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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2 13: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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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朱利安•巴恩斯

出版社:文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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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以及其他

爱,以及其他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爱,以及其他作者:(英)朱利安•巴恩斯设计:小暑暑排版:小暑暑出版社:文汇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7-01ISBN:9787549624997本书由上海读客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   一   章/ 我记得你 /斯图尔特:

你好!

我们曾见过面。我是斯图尔特,斯图尔特·休斯。

是的,我很肯定,绝对见过面,大概是在十年前吧。

没关系——是有这种事,你不必假装嘛。不过,关键是,我记得你。我,记得,你。我不大会忘记的,是不?十年多一点儿,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

呃,我变了,确实变了。头发都白到发根了,甚至都不能称为花白了吧,是不?

哦,顺便说一下,你也变了。也许你自认为和以前基本一样,相信我,你已跟从前不一样了。奥利弗:

从隔壁隔间传来的鸟鸣般动听的声音是什么?抽鼻子和跺脚的声音吗?难道是我亲爱的老朋友——也就是曾经的朋友——斯图尔特?“我记得你。”名副其实的斯图尔特式发言。他如此过时,如此守旧,竟然喜欢那些老掉牙的歌——他还没出生,那些歌就有了。我的意思是,你一边发泄着原始性欲,一边痴迷于廉价音乐——兰迪·纽曼的也好,路易吉·诺诺的也罢——那是同一回事。可是,迷恋于上一辈晒日光浴时的跟唱歌曲,那是多么独具斯图尔特的特色,多么令人感动,难道你不觉得吗?

别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歌手弗兰克·艾菲尔德唱过的吧,“我记得你”。确切地说,“我记得你哟,是你让我美梦成真哦”。对吧?1962年,那位穿着羊皮短大衣的澳大利亚约德尔歌手?没错,没错,他代表了一个典型的社会学悖论!当然,我完全没有对我们住在邦迪海滩,皮肤晒成古铜色的表兄弟姐妹们不敬。如今,世界对每个亚文化群都献媚奉承,尊崇有加,那就千万别说我对一个澳大利亚约德尔歌手本身有任何微辞了。你自己也可能是其中之一。要是我督促你,你难道就不用真假嗓音唱约德尔了吗?如果你唱,我就投给你一个真诚的眼神,一视同仁地跟你握手。我会欢迎你与瑞士板球队员一起成为人类的兄弟。

而且,假如——不妨恣意畅想——你其实就是个瑞士板球手,一位来自伯尔尼高地的场外旋转球投手,那我就这么说吧:1962年正是披头士第一次摇滚乐革命那一年,他们每分钟转45个音;也是斯图尔特唱弗兰克·艾菲尔德那首歌的那一年。我刚才说得对吧?

顺便一提,我是奥利弗。是的,我知道你知道了。我看得出来你还记得我。吉莉安:

我是吉莉安。你可能记得我,也可能不记得了。这有什么关系呢?

你必须明白的是,斯图尔特想要你喜欢他,需要你喜欢他;而奥利弗则很难想象你不喜欢他。怎么,你向我投来疑惑的眼神。事实上,在过去几年中,我目睹了人们在讨厌奥利弗的同时又为他的魅力所倾倒。当然也有例外。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

至于我?哦,我想让你喜欢我,而不是讨厌我,但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当然,这要取决于你是谁。斯图尔特:

事实上我完全不是在指歌曲。吉莉安:

你看,实际上我可没时间。苏菲要去听今天的演唱会了。但我一直觉得斯图尔特和奥利弗是某种东西——或许是成长吧——相反的两极。斯图尔特认为,所谓成长就是适得其所,就是取悦他人,就是成为社会一分子。而奥利弗就没有那样的想法,他历来比较自信。那个用来表示植物随太阳转动的特性的词叫什么来着?什么“阳”来着?斯图尔特就像那样。反之,奥利弗——奥利弗:

——是太阳王,对吧?

这是某段时间内我听到的配偶对我最好的赞誉了。我在这以生命命名的小小星球有众多的名称,而所罗门王倒是个新称呼。

太阳神福玻斯。福——菲——伏——凡布斯——吉莉安:

向阳——向阳性,就是这个词。奥利弗:

你注意到吉莉安的这一变化了吗?她开始用一种方法把人分门别类。这可能是她的法国血统使然吧。她有一半的法国血统——你记得吗?她母亲有一半的法国血统,按照这层逻辑,她应该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你不这么认为吗?但是,正如所有伟大的伦理学家和哲学家所言,逻辑和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呃,如果斯图尔特有一半的法国血统,1962年他就会吹着口哨,哼着强尼·哈立戴法语版的《让我们再次舞动》了。这倒是种想法,不是吗?一种刻薄的想法。还有另一个想法:哈里戴有一半的比利时血统,来自他父亲那边。斯图尔特:

我得说,1962年我才4岁。吉莉安:

说实在的,我认为自己并没有把人分门别类。只是呢,如果这世界上有两个我懂的人,他们就非斯图尔特和奥利弗莫属。毕竟,我跟他们两个都结过婚。斯图尔特:

逻辑。有人用了这个词吗?我来告诉你什么叫逻辑。你走了,而人们却以为你还是老样子。这是近几年我碰到过的最糟糕的逻辑了。奥利弗:

顺便一提,别因为我是比利时人就贬低我。当某位正在就餐的可爱的爱国者得意扬扬地起身说“给我说出六位比利时名人”时,我会高举起我的手。我可不会被“除了西默农之外”这样的话吓住。

这大概与她有法国血统没半点关系,而可能与她已届中年有关。纵使并非每个人都如此,这一过程至少发生在部分人身上。载着吉莉安的火车差不多准时驶入站了,蒸汽在激活它钟爱的汽笛,而锅炉则有点发热和烦躁。但是,若你问斯图尔特是何时进入中年的,那么唯一的争议是他的睾丸是在这之前还是之后落入阴囊。你看见过那张他坐在婴儿车里,穿着三件套衣裳,垫着细条纹尿布的照片吗?

反观奥利弗。奥利弗早就决定——不,是本能地知道——中年是一种有失尊严、坎坷、落魄、往往失意潦倒的状态。奥利弗打算把中年这一时段压缩为短短一个因为偏头痛而卧床的下午。他笃信青春,也笃信智慧,打算借助一大把扑热息痛和一副从某个外国航班上拿来的眼罩把自己从一个睿智的青年直接过渡成青春勃发的智者。斯图尔特:

有人曾指出,如果某人用第三人称来指代自己,那么你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极端利己主义者。如今,连皇族都不再用第三人称复数自称了。但是,某些运动员和摇滚明星却依然那样指称自己,仿佛那正常得很。你注意到了吗?叫作鲍比的某某人被指控作弊,为了赢得一个点球还是什么的,他回应道:“不,这不是鲍比某某会干的事。”就好像那儿还有另一个人,具有相同的名字,在接受批评或承担责任。

奥利弗可不是这种情况。你无法称他为名人,对吧?但他却以“奥利弗”指代自己,仿佛他是奥林匹克金牌得主。或者,我觉得,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奥利弗:

