就像过大年一样,别提心里有多快乐了。那时中学也有食堂,可母亲不让拿粮食。刚上高一那年,就是三块六角钱的书费,母亲也死活不给,她不知被班主任催了多少次,最后母亲才给。后来入了冬,母亲不给她做棉裤,她就自己做;没棉鞋,她就到仓房里翻出哥哥们不穿的胶皮鞋,这鞋鞋面上破了个洞,穿在脚上大许多;头上戴着姐姐们不戴的破破烂烂的围脖,围在头上两条,耳朵年年被冻得像个水铃铛。不只耳朵,手脚年年都冻得化脓。人家孩子都有手闷子(一种自己用棉花做的只有一个大手指头的手套)戴,而她没有,每天都是把两手插进袖口里。

记得一次学校要浇滑冰场,班主任说不管是当地的还是乡下的,都要从家里拿一个水桶。寒冬腊月,又没手套,水桶又是铁的,何平胳膊挎着水桶,两手插袖与同学说话,一不小心,一个四仰八叉,摔得她半天爬不起来。那时家里有一个棉猴(一种女式棉大衣),也让母亲给弟弟穿了。后来实在上不下去了,第二年过了正月十五她就去了四姐家,四姐、四姐夫对她都很好。

这五六年中,母亲他们又搬到了一个边境地区,也就是大姐家住的地方。去年大姐把她从四姐那儿弄回了父母身边教书。

转眼一周过去了,又到了周一的晚上,一个中学生到何平家,给何平捎来了萧老师的一封信。何平感到很突然,她想,这人真有意思,不就见了一面吗,怎么还写信来。她打开信一看,原来他询问她为何上周六没有去镇里与他见面。那天她只是敷衍而已,总不能说“我不来了,你太老,我没看上你”吧!他还当真了。他写他的信,何平也没给他回信,其实态度很明确——人家没看上你,所以就没去。傻子都明白。

又过了一个星期,那个介绍人捎来信,让何平周六去她家一趟。无奈,周六吃过午饭,她去了镇里。真是无巧不成书,一进镇里就遇到了介绍人。她匆匆与介绍人说了自己没看中对方,然后就去了大姐家。刚到大姐家介绍人又来了。其实介绍人刚通知萧建平去她家,就立即来找何平——她与大姐是好姐妹。

何平离开大姐家,推着自行车与介绍人再三说不行,可介绍人死活不让她走,说:“没看上不要紧,你们先处几天,处几天不行再拉倒也行。”因为人已去她家了,她怕不好交代。

何平说:“我真的谢谢你,他太老了,我实在没看上。”

介绍人说:“男人岁数大疼老婆,我保证他以后什么都能听你的。他这人很有才,成人高考,全县他考第一。他亲表哥是镇党委书记,这也是他表嫂托我介绍的。这人老实,没毛病,又是正式老师。”

不管何平怎么拒绝,介绍人磨破嘴皮子也不让她回家,一看天也不早了,何平无奈,只得与介绍人去她家。一进屋就见萧建平在那看书,他也真能等。

于是,萧建平带着何平去参观他的班级。离开他的班级路过操场时,一个矮个子姑娘与建平打招呼,那姑娘好像很尴尬又很别扭的样子,满脸绯红,匆匆而过。

星期一,萧建平就风风火火来何平的学校找她。何平的学校是一个山村小学,距镇里有六七里路。建平说他没有课,过来看看她。因为是三月份,北方这时还是很冷,何平有些感冒,不住地打喷嚏,因此建平没待多大一会儿,就骑着一个只有两个轱辘和一个大梁的自行车匆匆而去。

中午,何平正在吃饭,建平就带着感冒药来到了她家。全家人热情招待他,何平的弟弟、弟妹是与父母同住的,他们都感到这人挺不错。

晚上,母亲对何平说:“这人虽然长得老点儿,但心肠不错,知道疼人,你妈都没想到给你买药。”

从此,萧建平常常早晨或中午骑着那个“三角架”来看她,有时一天跑三趟,也真令人感动。

因此,五一放假期间,萧建平在他表哥表嫂的带领下(他父母没有出面),到何平家算是把婚事确定下来了,然后建平又带她去见了他父母。

那是个星期天,当何平到了建平家,萧父就到四五里外的乡里去买菜,回来后就神秘地把建平叫到一个角落里,问:“你和王梅怎么还没断?多亏我今天去买菜,半路上碰到她,她正要来找你……你看你弄的什么事儿!”

其实,此时的萧建平可不是脚踏两只船,而是三只船,那次何平与他在操场上碰到的那个小个子同事,也是他的恋人,是个朝鲜族姑娘,叫朴玉。这个王梅也是个小学老师,建平前两年是教小学的,去年才调到中学,他们是在一起学习时认识的,并且她也到他家认过亲,因为这姑娘当时想要台黑白电视,他父母很抠,嫌人姑娘要东西,就不同意儿子与她相处了。王梅与朴玉个头差不多,但没朴玉长得俊,属于典型的农妇形象,身型短粗。可后来王梅知道他父母嫌她要电视,就黑白电视也不要了,两人常常书信往来,也经常见面。在这两个女人之前,他还订过婚,就是镇里一个做酱油的,他们彩礼也过了,家具也做了,婚期也定了,最后却没结婚,因为他怀疑那个女人不正经。有一次,那个女人背着他去外地半个月,回来后,有一天他到她家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听见那个女人的父亲在教训女儿:“他怎么给你买表、买衣服,怎么不给我买?太不像话……”因此,他确定那个女人外出与她的师父做流产去了。这桩婚事弄得沸沸扬扬,不欢而散。

后来建平与何平交往后,建平母亲对他说:“就这姑娘了,你不能再挑了。这姑娘长得漂亮,我喜欢。”其实她是一个很刁的母亲。

萧建平回学校后,用红笔给王梅写了封断交信,王梅很知趣,从此两人就结束了。

二、诚实的祸根

一次,在去建平家的路上,萧建平很为难的样子,吭吭哧哧半天,说:“何老师……”他对她没有用爱称,很显然他不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她,因为他爱的女人太多了。一个男人如果是真心爱你,把你视为手心里的宝甚至视为生命,他会对你很亲昵,称你是“宝宝”“宝贝”“亲爱的”,他会总想拉起你的手。对于这个称呼,何平虽然不十分满意,也听习惯了,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只好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难为情。”“其实,我不是二十六岁,我二十八了,你不会怪我不说实话吧。”“不会。只要你对我好,年龄无所谓。我的年龄可是真实的。”何平从出生就没撒过谎。

