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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3 22: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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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贾九峰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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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四季用来等你

我把四季用来等你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我把四季用来等你作者:贾九峰排版:KingStar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5-01ISBN:9787535486134本书由北京时代华语图书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惟愿活在你我的深情之中,温暖和煦,期往后路途长相厮守,携手痴情。序

人活着,就是为了等一个人。

能不能等到,五分在天,四分在地,还有一分,在于自己。

还记得你等待中的偶一回眸吗?他正沿着一束阳光走来,漂白的牛仔裤,洁白的衬衫,灿然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整个人明亮清爽,比阳光还要干净,还要暖,这就是你望穿秋水翘首以盼的他啊!如果你看到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将春光明媚的生命交付予他,陪他共赴人生未知的柳暗花明。

可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你就这样错过了。此后你的人生中他不复出现,于是在你花褪残红、韶光憔悴的梦里,亦不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请你留意下一个路口吧。她榴裙风摆,婀娜娉婷,明眸善睐。这正是你踏破铁鞋苦苦寻觅的她啊!假使你停下来,定会收获她如花绽放的爱情,与她细水流年里,西窗剪烛,南窗听雨,共一世欢颜。

可是你少年追逐,红尘一骑,奔向前程。从此那条暗香浮动的红袖,只会出现在你铁马冰河、醉卧沙场的回忆之中。

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这淡淡一问,饱含了多少痛楚,多少悲怜。是啊,还能说什么呢?分明错过了以身相许的年纪。

遇见都要这么难,错过却是那么巧。若不负今生,怎可不天荒地老地等,用心,用四季,用一辈子。春他的影子是你的

细雨如织,细数回忆的时间,似乎也变得很长很长,如同从未断线的雨丝,无止无休。世间最美的情书

那是一九三五年二月初,北方还是朔风呼啸,他告别了相伴六年的妻子,离开北平的家,途经泉州、港澳、新加坡、缅甸,到印度游学半年。

那时有线电话接不通,电报太过昂贵,他能联系妻子的只有一封封的家书,横竖撇捺、一笔一画写就的家书。他把对妻子的思念和爱都交给了手中的竹管,付与了那一段细致琐碎的时光。

几乎就在分别的当天,他为妻子写下了第一封信。“六妹,那天从蓝沙丹尼下船,和你告别后,看船已出港。我又换了十镑做船费,因为船票须三百二十元英洋。你只交一百九十元给我。信到时想你已在家,家人安否?想你!”

最后的感叹号,清清楚楚地表明了他的心迹。我相信,查验一对夫妻是否恩爱,不能在有外人的场合,聚光灯下只能看到排演多次的作秀。也就是说,家书是最好的凭证了。

不信你看,他对妻子是何等依赖。人都到了港口了,盘缠还攥在妻子的手心里。他多像一个被妻子宠呆了的小孩儿。而他更是对这样的境况习以为常。所以离开半步即是天涯。刚一分手,便是想你!

在通往新加坡的航线上,他写下了第二封信。“六妹,船行那天,找不到电报局,也就没打电报,船上每字两块多,大可以不必打。在海上五天,船中只看些书,晚上与同舱二位先生闲谈。夜间老睡不着,到底不如相见时争吵来得热闹。下一封信,咱们争吵好不好?”

堂堂的燕京大学教授,竟然找不到电报局,可见他离开妻子的照料几乎是寸步难行的了。可他晓得省下能省的每一分钱,为他的妻子减轻持家的负担。这个有着一颗童心的男人,被无情地抛在了大海之上,他的孤寂如何消解?想到家中的妻子,竟然连往昔里吵架的情形在他心中都是最美好有趣的了。而这仅仅是他们分离的第六天。“我们争吵好不好?”这一问,多么得天真可爱!

又过五日,在前往槟榔屿途中,他写道:“六妹,天气已不热,但没有睡好,今天有点头痛,不想吃东西,大概是晚上想事多所致。今天是我生日,大概家里也没有什么举动。这信到时,你便可以写回信到普那去。”

这个离家的男人,他在想些什么呢?想得头痛失眠,想得食不甘味,一日不见,一日便是寝食难安。往年的生日都是妻子为他操办,可是如今呢?一个人孤悬海上,身处异地他乡,如同弃子,好不凄凉。快快给我回信吧,那是我唯一的盼望!

第四封信写在元宵节,不知是不是缅甸人的元宵节。人离开仰光,船行七日到得曼德勒。“六妹,今天起来有一点不舒服(头痛),大概不要紧。从前没觉得一个人出门难过,自从有了你,心地不觉变了。现在一天都想家,想得厉害,尤其是道中,有一个月没得你的信。心又急。”

前两句俨然撒娇的孩子,知道不要紧,还要说给你,就是让你停不下对他的牵挂。而后竟是急急地告白起来,一个人出门好难过哟,都是因为有了你。我上一封信暗示给你了,快快给我回信呀,你不会不谙我的心吧?我想家想得厉害,心急如焚!

十日后于仰光待船到印度去。可能是因为在瓦城为妻子买了四颗翠玉的缘故吧,他的心稍稍宽慰了些。信中连同自己买玉的经过及想法聒絮了一大堆,甚至连朋友想要的瓜种都详细地列给妻子说明。最后又附了一句,“孩子们都好?哥真想他们,更想你。”

他心里何尝不知,妻子翘首以待的正是他留在心底的这最后一句。此时,如若真的以为他度过了相思的熬煎,就上当了。于无声处听惊雷啊,他落款写:我是你的哥哥。

恩爱的夫妻必不囿于热烈的感情游戏,他们应该是生活和事业上的双重伴侣。他在途中创作的作品因为少了妻子这位贤内助,只得自己抄写。

间隔五天,正在往印度去。他写:“六妹妹,你来信说北师大仍要继续聘请我教历史,记得过去上历史课时,你来到课堂坐在最后一排听我讲课。你后来对我说:‘你讲课清楚,对历史分析得深透有启发,教得好!’这个评语使我很高兴,也是鼓励吧。我的好妹妹、好老师。”

简单的一句评语抵得过整个社会对他的赞誉,让他铭记在心,这些年未曾忘记。在事业上,他是如何倚重妻子的信任和鼓励!

三月二十二日住在普那的客栈里。由于印度物价上涨,他更要紧缩生活开支。“六妹子,自己一个人,钱用得真容易。我现在才理会,好妹妹你在身边,是多么大的帮助。你的腿,回家后好了没有?若不好,还得上协和看看去。《春桃》原来想名《咱们的媳妇》,因为偏重描写女人方面,那两男子并不很重要,所以改了。本来想直接寄给东华,但我愿意妹妹先看,我没第二副本,最好另抄一本寄到上海去。我想你和孩子们,一天老没得好好用功夫,大概是相离这么久,没得你的信所致。普那的金线银线很有名,要么?”

差不多离家两个月了,这个男人越来越体味出妻子的精明贤惠,但更多的是体谅出妻子的艰辛不易。又想到妻子是自己写作上的知音,作品连底稿都不及留,就匆匆寄了过去。想必是跟学生交一份满意的作业等样的心情吧。最后还不忘贿以小礼,真是猴急!