你怎么看待南北债务重组、欧元的前景或是亚洲四小龙脸上的笑容?金属商已祛除崩溃恐慌的幽灵了吗?我确信斯图尔特胸有成竹,对所有这些事都有高见。与其说他会很严肃,不如说会很膨胀。我跟你赌六个比利时名人,他不知道“严肃”和“膨胀”这两个单词的区别。他长了副傻乎乎的老鱼脸,认为“膨胀”这个单词后面应该跟“大马哈鱼”。他标榜正直笃实之类的东西,可是,我们是否可以说,那少了一份反讽意味呢?吉莉安:

哎,你们俩快住嘴吧。别说了。这样可不行。

你们觉得自己在给人家传达一种怎样的印象?奥利弗:

刚才我告诉你什么了?火车正驶进站,嚓、哐嚓……吉莉安:

如果我们要再继续下去,就得约法三章。不要再说关于我们自己的事了。总而言之,谁带苏菲去上音乐课?奥利弗:

假如你们想知道,那么,吉莉安是“猜来猜去的人”的名誉代表。斯图尔特:

你对猪肉感兴趣吗?我是指实打实的猪肉,地地道道的味道。你对转基因持有什么看法?奥利弗:

六个除了西默农以外的名人?小菜一碟。玛格丽特、塞萨尔·弗兰克、梅特林克、雅克·布雷尔、德尔沃和赫奇,我再加上50%的强尼·哈立戴,权当小费。吉莉安:

别说了!你们俩半斤八两,没人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嗯,我觉得我们该解释一下。斯图尔特:

半斤八两。就目前这情形,我看并不是这样。

好,我来解释一下吧。弗兰克·艾菲尔德实际上不是澳大利亚人。他或许在那儿生活过,但他出生在英国。如果你非要知道,他出生在考文垂。还有,既然我们聊起了这个话题,《我记得你》其实是约翰尼·莫瑟在二十年前写的歌。文化势利者们为何总是嘲笑那些他们一无所知的东西呢?奥利弗:

解释?难道我们就不能等到末日降临,等到某个长着九头蛇生殖器的恶魔用浸棒捅我们,长着蝙蝠头的蜥蜴把我们的内脏放到绞盘上的时候再来解释吗?解释?你真的认为我们有必要?这可不是日间电视节目,更不是罗马元老院。哦,那好吧。我先走了。斯图尔特: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这绝对是典型的奥利弗做派。除此之外,每个干营销的人都知道,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永远是第一个故事。奥利弗:

我的第一个故事是宽松短裤,宽松短裤、宽松短裤、宽松短裤。吉莉安:

奥利弗,你已经42岁了。你不能说“宽松短裤”。奥利弗:

那就不要这样向我微笑。宽松短裤,宽松短裤,宽松短裤,宽松短裤。好啦,笑一个。你知道自己想要这么干。拜托了。求你了。斯图尔特:

如果可以选,我宁可处在中年。正式也好,非正式也罢。奥利弗:

啊,营销!永远是我的软肋。好得很,如果斯图尔特有意,他完全可以做我们的领头羊,手持真理的接力棒,笃笃地跑过第一个弯道。别丢下它,斯图宝宝!不要跑出跑道。你总不会想让我们这帮人被淘汰吧。不要这么早嘛。

我不介意他是否抢跑。我只有一个请求,并非以自大、利己或自我推销为由,而是出于礼仪、艺术以及对平庸普遍的恐惧。请不要将这下一章命名为“来龙去脉”。请不要这样,拜托了。可以吗?第   二   章/ 来龙去脉 /斯图尔特: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擅长这个。我可能会搞错事情的顺序,你们可得原谅我。不过,我觉得你们最好先来听听我的故事。

我和奥利弗在同一所学校上学,是最要好的朋友。后来我去了一家清算银行上班,而他则当了一名教外国人英语的老师。那时候我遇到了吉莉安,当时,她是一名画作修复师。嗯,现在还是。我们相识,相爱,走进婚姻殿堂。我错误地认为这是故事的结局,但其实这只是开端。窃以为许多人都犯过这样的错。我们看了太多的电影,读了太多的书籍,太过于相信自己的父母。这一切都发生在大约十年前,那时候我们才三十出头。现在,我们……唉,不说了,我看你自个儿也能搞明白。

奥利弗活活地将她从我身边偷走了,他简直要了我的命。奥利弗耍花招让吉莉安爱上了他。怎么得手的?我可不想知道。我觉得自己从未想要知道。当我怀疑有什么蹊跷的时候,就心神不宁,一度觉得他们是不是在瞎鬼混。我曾要你告诉我,记得吗?我恳求你告诉我他们在鬼混,是不是?我记得我问过你,但你从未回答,而现在,我要感激你。

当时我确实有点发疯了。嗯,那合乎情理,完全可以理解,对吧?我用头猛撞奥利弗,几乎撞断了他的鼻子。他们结婚那天,我擅闯婚礼,大闹现场。后来我让公司把我调到华盛顿,去了美国。有趣的是,一直与我保持联系的却是怀亚特夫人。她是吉莉安的妈妈,也是唯一站在我这边的人。我们曾一度有书信往来。

一段时间后,我到法国去看他们。确切地说,我看到了他们,但他们没看见我。他们在村子中央大打出手,奥利弗扇了她一个耳光。大家都假装没在朝窗外看,包括我本人。我就在街对面的一家小旅馆里。

而后,我回到美国。我不知道自己当初去看他们时期望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实际上看到了什么,但那无济于事。这让事情越发糟糕了吗?显然,情况没有任何好转。我认为是那孩子害苦了我,没有孩子,我可能就有些收获了。

我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婚姻破裂后就开始嫖妓了。我并不觉得特别羞愧。其他人那样子对待我,他们才该感到羞愧呢。妓女们称自己的工作为“生意”。“做桩生意好吗?”她们常常这么问。我不知道现在她们是否还那样说,我早已摆脱了那个世界。

不过,我想说的是下面这点。过去,我常常为工作而做生意,然后为寻欢作乐而做生意。我对这两个世界都了如指掌。对这两个世界一无所知的人以为那完全是个狗咬狗的世界,觉得那个身穿灰色西装的人一心想欺骗你,而你掏出信用卡付钱时才发现那个满身香气的妓女原来是个巴西变性人。好吧,让我来告诉你:通常,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通常,他们说一不二;通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通常,你可以信赖他人。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把钱包摊开在桌上,也不是让你拿出空白支票,然后不合时宜地转过身去。你多半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不,真正的背叛发生在朋友身上,发生在你爱的人身上。友谊和爱情旨在让人们表现更佳,不是吗?然而,我所经历的却并非如此。信任导致背叛,甚至可以说信任怂恿背叛。这就是我的所见、我的心得。这就是我过去的来龙去脉。奥利弗:

我承认那时我在打瞌睡。而你呢?哦,嗜睡又臀脂过多的斯图尔特,他的理解是多么模糊不清,他的世界观是由积木拼搭而成。你看,我们能不能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呢?你觉得法国大革命对世界历史有何影响?对此,周恩来,我心目中的英雄,做出了回答。这位智者回应道:“目前下结论为时过早。”