萧建平这边与何平谈着恋爱,那边对朴玉也不撒手,一有时间两人就去逛街。其实他喜欢朴玉,可朴玉父亲不同意女儿找汉族女婿,因此,两人谈了一学期,在朴玉的宣布下两人像是结束了,可也常常出去散步。一次,两人正在集市上手拉着手买水果,被何平的大姐夫撞见了,可想而知,这件事很快传到了何平的耳朵里,何平问了萧建平,建平说:“一定是你大姐夫看错了,我俩可能走得近了点儿,但我们根本没拉手。我俩是谈过对象,可她父亲坚决不同意她找汉族人。我俩也不是没想过要到外地去,可困难事儿太多。”不知他是傻还是聪明,这话怎么能对何平说。

何平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因此好几日不理他,建平就极力讨好她,今天送她一张印着几只小猫咪的卡片,明天送她一首诗,使何平这个情盲拿这两件东西视为珍宝,认为这就是真爱,哪知萧建平是哄骗女人的高手。何平常常把那张猫咪卡片拿出来看,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神情,也常常品味他的诗:

有情何叹青春老,人生路上偶逢君。

赤诚肝胆笑哈哈,从此不再思阿丑。

另一张卡片:

梦里赏花笑哈哈,欲折己有带回家。

早至此地心怒放,感谢上苍赐福享。一个向你微笑的人

他的字潇洒飞扬,让人陶醉,何平十分欣赏,因此那点儿不愉快她很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天,几个同事在一起闲聊,其中一个女同事莫名其妙地说:“萧建平可老奸巨猾了,你十个何平也不是他的个儿。”明显是话里有话。可何平不在意,她决不相信建平和自己处对象的同时还会有别的什么事儿。因为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没觉得萧建平有什么不对劲儿。

大家都知道何平是从外地回来的,一天,那个介绍人与何平的大姐闲谈,大姐说:“我的六妹可能手里有四千块钱,她四姐那里很富裕,她肯定也攒了不少钱。她回来时买了很多书,喜欢写东西,也爱看书,爱上学。要是我父母不耽误她,她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早出息了。唉!”

是啊,要不是父母阻挠她上学,她肯定早出息了。介绍人把这些话说给了建平。那时的四千块钱能买一座很像样的大砖房。就因为这四千块钱,萧建平决定放弃朴玉与何平在一起。于是,邪恶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萌生。他常常晚上来找何平,有时在教室里诡秘地关上灯,就与何平过分亲昵,何平不肯,他说:“早晚都得这样,见到你我就冲动。”于是,他拿起何平的手就往自己的那个地方放,吓得何平心都快跳出胸膛了。何平吓坏了,慌慌张张地说:“我们回家吧,不早了,我有点儿害怕。”

第二天,何平都不敢正脸面对他,觉得羞死人了。可是紧接着星期六建平把她带回了自己家,并且留她在家住下。晚饭后,他给何平忙前忙后地铺着被褥,并且给何平朗诵:“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他这人很爱张扬,常常说话文绉绉的,普通人有时听他转的词不知啥意思,只觉得这人文化很高,又有点儿臭显摆。他见何平听得高兴,又抑扬顿挫地朗诵李白的诗:“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

何平看他朗诵得很投入,不禁笑了,说:“这不是《梦游天姥吟留别》那首诗吗?你中间落了一句‘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是,是。”他感到没面子,因此这首诗建平再也没在她面前背过。于是,建平趁此羞涩的机会关了电灯,搂住何平就把手伸进了她的怀里,像个饥饿的野兽,激动地说道:“书上说,男人总这样会弄坏身体,你不会不心疼我吧。”他说着像个强奸犯一样脱去了她的衣服,可是几次都不成功,这令他很是沮丧。

又一个星期天,建平又把何平带回家,这回他有了经验,给何平拿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是《新婚必读》,这小子真是有心眼儿。他像只馋猫一样搂着何平,手不住地在她身上摸索着,这一晚他终于得逞了,也染红了褥子。

转眼暑假到了,因为何平是临时聘用的老师,所以要参加中函学习,并且寒暑假都要去县城考试。

这天,建平买了两盒精致的小糖果,送何平上了客车。其实建平心里始终想的是何平那四千块钱,哪知那是何平的大姐胡诌的。建平想,有了这四千块钱就不愁结婚买房子了。想到这些他心里美滋滋的,因此他急着占有她。

何平在城里考完试准备回来的那天,早晨上小吃部吃油条喝豆浆,可这油条怎么也吃不下,闻到油条味儿就反胃,想吐,因此她只喝了点儿豆浆,把油条带回来了。

何平从城里回来,建平拎着一条鱼来接她。回来后,建平发现何平什么礼物也没给自己带,很不高兴。本来何平想给他买礼物的,因为身体太难受,再加上家里有父母、弟弟妹妹,她顾虑很多,也就罢了。回到家她对父母说:“不知怎么了,我闻到油条味儿就难受,没食欲。”说着把油条放进了厨房。

母亲什么也没说,本来她和母亲就不亲,母亲好像从来都不关心她。与建平相处期间,几次她都想放弃,只是因为母亲的关系,她才硬着头皮与萧建平好下去——她也想快点儿成家。母亲虽然不吭声,但也猜到她出了问题。

她是和建平一起回家的,中午吃完饭,他们就离开了家。路上建平说:“前天我送你上车,当时兜里就有几块钱,都给你买吃的了,你回来真让我失望,可见你心里一点儿都没我。”

何平说:“不是不给你买礼物,家里有弟弟妹妹,他们看到我给你买东西不给他们买,他们会不高兴的。”何平停了停,又说,“再说,今天不知怎么了,一闻到油味儿就反胃。”

建平骑着那辆三角架自行车,可想而知连个闸也没有,正遇到一个大下坡,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下去,令何平胆战心惊。建平穿得也不好,给人一种穷酸相。他冲到平坦处,何平很快赶了上来。

何平说:“咱俩上镇里一趟,买点儿东西。”

于是到了镇上,何平买了一块浅浅的蔚蓝色的斜纹布,对建平说:“本来我就是想回来给你买东西的。走,给你做条裤子去。”

建平没有推辞,脸上露出灿烂的“洗衣板”似的笑容。他是放个鱼饵就想钓条大鱼,不吃亏的主儿。到了裁衣铺,量好腰身,两人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两人骑着自行车,一路上建平又卖弄起自己的文采:

真的想马上见到你

只是不知

那路口是否还挂着标记

他豪情气爽,舒展胸怀:

我相信黎明

相信云霞会为我铺现出绚丽

显然又是他人之诗为他所用。

路上,何平突然想上厕所,让他等一等,而建平像没听见,支上车子,也尾随她进了树林。从镇上去建平家有二十多里路,一路上要经过两个村落,路两旁几乎都是群山树木,挺阴森的。何平上完厕所一抬头,看见建平也正在上厕所。何平羞红了脸,说:“流氓,下流。你上一边尿去。”“你真是老封建,”建平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什么年代了,我看看能怎么的。”“建平,我胃难受,有点儿恶心。”“没事儿吧?”“谁知道呢。”“你是不是怀孕了?”建平猛然醒悟。“不能吧?”“过两天我出门学习,咱俩去看看。”建平正在学高函。“这个月是不是没来事儿?”他可挺懂。“是啊,都四十多天了,还没来。”“那就差不多。”他又欣欣然,“我的种可真好使。”

何平听到自己可能怀孕了,十分沮丧,不由得流下了眼泪。没结婚呢,多丢人,可怎么办?