仅仅过了四天,为了小说结尾的一句话,他写出了第八封信。“六妹子,二月二十一日的信已经收到,仔细看了十多遍。前信想已接到,如《春桃》稿还没寄,在最后一段,最后一句应为‘过不一会,连这微音也沉寂了。’一句。”

这一天是三月二十六日,照此算来,一封信走在路上要一个月才能落到爱人手里。这三十日对于他是何等的望眼欲穿呀。仔细看了十多遍,视觉一遍,嗅觉一遍,味觉一遍,痛觉一遍,感觉通通都来一遍,才不会枉费这九曲百转万水千山飞来的纸片。

下封信写在西方的愚人节。“好妹妹,相片和信都收到了,寄相片得用硬纸夹住,不然,都折坏了,这次好在没折着你的脸,还可以挂挂。这里的蚊帐架子很特别,一面有四个钩,可以挂蚊帐,随时可以取下。照这法子,咱们的铜床也可以做,用木头做,可以叠起来,晚上支上。上头的方框,也可以拆,冬天不用可以收起来。(附图)下星期再谈吧!我的亲妹妹。”落款:哥,你的伴。

读来读去,这封信里的他就像是一位显摆自己手工的小学生。心还是扑在家里,一种支蚊帐的方法,一包配色的野花籽,哪一时哪一刻,神游不在床前篱笆下?

八天后,在第十封信中,他将自己住在燕大和工作在燕大的事交给妻子全权打理。十五日写去十一封。“好妻子,今早接到你三月十九的信,心花都开了。好妻子,我知道你苦闷,我应不离开你。以后若是要到别的地方去,一定和你同行。”

想是那来信中独守空闺的妻子倾诉了离别之苦吧。她在收到他的信时,心花又怎会不迎风怒放呢?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个世界也应当是我们共同拥有才对啊。如此一想,他的苦便又深了一层。

十二封信:“远隔重洋,一字值千金,望你多给我写信,以慰时刻在想念你们的游子。我在外心里的事无可告诉,坐下来把它写下告诉你,泰戈尔是我的知音长者,你是我知音妻子,我是很幸福的,得一知音可以无恨矣。对吗?”这个男人有多幸福!

十三封信:“这样的手段,可以开照相馆了吧?回家时,可以教你洗像。(学费二百元,给得起吗?)”这个男人真是调皮没够!

第十四封信:“在印度陪嫁是交给女儿带过来的现款,除此以外,礼费妆奁还要。所以女儿在此真是‘赔钱货’。男子可以不送聘金,得妻兼得财。我也想干一干,你说好不好?”哼,这个男人,你说好不好呢?

第十五封信:“好人!你看我的书斋名面壁斋,过去我没向你解释,就是心无二用、目无斜视地读书。我除了读书之外还写写小说,过去在家里写好了你代我抄,现在写好还要自己抄,有时抄得手腕都痛起来。我想还把初稿寄给你,你代抄,还可以让你先看看,也可以提提修改的意见。”这个男人,好诚恳的态度啊。

第十六封信:“昨天才寄你一信,今天一早起来,想起了是五一国际劳动节。这个节日是我们夫妇喜庆的日子。你记得吗?是我们结婚的第六周年纪念日。不知你们在家庆祝没有?我们每个纪念日全家都照一张照片,等我回家时再照吧。”这个男人,思绪飞回到中山公园的今雨轩了吧?

第十七封信:“好伴儿,妹请人写起来,挂在卧房里,好不好?一是夫妇间,凡事互相忍耐;二是如意见不合,在说大声话以前,各人离开一会;三是各以诚意相待;四是每日工作完毕,夫妇当互给肉体和精神的愉快;五是一方不快时,他方当使之忘却;六是上床前,当互省日间未了之事及明日当做之事。还有一两条,不甚重要,不必写。妹妹,你想这几条好不好,咱们试试吧。哥实在没给妹委屈,平心而论。但以后,无论如何,咱们不会再争吵了,我敢保,我知道妹真爱我。”这个真性情的男人,发出那个时代不敢发出的夫妻平等相爱的最强音。

十八封信:“等你的信,到如今还未接到,我有一点着急了。”

十九封信:“近来心烦得很,有时自己生气了。”

在五月二十日到六月二十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又写回了三封信,信中所述琐事之详,毫无线索可言,杂沓纷纭,忽东忽西。只有一件事是他忘不了的,催款,买票,回家。细细读来,那些繁杂事体竟然都与他无钱踏上归途形成了心绪上的互证关系。烦啊,乱啊,气啊,为什么还不叫我回到你的身边?

七月二日,船至麻城,离槟城不远。街上的车夫随时都想介绍女人给他。男人说,“可惜你没来,不然咱们可以多看些怪象。”

然后是麻城到青年会谈中国、到棉兰去看父亲的坟墓。心情明显好起来了,事事都不想错过,大有一日看尽长安花之势。七月十八日写在苏门答腊棉兰爱同俱乐部的第二十五封信,落款从前面的“丑”“哥”“伴儿”,猛然变成了“地山爷”。呵,爷回来了!

最后一封信寄自香港:“今天到香港,接你催人回家的信,当然不敢在外久留。也许我到家时此信还没到呢,漫写而已。专此敬颂,妆安。”说话好讲究啊,端端的爷的架子,在爱人面前才能如此洒脱吧,天下只有她会如此娇惯他呢。天高云淡,北平已秋啊。

六个月,两个人共写下了三十多封信,算下来不足六天就有一封。在颠沛之海,在流离之途,在日夜攻读的游学间隙里,他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凝注笔端,在她的眼前纤毫毕现。他对她毫无保留,他让她一览无遗,他爱她全心全意。

她的名字周俟松,出身名门,大家闺秀,人称六小姐,北京师大高才生。爱慕他的才华,敬仰他的品德,甘心做他的续妻。在他英年早逝之后,她拼尽娇弱之躯,独撑着几十年风雨,以教师为业,默默无闻为他整理着理论和著作,让后世人还能记住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许地山。生于台湾,早年研习佛学,常有出世思想,生活屡遭变难,命运多舛。直至与她相遇之后,才生成这一段情愫在细碎的时光里摇曳飘逸,固自清洁,鲜为人知,恰似王摩诘的诗画,于空山中洒下一阵灵雨。他把对妻子的思念和爱都交给了手中的竹管,付与了那一段细致琐碎的时光。问世间,情为何物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红尘中多少痴男怨女,为这一阕《摸鱼儿》做着令人唏嘘扼腕的注脚。

她是一个美丽活泼的女孩儿,更重要的是她还拥有工农出身这样光荣的背景,因了红色又高尚身份的烘托,引来了无数男孩子的追求。可是她偏偏爱上她的语文老师,一个大她六岁、出生在“特务”和“走资派”家庭的青年。

在那个年代,师生恋本来就不为社会所容,更何况又有着天堑一般的地位悬殊。可是她就是认准了他,在她的眼里,他身材那样伟岸笔直,围着白色围巾,像阳光一样照得她睁不开眼。

