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拉 勒内(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1 02:00:07

点击下载

作者:(法)夏多布里昂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阿达拉 勒内

阿达拉 勒内试读:

阿达拉 勒内[法]夏多布里昂 著曹德明 译南京大学出版社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阿达拉 勒内/(法)夏多布里昂著;曹德明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7.1(法国文学经典译丛/许钧主编)ISBN 978-7-305-17735-4Ⅰ.①阿… Ⅱ.①夏…②曹… Ⅲ.①长篇小说-法国-近代 Ⅳ.①I565.44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6)第254554号出版发行 南京大学出版社社  址 南京市汉口路22号邮  编 210093出 版 人 金鑫荣丛 书 名 法国文学经典译丛书  名 阿达拉 勒内著  者 [法]夏多布里昂译  者 曹德明责任编辑 沈清清编辑热线 025-83685856照  排 南京紫藤制版印务中心印  刷 南京爱德印刷有限公司开  本 787×1092 1/32 印张4.875 字数89千版  次 2017年1月第1版 2017年1月第1次印刷ISBN 978-7-305-17735-4定网址:http://www.njupco.com官方微博:http://weibo.com/njupco官方微信:njupress销售咨询热线:(025)83594756*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凡购买南大版图书,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所购图书销售部门联系调换译序

法国小说家夏多布里昂(François-René de Chateaubriant,1768—1848)生于法国北部一个没落贵族家庭,从小生活在荒野的环境中,养成了孤独的性格,只有姐姐同他性情接近,成为他唯一的知心朋友。童年的生活在他心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对他的创作生涯产生着重要影响,小说《勒内》就是他本人经历的真实写照。

从18世纪末开始,英国的浪漫主义言情小说在法国非常流行,像英国作家戈德温的小说《加来勃·维廉斯》在法国一度拥有许多读者。德国的浪漫主义文学对法国也有较大影响,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译成法语后发行量极大。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经过大革命以后的法国人追求浪漫、陶醉于非现实的言情故事的普遍心理。夏多布里昂的《阿达拉》和《勒内》正与广大读者的精神需求相吻合,因而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许多评论家认为,夏多布里昂开创了法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先河,是法国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

夏多布里昂的小说特点是,读者能够从中感受到时代的脉搏,了解当时的风土人情和社会风貌。他在《阿达拉》中描绘了美洲原野的大自然风光和主人公阿达拉的爱情悲剧,故事的发展与风土人情的画卷同时在读者面前展开。《阿达拉》曾有过一个副标题:“荒原中的两个野蛮人之恋”。这是一部浪漫主义的而且富有诗意的小说,其中一半为自然风光的描写,另一半是故事的叙述,爱情的烦恼和原野的美景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这种创作手法新颖,获得了评论家们的高度评价。《阿达拉》的主人公之一老酋长沙克达斯在月光下和流亡于路易斯安那的法国青年勒内同乘一条独木舟,在密西西比河上顺流而下,老人对勒内叙述了他坎坷的经历。沙克达斯年轻时随父与敌对的印第安部族作战,结果父亲不幸阵亡,他成了西班牙人洛佩兹的义子,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可他渴望自由,最终还是离开了他的保护人,回到了原野里,不料却成了敌对部族的俘虏,并被告知他将被活活烧死。敌方首领的女儿阿达拉趁着黑夜把他救了出来,然后和他一起逃进森林。阿达拉心里爱着沙克达斯,却一直拒绝他的爱。一场暴风雨之后,传教士奥布里神甫收留了他们。阿达拉却因绝望而服毒自杀,临死前她终于把埋在心底的秘密告诉了沙克达斯和神甫。原来母亲在弥留之际让阿达拉发誓此生决不嫁人,把她的贞操清白交给上帝。沙克达斯和奥布里神甫安葬了阿达拉后便分手了。几年以后,沙克达斯的后人在尼亚加拉瀑布边向一个欧洲旅行家叙述了沙克达斯与奥布里神甫殉难的经过。

夏多布里昂在这部小说的楔子中,首先用大量的笔墨向读者描绘了壮观的密西西比河和两岸艳丽多彩的美洲原野风光。在画一般的自然景色中,第一个出现在读者面前的是因双目失明而无法领略山河美景的老酋长沙克达斯,这种安排一下子就形成了小说的悲剧气氛。在沙克达斯的叙述中,读者始终可以看到原野美妙的景色和爱情的苦恼之间的对照。夏多布里昂的这种描写手法与以往的爱情小说截然不同,收到了极好的艺术效果。《阿达拉》描写的是一对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就其故事本身而言,情节并非起伏跌宕、扣人心弦,但是,作者用浪漫主义的手法让美丽的大自然作为爱情悲剧的陪衬,从而成功地渲染了悲剧气氛,使读者流下了同情之泪。小说发表后便轰动一时,深受读者喜爱,第一年就发行了五版,第二年被译成七国文字。许多画家、雕刻家和作曲家都曾以这部小说为题材进行创作,甚至有一些理发师、钟表制造商和瓷器制造商也受到启发,以故事中的人物为模特。《阿达拉》成了一部极受欢迎的畅销小说,其影响远远超出了文学的范围。《勒内》是一部自传体小说,作者通过主人公勒内之口向读者描绘了法国大革命后处于忧郁绝望中的没落贵族的心理状态。《勒内》的故事围绕着生活在印第安人中间的法国青年勒内展开,他的经历就是小说的主体,故事的发展也是由主人公的叙述表达出来的,这与《阿达拉》有着相同之处。而且,小说中的人物基本上同《阿达拉》一致,因此,它成了《阿达拉》的一部续集。

勒内出身于一个没落贵族家庭,不幸的童年使他从小养成了孤独忧郁的性格和沉湎于幻想的习惯。平凡的生活和旅行都不能充实他的思想,他只有和姐姐阿梅利在一起时才感到愉快和温暖。阿梅利突然疏远了他,这使他在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他深感世态炎凉,人间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于是,厌世情绪开始左右着他的行动,有时他甚至想自行了结生命,以求永远摆脱尘世的烦恼。当他了解了真相后,终于一头扎进了新世界的荒原里,开始了流亡生活。一封欧洲来信给他带来了姐姐阿梅利去世的噩耗,勒内从此更深地陷入了无限的惆怅和痛苦之中。在义父沙克达斯和传教士苏埃尔神甫的劝说下,他终于向他们敞开了心扉。勒内得到了沙克达斯的同情,然而,苏埃尔神甫却严厉地教训了他,他要勒内放弃无谓的幻想和痛苦,像普通人一样去做一些有益的事。《勒内》叙述的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姐弟俩从友情发展到“罪恶的感情”,乱伦的情感把两人都抛进了痛苦的深渊。这类故事在当时的文学作品中司空见惯,然而,夏多布里昂的描写方法与众不同。他对姐弟之间的感情并不做过多渲染,阿梅利对弟弟的思恋只在她的独白中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却在阿梅利埋在心中的秘密给勒内造成的痛苦上大作文章。作者把主人公之间的痛苦感情描写成一种“模糊的思慕之苦”和莫名的忧郁。小说虽然篇幅不长,却极其深刻地反映了19世纪初在法国普遍存在的“世纪病”,非常成功地在读者中引起共鸣。作品于1802年首次发表在《基督教真谛》一书中,作为“论情感的模糊”一章的例证。发表后的三年中,作者修改了五次。1805年起和《阿达拉》合在一起出版,一直是读者喜爱的小说。