建平安慰她说回家和父母商量,准备结婚。何平说:“咱俩都教学,怎么也得有个写字台,家具现在不都是组合柜吗,咱也要组合柜就行。”

建平说:“那当然。”

没两天,建平把何平在裁衣铺做的裤子取了回来,穿在身上在他父母面前显摆起来。其实这个蔚蓝色的裤子穿在他身上真是很不得体,让人看着别扭。

他们出行那天,萧母给了何平八百元钱,说给她买衣服的。何平第一回来他家时萧母给了两百元,再加上这八百,她进萧家的门儿,一共一千块钱就把她打发了。萧建平早就跟父母说了何平有四千块钱,他们乐在其中,可何平别说四千,四百也没有。从前在外地挣了点儿钱都让她买书了,真是一分钱都没攒下。如今她只是临时聘用的老师,每月只有七十多块钱,就连自己骑的自行车,买车的钱还是从大哥手里借的,不知攒了几个月才还上的。

建平大妹妹去年已结婚,二弟在县里上班,三弟上中专,小妹妹上高中,小弟上初中。现在是暑假,三弟、小弟都在家,小妹妹一早就出去了。萧父是个老实人。临走时,萧母把他们送上客车。

他们第一站到了一个农场医院。因为他俩已商量好,看看是不是真怀孕了。经医生检查,也就是用手摸了摸小肚子,说:“你怀孕了,快三个月了。”

何平脸都白了,辩解说:“我就四十多天没来事儿呀,没有三个月。”她出来后把医生的话告诉了建平,建平立马撂下脸,说:“我和你发生关系可没有三个月。”

何平听着很刺耳,自己可从来没谈过恋爱,更没和任何男人近距离接触过,太冤枉了。再说我是堂堂正正大姑娘被你强占的,我是个处女,你是知道的,怎么能这样伤人?她心里十分不悦,思来想去,她决定做掉这个孩子,建平却一点儿也没反对,这令何平更加难过。

在做流产的时候,萧建平悄悄打开门问医生:“孩子有几个月?”

医生顺口答:“快三个月啦。”

何平在产床上被折磨得翻来覆去,总是想吐,医生不住地给她挪着垃圾桶。泪水从她的脸上不住地往下流,直感到肠子都快被医生给拽出来了,似乎心都要被摘出来了,她感到生不如死——好像也快死了。在她奄奄一息时,医生说:“好了,下来吧。”她多想有人扶她起来,过了半天,她才精疲力竭地挪下产床。

出了手术室,建平没有搀扶她,第一句话就是:“咱俩在一起可没有三个月呀!”他指的是同居,“医生怎么说有三个月呢?我看跟我没关系。”

何平真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辩解道:“本来就快两个月了。我算了,四十八天没来事儿。医生只是用手摸摸,说得不准的。”“医生那就是科学。”“是你强占的我,我本来就不愿意。”何平既委屈又气愤,“你是知道我是姑娘的。”她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本来刚有反应还没几天,按理说也不到两个月。“我看我就是替罪羊。”两人争吵着。

第二天,建平就坐上车扬长而去,去佳木斯学习去了。何平在此只买了两件衣服,又给未来的公公婆婆、小姑子、小叔子买了点儿东西,当然也不能少了建平的,钱也就所剩无几了。她想:我给他们家人买这些东西,她妈妈肯定还能给我钱的。她想得太美了,她哪里晓得,其实他们家还指望她那四千块钱呢!

很快何平独自回了萧家。把给每个人买的东西分完,同时也把自己和建平买的东西都放在了萧家,就带着病体骑着车子回家了。她不懂女人做了流产还需要休息,她只是感到莫大委屈,建平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是好人还要侮辱她?她不明白。不明白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三、狰狞嘴脸

建平一回来就去找何平,他出那么远的门儿,回来却两手空空,真是“严于他人,宽以待己”,但是何平一点儿都没挑。

何母见建平来了,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屋子。建平一字没问何平身体情况,似乎何平没有为他做过人流手术,一句体贴心疼的话语都没有。

何平有一个很精致的小皮箱,那是在四姐家时买的,她把很多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放在里面。何母走后,她拿起皮箱想要找点儿东西,刚拎起皮箱,就被建平冷不防夺了过去,吓了她一跳,感到莫名其妙。“你要干啥?”

建平不搭腔,迅速打开皮箱,何平去夺,他很凶地推开她,去翻皮箱里的每一样东西,就连每一个信封他都要抽出来看一看,真是副活生生的小人嘴脸。他可能要查查何平有没有情书,谈没谈过恋爱,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想看看有没有存折。

何平在四姐家时,四姐对她如同对自己亲生女儿一样,无论有什么好吃的,都让她和两个小外甥一起吃。如果有人要给她提亲,四姐都先要瞧瞧,若四姐没相中,何平就别想见到人,只能听四姐转告她:这人是个转业兵,长得挺帅,个儿也挺高,可是工作没落实,不行;那人工作还可以,但个子太小;这人岁数大了点儿……四姐也常对她抱屈:“小的时候整天看你,背你,肩膀头子整天被你啃得锃亮。人家小姑娘整天跳皮筋儿,我只能站在一边儿看,人家都骂我是带孩子老婆。从小到大你是跟定我了。”

是啊,从记事起就是四姐每天给她梳头,还常给她抓头上的虱子,四姐从来没骂过她、打过她。可想而知,四姐就是她的保护伞,何平长这么大就像一张白纸。

萧建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然,他什么也没搜查到。何平见他一副土匪的样子,气得站在一旁生闷气。是啊,自己都是人家的人了,他愿意咋样就咋样吧。