他是她见过的最博学的人,在课堂上讲古文、说历史,不翻教材,信手拈来。而她坐在明亮的窗前,成了无知的孩子,由他引领着走向广阔的世界。

他们偷偷地好了一阵,结果还是被家里发现了。家长告到学校,他被开除了,去到货站里做苦工。而她尽管被爹锁在了屋里,但是一颗心仍旧追随在他的身上。

她下定了嫁他的决心,因为他的苦难都是因她而生,她要对他不离不弃。她通过自己的好姐妹向他传递爱的信息,她的情书都由她们塞在衣服和帽子里送到他的手上。

到后来,她商定要和他私奔,她费尽心机终于从家里逃了出来。在跑去与他会合的路上,她感觉爱情是那么美又是那么苦。见到他,她止不住流泪,他又黑又瘦,十分憔悴。她扑在他的怀里,心疼地说,你受这些苦都是为了我,我再也不要你受罪吃苦了,我们再也不受这样的相思煎熬了。

这时,他从衣袋里摸出一串沉香手链戴在她的腕上。他说,我不能带你走,如果那样做,就等于毁了你的一辈子。你这么年轻美丽,不应该跟着我这样的人。我的家庭成分,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她当然理解他的苦心,他的爱都凝结在了那一串沉香木上。那是他从祖传的项链上拆下来自己串的,一共二百零八颗,代表着他们相爱的二百零八天。

八十年代初,他家平反了,他又来找她。那时她的女儿已经十多岁了。在城郊的公园里,他说,若知道有平反的今日,那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她的手。她说,这就是命运吧,我懂得,放手也是因为爱,这就足够了。

然后他回到自己的生活里,结婚生子。他们各自相安,再也没有见过面。她去世的时候,左手里是她珍藏一生的沉香手链,右手里是她新近收到的一封信——是语文老师的儿子写来的,告知他父亲离去的消息。

还有她,上海资本家的掌上明珠,家里在乡下开办两家缫丝厂。她七岁时开始来到乡下,住到父亲的一位朋友家里。说是朋友,其实就是帮她父亲在乡下收账、出货,当伙计。而他正是伙计的儿子,大她八岁,正是不好读书、喜欢贪玩的年纪。有事没事就拉着她到处疯跑,逮鸟,摸鱼,给了她八年最天真无邪的快乐时光。

她十六岁被父亲接回上海去读女校,他已经二十四岁,爹娘原为他说好了一户殷实人家的姑娘。可他偏偏要到上海来。于是,她就会经常在放学的某个墙角遇到他。

那时候,他在一处绸缎庄里做事,业余时间又开始读书。她明白,那都是为了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有共同的话题。他每在手里攒了小钱,都会主动为她买一些绣花的手绢和头夹。自然她的家里是不少这些小东西的,可是只要是他买来送给她的,她就会格外珍惜。

可是她的家里人却对他不以为然,无论他多么努力,都不被他们看在眼里,总是显出一副鄙夷的神情。于是他不再出现在她的家里,就算是等到了她,也总是谈上几句话便匆匆离去。在她的记忆里,他穿着长袍的瘦长的身体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样子,在夕阳下尤为可怜。

父亲看出端倪,着急为她找人家定亲。她当然跟父亲吵翻了天,一气之下跑到了他那里。他把棉袍拿去当了,请她吃了一顿稍稍像样的餐饭,然后劝说着将她送回了家。她挑衅似地问他,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敢把我带走?他无奈地说,你们家对我家有恩,我不能做拐跑人家闺女的事情。

送到家门口,他含着泪踽踽离去。那一年,她十九岁,听命父母嫁为人妻。而他自此也杳无音信。

再见时是一九八九年的中秋节,她儿孙满堂,老伴已经走了八年。而他当年竟是因为送一军官太太上船未及离开,阴差阳错地去了台湾。在台湾他被编入部队,官做到了后勤部主任。

他的身边不乏追求的女人,可他始终孑然一身。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这些年陪着他的只有她小时候穿破的一双袜子。那是因为破了她扔在了他的家里,他有心偷偷地收了起来。他将袜子从怀里轻轻地掏出来,平平整整地摊开在手心里,穿破的地方被他织上了一双粉红色的蝴蝶。

在回台湾之前,他送给她一只玉镯。他说,我年轻时什么都想买给你,可是我没有钱。在台湾的时候,我有钱了,可是又看不到你。她哭了,不在意儿女们笑话,哭得老泪纵横。她明白有些东西就是拿一辈子的时间也换不回来。

九年后,她等来了他的死讯。同另一个她一样,那封信和玉镯成了她永不撒手的两样珍宝。

生死相许又何如?红樱桃,绿芭蕉,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被抛闪在易逝的流光里。她说,这就是命运吧,我懂得,放手也是因为爱,这就足够了。不枉与你共青春

为了逃避那些追逐她的高年级男生,她决定在本班里为自己找一个挡箭牌。目光逡巡了一周之后,她选中了前排一名温文尔雅、安静白皙的男孩儿。她观察到他从不主动与女生说话,于是情急之下她只好采取主动出击了。

可她一时又想不出妥当的方法。正巧那个下午辅导员来统计学生信息,等信息册传到她的手上时,她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死死地记住了男孩儿家的电话。等月假回家的时候,她故意拐去服装街上徘徊很久,直到估量着他已经到家,这才用街角上公用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她忐忑不安的心跟随着话筒中提示音一起一伏,等待的时间仿佛过了整整一个世纪。然后她突然听到话筒另一端传来男孩儿“喂”的一声,她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慌乱之中挂掉了电话,转身跑出了电话亭,像个小偷似地羞红着脸躲藏进了人流之中。

可她并不死心,既然不敢当面告诉他,她又决定把自己想说的话写在卡片上送给他。只是她又怎么好意思亲自去送呢?万一被他直接拒绝那多么没有面子。亏她冰雪聪明,她竟然为班上每名同学都买了一张卡片,包括女生在内。为此她偷偷清空了自己的储钱罐。当然所有卡片上都是千篇一律、抄到手僵的问候语,只有给他的那一张,她才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地写满了肉麻的情话。

果然她刚刚展开攻势,他就缴械投降了。出乎意料的是,她同时还收获了全班同学对她的好感,再遇到高年级的男生来班上滋事骚扰,全班同学都会站出来保护她。她成了整个校园里令人瞩目的骄傲公主。平日里她喜欢穿一件黑色的长袖衫,搭一条张扬的红色的碎花裙子。她总是走在他的前面,时而回头看着他,向他微笑。那时候,他们不用说一句话,身边的风就变得轻盈起来,风中还裹卷着幽暗绵长的花香。