夏多布里昂的这两篇小说都与宗教有关,他竭力宣传和捍卫基督教的权威。读者不难发现,在他的作品中,基督教始终和文学同在:他通过描绘美洲原野上的落日和宁静的夜景表现上帝的无所不在,用哥特式的教堂、修道院以及传教士文学性很强的说教来表达基督教的诗意,让传教士的“美德”感化堕入情网的青年人的心灵,从而试图唤起人们对基督教的崇敬。他在《阿达拉》中成功地刻画了奥布里神甫的形象。奥布里神甫虽然只出现于小说的后小半部分,但他的一举一动无不体现了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的所谓美德,作者用神甫之口颂扬了基督教的功绩,使《阿达拉》成了基督教的一部史诗。可见,基督教的“真谛”完美地体现在他的文学作品中。

夏多布里昂对人物的描写入木三分,小说主人公的悲苦情绪让读者感同身受。这些人物大多处于悲观绝望境地,其感情得不到宣泄,因而整天唉声叹气,心情忧郁。阿达拉因母亲和一个神甫对宗教的狂热和无知,始终处于道德与感情的矛盾冲突中无力自拔,最后不得不走上绝路,成了这种矛盾的牺牲品。勒内因从小缺乏家庭温暖和对姐姐的不理解而痛苦不堪,终日耽于幻想,却无法摆脱孤独和忧郁,最终导致渴望天国,以期彻底脱离尘世的烦恼。阿梅利的悲剧更令人伤感,她好不容易在修道院里得到了心灵上的安宁,却让传染病夺去了生命。这两篇小说中只有沙克达斯的性格或许是个例外,他开朗直爽,敢说敢爱,对生命、对未来都充满信心。他渴望爱情,希望得到天使般的阿达拉的爱。他对宗教一无所知,甚至敢于亵渎上帝,怒斥神甫。但是,他最终还是无法得到爱情,只能眼看着心上人被毒药夺去生命。沙克达斯的性格注定了他的悲剧命运,到头来也只有孤独和忧郁伴随着他。

夏多布里昂的这两篇小说在法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把它们译成中文无疑有助于中国读者更好地熟悉作者的创作手法,更全面地了解法国文学。更何况这两篇小说为读者提供了丰富的历史资料,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曹德明1995年4月24日序

人们对我的作品所持的宽容态度迫使我遵守一条原则,那就是顺应广大读者的口味和听从批评界的建议。

对于前者,我努力去满足他们的要求。负责青年教育的有关人士希望删去《基督教真谛》中为上流社会写的那部分辩说词,出一版节选本。尽管我对肢解自己的作品有一种本能的厌恶,但考虑到公众的需求,我还是发表了人们所希望的节选本。

另一部分读者要求把作品中两段故事分开,于是我出了现在这个版本。

我再说一下我对批评界所做的反应。

首先,我觉得从已经购买前几版的读者的利益着想,至少不应该在目前对卖得像《基督教真谛》那么贵的书做出较大的改动。就我本人而言,即使在本世纪,自尊心和利益都不应是考虑欠周的好理由。

其次,从发出《基督教真谛》的出版广告至今为时不长,我尚未能完全了解这么大一部作品中的不足之处。在一大堆相互矛盾的意见中,哪些才是对的呢?有的人夸我的题材好,但批评我的风格;有的人却赞赏我的风格,但对题材颇有微词。一方面,有人对我断言《基(1)督教真谛》是作者和19世纪初的一座永恒的丰碑;另一方面,在书出版一两个月以后,有人想提醒我说,批评来得太晚了,因为书已经(2)出版了。

我知道,比我自尊心更强的人面对后一种说法或许能有希望得到自我宽慰。虽然周围环境剥夺了我所捍卫的事业中对痛苦的强烈兴趣,《基督教真谛》还是出了一版又一版。如果我没弄错,似乎这部作品出版的时间越长便越能获得公众舆论的好评,好像人们开始不把它仅仅当作“纯虚构”的作品。但愿人们不要以为我在用自己微不足道的成绩在说服那些无疑有很好的理由不相信这一切的人士!除了宗教和荣誉之外,这个世界中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让我不去服从最为严厉的批评的判决。我并没有被一点成绩蒙住眼睛,也没有把某种赞扬之词当成对我有利的定论,因此,我从不认为应该让自己的作品固定不变。我还在等待:我要让时间去平息成见和消除派别观念,到了那时候,对我的书的看法将会是真正的看法,我将知道如何去修改《基督教真谛》,使它成为我所希望留在我身后的那样,当然,这要假定它在我(3)之后尚能存在。

然而,如果说基于上述原因,我拒绝了别人对整部作品的指责,我对独立成篇的《阿达拉》却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做法。我不得不对它继续做修改,这倒不是因为考虑书价或考虑书的规模。几年的时间足以让我了解这个故事中的薄弱点和不足之处。在这一点上,我非常乐意听取批评,甚至让人指责我的写作才能,我向那些攻击我的人证明:我从来不故意坚持错误,在任何时候、任何题材上,我都随时准备接受比我更高明的见解。《阿达拉》先后出了十一版,其中五次是单行本,六次是合在《基督教真谛》中,如果将这十一个版本做一比较,很难找到两个完全相同的版本。

我今天发表的第十二版经过了精心修改。我征求了一些“善于批评我的朋友”的意见,我对每一个句子进行了斟酌,对每一个词进行了推敲。去掉了累赘的修饰语之后,文笔可能更为自然和简朴。我重新整理了思路,使故事的脉络更为清楚,并去掉了最微小的语言错误。拉阿尔普先生在谈到《阿达拉》时曾对我说:“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关起门来待上几个小时,我们就能抹去让批评你的人大喊大叫的所有那些缺点。”我花了四年时间重新修改这个故事,它以后就这样定型了。这是我将来唯一认可的《阿达拉》。

然而,在有些地方我并没有完全按批评界的意思去改。人们硬说奥布里神甫表达的某些感情里含有某种让人受不了的说教。比如,有人对下面一段话非常反感(如今我们太敏感了!):“我在说些什么呀!(啊,真是自负至极!)我就这样谈论人间感情的威力!我亲爱的孩子,你想了解它的强度吗?假如,一个人在死了几年以后获得重生,我怀疑他是否会受到那些曾在他记忆中流泪最多的人的欢迎,人们是那么快地建立了其他联系,是那么容易地养成了其他习惯,感情不专一是人的本性特点。你的生命即使在朋友的心里也是那么微不足道!”