中午,家人都陆续回来了。吃过午饭,两人就骑着车子去了镇里。路上何平说:“你和你家里说了吗,咱不能总这样,趁着暑假有时间,你得把家具打了。”

建平顿了顿,说:“家具早准备好了,就差房子了。”他又看看何平,“其实我家早给我准备好房子了,但在我们村里,咱俩上班太远也不行啊。”

其实他说的是实话,房子是他与那个做酱油的姑娘准备结婚用的。何平说:“那在镇里租个房子吧。”

建平说:“我们学校家属房旁边有个耳朵房闲着,要不用那个吧。”

何平见过那个耳朵房,靠着路边,还没有母亲家仓房结实,是个趴趴(p2)房,草盖儿,好像一下雨就漏。一时她感到自己这一生完了,怎么活得连父母都不如,她心里乱糟糟的。

说也巧,两人正好路过中学家属房,建平指了指那个耳朵房说道:“要不先用它吧。”

何平说:“我看像个猪圈。”

建平又说:“听说镇小学搬进新校舍了,正在卖旧校舍,两千块钱一间,要不咱买一间吧。”“一间怎么住,怎么也得买两间。”“我也没有钱呢。你第一趟上我家我妈给了你二百,后来又给了你八百买衣服,我妈又给了我两千,说咱们结婚就这三千块钱,以后再不管了。我上佳木斯学习还花了一些,买一间房也不够。”“那就租房子吧。”

建平看了看何平,难以启齿地说:“听说你有四千块钱,拿出来买房呗。”

何平一愣,不禁笑了,说:“你说梦话吧!我抢银行啦?我什么时候有过那么多钱?”“你家人说你有钱!”“不可能。我有钱能不拿出买房子吗?他们真是造谣。”

建平一脸不高兴,觉得何平没说实话。

何平就是一个实芯称砣,从来说话都是实打实,她是一点儿谎话也没说,就如同一个诚实的小学生。她能有什么钱,在四姐家这几年她都是白吃白喝,挣那点儿钱还不够她买衣服和买书的。

四、家具

二人回到建平家,建平带她去看了做好的家具。当然,家具在他父母给他早已买好的那个房子里。

何平一进屋,眼前出现的是一堆垃圾一样的家具,根本没有写字台,更别说组合柜了,何平很不高兴。“现在结婚哪有用这样的家具的?我弟弟前年结婚还是组合家具呢,这也拿不出手啊!”何平心想:“这就是一堆豆秆子家具,我四姐家家具都比这好。”“那你是要人还是要家具?”

何平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是啊,自己都和人家睡了,还能怎么样?其实萧家也是抓住了她这个弱点。那个年代的女人要是未婚先孕,是要被人耻笑的,可社会为什么不谴责男人呢?是他们下流无耻。何平心想:“当然是要人啦!”她闷闷不乐。再看看这些豆秆子家具,显然是几年前就做好了的,上面的花纹都是多年前流行的,结婚时怎么给亲朋好友看啊,寒碜死人了。

建平见她不满意,指着家具说:“这些花纹都能处理掉。”“那咋结婚呢?”何平问。“我家也没钱,我又没什么朋友,咱就旅行结婚吧!”

何平没吭声,心想:“这就是个土鳖家庭。农村结婚哪有旅行的,我家兄弟姐妹这么多,就没一个旅行结婚的,就这些豆秆子家具也够别人说笑了。”

晚上,建平还要和她同睡,何平坚决不允许。他明知她身体没恢复,却还是兽性大发。

何平说:“不拿结婚证你就别想。”

建平说:“我妈都知道了,说你为我受苦了。那次回来看你脸色不好,还自己骑着自行车回家。”“要是再怀孕怎么办?”“那次不一定是我的。”“放屁,你不是人。”何平气炸了肺,“我又不是特殊的女人,你简直在说鬼话。”“我都问大夫了,她说你怀孕都有三个月了,那是科学。”

何平似乎要气死了,咆哮着:“医生就用手摸了摸,就是科学?你长没长脑子?四十八天前我还来事儿了呢,上哪怀孕去?鬼胎?!”她想了想又说,“你早说呀,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看看像谁。”“你敢吗?”建平冷笑着,话里有话。

何平真是快被他气死了:“当时你也没反对呀!”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也许是双胞胎。”她真不知建平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其实,这是萧建平的本来面目。在家里,除了他父母哪一个他没打过?他就是个暴徒。在村子里,了解他的人谁敢给他介绍对象,那真是活腻了。给何平介绍对象的人也是不了解萧建平,只是和他表嫂一个单位,当然也有巴结他表嫂的意思,才热心给他们牵线搭桥。

显然,两人是不欢而散。

何平回到镇里把要结婚的事情和大姐说了,并且说家具不是新打的,大姐坚决说:“不行,用旧家具不吉利。一辈子不就结一次婚吗,怎么能这样,肯定不行,让他们做新的。”

何平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大姐知道他们成家得在镇里,就问:“房子怎么办?”“没有房子,租吧。”

大姐想了想,说:“我家前院的土房你们收拾收拾用吧,反正也闲着。”大姐家住的是高大砖房,前院那个土房是为了买那块地皮,他们家扣的大棚,冬夏都种着蔬菜。

听了大姐的话,何平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找了这么个寒酸的男人,要啥没啥,要长相没长相,就算有个身高,但人品还不好,几次三番地像个强奸犯一样占有自己,还侮辱自己,不知以后的路是什么样,肯定险恶重重。

她垂头丧气,像霜打的茄子,把要结婚的事儿与家里人说了,当然谁也不会问什么,他们本来就很冷漠。

五、结婚

他们把大姐家的草房简单地收拾收拾,又去领了结婚证,就准备结婚了。当然家具还是那豆秆子家具。新房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异常冷清。

他们选的出行日子是农历九月六日,这天就算他们的结婚日。这时已经开学,他们请了一周的假。这日老天也不作美,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大清早,吃过饭,母亲和妹妹把他们送出家门,他们顶着小雨骑着车子去镇上坐客车。

当他们坐上去佳木斯的客车时,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人们都说,“结婚下雨过不长,过长也是不消停”。能那么准吗?

接近中午,天晴了,但还有很多云团在天空徘徊,道路上积水四溅,两旁的庄稼长势喜人。

何平不知建平会带她去哪个大城市度蜜月,但她觉得不会走远,因为他没钱,但总不能就去个佳木斯吧!

这一路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何平一口水都没喝到,下了车,她真是渴得如上甘岭战场。出了客运站,她对建平说:“渴死我了!”

建平立刻拉下脸说:“这么多人,怎么买?”