抑或,如果不取奥林匹亚学派或者儒家之见,那至少让我们确立某一视角,采用某一明暗法,大胆搭配颜料,好吗?伴着各自的人生之路,我们每个人不都在书写自己的人生小说吗?可是,唉,能够出版的寥寥无几啊,看看那堆高耸的废稿吧!别致电我们,我们会主动给你打的——不,继而一想,我们也不会打给你。

好吧,不要匆匆忙忙就给奥利弗下判定——我之前就告诫过你们。奥利弗可不是势利小人。至少不是一目了然的势利鬼。出问题的并非是这些小说的主旨,也不是主角的社会定位。“一只虱子的故事也许跟亚历山大大帝的生平一样精彩——一切都取决于如何撰写。”这是一条亘古不易的准则,你不这么认为吗?我们需要的是感知形式、掌控、识别、选择、删减、调整、强调等诸因素……凡此种种都可用一个肮脏的词语加以概括:艺术。我们的人生故事绝非是一部自传,而永远是一部小说——这是人们犯下的第一个错误。我们的记忆不过是又一骗局而已——行了,承认得了。第二个错误则是假定乏味地重温先前十分显耀的细节——尽管这一重温在酒吧里也许会令人心旷神怡——它构成了一大叙述,有可能诱惑一时兴起的无情读者。谁会理直气壮地张口问一个永恒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如果是为了治疗作者,那就别指望读者来支付看精神科医生的账单。客气而坦率地说,斯图尔特的人生小说是不宜出版的。我看了第一章,一般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有时候,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我也会看看最后一页以作确认,但在目前情况下,我简直无法面对它。不要觉得我很苛刻,不过,如果你真这么觉得,那就承认我虽苛刻但很真诚。

重点来了。每个爱情故事都始于一桩犯罪,同意吗?有多少伟大的激情是被纯洁而无羁的心灵点燃的呢?那只存在于中世纪传奇和孩子们的想象中。但在成人世界呢?正如斯图尔特这本袖珍百科全书提醒你们的那样,当时的我们才三十出头。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曾拥有某人、某人的一部分、对某人的期待或是关于某人的记忆,但是,一旦他遇到某先生、某小姐、某女士或者现在的真命天女,他就会抛弃或者背叛之前的某人某事。我说得不对吗?当然,我们想抹去背信弃义,洗涤背叛行径,然后回溯往昔,奉上如白板般单纯的心,将伟大的爱情故事书写在这块白板上。然而,这一切全是胡说八道,不是吗?

假如我们都因此成了罪犯,又有谁有资格去谴责他人?是我的情况比你的更加恶劣吗?我遇见吉莉安的时候,正在和一位来自罗普之乡、名叫罗莎的姑娘纠缠不清。虽然纠缠得很不称心,我还会那样说,不是吗?斯图尔特在遇见吉莉安时,毫无疑问正陷入芭蕾舞剧的幻想和看色情杂志的悔恨之中。而我和吉莉安相遇的时候,她明确又合法地和上述斯图尔特纠缠在一起。你会说这只是个程度问题,而我的回答是:不,这是绝对的。

而且,如果你要执意以法论之,坚持非指控不可,那么,除了认罪、认罪、认罪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呢?可是,我并没有犯下用神经毒气毒杀库尔德人这样的大罪,对吧?此外,如果我无罪,正如你们某些律师模棱两可地指出的,我坚决认为,在吉莉安心中,奥利弗取代了斯图尔特并不是——你们这些圆滑、怪异、爱说大话的两足动物往往是不会这样说的——一件坏事。她,就像俗话所说,是在“辞旧迎新”。

无论如何,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是我们四分之一的人生前的事了。“既成事实”这一术语难道没有蹦上心头吗?(我不该得寸进尺,奢望拥有初夜权。)没人听说过诉讼时效吗?就我所知,一切侵权和犯罪行为都有七年的诉讼时效。难道“窃人妻”就没有诉讼期限了吗?吉莉安:

不论是直接询问,还是旁敲侧击,大家想知道的都是我是怎么爱上斯图尔特并且嫁给了他,然后又爱上奥利弗,又嫁给了他,这一切都是在法律许可的最短时间内发生的。好吧,我的回答是:我就是那么做的。我不太推荐你尝试,但我保证这是完全可能的。情感上也好,法律上也罢。

当初,我是真心爱斯图尔特的。我对他一见钟情,我们相处得很好,性事也顺利,他爱我,我就满心欢喜——就是那样。后来,我们结婚后,我爱上了奥利弗,但根本不是一见钟情,我心情非常复杂,完全违背我的本能和理智。我拒绝,我抵抗,我有强烈的愧疚感,但同时我又觉得非常兴奋,活力四射,性感十足。不,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像俗话说的那样“通奸”。仅仅因为我有法国血统,人们就开始嘀咕我们之间的三角关系。事情并不像那样,一开始时它给人的感觉要简单得多。此外,我和奥利弗直到我与斯图尔特分手后才开始上床。人们为什么对自己不知情的事情表现得如此精通呢?每个人都“知道”我改嫁的原因是性,都“知道”斯图尔特床上功夫不大好,而奥利弗则好得不得了,同时,他们认为我也许看上去很稳健,实则是个喜欢卖弄风骚的人,是个放荡女,十有八九也是个淫妇。所以,你们真想知道的话,我跟奥利弗第一次上床的时候,由于是初夜,他紧张得不得了,大受刺激,绝对是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天晚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后来我们才慢慢好起来。有趣的是,他在那方面比斯图尔特要局促得多。

关键在于,你可以爱两个人,一先一后,一终一始,就像我那样。你可以以不同的方式爱他们。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份是真情,另一份是假意。这就是我希望可以说服斯图尔特的地方。我真心爱他们俩。你不信?好吧,没关系,我不想再争辩。我只想说:在你身上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是吧?它发生在我身上了。

如今,回首往事,我惊讶地发现它倒没有更频繁地发生。很久以后,我母亲对一段他人的感情说了一句话,我已不太记得那段感情具体怎样了,可能是普通的恋爱或是三角恋吧。她说:“心变得柔软是很危险的。”我明白她的意思。一旦恋爱了,你就容易坠入爱河。难道这不是一个可怕的悖论吗?难道这不是一个可怖的事实吗?第   三   章/ 那时我们在哪里? /奥利弗:

那时我们在哪里(Where were we)?眼下,这是一个不相干的问句。这三个单词中的每个单词都包含后面的单词,字母的每次脱落,都呼应我们像俄尔普斯那样回望时心头永远涌起的失落感,这是多么奇异啊。其意已锐减,一望便察。不妨比较、对照——正如教师们过去常常说的那样——英国浪漫主义大诗人们的生平。首先,按照他们的名字长度排列:华兹华斯(Wordsworth)、柯勒律治(Coleridge)、雪莱(Shelley)、济慈(Keats)。然后再看他们各自的生卒年份:1770—1850年,1772—1834年,1792—1822年,1795—1821年。数字学家和奥秘探索者会多么欣喜!名字最长者寿命最长,名字最短者寿命最短,名字居中者寿命不长不短。更妙的是,最早出生者死得最晚,最晚出生者反而死得最早!他们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一个套着另一个。这足以让你相信这是神的旨意,对吧?或者说,至少是神圣的巧合。