问题不在于要了解这种感情是否难以被承认,而在于它是否真实和是否建立在人们共同的经验之上。对这一点应该不难取得共识,尤其是对被认为什么也不会忘记的法国人而言。且不说那些被人完全遗忘的死者,有多少活着的人回到自己家里后,在那儿能找到的只是遗忘、怨气和厌恶!更何况,奥布里神甫这段话的用意何在呢?他不就是为了让阿达拉抛弃她对刚刚自愿摆脱却又希望重新获得的生活的所有遗憾吗?基于这个愿望,传教士对那位不幸的姑娘夸大了生活中的痛苦,这还是一种人道主义的行为。然而,根本无须做这个解释。奥布里神甫表达了一种不幸太真实的情况。如果说不必诽谤人的本性,那么也无须把它看得好过其本来面目。

还是那位批评家莫尔莱教士先生认为,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和矛盾的:“我的孩子,请相信我,痛苦不是永恒的,它早晚得结束,因为人的心会结束。这是我们最大的不幸之一:我们无法长时间地痛苦下去。”

这位批评家认为,与人对痛苦的这种无能为力相反的正好是人命的优点之一。我且不对那种看法进行反驳,说它是对是错,不过它破坏了奥布里神甫说的那段话的第一部分内容。他是在说,一方面,人们永远不会忘掉朋友;另一方面,人们对于不去想念朋友却感到很高兴。我要说的是,那位能言善辩的语法学家似乎在混淆词语。我并没有说过“这是我们最大的不幸之一”,那显然是错误的,而是“这是我们最大的痛苦之一”,事实也是如此。唉!人心无法长时间地培育一种感情,即使是一种痛苦的感情,这种无能为力正好最清楚地证明了人心的贫瘠、荒芜和痛苦,谁会认识不到这一点呢?莫尔莱教士先生似乎很有理由地在充分显示其情理、判断力和自然,然而,在实际中他是否总是按自己信奉的理论去做呢?奇怪的是,他对人和生命的那些令人高兴的想法,使我怀疑他在这些感情中带有青年人的幻想和狂热成分。

我所描绘的新的自然风光和鲜为人知的风土人情还召来了另一个不太慎重的指责,有人认为我凭空捏造了一些离奇的细节,而我只不过在回忆任何一个旅行家所了解的一些事情。《阿达拉》的这个版本中的注释完全可以证实这一点,但是,如果在每个读者认为有必要的地方都加上注释,那么注释部分很快就会超过正文的长度。因此,我放弃了加注释的做法。我只在此抄上《基督教真谛的辩护》中的一段文字。它讲到了吃葡萄吃得醉醺醺的熊,那些博学的非难者认为那是我想象出来的趣事。我在提到了一些尊敬的权威人士以及引用了卡弗、巴特拉姆、伊姆莱和沙勒瓦的话之后补充道:“当人们在一个作者的作品中发现一个本身并不美而只被用于说明画卷的真实性的情景时,如果作者已表现出他具有某种常识,那就可以自然地设定他不是在凭空捏造这个情景,他只不过是在叙述一件真实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情不为人们所熟悉。人们尽管说《阿达拉》是一部蹩脚的作品,但是,我斗胆说,我在书中对美洲自然风光的描写非常准确。”“参观过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的旅行家都证实了这一点。《阿达拉》的两个英文译本出现在美洲以后,官方报纸称,在费城出版的第三个译本获得了成功。如果这个故事中的场景缺乏真实性,它们怎么会在一个随时可以说这不是我们的河流、这不是我们的群山、这不是我们的森林的人民中获得成功呢?阿达拉回到了荒原里,好像她的祖(4)国承认她是真正的荒原的孩子。”

在这个版本中,和《阿达拉》合在一起发表的《勒内》以前没有单独出版过。我不清楚在将来它是否还会继续得到好些人的偏爱。它是《阿达拉》故事的继续,但是,风格和语气不同于前者。说实在的,《勒内》的地点和人物与《阿达拉》相同,然而,它描写的是另一种风俗以及另一类感情和看法。作为总的序言,我还得引用《基督教真谛》和与《勒内》有关的《辩护》中的片断。(《阿达拉》和《勒内》1805年第12版)(1) 德·丰塔纳先生。(2) 甘格内先生。(3) 巴黎已在1828年出版了作者的全集。(4) 摘自《基督教真谛的辩护》。阿达拉楔子

从前,法国在北美洲拥有一个幅员辽阔的帝国,它的疆土从拉布拉多半岛直到佛罗里达,从大西洋海岸延伸至加拿大最北部的湖泊。

发源于同一些山脉的四条大河贯穿于这个广阔的地区。它们是流入东部圣劳伦斯湾的圣劳伦斯河、流向无名海域的西河、从南部直奔北方哈得孙湾的布尔邦河以及从北方流向南方一头扎进墨西哥湾的密西西比河。(1)

长达一千多古里的密西西比河灌溉着一个被美国人称为新伊登的美妙地方,法国人给这块土地留下了一个漂亮的名字——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河有上千条支流:密苏里河、伊利诺斯河、阿坎扎河、俄亥俄河、瓦巴什河、田纳西河等,它们灌溉和养育着这个地区。每当冬季的洪水暴发,暴风雨袭击大片森林时,这些河流的上游就会堆积许多被暴风雨连根拔起的树木。用不了多久,淤泥就会把树枝牢牢粘住,藤蔓就会把它们捆起,最后,许多植物在淤泥中到处扎根,使得这些杂物堆形成了一块块牢固的整体。它们被翻着浪花的河水冲向密西西比河,然后,密西西比河控制着它们,把它们推向墨西哥湾。杂物块在沙滩沉没后使河流形成了许多新的河口。时而,密西西比河在越过山丘时发出阵阵吼声,泛滥的河水环抱着印第安人的锥形坟墓,它成了沙漠中的尼罗河。然而,在大自然中,优美总是和壮观形影不离:当河水将松树干和橡树枝推向大海时,人们可以看到沿岸两边水中会出现许多长着水莴苣和睡莲的漂浮小岛,黄色的花朵宛如飞舞的蝴蝶。青蛇、蓝鹭、红鹳和年幼的鳄鱼爬上这些长满鲜花的小船,成为上面的乘客。满载沉睡着的移民的小船扬着金色的帆乘风漂流,然后停靠在某个河湾。

密西西比河两岸呈现出一幅非常优美的画卷。在河的西岸,大草原一望无际,绿浪仿佛在远处升向天空,最后消失在蓝天中。在这广阔的草原上,野牛三五成群毫无目的地漫游。有时,一头年老的野牛从绿浪中游来,在密西西比河一个小岛上的草丛中躺下休息。它头上长着两个月牙形长角,年份悠久的胡须沾满淤泥,你准会以为它就是正用其满意的目光审视着壮观的波浪和两岸茂盛的野生植物的河神。

这就是西岸的景色。河对岸却全然不同,与前者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各种形状颜色各异并散发出各种香味的树木,有的倒挂在河水之上,有的群生在悬崖峭壁上和山坡上,还有的生长在山谷中,它们肩并肩往上长,高得令人看不到树梢。野生葡萄、紫葳和药西瓜藤缠绕着树干并顺着树干爬上树枝。藤蔓从槭树爬向鹅掌楸,又从鹅掌楸爬向蜀葵,从而形成了无数洞穴、拱门和柱廊。乱窜的藤蔓从这棵树搭到那棵树,经常跨越小支流,在河上架起一座座花的桥梁。树丛中冒出开满白花的玉兰树的锥形树顶,它高高挺立,俯视着整个森林。能够同它媲美的只有在它附近轻轻摇着绿扇的棕榈树。