又走了一段路,何平实在受不了了,看路边有卖水果的,就说:“买俩梨吧!”

建平拎的是何平那个小皮箱,没好气地边从皮箱里往外拿钱边扫视周围,怕有人来抢似的。买了两个梨,何平赶紧拿起一个先给他,自己用手擦了另一个就咬了一大口,她真是渴坏了。但还没等她咬第二口,过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伸手就向何平要:“阿姨,给我吧,我饿死了,阿姨,你就给我吧……”那小孩儿边说边跟着何平跑。

何平看了看小叫花子,浑身脏兮兮的,挺可怜,就把梨给了小乞丐。建平一看,恼羞成怒,顺势一跺脚把自己手里的梨摔在地上。这梨摔得稀碎,把小乞丐也吓傻了,塞了一嘴的梨不再咀嚼,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路上也有几个人停下来瞅着他们。“你不渴吗?怎么买了给别人?”建平吼道,他气急败坏,不知怎样泄愤。“他硬要,旁边还有人,我没办法。”“要的人多啦,你送得过来吗?”建平匆匆向前走去。

何平低着头紧跟其后,像个受气虫。但不管怎么紧跟,也撵不上建平,没一会儿,建平就没了踪影。何平东望望西望望,如踏上了另一个星球。这可怎么办,这是结婚吗?这不是发昏吗?

何平哪里知道,在开学前,那个朴玉听说建平要结婚,就在一天夜里找到了他,说:“我爸同意咱俩的事儿啦,他说只要我们能幸福就行。”

建平抓住她的手,朴玉潸然泪下,扑进他的怀里。建平说:“我爱你。”“我也爱你。”

建平痛苦万分,他和别人结婚证都领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紧紧地搂着朴玉,思绪纷乱。如果当初不是她父亲坚决不允许她找汉族人,也不会有今天。那天,就在朴玉向他传达了她父亲的“圣旨”之后,他就去了县城,因为在这之前一个亲戚说要给他介绍个对象,于是这天晚上他就见到了要相亲的人。这女的在乡下银行上班,他感觉还行,两人就建立了恋爱关系,可是没处几天,那女的就写来了一封断交信。后来他听说那女的跟她的行长有婚外情。失恋的痛苦让他寝食难安,所以很快他表嫂又托人给他介绍了何平。他饥不择食,以为遇到了美餐,况且母亲非常看中。

那天晚上,建平与朴玉相拥无语。

所以这些日子建平愁眉苦脸,闷闷不乐,每天心情烦躁。他提着何平的小皮箱就像和谁刚打完仗,一溜烟儿没影了。这里他不陌生,因为他这几年在这个城市学高函,每年都来几趟。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何平两手空空,她望着满天纷乱的白云,不知走向何方。迷茫中她返回了客运站,她真想像那个小叫花子一样,向行人讨要点儿车费返回家去,可她的穿着又不像叫花子,行人能给她钱吗?她用泪眼偷偷地扫视着从身边经过的行人,观察他们的表情,看看有没有面孔善良的,看出她有难事儿,帮帮她,她将终生记住他的好。可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她。因为她穿了一身红,谁见了都晓得她是新婚之人,可就是没人注意她的脸。她两眼红肿,目光呆滞,一副可怜虫样。

天渐渐黑了下来,建平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出现在她面前,何平像在梦里。他们开始找旅店,找了一家,人家一看是新结婚的样子,就往死里要钱:“八十一宿。”抢钱啊!何平一月工资才七十多块。这个价钱把他俩吓跑了。又找一家:“一宿四十。”还是太贵,又走了几个地方不是六十一宿就是五十一宿,最后他们又返回了那家四十一宿的旅店,这时天已黑了,路灯也亮了。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放好东西,建平带着何平,俨然像带着个跟班儿的,下楼去吃饭。

吃完饭回来,建平见何平不吭声,解释说:“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那么渴?客运站那么多人,钱在皮箱里,要是被小偷看见了,偷了去怎么办?再说,你渴你吃呀,给那个臭叫花子干什么?”

何平像个受气虫,一言不发。“好了,你也别生气了。”建平凑到她身边,搂过她,把手伸进了她的怀里。

他有点儿像动物,又不如动物,动物发情前还要讨好对方,他可好,专横跋扈,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六、吝啬鬼

他们在佳木斯只待了两天就回来了,因为建平兜里带的那点儿钱不够再往前走了,如果再往前走他们得要饭回来。因为没钱,显然没给任何人带礼物。

回到新家,屋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个迎接的人,就连做饭的锅都是大姐家的,烧柴是他们前些天自己买的木柈——这个新家真是一贫如洗。吃饭的时候,发现忘了买筷子,建平到外面折了四根柳条,算作两双筷子。餐桌靠在睡觉屋的炕沿边上,连个坐人的破凳子都没有,他俩互相谦让着,一会儿你坐炕沿一阵儿,一会儿他站一阵儿,很是寒酸。

两人第二天就都上班了。晚上建平抱回一樽连体的双瓷马,欣喜地放在了高低柜上——是朴玉送的。看着这樽瓷马,何平心里不是滋味,好像看着一个炸药包。建平又对何平说:“我单位老许随了十块钱的礼。”那时礼就是这么大。何平也说了自己单位除了校长陈佳玉没随礼,其他人也都随了,当然这些人和她都有礼尚往来。

他们新房的窗户上是何平出行前自己贴的喜字,双方兄弟姐妹没有一个给他们新婚献上一份礼,都嫌萧家太吝啬,认为何平不识数。何平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让自己命不好,碰到了这么缺德的一家人,连个婚礼都不举行。他们就像私奔一样,在外待了两天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大姐见他们回来了,就把何平和建平叫到家里说:“不举行婚礼也就算了,回来总得请请亲朋好友吧!”