那时我们在哪里?好吧,就这一次,我要玩一个单调乏味的、关于特殊性的游戏。我会假装记忆就像报纸一样铺展开来。非常好,翻到国外新闻,彩色故事版块,在页面的最下方——《密内瓦村小事故,遇难者不多》。

在你那随机选定的时刻,我刚好从你的视线中消失(也许你以为我永远消失了;也许你对着我脆弱的肩胛大喊了一声“终于解脱了”),开着我那辆可信赖的标致车消失在合作酒窖旁的角落。标致403,你肯定想起来了吧?小小的散热器护栅就像狱卒的窥视孔一样。绿灰色的制服散发出某个时代的气息,毫无疑问,这一时代该复兴了。如今,一个个十年几乎还未完结,人们就复兴和膜拜它们了,难道你不觉得那令人厌烦吗?应该有个反向时效。不,你也许不能复兴60年代,现在才只是80年代。诸如此类。

就这样,我驾车驶出你的视线,途经一口口闪闪发亮的钢质青贮窖,窖里装满了血红的密内瓦碎葡萄,与此同时,吉莉安在我的后视镜中迅速淡出。后视镜(rear-view mirror),一个笨拙的词儿,你没发现它既累赘又啰唆吗?不妨与较明快的法语rétroviseur相比。我们多么希望有retrovision这个单词,嗯?可是,在人生中,我们没有这样有用的小镜子来放大刚刚走过的道路。我们在A61公路一路北上,向图卢兹奔驰,目视前方,目视前方。那些忘记历史的人将注定重蹈覆辙,后视镜(rétroviseur)不仅对交通安全,而且对种族生存也不可或缺。哦,亲爱的,我觉得一句广告语要应运而生了。吉莉安:

那时我们在哪里?我穿着晨衣站在村道中央。我的脸上有血,它滴到了苏菲身上。小宝宝的前额上血迹斑斑,场面仿佛是黑色安息日的祝福。不管怎么说,我一脸惊恐,而这是蓄意为之的。我已纠缠了奥利弗一整天,对他唠唠叨叨,把他烦到了极点。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我仔细盘算过,知道斯图尔特一定会在看。我推想,如果斯图尔特看到奥利弗对我很恶劣,而我对他也很恶劣的话,他就会觉得我们的婚姻没什么好羡慕的,这样一来就有助于他重新开始他自己的生活。我母亲告诉我斯图尔特拜访了她,一个劲儿地跟她聊过去,聊了好几个小时。我使出浑身解数,想帮他打破这一僵局,给他——人们怎么说来着——给他一个了断。我的另一个如意算盘是,我和奥利弗可以顺利应付这件事,我可以搞定。毕竟这是我的拿手好戏。

于是,我就像个稻草人似的站在那里,像个疯女人。我脸上有血,那血是奥利弗用车钥匙戳我所致。我知道村民们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也知道我们非离开不可。归根结底,法国人比英国人要市侩得多。在法国,礼节很重要。总而言之,我会告诉奥利弗到这村子来就是自寻烦恼。

可是,当然,我真正在意的是斯图尔特投向我的目光。我知道他在那里,在他旅馆的房间里。我在想:我的计谋得逞了吗?这样顶用吗?斯图尔特:

那时我们在哪里?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哪儿。那个房间租一个晚上要180法郎,衣柜门每次关上后又会自动打开,室内电视天线老是得调整,我睡得很不好。晚餐吃的是杏仁鳟鱼和焦糖蛋奶,早餐还得另付30法郎。早餐前,我站在窗前眺望他们的房子。

那天早上,我看着奥利弗驾车离开,他瞬间全速发动引擎,似乎忘了还可以用另外两个挡,这对他的车很不好。在机械方面,他素来无可救药。窗户敞开着,我可以听到车子的啸叫声,仿佛整个村庄都在啸叫,我的脑袋也在啸叫。吉莉安站在村道中央,仍然穿着晨袍,怀抱婴孩。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脸。几辆车子从她身旁驶过,但她好像没有听到。她像座雕塑一样愣愣地矗立着,朝奥利弗离去的方向张望。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或多或少地直直地看向我。倒不是说她可能已看到了我,或者知道我在那儿。她用手帕捂住脸。她的晨袍呈鲜黄色,显得很不合时宜。然后,她慢慢走回屋子,关上了门。

我心里想: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然后,我下楼去吃了早饭(30法郎)。第   四   章/ 此时此刻 /吉莉安:

我们在法国时认识了两位蛮友善的中年英国人,他们住在山麓中紧挨灌木丛生的石灰质荒地的一幢房子里。其中一人是位很糟糕的画家,也许我得说得委婉些。不过他们是一对你偶尔会遇到的那种仿佛深谙生活之道的夫妇。他们亲自清理土地,但留下了橄榄树。那里有个大露台,一方小池,几本艺术书和一摞供烧烤的藤蔓。他们甚至好像知道在大热天让微风吹拂的秘诀。最值得称道的是,他们从来不给我们提建议——你知道,如果你想买到最好的某物,可以去找卡尔卡松南部某小镇周二市场的左边第三个摊贩,而且,除了某人,你绝不能相信别的管道工。我通常会在炎热的下午带着苏菲到他们那儿去。有一天,我们坐在露台上,汤姆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俯望峡谷。“倒不是关我们什么事,”他念叨道,仿佛在自言自语,“但我想说的是,千万别被外语感染哟。”

这几乎成了一句家庭笑话。如果苏菲打喷嚏,奥利弗会一脸严肃地过来说:“哈,苏菲,别被外语感染哟。”我现在仍然记得他和苏菲像小狗一样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或是胡言乱语,抑或是举起苏菲让她看他那豆藤上鲜红的花朵。我不能说那过去的十年过得很容易,但不管你怎么评判他,奥利弗一直是个好父亲。

但我明白,汤姆指的是某些较为普遍的事情。当时他并非特指他知道抗生素用法语怎么讲——不管怎样,我的法语足够好,而且奥利弗也总是可以勉强应付,即使这意味着他会在药店里胡侃歌剧。不,他的意思是:如果你打算侨居,那就要确定你自己有这方面的禀赋,因为任何事情只要出了差错就都会被夸大。一切事情都顺当的话,你就会对自己感到无比满意,因为你做了正确的决定,或是取得了突破。但一旦事情出了岔子——吵架、负债、失业等——就有可能让人加倍烦恼。