被造物主之手安置在这个庇护所的无数动物给这儿带来了欢乐和生机。在林荫道的另一头可以看到吃葡萄吃得醉醺醺的熊踏着榆树枝在摇摇晃晃地行走,加拿大驯鹿在一个湖中洗浴,黑松鼠在厚厚的树叶丛中玩耍,嘲鸫和麻雀般大小的弗吉尼亚鸽子飞落在被草莓染红的细草地上,黄头绿鹦鹉、紫红色的绿嘴啄木鸟和火红色的红雀绕着树干攀上柏树梢,蜂鸟在佛罗里达茉莉花上闪闪发光,以及嘴里发出阵阵嘶鸣的食鸟蛇像藤蔓一样悬挂在穹形的树枝下摇晃不停。

如果说对岸的大草原里是宁静和安闲,这边则是运动和声响:鸟嘴在橡树上的啄食声、动物的走动声和啃吃果核声、潺潺流水声、微弱的鸟鸣声、深沉的牛叫声以及优美的斑鸠咕咕声使这块荒无人烟的地方充满了既亲切又原始的和谐气氛。然而,每当微风打破宁静、摆动那些漂浮的物体,将白色的、天蓝色的和玫瑰色的植物混合起来,使各种颜色搀和在一起并将所有的声音汇集起来时,我无法用语言来对从未去过这些大自然原野的人描绘出从森林深处发出的声音和眼前出现的景色。

自从马尔凯特神甫和不幸的拉萨尔发现密西西比河以后,第一批法国人在比洛克西和新奥尔良定居了下来,并同当地势力最大的印第安部族那契人结成了联盟。后来,因纠纷和猜疑,在这块友善之地上发生了流血冲突。野蛮人中有一位老者名叫沙克达斯,他的年龄、智慧和生活经验使他成为那契族头领并受到荒原上所有人的爱戴。和所有人一样,坎坷的经历养成了他不屈不挠的品德。他不仅在新世界的森林里遭受了许多不幸,而且厄运一直跟随着他直到法国沿海。在马赛,他被极不公正地罚做苦役。释放后曾被引见给路易十四。他同本世纪的伟人们进行过交谈,出席过凡尔赛宫的节日庆典活动,观看过拉辛的悲剧演出,聆听过博絮埃的悼词。总之,这个野蛮人曾亲身经历过这个社会最为辉煌的一刻。

回到自己的部族后,沙克达斯过了好几年休闲的日子。然而,老天爷却让他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老人双目失明了。就像安蒂戈娜在西泰隆为奥狄浦带路或者马尔维娜在莫尔旺的悬崖上给奥西安引路那样,一个姑娘经常陪着他来到密西西比河边的山丘上。

尽管法国人让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还是喜欢法国人。他曾受到费内隆的接待,对此他一直记忆犹新,因而希望能为这个正直的同胞出点力。他终于有了机会,1725年,一个名叫勒内的法国人因感情问题和遭到不幸来到路易斯安那。他从密西西比河逆流而上直到那契部族并要求留下来当一名武士。沙克达斯询问了他,觉得他态度坚决,便认他为义子并让他娶了一个名叫塞吕达的印第安姑娘为妻。他们结婚后不久,野蛮人便开始准备捕猎河狸的活动。

沙克达斯双目失明,但是因为他受到各印第安部落的尊敬,而被酋长联席会指定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祈祷和禁食开始了,巫师们解析梦意,人们向神请教,给神祭献烟草,焚烧北美驼鹿的舌条,观察它们是否在火苗中冒出细泡,以便了解神灵的意志。吃完祭过神的狗肉之后,队伍终于出发了。勒内也在其中。独木舟在密西西比河中逆流而上,然后进入俄亥俄河。当时正值秋季,美丽的肯塔基荒原在年轻的法国人惊奇的目光下一望无际。一天夜里,那契人在月光下都躺在独木舟里睡着了,当微风推着兽皮船帆,印第安船队顺风漂去时,勒内和沙克达斯单独在一起,他请老人给他讲述其奇特的经历。老人答应了勒内的要求,和他一块儿在独木舟尾部坐下以后便开始叙述——叙述的故事猎人

——我的孩子,不平常的命运把我们连在一起。从你身上我看到一个文明人变成了野蛮人,而你从我身上看到神灵把一个野蛮人教化成了文明人(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们从截然不同的角度进入生活,你来到我的位置休息,而我曾坐在你的位置上。因此,我们对事物的看法应该完全不同。我与你之间的换位,到底谁得到的多一些或者失去多一些呢?只有神灵才知道。神灵中知识最少的一个的智慧也要比所有人加起来的智慧还要多。(2)

——等到了下一个花月,我母亲在密西西比河边生下我就有(3)七十三场雪的时间了。我出生时,西班牙人刚在彭萨科拉居住下来,但还没有一个白人住在路易斯安那。在我出生后树叶刚掉十七次时,我就和父亲——乌塔里西武士——并肩同佛罗里达最强大的部族穆斯科古奇人作战。我们同自己的同盟西班牙人汇合,战斗在莫比尔的一条支流上展开。神灵和战争之神都没有保佑我们,敌人取得了胜利:我父亲失去了生命,我在保护他时也受了两处伤。唉,我为何没有在(4)那时就下到灵魂之国去呢!那样我就可以免受人世间等待着我的所有痛苦。神灵的意志不是这样:我被溃败的武士抬到圣奥古斯廷。

——在那个由西班牙人新建起来的城市里,我差点被抓到墨西哥的矿井去,一个名叫洛佩兹的卡斯蒂利亚老人看到我年轻单纯,给我提供了庇护所,并把我介绍给和他相依为命的一个妹妹。

——他们俩对我非常热情,照顾得无微不至,还给我请了各种老师。然而,我在圣奥古斯廷生活了三十个月后便厌倦了城市生活。我日益憔悴,有时会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方森林的树梢,有时人们会发现我坐在河边忧郁地望着流水。我脑海中想象着经这条河流穿越的森林,我的心灵整个儿处于孤独之中。

——我再也抵御不了回到荒原中去的念头,一天早上,我穿上原来那套野蛮人的衣服,一手拿着我的弓箭,一手托着我穿的欧洲人衣服来到洛佩兹身边。我流着泪跪在我那慷慨的保护人面前把衣服还给他。我诅咒着自己,说自己是忘恩负义之徒。我对他说:“噢,我的父亲,就如你见到的那样,如果我再不回到印第安人中去就会死掉的。”

——洛佩兹听了大吃一惊,他试图劝我改变主意,说我可能会再次落到穆斯科古奇人手里。但是,当他看到我决心不顾一切时,顿时泪如雨下,他把我抱在怀里大声说:“去吧,大自然的孩子!重新去获得自由吧,洛佩兹不会剥夺你的自由。假如我再年轻些,我会陪你到荒原(对它我也有着美好的回忆!),我会把你交还到你母亲的怀抱里。你到了你的森林以后,别忘了偶尔想想我这个收留过你的西班牙老人,你要记住,要用你对人类善良心地的第一次感受去爱你的同胞。”说完这些,洛佩兹做起了天主教徒的祈祷,我曾拒绝信仰这个宗教。最后我们含泪分手。