何平不敢言语,看看建平,建平不吭声。“结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是不吉利的。”大姐说。“是啊,应该请请亲戚朋友,大家都认识认识。”大姐夫帮着腔。

可建平不吭声,何平也不敢说话。建平那副穷酸相,满脸波浪似的皱纹一起一伏,让人看了很不舒服。他在心里掂量着,一桌饭百八十呢,你们掏啊!他是一个非常计较的人,也十分抠门儿。看大姐夫张嘴了,他只好说:“不请了,也没几个人。”

显然,大姐的心也白操了。大姐身体不大好,长得像个娇太太。她也是为他们好,请客自然人们就随礼了,你们也不吃亏,也让人们知道你们结婚了。

大姐和大姐夫见他俩不情愿,就知道建平怕花钱,大姐还想说什么也就咽回去了。

这时,天也黑了,他俩回到家,建平很不高兴。

他们的新房一件电器也没有,连个像样的窗帘都没有,只有个薄薄的窗纱。

一进屋建平就说:“请什么客,哪有人。”因为他平时不与人结交,就像那灶炕门打井,房顶扒门,过死门子。

到了星期天,他们买了点儿水果,回到了何平娘家。吃过午饭,何母说:“我得喂猪去,这猪长到过年可就老大了。”何母看看建平,接着说,“我家年年过年都杀猪。”

建平微笑着说:“我家一般过年也杀猪。”尔后带着骄傲的口气说,“我家我爹会杀猪,我妈会敨搂肠子,省得找别人杀还得请吃饭。”

何母笑了,笑得莫名其妙,心想:“你爹会杀猪,你妈会敨搂肠子,你家过死门子呀!”她没好说什么,又问,“你家杀猪不请客吗?”“自己家杀猪请什么客。”建平答。“我们这儿杀猪是专门有人给杀的,”何母有些不解,“我们这里,谁家杀猪都要请几桌的。”说完,走出了屋。

建平意识到岳母有些瞧不起他们家的做法,感到很不自在,岳父看出他的尴尬,赶紧解围。“建平啊,你们结婚是有些草率,但日子要靠两人过。虽然我们没见到你的父母,但看你是个老实的孩子。”

何平心想:“他老实地球就没人了。”

岳父是建国时的老村支书了,那时没村长一词,每个村子都是支书最大,也是个有头脑的人。他继续说:“我这么些个孩子,哪个结婚都有房子,就你俩让我心里难受,以后找个时间见见你父母。”

建平的妈妈在本村是个有名的刁妇,她的孩子小时候和别的小孩儿打架,她总是要数落人家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总是有理。当孩子大了,该订亲了,要是姑娘,她就说:“现在订亲都在男方家,女方不管。”要是儿子订亲,她就说:“现在订婚都在女方家,男方哪有管的。”六个子女订婚,她一个都没伺候。她捡了便宜还理直气壮,典型的“葛朗台”在世。

可见何父对两家老人没见面有点儿不满,可是到死两家老人也没见过面。

吃完饭,弟媳在厨房忙碌,何平与妹妹在哄弟弟几个月大的孩子玩儿,弟弟吃完饭就出去了,他瞧不起这个既寒酸又吝啬的六姐夫,与他说话从没超过两句,不是“来了”,就是“吃吧”。

何平虽然在照顾孩子,但也听到了父亲与建平的谈话。是啊,自己这辈子什么时候能有个房子。

当母亲喂完猪,弟媳收拾完厨房,她们回到屋里,建平与何平也就准备回自己家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把他们送出了大门。

七、死灰复燃

这个新房里面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与何平一样的姑娘们结婚哪家没有电视、收音机、缝纫机,屋里挂着穿着婚纱的大照片,可她新房空空如也。她做梦都想穿婚纱,可一提照婚纱照,建平就不高兴。“照什么照,有什么用,白浪费钱。”所以他们只照了一张一寸大的结婚证上贴的小照片。

这天何平对建平说:“你看咱这屋里也太寒酸了,一件电器都没有,要是买个收音机也行啊。”“我兜里就剩六百块钱了。”建平说,“只够买个落地式。”——一种收录机,有四条腿。他又话题一转,“都说你有四千块钱,就拿出来用呗。”

何平一听,感到哭笑不得,说:“你都听谁说的,我哪有那么多钱,有那么多钱我早拿出来了,还等到今天?”何平无可奈何,心想:“我要真有那么多钱就不这么寒酸地结婚了,一定风风光光的。”

两人经过商量,就买了个落地式收录机。建平每天把它当个宝。这天晚饭后,何平想换换节目听,手还没搭到“落地式”上,建平就冲过来:“别碰,弄坏了怎么办,这是我妈出钱买的。”

何平也不势弱,说:“我妈给你个姑娘呢。”“那我妈还给你个儿子呢。”“都说娶媳妇,没听说娶丈夫的。”“找你我后老悔了。”建平他还伤心起来,“本来开学前朴玉找我,说她爸同意我们的事儿了,可就因为咱俩已经那啥了,我没答应她。”

何平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都和我结婚了,你还惦记别的女人啊,于是气愤地说:“现在也不晚,咱离婚吧!”

建平把肚子一挺,说:“好啊。”然后话题一转,“朴玉本来因为我结婚而伤心透顶,开学前就张罗着往城里调,可是没调成。我选择你就是我的错。”他伤心地落下眼泪,可见他心里放不下朴玉。

是啊,就因为他结婚,朴玉那些日子整天偷偷落泪,并且把他俩互送的情书拿到操场上焚烧。她忘不了建平常常拉着她的手,忘不了建平那温暖的怀抱。他还清楚地记得,寒冬的一天夜晚,他们走出小镇,由于戴的手套太薄,她一个劲儿地搓着手,建平问:“冷吧?”“没事儿。”她说,“只是冻手。”

建平急忙拿起她的手,摘去手套,把她的两手插进了自己暖呼呼的胸膛里。她感到无比幸福,脸贴着他的胸膛,建平紧搂着她,像搂着个孩子。因为她个子矮,建平的下巴触着她的头。

这些美好的回忆常常浮现在建平脑海里。要不是那四千块钱,他也不能下决心放弃朴玉。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当他知道何平真没那四千块钱时,他就后悔了。其实何平论相貌、论身高哪样都比朴玉强,可他和何平在一起越来越感到不痛快。因为朴玉的父母是在城里上班的,家境比何平家强得多。

这时,何平得知建平心里还没有忘掉朴玉,火气也冲上来了。“那咱明天去离婚,你俩过吧!”“离就离。”

因此,两人第二天就到镇政府去离婚。刚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何平有什么问题。何平大姐夫在镇政府上班,见他俩来就知是干什么的,没好气地斜了他们一眼就走了。他们进了曾经领结婚证的屋子,那个办证的是个女的,叫小胡。小胡认识何平,和她家还有点儿亲戚关系,不管他们怎么磨叽,小胡都说办不了。因为他们既没带结婚证也没带相片,这些事情他俩是不懂的。何平家虽然兄弟姐妹多,但是没有离婚的。

就这样,两人灰溜溜地离开了镇政府,各自上班去了。

何平是在娘家村里的学校教学,一般学生放了学,老师备完课,时间差不多也就提前下班了,一半老师家都在镇里住,课几乎都是在家备的,在学校没时间。当然,何平午饭是在娘家吃。一般每天晚上下班都是何平先到家。