真正让她对他另眼相看付出真情,是在遭遇那场惊心动魄的车祸之后。她主持了那年全校的新年联欢晚会,结束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始终等着她,陪着她坐最末班的小公共汽车回家。在一个不起眼的丁字路口,一辆货车呼啸而来。货车司机喝醉了酒,连车灯都忘了开。她赶紧掉头去看,发现大货车就像一座山那样向着他们倾轧过来。在两车相撞的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离别,残废,死亡……他用尽全力将呆怔的她一把扯到了自己身后,随后她真切地听到了天崩地裂的一声震响,顷刻四面车窗上的玻璃像是天女散花一般在天地间飞溅。她紧闭双眼,只感觉脸上热乎乎的,还能听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下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他不顾自己的腿伤,拼命地呼救,央求路上的行人先背她到医院去。医生说,幸好来得及时,不然她姣美的脸上会留下伤疤,他望着她得意地笑了。他的左腿里被植入了钢板,走路也落了些小毛病,他不愿让她知道,在一起时就故意走得慢慢的。可疼总是瞒不了自己,一遇到阴天下雨的天气,就会泛起隐隐的酸痛,像极了一颗多年过敏的牙齿。

他开始以为自己配不上她,有意疏远她。可她却依旧大大咧咧地喊他去踏春,去爬山,去吃冰激凌。他有时候会寻找各种借口拒绝她,也有实在推脱不过的时候,他就勉强跟着她出去一次。她走在他的右边,喜欢把手放进他右边的口袋。隔着口袋,他其实能感受到她的体温。他也喜欢她的手这样放着,仅仅是这样放着,他就能感觉到整个世界很是温暖。

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他答应她一起去北京。可等到聘书领回来,她如愿以偿,而他却只能去到上海。她不知道,他根本没有面试自己最喜欢的那家公司,他以为只有与她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才有可能让她忘掉自己,去开始新的恋情。那个夏末,在分别的月台上,他与她一窗之隔,他微笑着说:“你一个人在北京不容易,如果遇到更合适的,千万不要顾忌我。”

她假装听不清他的话,其实她听得清清楚楚,比车祸时那一声震响还令她悲痛欲绝。两年来,她对他的伤残故意视而不见,对他的疏远也表现得漫不经心,她以为时间会抹平这一切。她叫他去踏春去爬山去吃冰激凌,她把手插进他的口袋,都是为了让他明白,她和他还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可是今天分别时的这句话,让她终于明白,他早已决定放手了。列车驶离了他们朝夕相处的城市,她的泪才滑落下来。

就这样,她和他的关系真的渐渐断了。最早的时候,偶尔哪个节日还会收到他一张贺卡,到后来连一张卡片也没有了。在繁华的都市里,她也交往了男朋友,毕业,求职,供房,生育,离婚,跳槽,没日没夜地加班,能想起他的时间更是越来越少了。记不得什么时候,在朋友的电话里,忽然就谈到了他,她才知道,他后来跟一个美国女孩儿结了婚,如今住到大洋彼岸去了。事过之后,她再回忆那个电话,仿佛和自己夜里的梦一样,恍恍惚惚,不确信是不是真的。

某个失眠的夜里,她从床上翻身起来,无聊之中打开了电视机。里面正在演一部电影,名字叫《初恋这件小事》。水水拿到阿亮学长的电话号码后,在家打通了电话,直听到阿亮在电话里“喂”了一声。水水跳了起来,激动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在房间里大跳大喊。

看到这里,黑暗中她突然就泪如泉涌。多少年过去了,他应该早已不记得当年有个女孩儿打过这么一个电话。可是于她,他轻轻的那一声“喂”,即便是远隔重洋,和深不可测的时光,也总能唤醒街角电话亭中少女纯真的情怀,和人世间最单纯的喜爱。即便是远隔重洋,和深不可测的时光,也总能唤醒人世间最单纯的喜爱。因为有你在天涯尽头等着我“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如此决绝而又纯粹的爱情只是无稽可考的誓言吗?

他是一名中国抗美援越铁道兵某部的战士,一九六六年春天,奉命率领一个班进驻谅山保卫石球大桥。越南方面专门为守桥班配备了两名女兵,一名是年长的炊事员,一名是年轻的卫生员。

交接时翻译特意把卫生员喊过来,对他交代说,她上个月刚从中国野战医院实习回来,略懂一些中文,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多和她沟通。他这才注意到她,身材窈窕,面容姣好,浑身透露出南国女人的风韵。他向她点头致意,她便嫣然笑了。

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两个人因为工作的关系交往也由浅入深,彼此更加熟悉,一股莫名的情愫悄然间在他们心中蔓延滋长。

她喜欢听他讲“牛郎织女天河配”的故事,每每听到两个人鹊桥相会时,她都会伤感地哭红了眼睛。

她还喜欢听他唱家乡的小曲,最爱学唱他教的百里奚和妻子苦难度日的曲子——百里奚,五羊皮,熬白菜,煮小米,没柴火,劈门闩……

正是这些中国民间的爱情故事,一点点晕开了她少女的心扉。可是两个人都非常清楚,部队上有严明的军纪,他们只能把这份感情深埋进心底。

特殊的环境注定了他们要以特殊的方式走到一起。

八月中旬的一个夜晚,他和她从桥头查岗回来,刚走到一片浓密的树林里,他忽然觉得大腿根有东西在爬。他急忙拉开裤子一看,一条硕大的蚂蟥已将头钻进了他的肉里。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她跑上前来,顾不上害羞,脱下鞋子轻轻敲打着蚂蟥,直至把蚂蟥打死。她用嘴轻轻地吸着伤口,把毒素彻底清除出他的身体。

她站起身来,脸颊绯红,像是一朵月色里的杜鹃花。他们面对面站着,四周一片寂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炽热的情感像洪水冲溃了理智的闸门,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她怀孕了,面对无情的军法,他们都没有推卸责任,分别被部队开除遣送回家。临别的时候他问她,我这一走,我们何时才能再相见?

她擦干眼泪说,你不是说过,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吗?牛郎织女每年还有七月七,只要我们俩心诚志坚,哪怕是一辈子也终能再见面。你记着,每年七月七,我会到友谊大桥上等你。

他摘下手表送给她,她说,我会把孩子生下来,再苦再难我也要把咱们的孩子养大成人。

一九六七年六月,她诞下男婴。那时的她多想把这一喜讯告诉远在中国的他呀。可是他在哪儿呢?自从分别后,她每个月都会给他写信,却从未收到他的只言片语。

每年七月七她都会赶到中越交界处的友谊大桥,可是每次她都是满载希望而去,带着失望而归。难道他忘却了分别时的诺言?她坚信他不会,只是她不清楚他被遣送回乡后的不幸遭遇。

他刚进家门,就被等候多时的红卫兵一纸令下带去农场改造。他的工作就是整天不停地扫街和挑粪。失去了自由的他,连上厕所都要向人请假。

而她写来的每一封信,都被造反派截获在手,成为他里通外国的罪证。

他知道,自己每被批斗,都是远方的爱人有信写来。尽管他不晓得信的内容,但他知道爱人远在异国他乡过着平实的生活,心里就得到极大的安慰。依靠着这一信念的支撑,在非人的磨难里,他生生挺过了十年浩劫。

一九七九年初就在他准备身赴越南去寻找自己的爱人时,没想到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一贫如洗的他只好拼命干活攒钱,在有生之年找到爱人,成为他生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