——我忘恩负义的行为很快便受到了惩罚。由于经验不足,我在森林里迷了路,和洛佩兹预料的一样,我被穆斯科古奇人和西米诺尔人的一队人马抓住了。他们从我的衣着和头上的羽毛认出我是那契人。我被绑了起来,由于我还年幼,他们绑得不紧。队伍的首领西马甘想了解我的名字,我答道:“我叫沙克达斯,乌塔里西的儿子,米斯库的孙子。他们曾削掉过一百多个穆斯科古奇人的头皮。”西马甘对我说:“沙克达斯,乌塔里西的儿子,米斯库的孙子,你高兴吧,你将在大林子里被烧死。”我回答说这很好,说着便唱起我自己的安魂曲。

——尽管我是俘虏,在被抓后的最初几天里,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欣赏起我的敌人来。穆斯科古奇人,尤其是他们的盟友西米诺尔人性格开朗,懂得享受爱情和显得满足。他们步履轻盈,待人直爽泰然。他们说话滔滔不绝,语言悦耳通俗。高龄并没有改变酋长们的这种欢快直爽的性格,他们和我们林子里的老鸟一样还会把他们的老歌同其后代的新曲结合起来。

——随队的妇女非常同情我的年轻,对我表现出一种亲切的好奇。她们问我母亲的情况,打听我童年的生活,想了解我的铺着苔藓的摇篮是否被吊在开满鲜花的槭树枝上,微风是否把我摇摆到小鸟的窗边去等等。然后又问了许多心理方面的问题:她们问我是否梦见过一只白色的母鹿,神秘山谷里的树木是否让我恋爱过。我天真地给这些母亲、姑娘和妇人一一做了回答。我对她们说:“你们是白昼的天使,黑夜像对露水一样爱护你们。你们生养的男人离不开你们的乳头和嘴巴,你们会用魔术般的语言让男人忘掉所有的痛苦。这一切都是生我之人告诉我的,可她再也见不到我了!她还告诉我姑娘是神秘的花朵,只有在僻静的地方才能找到它们。”

——这些赞美之辞使妇女们很高兴,她们给我送了许多礼物,她们带来了核桃泥、枫糖、玉米肉粥、熊腿肉、河狸皮、让我打扮用的贝壳和让我铺床用的苔藓。她们为我唱歌,和我一块儿欢笑,然后,一想到我将被烧死便哭了起来。

——一天夜里,穆斯科古奇人在一个森林里扎了营,我坐在“战争之火”旁,一个猎人看守着我。突然,我听到衣裙在草地上发出的簌簌声,一个半掩着脸的女子过来坐在我身边。她眼睛含着泪花,挂在胸前的金十字架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她长得很美,脸上露出一种说不上来的纯洁和多情,其魅力让人无法抵御。此外,她还具有更为温柔的优美神态:她的目光中含着极大的同情和无比的忧郁,她笑起来如天使一般。

——我当时以为她就是“最后爱情之女”,即通常被送到将被处死的俘虏那儿让他拥有最后欢乐的女子。我深信她就属于这种类型,于是我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并不是因为害怕那烧死我的柴堆)地对她说:“姑娘,你应该得到最初的爱情,你不属于最后的爱情。一颗即将停止跳动的心不能同你的心跳合拍,生和死怎能混在一起?你会使我太留恋生活。愿另一个人比我更幸运吧!愿藤蔓和橡树长久地拥抱在一起!”

——姑娘对我说:“我不是‘最后爱情之女’。你是天主教徒吗?”我回答说我没有背叛本族的神灵。印第安女子听了我的话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个动作,她对我说:“我可怜你只是个无知的信徒。我母亲让我成了天主教徒。我名叫阿达拉,我是这个部族酋长、戴金手链的西马甘的女儿。我们现在正向阿巴拉契科拉进发,你将在那儿被烧死。”说完这些,阿达拉站起身走了。

沙克达斯说到这儿不得不停了下来。往事像潮水般涌向他心头,失明的双目中流出的泪水从他憔悴的脸上挂了下来,宛如两股被黑夜掩蔽着的泉水从岩石中渗了出来。

——啊,我的孩子,他又说道,沙克达斯以理智著称,其实你看他并不太理智。唉,亲爱的孩子,眼睛看不见东西的人还能哭泣!好几天过去了,酋长的女儿每晚来同我说话。瞌睡虫离我而去,在我心中,阿达拉好比我祖先留给我的睡床。

——走到第十七天,当蜉蝣从水里游出来时,我们进入了阿拉许亚大草原。草原四周层峦叠嶂,群山上的森林里枫香树、柠檬树、玉兰树和绿色的橡树像梯田一样一层高过一层直抵云霄。首领叫了一声说到了,队伍便在山脚下扎下营。他们把我留在不远处一口天然井旁,这种天然井在佛罗里达颇有名气。我被绑在一棵树上,一个武士很不耐烦地看守着我,没等多久,阿达拉便出现在泉水边的枫树下。“猎人,”她对那位穆斯科古奇武士说,“假如你想去打一头麃子的话,我来替你看守俘虏。”那个武士听了酋长女儿的话便高兴地跳了起来。他一下子从山上冲了下去,直向大平原奔去。

——人的心思真是很矛盾!我曾非常渴望对我所爱的人——我心中的太阳——诉说我心里的秘密,可现在却感到局促万分,愣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我想当时我情愿被扔给泉水潭里的鳄鱼,也不愿单独同阿达拉在一起。荒原之女和俘虏一样尴尬。我们谁也不说一句话,爱情的神灵剥夺了我们说话的能力。最后还是阿达拉做了努力,她说:“武士,你被绑得很松,很容易就能逃脱的。”听到她的话,勇气又回到我身上,我答道:“被绑得很松?啊,女人!”我不知该怎么说下去。阿达拉犹豫了一会儿说:“快逃命去吧!”说着她便把我从树上解了下来。我一把抓住绳子,把它交到这位外族女子手里,用劲使她漂亮的手指抓紧绑我的绳索。“抓住绳子!抓住绳子!”我喊道。“你疯了,”阿达拉激动地说,“不幸的人,你难道不知道你将被烧死?你要干什么?你想过没有,我是让人害怕的酋长的女儿?”我含着泪反驳道:“不久前,我也穿着河狸皮衣被一个母亲抱在怀里。我父亲也有漂亮的住房,他的麃子在千百条激流边饮水。可现在我成了没有家园的流浪汉。我不存在以后,没有一个朋友会在我的尸身上放一把草让它免受苍蝇侵扰。谁也不会对一个不幸的外族人的尸体感兴趣。”

——我的这些话博得了阿达拉的同情,她的眼泪流进了泉水潭。“啊,”我激动地继续道,“要是你的心思和我的一样该多好!荒原之门不是敞开着吗?森林中难道没有我们的藏身之地?难道生长在草棚里的孩子还需要那么多东西才能获得幸福吗?啊,比丈夫第一次梦见的女子还要漂亮的姑娘!啊,大胆地跟我走吧!”这就是我在当时说的话。阿达拉柔声答道:“年轻的朋友,你学会了白人的说话方式,欺骗一个印第安女子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什么!”我叫了起来,“你称我是你年轻的朋友!啊,如果一个可怜的俘虏……”“好吧,”她边说边朝我俯下身来,“可怜的俘虏……”我热切地继续说:“你的吻会让他相信你的心意!”阿达拉顺从了我的要求。我抬头紧贴上心上人的嘴唇,好像小动物在陡峭的山坡上用其娇嫩的舌头吊住了玫瑰红的藤花。