这天何平下班回来刚做好饭,建平就回来了。何平在看书,建平一进屋就神神叨叨地去开高低柜的门,向里望望,又打开炕柜的两扇门,往里瞅瞅,使何平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建平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一脚可以踩几条船。他和朴玉是在一所学校教书,可他们在单位总是鬼鬼祟祟地互传情书,他们的绯闻在学校传开了:萧建平结婚了,这不是在搞婚外恋吗?朴玉也不检点,死缠着他不放。

由于他们两人总是别别扭扭,经常吵架,动不动就去镇政府离婚,很快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大姐家是镇里的老户,当然有很多亲戚朋友,建平在学校的行为自然而然就传到了何平的耳朵里。

这天,何平问建平:“听说你和朴玉现在走得很近?”何平没有与他大吵,而是心平气和地说:“你们带学生出去劳动,来回都是你带着朴玉。别人也骑车子,怎么就你心疼她?”这些事情是建平学校的一个女老师告诉大姐的。

建平知道学校的一个王老师和大姐关系挺好,就否认说:“没有的事儿,造谣!一定是王淑清说的,她没安好心,我俩不对付。”

何平哪儿知道是谁说的,她只是觉得无风不起浪。其实这话真不是那个王老师告诉的,建平瞎猜疑。何平说:“你别瞎猜,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

确切地说,别人没撒谎。

何平这一问不要紧,第二天建平到学校找了校长,说王淑清老师挑拨他们夫妻关系。他也真是神经病,自己做了啥自己不知道,还当别人是瞎子。

可想而知,校长找了王老师,王老师气愤不已,这都哪儿跟哪儿。因此,晚上王老师就来到何平家质问,语言当然很犀利,何平根本不认识她,弄得萧建平脸红一阵白一阵,一再道歉;何平感到脸上挂不住——丢死人了,一个大男人被人家这样数落。

王老师损了建平一通,像受了好大委屈,气得涨红了脸,甩袖而去。

没过几天,建平拿回几封信,很坦城地说:“这是朴玉这两天给我写的,我俩真没有什么,不信你看看。”

何平没有看内容,只看了几封信的落款,其中三封竟是同一天写的:早晨五点、上午十点、晚上十点。她真是着了魔。何平一时又感到朴玉挺可怜,似乎体会到了她的痛苦,放下那几封信,也很郁闷。

建平又说:“今天她要送我一支笔,说是她爸得的奖,我没要。”

何平心里合计着:你俩什么时候是个头!

因此,第二天早上她背着建平去中学找了朴玉,首先向朴玉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其实朴玉见过她的。“我来找你的目的是,你和建平在一个学校,没有说不了的话,我看你以后不要总给他写信。他也是有血有肉的,能不多想吗?”“何姐,我错了。”朴玉嘴挺甜,红着脸,“以后我保证不再给他写信了。其实我俩没什么关系。”她撒谎不害臊,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就觉得萧老师这个人挺好。”“好也不能整天写信呢。如果你们真相爱,我就成全你俩,省得他整天心神不宁。”“不不,肯定是我做得不对,给你添烦恼了。”“我真不想看到建平整日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也希望你尽快摆脱困境。你一个人在外工作也不容易,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尽力。”

朴玉惊慌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忙诚恳地说:“何姐,就是你,要是别人会扇我俩嘴巴的。”

何平见她这么说,心肠软了下来,觉得她挺可怜,也很真诚,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于是,很和善地说:“如果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你也别往心里去。”“看得出你也是个很有素质的人。”朴玉说。“以后有时间可以到我家去玩儿。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去上班了。”

朴玉望着何平骑车远去的背影,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她是忘不掉萧建平的。其实,没有何平的出现,也许她与建平就彻底没了联系;可是何平一出现,她又舍不下建平。真是应了那句话: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宝贵。

这天,何平下班回到家,建平就在她眼前放了一封信,何平拿起一看,又是朴玉今天写的。她心中暗暗生气:这个女人,说得多好啊,怎么说话不算数?看得出,建平不知她找过朴玉,她便像没事儿人似的,说:“我相信你。”连看也没看那封信。

建平把信收走了。

何平后来把这事儿说给了一个好朋友听,那个朋友说:“搞破鞋的人说的话你也信,幼稚!他俩都不是好东西。那个朴玉,上中学的时候就搞对象,听说处了好几个男朋友了。”

八、没完没了

何平学中函,本来在本镇学,可认识萧建平后,建平就托人把她调到榆树乡去学了。这是个星期天,何平到榆树乡去学习,中午放学后,刚走出中心小学,见建平在门口等她,她高兴得不得了,急忙奔了过去,像撒欢儿的孩子似的,感到建平是爱自己的。这个傻瓜,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好像自己进了天堂,幸福地醉进雾里去了。两人兴奋地推着车子边走边说,建平很是自豪地说:“你们学习班里有个女的,是我从前处过的对象,人长得很漂亮,因为她上我家认门的时候,提出要黑白电视,我妈就不同意,所以后来拉倒了。”建平是个有心计的人,他也是怕别人把这事告诉何平,先坦白了还显得自己诚实。

何平问:“她叫啥?”“王梅。”

两人正说着,迎面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骑着一个小摩托与建平打了一声招呼,停了几秒钟就走了。建平的表哥在镇政府当书记,谁都知道,他借着表哥的威风,总觉得自己也不是一般人物。当然很多人也想巴结他。

这个骑摩托车的人是镇中心小学的刘德主任,何平与他不太熟,只是陪着笑脸。等刘德走远,建平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怎么你来这学习,他也来?”

何平那股幸福劲儿还没退,被建平猛然劈头指责,忙不知所措地说:“我和他不熟啊,从来也没和他打过招呼。”“怎么你来榆树他也来?”“他来不来关我啥事儿?你啥意思?”“你不用装,今天我不来你俩可就有机会了。”“有什么机会,你怎么这样?你这是无理取闹!”“怎么巧事儿都出在你身上,”建平好像很生气,“我就不明白了,你俩怎么这么巧?”