所以,我知道如果事情一直这么糟糕,纵使再不想面对全村的人,我们也该回家了。于是在命中注定的那一天,在奥利弗从图卢兹回来之前,我就把房子委托给了一个房产经纪人,准备把钥匙留给里夫斯太太。我对奥利弗十分坦率,也就是说,像你要圆一个弥天大谎时那样坦率。我告诉他法国不行,我告诉他工作不合我的口味,我告诉他我们应该以成熟的心态承认实验已告失败,如此种种。我责怪我自己。我自始至终很冷静,但我说我一直感到有压力,我承认我嫉妒那个他教的女孩是很不理智和毫无根据的。最后,我说他没有理由不将他那心爱的标致车带回英格兰。而且我认为,这就是打开心锁的钥匙。哦,对了,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简而言之,这是一切婚姻中甚为普遍的场景之一:事情谈了一半,就依据其他还没有谈论的事情做出了决定。

我们回到了家。另一件我们没有讨论的事情是再要一个孩子,我觉得我们需要这份黏合剂。于是,在必须的时候,我一不小心,玛丽就来了。哦,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所知道的一半婚姻都始于意外怀孕,还有不少婚姻由再要一个孩子来掩饰和修补裂痕。如果你愿意探究自己的身世,说不定会发现你就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的呢。

我重拾我的职业生涯。我还有人脉,聘用了艾莉做我的助理,在半英里外租了一间工作室。随着业务的不断扩展,我们确实需要更大的空间。是的,是很需要。一直以来,基本上是我在养家糊口。奥利弗很不好受,他精力充沛,但并不……强健。

生活再次安定了下来。我热爱我的工作,热爱我的孩子,和奥利弗也相处融洽。当初我嫁给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期望他朝九晚五。我支持他的项目,但我并不指望它们非得有什么成果不可。他很友善,很风趣,是个好父亲,仔细想想,他很不错。他还会做饭。日子是一天天过的嘛。这是唯一的办法,不是吗?

瞧,我可不是“阳光女孩”,也曾有过艰难时光。我是个平平常常的母亲,也就是说,我晚上担惊受怕,白天也不好受。苏菲和玛丽只须表现出女孩们正常、活泼的样子——她们只须表现得好像她们相信这个世界,好像这个世界也会善待她们,她们只须带着一脸乐观离开家——我的胃就会因恐惧而紧缩。斯图尔特:

有的陈词滥调千真万确,比方说,美国是个机会多多的国家,起码是机会多多的国家之一;有的陈词滥调却并不正确,比如美国人不懂反讽,或美国是个大熔炉,或美国是勇士之乡、自由之地。我在那儿生活了将近十年,认识了许多美国人,也很喜欢他们。我甚至和其中一个结了婚。

但他们不是英国人,甚至——尤其是——那些看上去是英国人的也不是英国人。我倒觉得这蛮好的。还有一句俗话是什么来着?两国一语?是的,这也说得没错。曾经有人冲我喊“你好吗?”我就不由自主地挥挥手,大声回应道:“很好。”尽管有时候我会故意用非常英式的口音,引得他们哈哈大笑。我会说“我猜”“当然”“你说对了”之类的话,也许还有其他一些我自己没留意的口头禅。

然而,正是字面下的含义才造成了这一差别。比如说,我的婚姻——第二次婚姻,美国的那场——五年后以离婚告终。在英国,其画外音是:“他的婚姻在五年后失败了。”我指的是在你自己头脑中的画外音,这是对你自己生活的评价。但是,在美国,画外音是这样的:“他的婚姻持续了五年。”那些美国人喜欢搞连环婚姻。我指的不是摩门教徒,我觉得那是因为他们是生性极度乐观的人。也许还有其他的解释,但我唯独就相信这一解释。

总之,我最好还是继续讲我的故事吧。我在华盛顿的一家银行工作,过了几年后,我开始有点美国化了,变得入乡随俗了。倒不是成了印第安人,可是……总之是那样呗。在英国,我就会一直坐在办公桌对面,看着工作人员核准小额贷款,心想只要我一如既往地勤勉敬业,最终一定能够大笔一挥批准大额贷款。然而,在美国待了一两年后,我开始想: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于是我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我和一位朋友合伙开了一家饭店。你可能会惊讶,如果在英国的话我自己也会大为惊讶,但在那儿不会。在美国,你今天是房产经纪人,明天就训练成了法官。我喜欢美食,我懂得金钱,我有一个厨艺很好的朋友,我们找到了一个地方,拿到了贷款,请了一位设计师,招聘了员工,嘿,说干就干!我们有了一家餐厅。这很简单,不是说做起来,而只是说想想很简单。但一旦你的思路对了,做起来也会比较简单。我们称之为“优鲜市集”,表示价格公道,产品新鲜。餐厅菜式杂糅——集法式、加州式和泰式于一体,你一定会喜欢的。

后来,我将饭店盘给了我的搭档,自己搬到了巴尔的摩,开了另一家餐馆。新餐馆经营得也很好,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美国就是这样子。在英国,这会被称为“没有坚持不懈”或“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在美国,这很正常。你成功了,便另辟蹊径,开创新功业;你失败了,依旧另辟蹊径,功成名就。正如我说的,美国人相当乐观。

有机食品经销,这是我接下来做的事情。在我看来,这显然是个朝阳产业。有机食品消费者日益增多,尤其是在城市,多数消费者足够富裕,足够多虑,愿意多掏钱买无污染产品。同时,生产商也日益增多,当然是在农村地区,他们很多都太闭塞、太理想化或太忙碌而不懂经销。我们只需要构建二者的联系。农产品市场确实蛮好的,但在我看来那是推销性的设施,几乎是个观光项目。我基本上只剩下零售店和蔬菜箱方案可以选择。蔬菜箱方案稍显业余,而商店通常对营销也不够了解,或者他们认为由于自己纯朴、高洁,就不需要推销自己。他们不明白即使今天——尤其是今天——美德也是需要兜售的。

所以,这就是我做的事情。经销和营销,那就是我的主业。事实上,很多有机食品生产商和阿米什人一样与现代文明若即若离。许多零售店依旧由嬉皮士式的人来经营,他们认为快捷和效率是讨厌的中产阶级特征,会做加法是一项罪孽。然而,他们的顾客却日益成为普通的中产阶级,他们在每次想要无毒的欧洲萝卜时,并不会很想来一剂反文化。正如我所说,这是一个构建联系的问题。

瞧,我知道你想我继续说下去,只是我刚好颇有感触。好吧,我心领神会。所以,我在巴尔的摩干了几年有机食品经销,然后来英国度了几周假。说实话,我并不太擅长度假,于是,我开始考察当地市场和送货系统,老实说,我有点震惊。于是我决定回家创业,这就是我此时此际做的事情。奥利弗:

此时此刻,唯一的格林尼治时间……

此时此刻。时间很小气,说得没错。时间是一个狡猾轻浮的小女人。在你人生的大部分时光,时间忸怩踱步,噘起下唇,然后,仅仅在那短暂的快乐时光,在畅饮玛格丽塔葡萄酒的时刻,屋子里仿佛充溢着快乐,她像踩着旱冰鞋的女侍者一样疾行而过。趁着这快乐的时光,我诚心诚意、充满敬意地单膝跪地,向我亲爱的女士倾诉衷心。快乐开始于此一瞬间,你我上次分别时,我怎么知道这结束的时刻大致上就在此时?又怎么能预测这位愁眉不展、端着托盘的轻浮女人何时会再次召唤欢乐的时光?我必须坦承,在我们回到英国后的一段时间里,日子平淡得像圩田一样。然后玛丽诞生的好消息降临,她仿佛是可爱的新加坡司令酒,如果真的有的话。