——唉,亲爱的孩子,痛苦和欢乐之间就那么一线之隔!谁能相信阿达拉在给我爱情的第一个保证之际,就是她毁去我的希望之时?头发苍白的老沙克达斯,当酋长的女儿说了以下的话时你是多么吃惊:“漂亮的俘虏,我发疯般地对你的欲望做了让步,但这种激情会把我们引向何方?我的宗教使我永远远离你……啊!我的母亲,你干了些什么呀?……”阿达拉突然停了下来,硬是把某个差点被说出来的致命秘密忍了回去。她的话使我掉进了绝望之中。“唉,”我喊叫道,“我会和你一样残酷。我不会逃跑,你会看到我被烧成灰烬,你会听到我的肉体发出的呻吟,你会感到非常快乐。”阿达拉握住我的双手大声说:“可怜的年轻信徒,你太可怜了,你要我大声痛哭吗?可惜我不能同你一块儿逃跑!可怜我母亲的肚子,啊,阿达拉!你为何不跳进泉水潭里去喂鳄鱼?”

——就在那时,太阳即将落山之际,鳄鱼的吼叫声开始传了过来。阿达拉对我说:“我们离开这地方吧。”我拉着西马甘的女儿来到山脚下,山丘的岬角伸向大草原形成了一个个绿色的山坳。整个荒原宁静美妙。鹳鸟在窝里鸣叫,树林里回荡着鹌鹑单调的歌声、雌鹦鹉的鸣叫声、野牛的吼叫声和西米诺尔人的牝马的嘶鸣声。

——我们信步走着,很少说话。我走在阿达拉身边,她手里拉着我硬塞给她的绳头。我们时而哭一阵,时而强颜欢笑。目光有时抬向天空,有时注视着地面,耳朵聆听着鸟的歌声,手与手柔情地紧握在一起,心脏一会儿突突直跳,一会儿恬静安然。沙克达斯和阿达拉这两个名字不时被轻声叫唤着……啊!爱情的第一次花前月下,对你的印象如此之强!这么多年的痛苦过去后,你还能激动老沙克达斯的心!

——被感情左右的人真是无法理解!我刚抛弃了慷慨的洛佩兹,冒着各种危险去获得自由,可没过多久,一个女子的目光改变了我的兴趣、我的决心和思想!我忘了我的部族、母亲、草棚和等待着我的可怕的死神。我对阿达拉之外的一切都无动于衷。我再也无力重新获得理智,我完全跌回到某种孩提时代。我根本无法为躲避等待着我的痛苦去做点什么,我几乎需要别人来照料我的睡眠和饮食。

——草原上的散步结束后,阿达拉扑向我的双膝再次催促我离开她,但这是徒劳的。我对她抗议说,如果她拒绝把我绑回到树上,我就一个人回到营地。她不得不同意我的意见,心里希望下一次再说服我。

——次日是决定我命运的日子。我们来到离西米诺尔人的根据地库尔科维拉不远的一个山谷。那些印第安人和穆斯科古奇人联合结成了克里克联盟。棕榈树之国的女儿在半夜来看我。她把我带到一个松树林中,再次要求我逃跑。我没有回答,只是握住她的手,迫使这头背叛的母鹿和我一起在森林里漫步行走。夜晚是美好的:空气的神灵晃动着它散发出松树香味的蓝发,人们可以闻到躺在罗望子树下的鳄鱼发出的淡淡的琥珀味,明月高挂在碧蓝无瑕的天空,珍珠色的月光洒在森林一望无际的树梢上。周围听不到一点声音,然而在树林深处存在着某种遥远的和声,仿佛是孤独的灵魂在整个荒原里呼唤。

——我们突然发现树林里有一个青年人,他手里举着火把,好像正在为唤醒大自然而奔跑的春天之神。这是一个正在前往意中人的草棚了解自己命运的恋人。

——假如姑娘吹灭火把,那就是表示她接受小伙子的心意,假如她不灭火把而蒙住脸,那就是拒绝了一个丈夫。

——武士在黑暗中轻手轻脚,压低嗓音唱道:“我在天明之前来到山顶,为的是在橡树林中寻找我那孤独纯洁的姑娘,我在她脖子上挂上一串贝壳项链,上面三个红色贝壳表示我的爱情,三个紫色贝壳表示我的担心,三个蓝色贝壳表示我的希望。“米拉有着白鼬的眼睛、稻苗般的轻发,她的口是镶嵌着珍珠的红贝壳,她的双乳像一对同一个母亲在同一天生下的无瑕的小羊羔。“但愿米拉吹灭这个火把!但愿她的嘴给它洒下多情的黑暗!我将培育她的乳房。我们家族的希望将悬挂在她肥沃的乳头上,我将在我儿子的摇篮上抽我的和平烟斗。“啊!让我在天明之前来到山顶,为的是在橡树林中寻找我那孤独纯洁的姑娘!”

——这个年轻人就这样唱着,他的声调给我的心灵深处带来了动荡,使阿达拉的脸色变了样。我们紧握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是我们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一个更危险的场面。

——我们在一座作为两个部族分界线的小孩的坟边走过。这个小孩被葬在路边,根据习俗,年轻的妇女在去泉水潭时可以将无辜孩子的灵魂收入怀中,然后再把它送返到部族里去。那时,人们经常可以在那儿看到,渴望着得到当母亲的乐趣的年轻新娘张开着嘴唇希望能接受小孩的灵魂,她们相信自己看到小孩的灵魂在花丛上漂移。然后,真正的母亲在坟头放上白色的百合花和一束玉米。她将乳汁浇洒在地上,在潮湿的草地上坐下便温情地对孩子说:

——“我为何要在你的土地摇篮中哭呢?啊,我的婴儿!小鸟长大了,它该自己去觅食,它在荒原里能找到许多苦涩的谷粒。你至少可以不必哭泣,你的心至少可以不必面对成人们凶残的呼吸。在包壳中干枯的种子保留着它所有的芳香,你也一样,我的儿子,你保留着你的天真无瑕。死在摇篮中的人是幸福的人,他们认识的只有母亲的吻和微笑!”