何平快气炸了肺,他这不是说的鬼话吗,他还是不是人?又吵了几句,建平像受到了莫大的欺负,骑着车子飞也似的没了踪影。剩下何平,只感到像掉进了深渊,刚才那快活劲儿也没了踪影。她很伤心,这怎么平白无故就飞来了灾难。是自己不好吗?她忧心忡忡。当路过公公婆婆村子时,她犹豫了一下,又怕见了建平他会骂她,让她没面子,更不想让公公婆婆上火,所以她骑着车子径直回了镇里。

可想而知,建平晚上回到家,仍是不依不饶。两人吃过晚饭,何平就开始备课,也不搭理他。备完课快到十点了,就准备睡觉,这时建平又开始了。“你说怎么巧事儿都出在你身上?孩子不到两个月,人家说有三个月;你去榆树刘德也去榆树,这就怪了。”

何平刚脱了衣服,一听他又开始找碴儿,就坐了起来,说:“你不是不知道,我刚有反应,咱就把孩子做了,你那书上说得很清楚,女人怀孕四十来天才有反应。再说,我怀孕前来事儿你是知道的。”

萧建平似乎理直气壮,咆哮着:“刘德那人谁不知道,那是采花大盗,跟了多少女人,其中一个姑娘也被他给祸害了,你和他也不会干净。”他顿了顿,“你俩不用在我面前装着不认识,以为我看不出来。”“我看你精神有病。”何平不想理他,躺下就想睡,建平一把把她薅了起来。“你别睡,咱把事儿弄清楚了。”“怎么弄?我没法和你弄。”

何平要睡建平就不让睡,两人争吵着,渐渐地建平露出了本来面目,大骂:“你给我戴绿帽子,我就是冤大头。”

何平一听,你骂人,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啪”的一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两人便打了起来。打到半夜,何平就骑着车子回娘家了。镇上到她娘家这段路一大半是山路,夜晚更是阴森可怕,而何平什么都不顾了,深更半夜敲响了母亲家的门。这一路她吓得半死。

不知上天为什么这么折磨她。回到家,母亲说:“你们闹别扭了?这深更半夜的多危险。”

何平什么也没说,妹妹给她拿来被褥,她脱吧脱吧进了被窝。

何平感到这日子没法过了。第二天,她找了一个和她比较好的女老师,让她帮着看班,就回了镇里,和萧建平又去镇政府离婚。这回小胡说:“小两口刚结婚,亲还亲不够呢,闹什么离婚。听我的,别动不动就离婚。”

两人都不吭声,也不说原因,就是要离婚。小胡没办法,说自己还有事,就躲了。他俩待了一会儿感到没趣,也撤了。

两人每天都是别别扭扭。建平每天出来进去都是阴沉个脸,像谁欠了他八万吊钱。

转眼进了十一月。这是个周六,早晨,何平收拾完屋子,见建平在欣赏那樽瓷马,心里就不悦,她说:“那马早晚我得把它摔了,有它这个家永远都不会安宁。”她只是说说而已,她哪敢。

建平将瓷马捧在手里,听何平这么一说,就神秘地把瓷马小心地放进一个皮包里,转身挎起皮包,到外面骑上车子走了。他怕何平真的摔了他心爱的马。每天看见这樽瓷马就像朴玉陪在他身边,他心里整日矛盾重重,痛苦至极。

九、怀孕

这几天何平感到身体不适,头昏脑胀,像要得大病。妈妈说:“天气凉了,是不是感冒了?”也许吧。每天何平都感到身体疲惫。由于每天上班要往返十几里路,并且心情也不好,何平感到生活渺茫。再难受每天早晚的饭菜也得她来做,建平一手不伸,但她从没有怨言,她认为这些就该女人做。有时建平白天跟他生气,可到了晚上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本能。有时何平觉得他像动物,需要自己时就必须得顺从他,否则他就动粗,像个强奸犯。当然何平也不想和他拼命。何平渴望的是有个真心爱自己,拿自己当作手心里的宝一样的爱人。她多么想听到他称她“宝贝”“心肝”“亲爱的”,即使是违心的也好,可建平从来没有这样叫过。

这天晚上,何平没吃几口饭,就懒洋洋地早早躺下了,可是刚躺下就觉得五脏在翻腾,她赶紧跳起去拿垃圾筒,一阵呕吐。建平一点儿心痛的样子都没有,反而捂着鼻子躲到一边。等何平把垃圾倒了从外面回来,他不冷不热地说:“怀孕了吧?”

何平想想,说:“那次怀孕我也没吐啊,再说也没过几天呀。”她指的是来例假。“有时过了月经期不来就是怀孕了。”他可挺在行,那些《新婚必读》《新婚手册》他是没白看。

第二天,她就去医院做了检查,果然怀孕了。但是不能耽误上班呀。当她匆匆赶到学校,也九点来钟了。一进学校,就见校长陈佳玉拉了个死脸不高兴地说:“这学生在教室都乱了套了!”

她赶紧陪笑解释说:“我上医院了,以后不会有这事儿了。”小跑着进了大门。

校长扬长而去。

下午下班,何平经过一个商店,就进去花了两元钱买了一块山楂糕。其实她也不知自己想吃啥,就是想别让这个孩子缺营养。她设想,怀孕了建平一定会很娇惯她的,不会再去想那个朴玉了。她想着想着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今天建平先到的家。何平一进屋,就把检查的结果告诉了他,但建平没有一丝高兴地说:“做饭吧,我饿了。”便拿起一本书看上了。

何平看了他两眼,也撂下脸子,心里很是不悦,就转身出去了。这么大的喜事儿他却没反应,他是冷血动物?何平边做饭边觉得有种不祥的预兆。

睡前,何平想起买的那块山楂糕,就从包里拿了出来,打开塑料纸,只咬了两口,就不想吃了,放到了餐桌上,钻进了被窝里。建平是先躺下的。何平刚掀起被子,建平就跳了起来,拿起那块山楂糕,三口两口都塞进嘴里。何平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马上意识到自己吃时没让让他,深感自己做得不对,也不好再说什么,像做错了事儿的小学生,不敢正眼去看他。

何平多么想在建平面前撒娇、耍贱,做个乖妻,可一看到建平那吊死鬼一样的脸,就什么娇、贱都耍不起来了,自己也像个死耗子——蔫巴了。

这又是个星期天,两人早晨双双回了建平家。到家后,建平把何平怀孕的事儿告诉了父母,父亲一听脸上立刻浮现出欣喜的笑容,起身出去了,母亲没什么表情,看看何平,只是说:“好啊,你们都不小了,以后有了孩子就都定性了。”她知道他俩总闹矛盾,儿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她希望儿媳能服服帖帖地听儿子的。在她心里,当然姑爷子也得服服帖帖地听她姑娘的,她的孩子是不能受半点儿委屈的。

不一会儿,公公喜气洋洋地拿回几个沙果放在何平身边。这时节的天气已经冷了,外面早已是雪花铺地,每家储存到现在的沙果已不多了——这是他们自家房后园子里的沙果。

公公个子没建平高,建平像他妈妈,大个儿。公公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把沙果放在何平身边,说:“吃吧,你妈正等着你们回来杀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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