而自从那以后,我们的生活就比在游乐场嬉戏,或是在水池旁打滚更欢乐了。父亲去世了,那真的是混乱不堪的一天。某些不辞辛劳的心理百科全书编纂者,他们都是诚挚的忧惧校准员,显然已经估计到父亲去世所造成的沉重压力和搬家的痛苦同时并存。也许他们是倒过来加以表述的,不过,即使这样,说得也没错。就我而言,相比于失去家长,我更担心失去铺在楼梯上的地毯和唐老鸭灯罩。

哦,别露出那样的神情。你根本不了解我父亲,对吧?他压根儿不可能是你的父亲,他从来就只是我的父亲,这老浑蛋。我才刚断奶的时候,他就常用曲棍球球棍或是台球杆打我。这一切全是因为我长得像我母亲。全是因为她在我6岁时就死了,而他无法忍受我们长得如此相像。哦,他伪造借口,说我刻意傲慢,还有随性无礼,外加少年气盛,必会纵火,但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父亲是一条冰冷冷的鱼,这条老比目鱼用抽筒烟来掩盖腥臭。后来,有一天,他的鳞片干了,鱼鳍就像弃置的油漆刷一样僵硬。他曾表达过想要火葬的意愿,但我把他埋在了十字路口,用一根标桩穿过他的心脏,以确认坟墓的方位。

他把那谑称为他财产的东西——不如说是一小份配额(我的意思是,那就只是些微不足道的零钱,而不是什么有价值的金币)——交给苏菲和玛丽托管。他还明确嘱咐,决不允许这位N. 奥利弗·拉塞尔的手指靠近这笔金钱。同时还给上述两位孙女留下几封信件解释个中原因。这么说吧,这些信封只是稍稍用胶水封口,信中充斥着魔幻现实主义发言和肆意诽谤。为了孩子们,我把它们随手扔进了附近的地下室。我的妻子在葬礼上哭泣,着实令我丢脸。老福尔克瑞那儿显然有一条紧急指令,比目鱼先生在那儿度过了人生的垂暮之年,燧石与砖块砌成的小神龛充斥着人工髋骨,假牙吟唱着对肉体复活的信念,在盛世时代这是一个足以促人警醒的概念,如今却令人毛骨悚然。毫无疑问,吉莉安觉得这一切出奇地令人心酸,就像来了例假似的。于是她呜呜地哭泣,尽管我的一只手紧紧地摁住她。随后,我回到老福尔克瑞身边,听他说爸爸使用齐默金属支架助步器和结肠造瘘袋的英勇故事。跟往常一样,我讲得很笼统。

我是不是有点离题了?好吧,这是口述的传统弱点,不足为奇。请不要责怪我,如今我更加敏感了。哦,就让我以斯图尔特的方式一一讲述我过去的十年吧。我们离开了法国。是吉莉安带我们去了那里,又是吉莉安带我们回来。每一段婚姻都包含一个温和派和一个激进派,对此我说什么了吗?我们那奶黄色石头砌成的小村舍卖给了一个斤斤计较的比利时小气鬼。唉,他可不是比利时六名人之一。而且你知道后来的那点事儿。斯图尔特——那个人身保险电视广告上的人——暗示道:你一旦离开房地产市场,再回去就难上加难了。你可从未说过比这更真切的话语了,斯图宝贝。一处宁静如画、阳光和煦、带有成熟菜园的朗格多克隐居地,价格是某个伦敦邮区的烟囱体的一半,该邮区的邮编号码我都羞于提及,甚至邮递员到了这儿都会迷路。你也许偶尔能看到一辆公交车,但只可能是某位心存不满的当地人持枪劫持了公交车,并威逼它从事有益的社会服务。

我们的婚姻因为又产下一女而锦上添花。玛丽,苏菲的妹妹。这两个小家伙是多么爱她们亲爱的爸爸。她们像一块湿湿的浴幔紧紧地黏着我。苏菲严肃、认真,希望事事完美无缺;玛丽举止得体,已展露出小淑女的潜质。

我以前引用过有关浴幔的那句话吗?你干吗向我使眼色?这是做艺人的代价。你像分发糖果一样在散播名言,而坐在前方座位里的某个人有时会将糖果纸扔回去:“嘿,跟你说,我们之前尝过这种口味的。”听着,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种类的软心豆粒糖。接下来你会抱怨说,现已写就的一切故事只不过是一套基本情节的变体而已。好吧,我在酝酿一个电影剧本,鉴于此,我应该知道这点的。我是说,在我脑海中酝酿。我承认,在过去十年中,我在艺术上的某些冒险往往惨淡收场。我有时被赶回到提姆先生的英语学院,就像一条狗回到它的呕吐物边一样,无非是为了多挣几个德拉克马银币,把一片藤叶标本放在家庭餐桌上。我担心奥利弗根本没有朝九晚五的精神。

然而,它像绿色的月桂树一样在遍地繁茂生长。这是否仅仅因为我更多地关注到了这些东西?自从我们从不长小包心菜的地方回到旧隆迪尼恩后的这些年,我愈发感觉到成败之间的悬殊差距从来没有这么——我们能够逃避这一词语么?我认为不能——鄙俗。一方面,是烁亮的越野车,道奇、图鲁斯特、酷路泽和通用超级涡轮;另一方面,弱不禁风的比萨外送小伙们骑着动力明显不足的小摩托车,越过减速带,羞愧地重新摆放顾客的比萨配料。粗鲁的动力操纵手高居交通之上,他们有没有想到过四季额外供应洋葱的人,他们有没有手握番茄——不是番茄酱而是新鲜的番茄——和多余的辣椒和豌豆?他们有一点儿在乎么?如果说虚伪是恶对善的致礼,那么,气派曾经往往是富人对穷人的致意,如今却不复如此了。

还有一件事。假如它们被称为越野车,那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车在该死的路上行驶?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回答我。

你记不记得去年冬天美国中西部的那一场大雪?那场雪积得像大象眼睛那么高(这是对你说的,斯图尔特)。农民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他们是农民嘛,他们把过时的网球拍绑在靴子上离开他们的速成小冰屋。卑微的蓝领工人知道要待在家中,启动微波炉,倒回他的“超级碗集锦”磁带。然而,真正混账的是那些坐在越野车内的资产阶级骑士,他们渴望伺机向所有地位低微者、后进生、笨蛋、乡巴佬和同性恋炫耀,他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四轮越野车上趾高气扬地越过雪面,那是多么壮观和令人羡慕。可是,仅仅为了证明在这世界上存在某种世俗或天国正义,他们,每一个人,都因为活塞或涡轮问题,陷进了雪里,只得由爱斯基摩犬或骑警将他们挖掘出来。

你认为那真的存在么?我是说这世上的正义。你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你是否认为为善最乐?我觉得,这历来只是意淫而已。也许,美德必须学会自慰才行,因为没有别人会来为它手淫。反之亦然吗——即,作恶自有报应?这听起来倒是蛮有道理的。如果骄纵的回馈不足以诱人沉沦,酒色之徒就不会沉溺于此。然而,那些安慰麻风病人的人,那些将他们的长内裤撕成绷带的人和通常乘着圣伯纳德犬一样的摩托雪橇来救援冻伤的越野者的人——从救援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有过陶然的感觉么?难道这就是谚语“上帝不会因人们的劳作而奖给他们一张粮票,故而他们不妨纵情享乐”的含义?