——本来就心情激动的我们被这些爱情和母爱的场面深深打动,它们似乎追随着我们进入令人兴奋的孤独中去。我抱起阿达拉走进森林深处,并对她说了许多今天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话。我亲爱的孩子,中午的风在吹过冰山时失去了它的热量。一个老人心中对爱情的回忆就像太阳下山、野蛮人的草屋上一片寂静时,白天的火热受到月亮平静的玉盘照射一般。

——谁能够拯救阿达拉?谁能够阻止她在大自然中死去?当然只有奇迹,而奇迹发生了!西马甘的女儿求助于天主教徒们的上帝,她跳下地,对母亲和对处女神做了一番虔诚的祈祷。啊,勒内!我在那个时候对那个宗教产生了美好的看法:它能在缺吃少穿的森林中赐给不幸者无数礼物;当树林的隐秘、周围无人的环境、黑暗的忠诚等一切都有利于感情时,它能用其威力阻止感情的激流并单枪匹马地战胜感情。啊!她是那么神圣!单纯的野蛮人、愚昧的阿达拉跪在一棵倒地的老松树前,像跪在祭台前一样为一个她所崇拜的情人向她的上帝祈祷。她目光注视着夜空,闪烁着宗教信仰和爱情之泪的脸颊美如天仙。好几次我觉得她将升向天空,好几次我觉得看到被天主教徒的上帝赶到悬崖隐居的神灵在被上帝召回时降到月光之中,并听到它们在树枝中行走。我非常痛苦,因为我担心阿达拉在地上的时间不会太长。

——当时她流了那么多泪,她是那么痛苦,正当我可能准备同意离开时,森林里传来一声高喊。四个带武器的人向我扑来:我们被发现了,首领早已下令追捕我们。

——阿达拉的神态俨如一个皇后,她不屑对那些武士说一句话。她的妙目对他们扫了一下便走到西马甘身边。

——她什么也没有得到。我的守卫人数加了倍,身上多加了几道绳索,他们把我和情人隔开了。五个夜晚过去了,我们已能看到位于查塔乌奇河边的阿巴拉契科拉。我立刻被戴上花环,脸上被画成天蓝色和朱红色,耳鼻上被扎上珍珠,手里被塞进一件野蛮人的乐器。

——我被打扮停当准备祭神,在人群的阵阵欢呼声中走进阿巴拉契科拉。一旦传来族长命令集合的大海螺号声,我的生命就该结束了。

——我的孩子,你知道野蛮人是如何折磨战俘的。天主教的传教士们冒着生命危险、怀着不倦的慈善心肠,终于使好几个部族用比较温和的奴隶制替代了恐怖的柴火堆。穆斯科古奇人还没有采用这种做法,但已有许多人赞同这种改革。族长召集所有酋长就是为了对我这个重要案犯做出裁决。我被带到了商议地点。

——酋长联席会议的会堂建在离阿巴拉契科拉不远处的一个孤零零的土丘上。三圈柱子构成了这座圆亭的漂亮建筑结构。柱子由柏树经磨光和雕刻而成,它们使建筑显得高大深厚。越往里柱子数目越少,到了中心只有一根柱子。许多树皮条从中心柱顶端伸向外面的柱子顶端,使房顶呈镂空的扇形。

——与会者到齐了。五十位身穿河狸皮大衣的老者面对圆亭大门在阶梯上依次而坐。大首领坐在他们中央,他手持半着色的表示处于临战状态的和平烟斗。五十名身穿天鹅毛长裙的妇女站在老人们的右边。手持战斧,胳膊和胸部涂着鲜血的作战头领站在左侧。

——中心柱旁会议圣火在熊熊燃烧。一个身披长袍、头顶稻草猫头鹰的巫师,在八名圣堂卫士的围护下向火苗浇洒枫香树脂并向太阳献了祭品。这三排老人、贵夫人和武士,这些祭司,这些香火的烟云,这些祭品,所有这一切使这次会议显得庄重肃穆。

——我被捆绑着推到会堂中央。献祭结束后,族长简单地说明召集这次会议的目的。他将一条蓝色项链扔向大厅作为他刚才所说内容的见证。

——这时,雄鹰部落的一个酋长这样说:“族长圣父,雄鹰、河狸、毒蛇和乌龟四个部落的酋长们、夫人们和武士们,我们不能改变祖先的习俗,烧死这个俘虏,不要削弱我们的勇气。那是白人建议的做法,它对我们有害无益。给一条容纳我的话的红色项链吧。我说完了。”

——他说着便把一条红色项链扔向会堂。

——一个贵夫人站起来说:“雄鹰部落的酋长,你的思维像狐狸,而行动却慢得像乌龟。我想同你一块儿擦亮友谊的链条,我们一块儿种植和平之树。我们改变的只是祖先习俗中有害的东西。我们能得到奴隶,让他们替我们耕地,而我们再也不会听到让母亲们的心颤抖的俘虏喊叫声。我说完了。”

——会场内群情激昂、议论纷纷,好像海浪在暴风雨中碎裂、秋天的枯叶被旋风席卷而去、密西西比河里的芦苇在突至的洪峰中挣扎着抬起头来和一大群鹿在森林里叫春一般。酋长们、武士们和贵夫人们一个个或几个同时在说话。利害冲突,意见分歧,联席会议眼看要不欢而散,但最后还是古老的传统占了上风,我被判处火刑。

——有一个情况延迟了我的死刑:亡灵节或灵魂宴即近。按习惯,在准备这个仪式的几天中不能处死任何一个俘虏。他们给我换上了一个严厉的看守,西马甘的女儿可能被酋长们隔离了,因为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当时,方圆三百古里内的所有部族成群结队赶来参加灵魂宴。人们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建起一长溜草房。到了那一天,每个家庭里都翻出了从各自祖先坟墓里挖出的遗骸,他们将骨骸按家族顺序挂在公共祠堂的墙上。在外面,大风(暴风雨已来临)、森林和暴雨在咆哮,而在室内,各部族的老人们正在以他们祖先骨骸的名义相互缔结和约和订立同盟。

——他们举行哀悼性游戏、跑步、球戏和小骨舞。两个姑娘争夺着一根柳树棍,她们的乳头相互碰撞,她们的手指在棍上飞舞,把棍子举过头顶。她们美妙的裸脚缠在一起,嘴唇触在一块儿,轻轻的呼吸声相互汇合。她们身体俯向对方,头发混在一起。她们注视着自(5)己的母亲,脸上泛起阵阵红晕;观众热烈鼓掌。巫师祈求水神米拉布的保佑。他叙述“大野兔”对邪恶之神马奇马尼图之战,讲到第一个男人和因失贞而从天上被抛下来的第一个女人阿达亨西克、大地被兄弟的鲜血染红、大逆不道的朱斯克塔卡杀害义人达乌依斯特萨隆、洪水按伟大的神灵的旨意从天而降、唯有马苏乘坐他的树皮舟幸免于难、乌鸦被派去寻找陆地等,他还讲到漂亮的昂达埃如何被她丈夫美妙的歌声从地狱中拯救出来。

——游戏和赞美歌之后,他们给祖先举行永恒的葬礼。

——在查塔-乌奇河边有一棵被当地印第安人奉为圣树的无花果树。少女们按习俗到那儿洗自己的树皮裙,然后将它们挂在这棵古树的树枝上,让荒原的风吹干。大树边挖了一个巨大的墓穴。印第安人唱着挽歌离开追悼大厅,每个家庭捧着一些圣骨。他们来到墓穴,把圣骨放进墓穴,每一层圣骨之间隔着熊皮和河狸皮。陵墓堆高后在上面种上一棵“泪眠树”。

——可怜人类吧,我亲爱的儿子!就是这些习俗那么感人的印第安人,就是那些对我表现出如此温情的妇女,他们现在却大声喊叫着要处死我,好些部族全都迟迟不走,就是为了能高兴地看到我遭受可怕的折磨。