重压之下,身体几次出现危险信号,脸色蜡黄,上肢浮肿,右脚不能行动……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他乞求上苍,临死之前就让我见上爱人一面吧。是他的诚心感动了天地,二〇〇五年他的病竟慢慢好起来了,三年里他一点点还清了治病欠下的债务,并开始有了自己的第一笔存款。

二〇〇八年十月,他时隔四十二年之后再一次踏上了越南的土地。他直奔当年战斗过的谅山石球大桥。大桥还在,而那位听他讲故事的姑娘却不知身在何方?他顺着北仑河艰难地找下去,逢人便打听她的名字。

他见到了一百多位和她同名字的人,却没有一个是她。他心力交瘁,最后病倒在路旁。好心的村民把他救起来,送到了小村里的诊所里。老天有眼,恰巧这个诊所的医生,就是她。

她看他第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他吗?四十多年杳无音信的一个人,突然就憔悴不堪地躺在了她的身旁。她揉揉双眼,上前细细地辨认。她忽然就记起了那支曲子——百里奚,五羊皮,熬白菜,煮小米,没柴火,劈门闩……

在歌声里,他苏醒过来,急切地望着她——那位风姿绰约的姑娘,如今脸上已刻下岁月沧桑。是你,真的是你啊,我终于找到了你。他的声音几度哽咽。我是,我是,就是我啊。

她泪如雨下,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儿子闯进门来,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二〇一〇年六月二十八日长江边上的布谷村,正在补办一场迟到了四十四年的婚礼。有爱不惧天涯远,活下去,找到你,白首不相离。哪怕一场战争,十年浩劫,两个国家,半个世纪。她看他第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他吗?四十多年杳无音信的一个人,突然就憔悴不堪地躺在了她的身旁。黄昏里最后一支华尔兹

那是一座半山腰上的矿区公园。每到下午五点钟,公园里就会有一场露天的老年舞会。

公园对面是矿区中学,也是下午五点钟,孩子们就会随着放学的铃声涌出来。在孩子们自行车排成的长龙队伍里,有一对年轻人。他们的年纪比学生大不了几岁,是刚分配来的实习老师。

他们径直穿过街道,向着露天的舞场走去。他们还跟孩子一样贪玩,从小山脚下就手拉着手慢跑起来,笑声在空中飘过,像银铃碰着银铃。

音乐已经响起来了,矿区里的老年人陆陆续续地结伴出现在场边,他们并不着急上场,而是穿着长长的风衣一边说着话一边活动着手和脚。时间已是暮秋了,空气有点凉,但天空很蓝,山上空气很是清爽。

那对年轻人远远地停在了一棵榕树下,往这边观望。他们不是来跳舞的吗?这会儿又在空旷的舞场上显得羞涩起来了。尤其是那个男孩儿,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紧张。

女孩儿双臂抱在胸前,鼓励说:“跳舞和走路是一个道理,只要跟上音乐迈步子就好了,不需要太多的花哨,只是享受音乐的散步。”

男孩儿来自一座偏僻的小城,他非常羡慕女孩儿的理论。在他的小城里,男人和女人搂在一起是有伤风化的行为,可是在女孩儿的城市生活中,这是很自然而且优雅的事情。男孩儿想打破自己落后的生活方式,他想紧紧地握着女孩儿柔软又白皙的手。“我怕踩了你的脚。”男孩儿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儿。“你不会的,我看到过你和别的同学跳舞,你已经很熟练了。”女孩儿的眼睛里满是鼓励的眼神。

大学里确实举办过各式各样的舞会,男孩儿抱着新奇的观念去尝试过,因为他知道女孩儿唱歌好听,在他想来女孩儿跳舞也应该是亭亭玉立的,像池塘中的莲花。男孩儿根本想不到,女孩儿也曾躲在角落里偷偷观察过他。

当又一支舞曲响起,女孩儿没容得男孩儿犹豫,就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旋进了舞场。

男孩儿眼中的世界在第一个音符里就旋转起来了。树在转,花在转,小鸟在转,风在转,山在转,天和云都在转。他围着她在转,她围着他在转,他的心和她的心在做一场相互追逐缠绕的游戏。她的眼睛波光流转,她的笑声清脆婉转,她的汗珠从发丝上飞转,整个空气中暗香浮动……

夕阳渐渐地红了。

一对年轻人停下来,用手在腮旁扇着微风,互相看看,然后就轻轻地笑起来。男孩儿说:“咱们往上走一走,找个人少的地方坐坐吧。”

女孩儿笑得更灿烂了:“我也想找个地方歇一歇呢,这支舞跳得太……”她没说下去,可是男孩儿已懂得她的意思了。

刚才那一笑,男孩儿就想起了他与女孩儿的第一次见面。那应该是大学里军训结束后的第一节专业课吧,小教室,连排椅,男孩儿爱学习,坐在了离女生最近的第四排。课间他正埋头看笔记,就听着前排的女生回过头,那么甜的声音问:“嗨,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一抬头,好明媚的一张笑脸。

两个人往山上走着,好似各有心事,并没有多说话。走走停停,就在一块落霞满满的大石上双双坐下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快乐吗?”男孩儿略显吃力地问。“快乐呀!”女孩儿回答得很干脆,眼神也天真。“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晚了吗?”男孩儿紧张地转过脸去,不敢看女孩儿的表情。“真的吗?”等了很久,男孩儿才等到女孩儿的半截话,“我以为你一直不喜欢我呢!”“我不能破坏你的恋爱呀,”男孩儿急于辩白自己的心,刚褪热的脸又涨红了,“你不是有男朋友吗?”“哪算什么男朋友?是我被纠缠着,你怎么会看不懂?大二我们就分手啦。”女孩儿惊讶地看着男孩儿,好像也怕他误解似的。“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男孩儿有些委屈。因为从他们相识的那个课间,就仿佛比一般同学亲近了许多。唱歌、看电影、打羽毛球、郊游,好多好多的时候,朋友圈子换来换去,只是他们都在一起。“你不知道?全班的同学都知道我们分手啊!”女孩儿更惊讶了,好像不相信眼前是一个木头人。

男孩儿的心情黯然低落,如对面沉没的夕阳。女孩儿的恋爱是他最不想触碰的事,他选择离得远远的。在女孩儿面前,他假装无事,他只字不提,那是他心底一颗顽固不化的冥石。他怎么可能去到处打听,去追问,去证实。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自己的热爱伤害,也才不会给女孩儿带去负累和牵绊。

女孩儿也在那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不想告诉男孩儿,之所以她那么坚决离开了苦苦追求的体育系男生,正是因为她喜欢男孩儿写的文章,喜欢男孩儿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文人的气息。

在她日夜等待的两年里,男孩儿始终没有说过喜欢她。他们还同原来一样,一处读书,一处写字,一处看校园里的落雪。女孩儿在心里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男孩儿的文笔太好了,他的才气这样高,我是不是配不上他,会拖累他耽误他。直到有一天,她收到另外一个男孩儿写的求爱信,她想,那个男孩儿毛笔字写得很不错,她也可以接受吧。“你真的喜欢他吗?”男孩儿遗憾至极,他甚至连她断了男朋友都不知道。他们一处玩耍了两年,他竟然和没事人一样,那么傻,那么呆。现在他想挽回,他想确认一下那个乘虚而入的男孩儿是不是赢取了她的芳心。