我不过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学生,刚刚走过生命中的一个驿站。你也许会觉得我的结论水到渠成,但我不禁想,邪恶往往得逞。

你还想再听一个观点吗?我不怪你。那就不妨听一下这个吧,一个图卢兹老异教徒说的话:“上帝是完美的;世上没有完美之物;因此,世间万物均非上帝创造。”不错吧,嗯?第   五   章/ 现在 /泰里:

介意我加入你们吗?我的意思是,这场对话是私下的吧?如果你不喜欢这种方式,我也可以发邮件给你。但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我是不会虚掷五年光阴的,我不会成为任何人该死的附属品。

斯图尔特雇我为餐厅领班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姑且不论厨师的手艺好坏,但若是没有前台部门,厨师就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前台是一家餐厅的前哨阵地。他是电话亭、服务台、衣帽间和吧台。必备的技能有:当顾客准时到达,而桌子还没准备好时,使他保持愉悦心情;当客人只预订了两个位置,实际却到了六位时,处理好这突发状况;神不知鬼不觉地催促客人尽速用完餐。大小事宜于细微处见真章。当你看到一个已婚男士,除却每周五八点半,现在每周二也带着他的女朋友到店中,要不动声色;当一位女士要求核对账单时,要弄明白她是想埋单还只是无聊透顶。如果你吃不准,那就保持中立,不要有任何倾向。大小事宜,于细微处见真章。

对于以上种种,我都很在行,所以人们总是对我们的厨师赞不绝口,哪怕他厨艺稀松平常。后来,斯图尔特开始采购最好的有机食材,那本可以让厨师大出风头,却让他滚了蛋。因为厨师们更喜欢自己的食材供应商,却对个中缘由守口如瓶。譬如,酱汁并不是他们唯一需要撇掉的东西,不知你是否听得懂我的话。

我们索性重新找了个厨师,起码他厨艺更佳,但他也被迫滚蛋,因为他说斯图尔特不懂怎么买鱼。肉、蔬菜和水果,他去买没问题,但鱼,没门儿。所以,我就像是联合国,斡旋于厨房和紧挨前台的办公室之间。说句公道话,斯图尔特对此十分赞赏。

我们对英国人有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在巴尔的摩(也许你没听说过它)这种典型的美国城市。那个嫁给你们国王的沃利斯·辛普森就是巴尔的摩人。来我们这里的英国人并不太多,所以我们对他们有成见,觉得英国人势利、抱团,不肯掏钱买份饮料,能免则免。对了,而且大多数男人都是“茶包”,请原谅我这样形容。但斯图尔特不是那样。虽然他一开始比较矜持,但他给我们付全额市场工资,而且,说实在的,好像也比较喜欢美国人。当他向我提出约会邀请时,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因为我从来不在工作场合约会,从来都没有。然后他开始上演各种好戏——希望你懂我的意思——说什么他不懂美国礼节呀,尊重我的拒绝呀,但是,在我们神秘的社会礼仪下,难道工作关系和纯粹的约会之间就没有可变通的余地,以至于我可以在不违心的情况下答应他的邀请吗?我说:“这样吧,如果你有心的话,可以请我喝一杯。”然后我们两个都笑了起来。

我们的关系就从此开始了。除非你跪下来求我,否则我可不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但是,在你有更深的了解之前,我想先说点什么。斯图尔特的人生历程大致是这样子的:缓慢起步,第一次婚姻失败,前往美国,投身商界,事业有成,拥有如意却并不长久的第二次婚姻,和平离婚,开始怀恋英国,决定回国发挥其经商才华。又一个美国式的成功故事,我们不正是喜欢这种调调吗?人总是先糟蹋他的人生,然后专心致志,奋力前行。

当然,每个人都可拥有自己的人生故事,这是另一种美国式的自由。想要这样的自由,就相信它吧。现在就相信吧。斯图尔特:

我的关键词是透明、效率、美德、便捷和灵活。从根本上说,市场可以被划分为三种模式:第一,直接从产商那里邮购——最适用于肉类和家禽——这样你就确切地知道其来源,这就是透明;第二,超市,尽管它较迟进入游戏,但它知道如何展示、销售,以及如何采购货源,这就是效率;第三,地方零售商,他们通常比较杂乱,例如旧货店,充斥着脏兮兮的再生塑料袋和呆笨的店员,他们真的喜欢相互闲聊完了后才正儿八经地卖给你一些韭菜什么的,真丢人啊,这是美德。依我看,当代的有机食品消费者有权享受这三方面最好的服务:知道产品来自何方,受到作为顾客应得的善待,知道店员做的事是对的,并准备好支付他们一点儿小费。再加上方便性和灵活性,这就是你需要的全部。于是我做了些市场调研,签署了几项关键的独家经销权。鸡蛋、面包、牛奶、奶酪、蜂蜜、水果和蔬菜——这些都是基础啊。鱼,不要;肉,行。有些人可能一看到肉就难受,但我的销售目标并不是强硬派和理想主义者,而是有足够可支配收入、对有机食品有鉴别力的传统消费者,这些人也喜欢一站式购物。我不想涉足有机葡萄酒和啤酒那样无关紧要的商品,也不想把这地方搞成一个茶馆。忘了那些装豆子汤的牛奶桶吧,放弃那些外行又浮夸的手写告示吧,雇用知道如何回答问题,并且热爱用狭长而顶部双折的牛皮纸包装包的职员吧。我们将提供送货上门、在线预订、供应商见面会专场活动以及月份通讯。

也许你觉得这一切都太浅显了,但我从未说过我要成为一名独创性思想家。总的来说,独创性思想家破产无疑。而且,如我所说,有些老生常谈是有道理的。我不过是观察市场,弄清人们的需求,做了下调研,然后得出了结论。我给我的店取名为“绿色食品店”。你喜欢吗?我本人倒是很自豪。我现在有四家分店,还有两家明年开张。我的店在食品网和彩色杂志上都得到了推荐。几个月前,某家当地报社想对我做个专访,不过我回绝了。我不希望通过这个渠道扩散消息,想要等到时机成熟,等到我把一切都安顿好的时候,也就是现在。吉莉安:

当我说奥利弗过得很艰难的时候,我是说真的。我有份工作,要出门上班,结识各式各样的新人。而奥利弗还在等待,等待机会降临。

最近,有人在报纸上倡言,应该把婚姻当作生意对待。他们说,浪漫不会天长地久,所以夫妻应提早商议两口子的合伙条款:一切条件、款项、权利和义务。说实话,这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它让我想起了那些古老的荷兰画作——夫妻并肩而坐,有点沾沾自喜地凝视外面的世界,有时妻子还拿着个钱包。婚姻就像生意:瞧瞧我们的盈利吧。不过,本人绝不赞同。如果浪漫已然不再,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我每晚不想回到奥利弗身边,那意义何在?