——离大村庄往北不远处有一个山谷,里面有一片名叫血林的柏树和冷杉林。我们经过一个废墟来到树林,该废墟曾是哪个部落的建筑物已无人知道。树林中央有片空地,印第安人常在那祭杀战俘。在他们的欢呼声中我被举进空地。一切都在为我的死刑准备着:他们竖起了阿雷斯库依木桩,被砍倒的松树、榆树和柏树堆在一起,观众们用树枝树干搭起了圆形看台。每个人都在发明着折磨方法,有人建议削掉我的头皮,有人建议用烧红的斧子烫我的眼睛。我唱起了我的挽歌:“我不怕折磨,我是个勇敢的人,啊,穆斯科古奇人,我向你们挑战,我蔑视你们更胜于蔑视妇人。我的父亲乌塔里西是米斯库的儿子,他曾用你们最著名的武士的头盖骨饮酒。你们不会听到我心灵的一声叹息。”

——一个武士被我的歌词激怒了,他便用箭一下刺进了我的胳膊。我说:“兄弟,谢谢你。”

——刽子手们干得很卖力,可是,火刑的准备工作在日落之前还是没能完成。他们征求了巫师的意见,巫师不让打扰黑夜的神灵,于是,我的死亡又被推迟到第二天。然而,盼望着享受观看死刑的乐趣和能在天明之前就做好准备的印第安人并不离开血林,他们烧起了篝火,举行晚宴和舞会。

——我被绑着躺在地上,拴着头颈和手脚的绳子另一头系在埋进地里的小木桩上。一些武士就躺在绳索上,我的任何动作都会惊动他们。夜深了,歌舞也逐渐停了下来,篝火只发出微弱的火光,火光中只有几个野蛮人的身影了,大家都睡着了。随着人声的减弱,荒原的自然之声便大了起来,接着传来的便是森林中的风声。

——就在这时,一个刚做母亲的印第安女子突然惊醒,她觉得听到了婴儿要吃奶的叫声。我注视着天空,一轮残月穿梭在云间,我考虑着自己的命运。我觉得阿达拉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宁愿受火刑而不愿离开她,可她却在我被处死之际抛弃了我!但我感到我一直爱着她,并愉快地为她而死。

——要是有一根刺刺得我们无法入睡,告诉我们利用飞逝而过的时机,那会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相反,令人非常痛苦的是,不知何种沉重之物会使我们入睡。被火光照得非常疲倦的眼睛自然地想合起来,上帝的仁慈在我们的不幸中便会体现出来。我抵挡不住有时会要可怜的人命的沉重睡意。我梦见有人给我松绑,我好像感觉到了那种被紧紧锁住时一只援助之手来解除锁链后所产生的轻松感。

——这种感觉如此之强烈,以致我睁开了眼皮。在云缝中透出的月光下,我看到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正俯向我,悄悄地在给我解开绳索。我刚想喊叫,一只我马上就认出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只剩一根绳子了,但是好像无法在不惊动那位整个身子躺在绳上的武士的情况下割断它。阿达拉抓住绳子,武士似醒非醒地坐了起来。阿达拉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印第安人以为看到了废墟的神灵,他闭上眼睛祈求着自己的神灵,重又躺了下去。绳子割断了。我站起身跟着我的解放者,她手里握着一张弓的一端,把另一端伸给了我。但是,我们周围危机四伏!我们时而碰到熟睡的野蛮人,时而遇到岗哨盘问,阿达拉变换着嗓音回答。孩子们发出叫声,狗在吠叫。我们刚走出刑场,阵阵吼叫声便在森林中震荡。整个营地都醒了,成千个火把点燃了,野蛮人举着火把四处奔跑着,我们加快了逃跑的步伐。

——在黎明来到阿巴拉契时,我们已经走远了。当我又一次在孤独中和我的救命恩人阿达拉、永远献身于我的阿达拉在一起时我是多么幸福!我不知该说什么,我跪在地上对西马甘的女儿说:“男人本就微不足道,而当神灵光顾他们时,他们便什么也不是了。你是一个神灵,你光顾了我,我在你面前说不出话了。”阿达拉微笑着拉着我的手说:“我应该跟着你,因为你不愿意单独逃跑。昨天夜里我用礼物收买了巫师,用烧酒灌醉了刽子手,然后为你冒着生命的危险,因为你曾为我献出生命。是的,年轻的信徒,”她用令我害怕的声调继续道,“牺牲是相互的。”

——阿达拉把她带来的武器交还给我,然后替我包扎伤口。她在用一片番木瓜叶擦洗伤口时泪水洒在了叶子上。我对她说:“你敷在我伤口上的真是一贴清凉剂。”她答道:“我倒怕它是毒药。”她从胸前撕下一块衣料包住伤口,然后用一个发夹把敷布夹住。

——对野蛮人来说,酒醉的时间很长,是他们的一种疾病,他们可能在最初几天里无法追捕我们。假如以后他们还要找我们,他们很可能朝日落方向去找,因为他们深信我们会向密西西比河方向逃(6)去,但是我们是朝恒星的方向,沿着树干长苔藓的方向往前走。

——我们很快就发现这样走并没有真正让我得救。我们面前的荒原无边无际。我们既没有森林生活的经验又偏离了我们要走的方向,这样盲目地走结果会怎样呢?我看着阿达拉时,时常会想起洛佩兹让我念的那个发生在很久以前贝尔萨贝荒原上古老的阿加尔故事,那时人类的寿命如三茬橡树那么长。

——阿达拉用第二块梣木树皮给我做了一件衣服,因为我几乎赤裸着身体。她用豪猪毛替我绣了一双麝鼠皮鞋。而我则给她打扮。我时而用路边被遗弃的印第安墓地里的蓝锦葵做的花环戴在她头上,时而用红色的杜鹃花籽给她做一些项链,然后微笑着欣赏她无以伦比的美貌。

——当我们遇到河流时,我们坐筏子或游过去。阿达拉的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我们如同两只爱游水的天鹅一样游过这些孤独的河流。

——在白天最热时,我们经常在雪松的苔藓下避暑。在佛罗里达,几乎所有的树木,尤其是雪松和绿橡树上都长满白色的苔藓,苔藓从树枝一直拖到地上。到了夜里,当你看到光秃的大草原上孤零零一棵绿橡树上挂着苔藓时,你会以为是一个披着长纱的幽灵。即使在白天,这种景观也非常别致,因为成群的蝴蝶、发亮的苍蝇、蜂鸟、绿鹦鹉和天蓝色的松鸦在苔藓上栖息,好像一条被欧洲工人绣上许多昆虫和五色斑斓飞鸟的白色羊毛挂毯。

——我们就在这个为神灵准备的美丽的荫凉客栈里休息。当微风摆动这棵大雪松、树枝上的空中城堡带着熟睡的鸟和昆虫一起晃动、活动建筑的长廊和拱门发出阵阵叹息声时,旧世界的所有奇迹永远都无法同这座荒原中的建筑相媲美。

——每天晚上我们用树皮和四根木桩搭起帐篷,并点起一堆篝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