女孩儿不说话。她的心里更需要踏踏实实的暖贴的爱,对于眼前这个懵懂无知的男孩儿,他真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呢,有刚才那一场热烈奔放的舞蹈就够了吧。可是,女孩儿的心里还残存着那些优美的字句,那些令人陶醉的描写。她忘不了,她能倒背如流,多少年之后,她还会记起来,那些在心中熊熊燃烧的横竖撇捺。女孩儿盯着男孩儿修长的手指,低下头,不说话了。

男孩儿看到了女孩儿睫毛上的泪珠,心隐隐地疼了。他知道女孩儿不会给他一个想要答案了。

男孩儿仰起脸,把一腔泪水倒流回心里。他说:“我不问了,你也不用回答。回到校园里我们还是朋友,就当这句话我没有问过你。可是我要你知道,我会等着你,等你到三十五岁!”男孩儿是用一句惊叹的语气做的结尾。男孩儿老家的那座小城观念传统,男孩儿单身到三十五岁,那已经是他能正常结婚的最后期限了。

女孩儿知道男孩儿是家中的独生子,她可不能给男孩儿等下去的希望。她慌乱地说,“你可别等我,我现在配不上你,以后就更配不上你了。”她拼命地摇着头,泪花飞溅到男孩儿的眼前来。说完也不等男孩儿做出反应,就一个人匆匆地跑下山去。

男孩儿的目光追随着,隐约间,山腰的舞场已经散了。

男孩儿就愣愣地站在大石上,望着夕阳坠下西山。天黑得又早又快,望一望街对面实习的矿区中学,教学楼的白炽灯一格又一格地,早就冷冷地亮了。男孩儿眼中的世界在第一个音符里就旋转起来了。树在转,花在转,小鸟在转,风在转,山在转,天和云都在转。姑娘像花儿一样

他是在乡下采风时遇到她的。他一下子就被她纯朴天然的美俘获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年轻人的思想已逐渐开放,作为都市里音乐学院的毕业生,他意识到把他一击而中的这个东西应该就是爱情吧。他听到姑娘的嘴里总是哼唱着同一个调子,他判定她喜欢唱歌。他自信凭着自己出众的音乐才华,他有资格追逐这一场不期而至的爱情。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

是一阵二胡声惊动了姑娘。二胡悠扬婉转,与姑娘的歌声配合得天衣无缝。当他意识到姑娘的歌声已经中断的时候,他才从陶醉中睁开眼睛。他看到了姑娘一脸小鹿样惊觉的表情,然后是把尚未洗净的衣裳慌张地摁到盆里,端起来小跑一样逃离了他的视线。他没有追赶,干脆坐在原地,将这首歌对着面前的大河从头至尾拉了个酣畅淋漓。

第二天,他早早来到河边,姑娘没在,他不管,坐下来,一把二胡拉得愁肠百转。接下来,他天天如此。他相信姑娘家离河边不远,她肯定在听,在用心读他的音乐。这一条大河就是他抒发情感的舞台,他一个人演,且只演给她一个人看。

第十天,姑娘来了,悄悄地坐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直到他停下来。她勇敢地说,我爱上你了。

他惊诧于姑娘的直率,这正是他喜欢的性格。他笑了,说,我也是。

她不待他有所表示,又坚定地说,可我不能嫁给你。

姑娘的真诚激励了他,他自信地说,不一定。

姑娘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不似刚才的直爽,犹豫了片刻之后,给他讲述起了一个故事:

小伙子是个山村邮递员,每天的工作就是骑着自行车到各个村里送信送报。那一天,他很晚才赶到了最偏僻的小村,依照安排他是打算歇在那里的。

他进村的时候,小村里正在放电影。银幕上士兵们正在硝烟弥漫的阵地上小憩,坐在人群中的姑娘恰好站起来唱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小伙子支好了车子,入神地听了起来。他的眼前果真出现了那条大河,宽广的河面上,响起了艄公的号子,随着歌声驶来了点点的白帆,在一阵稻香里,他看到了像花朵一样俊美的姑娘。自小生长在大山里的他被这一幅情景吸引了,于是他跟着电影队一个村一个村地走下去,忘记了自己的工作。

半个月之后,他追着电影队回到了镇上,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领导狠狠地批评了他,并要他写出深刻检查。小伙子吃惊地发现他信手写下的检查,竟然鬼使神差地成了一封工整的辞职申请。他此时才明白,那歌里唱的情景就是他将要寻找的生活。

于是他到县城买了一把崭新的二胡,拉着歌曲的调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大山。他一路向南,边走边唱,两年后在一条大河的岸边停了下来。他自信这就是他梦里的大河,他要在岸边天天伴着琴声等待他的姑娘。

不久,他真的等到了一条大船靠岸,舢板上淘米洗衣的姑娘,眼睛又黑又亮,浓密的头发像春藤爬满了小伙子的心房。

小伙子的二胡声把姑娘的心留了下来,他拉琴她唱歌,一年后他们的女儿出生了。女儿一天天在他们的歌声里长大,出落得越来越美丽。这样幸福美满的生活将成为永远,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包括他们自己。

然而就在女儿到城里领取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女儿从学校出来,参加了同学们的聚餐,没能赶上下午回家的客车,于是她留宿到要好的同学家里。那时通讯还十分不便,女儿也根本没想起来要给家里捎个信回去,她想象不出眼巴巴盼她回家的父母心里是多么焦急。

等到天黑透了还不见女儿的身影,夫妻俩蹬上一辆车子沿路向县城来找。在漆黑的路上,一辆疲劳驾驶的卡车把他们撞倒在路边的沟渠里。第二天清晨才被人发现,送到医院里抢救后,妻子醒了过来,可是丈夫却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直到现在……

他静静地听着,看到了从姑娘细长的眼角流到腮边的泪珠。姑娘最后补充说,我就是那个不懂事的女儿,我配不上你,可是你的二胡拉得真好,跟我爸爸拉得一样好。我只是好久没听过了,你能到我家为我爸爸妈妈演奏一回吗?就拉他们都喜欢的那首歌。

听了姑娘的恳求,他站起身来说,我当然愿意,我愿意天天去。进到姑娘家的小院里,他看到了她的妈妈,木讷地坐在门台上,似是在盼着他的到来。显然他的二胡声她们全家人都听到了,除了在昏睡中的父亲。

他走进小屋里,一眼便瞅见了挂在墙上的那把被岁月染成驼色的二胡,然后是二胡下面躺着的清瘦的男人。小屋尽管低矮,但各处都收拾得一尘不染。他顿时感觉出这样的日子仍然充满着火苗儿一样的希望。他随意坐在床沿儿上,悠悠地拉起了二胡来……

这是去年我在一个偏僻的县里搞卫生督查时听到的故事,地点是一个私立的幼儿园。园长是位中年妇女,从她炒得一手地道的南方小菜,我知道她年轻时应该是位清秀聪慧的美人。讲述者是她的丈夫,当地主管食品卫生工作的副县长,算是我的工作伙伴吧。他已经有些微醉了。我听得入神,插话问他,后来怎么样了呢?