当然,就像任何正常婚姻那样,我们也常常讨论日常事务的安排:孩子、购物、一日三餐、接送时间、家庭作业、电视、上学交通高峰期、开销、假日。然后倒头便睡,无心做爱。

不好意思,这是奥利弗开的一个玩笑。在漫长的一天结束之际,工作成了难题,女儿们很难管的时候,他就会说:“我们直接睡吧,就别做爱了。”

我的父亲——他是一位老师——在我13岁的时候,和他的一个学生私奔了。你知道那件事,是吧?妈妈从来不提这件事,也不提他,甚至连名字也不提。我有时想,如果当时他没有私奔,一切又会怎样?如果他正要一走了之时,突然改变了主意——认定婚姻就是一场生意——然后留下来呢?你想,有多少人的人生将会被彻底改变啊。如果是那样,我现在还会在这里吗?

前几天,我在看一本书——一个女人写的——书中的某个地方,她提到——我手头上没有这本书,所以无法一字不差地引用——大概意思是说,每一段关系都包含其他所有关系所没有的幽灵或阴影——一切被放弃的抉择、被忘却的选项,以及本可以拥有却最终没有,也未曾过上的人生。我发现这番话既因为它的真实性而非常抚慰人心,但同时又非常令人惶惑。你认为那只是成长或变老的一部分吗?无论我们怎么称呼它都行。我突然对自己从未流产感到十分宽慰。我的意思是,那真的很幸运——年轻一点儿的时候,我原则上并不反对流产。但想象一下在人生晚年想到此事,被放弃的抉择,没有过上的人生,仅是抽象地假想一下它们就够糟糕的了。若一切是真的,想象一下吧,那又会怎样?

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怀亚特夫人:“有爱情才有婚姻,就像有火才有烟。”你记得吗?尚福尔的名言。他的意思只是,婚姻是爱情注定的结局,二者如影随形吗?若是这样,这句话就只是灵光一闪而已,不值得记载下来,是吗?因此,他在邀请我们更加准确地审视这一比喻。也许,他的意思是,爱情是戏剧性的、炽热的、熊熊燃烧而喧闹的,而婚姻则像一团温暖的雾,刺激你的眼睛,让你目不能视。也许,他还想说,婚姻是某种风中飘摇的东西——爱情来势凶猛,燃烧它立足的土地,而婚姻较为散漫,一缕微风就能将它改变,将它吹散。

我也很赞同这样的比喻。人们往往认为,擦亮一根火柴时,火焰中心是最炽热的部分。这是错误的。最热的部分不在火焰内部,而是在火焰的外围,实际上就在火焰的上方。最热的部分恰恰在火焰尽头,烟雾升起的地方,就在那交界处。很有趣吧,嗯?

在某些人眼中,我很聪明,那是因为我把悲观隐藏了起来,没有在他们面前显露出来。人们希望相信,是的,希望相信虽然情况也许很糟,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解决办法。而只要选对了办法,事情就会好起来。耐心、美德和适度的英雄气概便会得到回报。我当然没这么说,但是,我的某些行事风格说明这完全是可能的。那个装模作样、自称在写电影脚本的奥利弗曾经跟我讲过一则有关好莱坞的经典智慧:美国人追求的是有着幸福结局的悲剧。于是我的忠告同样也是好莱坞式的,人们因此觉得我很睿智。所以,为了赢得智者的名声,你必须做一个能够预测幸福结局的悲观主义者。但我给自己的建议不是好莱坞式的,而是更加传统的。我不信神祇,当然,除非作为某种隐喻。但我坚信人生是一场悲剧,假如还可以用这个术语的话。人生是个过程,在这过程中你最为脆弱的地方不可避免地要被发现,你自己早先的行为和欲望也会使你遭受惩罚。但惩罚来临得并不公正,哦,不——这也是我说的不信神祇的含义之一——只不过是会那样受到惩罚而已。不妨说,惩罚降临得无法无天。

我认为我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一个人了。这是你在人生的某个节点上必须承认的一件事。不,不,别奉承我。没错,我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但对一个像我这样,在美容产品上经年累月一掷千金的法国女人来说,这可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恭维。倒也不是说我再不可能遇到爱人,这些事总有可能发生的,而且人们总能在这些事情上付出代价,正式也好,非正式也罢——哦,别再这么惊讶了——但是,我就是不愿付出更多的代价罢了。噢,怀亚特夫人,你可不能那样说,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会突然袭来。正如你曾告诉过我们的那样,那永远是一段危险的时光,等等。你误解我了。我并不是不想要,也并不是不想去要。我并不是没有欲望,就这么说吧:现在我也许跟以前充满欲望的时候一样快乐。我不太忙碌,也不那么操心了,但快乐没有丝毫减少,或者说不快也没有变少。或许,难道这就是那些不再存在的神祇对我的惩罚:使我明白自己经受的这一切心病——是这么说的吗——一切追求和一切痛苦、一切期望和一切所作所为,最终在我心中竟都与幸福毫不相关?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吗?

这就是我现在的处境。艾莉:

过了很久以后我才叫她吉莉安。先是在电话上,后来跟别人聊起她时,最后才当面这样叫她。她是那种非常沉稳、非常自信的人,毕竟她的年龄几乎是我的两倍了。我是说,她大概四十出头了吧。至于她到底多少岁,我做梦都没想问她。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真的问她,我打赌她一定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我的。

你应该听到过她打电话吧?我可不敢说她说的有些事儿。我的意思是,她说的全都是实话,但却让事情变得更糟,是不是?你看,有客户之所以把作品寄给我们,那是因为他们心底里希望我们在画作的层层污垢下找到列奥纳多·达·芬奇的签名,这样他们就可以赚个盆满钵满。是的,往往就是这么简单。他们没任何证据,只持有这样坚定的信念,他们心想,把画送去清洁鉴定便可证明自己的预感是先见之明。这就是他们掏钱给我们的原因,对吧?多数时候,我们看一眼就知道,可是,由于吉莉安喜欢搜寻证据,所以她一般不告诉对方他们的希冀是不可能成真的,而且,由于她并没有真的那么说,这就让他们的期望值更加高涨。于是,到了最后,十有八九她就不得不告诉他们真相。听到这一结果,有些人就像眼睛被重重揍了一拳。“不,恐怕不是。”她会这么说。

然后电话另一端就会传来一阵漫长的咆哮。“恐怕那完全不可能。”

更多的咆哮。“是的,也许那会是一幅丢失画作的仿品,但即便如此,它最早也产于1750至1760年间。”

短促的咆哮。“好吧,如果你愿意,就叫它镉黄吧,尽管镉直到1817年才被发现。1750年前,这种混合黄色颜料并不存在。”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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