园长正端着一杯调好的蜂蜜水进来,一根筷子浸在水中,从侧面看上去便有了15℃的折曲。她接过话头说,还能怎么样?他一天天拉下去,三个月后,我爸爸真的醒过来了,我们成了一家人。她说着话,自然地将水杯递给她的丈夫,快喝了吧,解酒。

我沿着她伸手的方向望过去,便在墙上看到了一张照片。两位老人坐在前排,和蔼慈祥地微笑着,怀里抱着一把二胡。两个年轻人站在他们身后,幸福地抚着老人的肩膀。在那一刹那,我想到这两段姻缘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中间光阴发生了15℃的折曲,但这并没有影响故事走向幸福的终点,反而是经了这意想不到的校正,恰到好处地让我们领略到光阴的水面是何等的神奇玄妙与美轮美奂。他真的等到了一条大船靠岸,舢板上淘米洗衣的姑娘,眼睛又黑又亮,浓密的头发像春藤爬满了他的心房。所爱隔长江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当南水北调工程将长江水引入这座日渐缺水的北方小城时,初春的小城里人们欢呼雀跃。而她却伫立南窗,遥望南天,眼泪与杯中的长江水融在一起。

她出生在江南小镇上一名军人家庭里。父亲转业安置在县城的物资公司上班,在那个年代,物资公司可是人人眼红的肥缺儿。初中毕业那年她才十六岁,因为没有考上理想的高中,她便闲在家里。父亲托人找关系为她办成了县印刷厂的合同制工人。为此她还不得不将年龄改大了两岁。第一天到厂里报到上班,当她一步跨进装订车间里,便直直地盯上了英秀俊朗的车间主任。慢慢地她了解了他,一个苦孩子,一个凭借自己努力奋斗赢得领导器重的有志青年,一个刻苦钻研技术的优秀工作者。带着少女懵懂的情怀,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并奋不顾身地一头撞了进去。她害上了只有他才能解缓的相思。只是他已成家,她不知该不该向他表白。

他又何尝感知不到?那深情炽热的眼神,那欲语还休的言辞,那体贴入微的关心。她年龄那么小,竟然比他的妻子还懂得去关心人。她为他学会了织毛活,为他学会了拌野菜,为他学会了洗衣裳。她知道他喜欢打篮球,便偷偷从几个月的生活费里省出钱来,为他买了一双厚底的回力鞋。

而他能给她什么呢?除了工作上技术上多多帮助她,他什么也给不了。他愈是若即若离,她愈是日思夜想,越陷越深。他的正直、善良、忠贞和担当,都叫她不能自已。于是她大着胆子给他寄出了一封信。她天真得以为,只要他来赴约,给自己一个表白的机会,这段情也许就可以放下了,就可以变成他生命中一段美好的记忆了。

只是这封信不知怎的就落到了厂长的手里。当他和她被叫进了厂长办公室,看到一屋子领导满脸凝重地坐在那里,两个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可是当她看到厂长从抽屉里拿出那封信的时候,她一下子全明白了。厂长只是叫他一个人看了,质问他为什么作为车间主任,要利用职务之便干出这样的勾当。他一时间傻愣在那里,他懂得如果自己反驳的话,无疑是将她一个人推到了难堪的境地。他清楚像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一旦责任落在他的身上,那他也只有被开除出厂这一条路可走。可是他家中的老娘、妻子还有孩子,这个家真的需要他有这一份工作啊。

当她听到厂里要开除他的处分决定时,她孤注一掷地抢过了那封信,一字一顿地盯着厂长说:“信是我写的,与他无干,他关心我,帮助我,从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我喜欢他,追求他,他从来没有答应过我,是我缠着他,厚着脸皮不撒手,你们可以到车间里去问任何一个人,他们都是证明人。厂子没有理由处分他,错是我犯的,后果我承担,你们开除我吧,现在我就卷铺盖回家。”说完话,她真的直奔宿舍,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便三捆两绑地昂着头走出的厂门口。

一时间,小城里传遍了她的流言蜚语。依照当地的习俗,她成了一位铁定难嫁的姑娘。没办法,她的父亲只好将她远嫁到北方的一座小城,远离了家乡的是是非非,与战友的木讷儿子组成了家庭。临出嫁的那个傍晚,他偷偷在街角找到她,将一把牛角梳送给了她。

她摆弄着梳子看了又看,最后说:“你能为我梳梳头吗?”说着话,眼泪滚下来。

他看在眼里,咬着嘴唇站到她的身旁来。那一柄牛角梳沁凉沁凉的,在她的三千烦恼丝中上下游走。她一把逮着他的手,掩住了哭泣的脸颊。她说:“过了长江还要那么远,我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活着。因为只有活下去,我才能想着你。”

真如她所说,这一走就是六十多年,她再也没有回到过江南。可是那里的青山绿水、白墙灰瓦,那含情脉脉的乡音,还有他青春的面容,挺拔的身材,从不曾在她的梦中消失……

春天将尽的时候,她手中攥着牛角梳,在夜里安静地走了。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她一定又回到了那个长发缠绵、爱恨交织的傍晚,和他在这一场铭心刻骨的爱情里,永远地活着,并相爱。春天将尽的时候,她手中攥着牛角梳,在夜里安静地走了。只有梅花知此恨

她偏爱梅花,天性高洁,情似梅花一般冷,骨子里又像梅花那样炽烈。她以梅自名,不惧冰雪摧折,她愿意像梅花超然而冷艳地活着。她说,我将来死去,也是父母赐我的璧洁的身体。

一九零二年山西平定县城的一处大院里,在她出生的前夜,母亲梦里梅花绽放,暗香盈怀。

她的母亲是父亲的续弦,因此对她倍加宠爱。她的父亲是前清举人,更把聪颖伶俐的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在她三四岁的时候,父亲即课以《四书》《诗经》。因为幼承庭训,她国文根底扎实,自小就埋下了文学写作的种子。

辛亥革命之后她随父母迁入太原,先后入学师范附小和太原女师。姣好的容貌,过人的天资,良好的家教,突出的组织才能,优美的文学写作,一时间让她成了校园里令人倾慕的才女。

一九一九年,在“五四”新文化思想的感召下,她考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那是全国女子最高学府。走出山西,来到北京,她积极投入到新文学创作之中。她的诗歌、散文和小说,无不发自她追求婚姻自主、妇女解放和革命的浪漫主义的内心。

她全身心扑在文学编辑和学生运动上,她不晓得,命运正让她一步步走近那一段忠贞不渝的冰雪真爱,走近那一段金坚玉洁的生死恋情。

她迟到了那一年的山西同乡会,当她悄悄走进北京山西会馆的时候,同乡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听一位青年有关反帝反封建的演讲。青年高高屹立在台上,像一株阳光里挺拔的白杨树,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认真地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并被他的话深深地感染着。她崇敬地望着这位纯情俊逸的青年,多想自己也能有他这样高尚无私的理想。

正是这一年同乡会上的偶遇,青年也深深记住了她,这位名动京城的女作家,原来他们父辈即有交谊,于是作为他乡故友,便觉格外亲切。他们相约陶然亭散步,讲民族命运,谈思想抱负,陶然亭的梅花见证了他们友谊的开始。

他的求爱信来了,尽管略显委婉,还是让她措手不及。那是一枚西山火红的枫叶,象征他那颗为爱燃烧的心。他写道:一片红叶寄相思。是的,他相思了,为她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可是她晓得他有妻子,就算他曾经试图反抗这一段包办式的封建婚姻,可他毕竟还没有解除那一纸婚约。而她一向主张男女平等,她不愿他离弃包办婚姻的原配而陷她于不义。在无法摆脱的忧虑和矛盾中,她黯然神伤,匆忙慌乱地拒绝了他。

他是懂得她的,他同朋友说,她的拒绝,说明了她对我的认真,我对她的感情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增强了。

一九二四年因叛徒出卖,他遭到北洋军阀政府的通缉。在一个狂风暴雨之夜,他逃过追捕来向她告别。他告诉她,这次回到山西老家,他一定结束那一段不幸的婚姻。她含泪听着他的话,她明白,他是要她等着他,给她完美无缺的爱情。

两个人相隔千山万水,可是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彼此都把对方放在了心底最深处。他写道:我是有两个世界的,一个世界一切都是属于你的,我是连灵魂都永禁的俘虏;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是不属于你的,更不属于我自己,我只是历史使命的走卒!他写道:你的所愿,我愿赴汤蹈火以求之;你的所不愿,我愿赴汤蹈火以阻之。不能这样,我怎能说是爱你!

她何其感动,他是一位革命者,却将她和革命理想共同占据着自己的生命。她总是有些顾虑,担心因儿女私情误了他的前程。每每心烦意乱,她都会到陶然亭里坐坐,有了亭边的梅花相伴,就像是他还在自己身旁。

收到他的象牙戒指,她知道他人在广州,这是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他信中说,这象牙戒指是一对,大的戴在了自己手上,小的送给你。白色的象牙,珍贵,纯洁,代表着两个人的冰雪情谊。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满心欢喜地戴在了手上。她憧憬着他们相见的日子,她知道他要来北京筹备国民会议促成会全国代表大会。在她的梦中,早春的陶然亭,梅香氤氲,二人执手,心心相印,诉说衷肠。

他来到北京,因公事繁忙,两人很少见面。等她再见他时,却是他因过度劳累病倒在协和医院里。她抛开了别的事,全心全意地照料他,天天守在他的身边,半步也不想离开。她答应他等他身体康复了,就携手去陶然亭赏梅花。

他很是高兴,一想到和她去陶然亭,就心急得像个孩子。他总是催促她,他说,我身体已经好了,咱们就去陶然亭里坐坐吧。她笑着看他,心里柔软得如同母亲看待自己的孩子。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深陷他的爱情里无法自拔了。

他们真的来到了陶然亭。三月的梅花争相怒放,欢迎这一对璧人归来。他深情地望着她,多想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可是他的身体又叫他心生忧虑,无意中他喃喃自语,如果有一天我有何不测,请把我葬在这陶然亭旁,我希望有梅花相伴。梅是她的名字,她懂得他的愿望。她嗔怪他,你不要担忧,安心把身体养好,你还要为国家为人民多做些事。在她的心里,他是那么年轻,浑身都散发着蓬勃的朝气,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丧气话?她真的想不到,就在几天之后,他竟会与她天人永隔。

他走了,只有二十九岁。在全城追悼大会上,她奋笔写下:碧海青天无限路,更知何日重逢君。是她亲手将他葬在陶然亭旁,在他的墓碑上,她刻下自己的心声——我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她好恨自己的懦弱,日夜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早接受他的情爱,及早照料他的生活,让他独自承担这劳累辛苦。是她害死了他,可他却给她的爱那么多。

几乎是天天,她都要到陶然亭来,在他的墓前哭诉——我爱,我吻遍了你墓头青草在日落黄昏,我祷告,就是空幻的梦吧,也让我再见见你的英魂。在她的心思里,她是要追随他去的,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对得起他给予她的那份真爱。三年时间,她终于为他眼泪流干。她嘱托最好的朋友,她和他生前未能相依共处,愿死后得并葬荒丘。

一九二八年九月,她如愿葬在了他的墓旁,走时,手上戴着那一枚白色的象牙戒指。她只有二十六岁,她叫石评梅,名列“民国四大才女”。他叫高君宇,是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国共合作期间曾辅助孙中山。“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距离他们会馆一遇,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百年。纵然被岁月无情尘封,可还有陶然亭的梅花年年绽放,那漫天香气诉说着绵绵遗恨,永无绝期。在她的梦中,早春的陶然亭,梅香氤氲,二人执手,心心相印,诉说衷肠。夏握有上帝的一瓣微笑

细雨如织,细数回忆的时间,似乎也变得很长很长,如同从未断线的雨丝,无止无休。稳稳的幸福

寒流来得没有预感,我下班后到学校给儿子送了一件棉服,然后等十九点钟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当十三路车闪着大灯驶来的时候,天色已在半雪半雾中黑将下来。我逃进公交车,蜷缩在靠椅里。整个城市淹没在寒风中,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打烊了,我像是游在河中的一条小鱼,看不到两岸的任何色彩,也便渐渐失去了方向感。

当车在中华南大街的一个站牌停靠时,我无意间向对面望了一眼,就看见四四方方的一片灯光,那么阔大的一个橱窗,让我在惊喜的同时,竟然感到有那么一点奢侈。屋子里橙色的餐椅上没有客人,白净的桌面上放着粉色的竹筷筒,旁边是黄色的佐料盒。一切色彩都是那么温馨、安静又整齐地排列着,唯独少了热火朝天的人气。恰在此时,门帘一挑,从里屋跑出来两个年轻人,身上都系着红色的围裙。小伙子双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面,姑娘在后面抓了几根筷子追他。然后他们对坐在靠窗的餐桌上,头抵着头一边笑着一边从海碗里抢吃起来。顿时橱窗蒙上了一层浪漫的水汽,就像电影里的唯美镜头一样。车子开动了,我忙不迭地看一眼小店的招牌,旺家小镇,很好,我喜欢这个名字里有点儿俗又有些雅的格调。

父母住在学院的旁边,我经过学院路的时候,注意到一个袜子地摊儿。横幅拴在两棵相邻的树上,只写了“外贸棉袜,五元四双”的字样。树下的小伙子坐在行军床边,地上的袜子堆里坐着一个胖乎乎的姑娘。姑娘的肩上斜挎着装钱的小包儿,看来对于这摊生意她有着更大的权力。小摊儿上没有顾客,他们俩就坐在那里闲聊斗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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