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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4 03:5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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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志杰

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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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嵇康·《广陵散》绝响

传奇嵇康·《广陵散》绝响试读:

自序

“广陵”一曲百年盛,义侠除恶兮,史册留名。

学琴习武报仇冤,父仇民怨兮,埋藏心中。

哀其初刺未遂愿,漆身吞炭兮,变声易形。

十年寒暑苦磨炼,被邀献艺兮,终报冤仇。

这是我在小说当中,假托嵇康之名所写《广陵散赋》。嵇康终其一生去寻找、修复的《广陵散》,是凝聚了嵇康毕生心血的生命之歌。同时,也是他的告别之声,因为到了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依旧不忘弹奏一曲《广陵散》,向亲人、朋友以及世间所有的人来告白内中心意。

……

中华民族的文明是一条流光溢彩的文化长河,这条蜿蜒曲折的长河流经三皇五帝、周秦汉唐,以至宋元明清等朝代,都曾涌现出诸多文学巨匠和文化精英,他们在科学文化等领域,创造铸就的丰功伟绩,宛若奔流不息的长江水,滚滚融入世界文明的汪洋,推动并影响着世界科技与文化的发展。

三国时期的正始名士与竹林七贤给这一时代的文化发展带来了新思想,揭开了璀璨辉煌的时代华章。其中最负盛名的是竹林七贤中的嵇康、阮籍等名士,他们虽生于纷乱之中,活在险恶之世,当面对司马氏集团“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灭族杀戮暴行时,则秉持危邦不入、乱世不居的人生态度,隐居于山阳的竹林之中,以《老子》的无为论、《庄子》的逍遥说与《易经》的辩证法为主,把正始名士们兴起的“玄学”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司马氏集团推崇、提倡的所谓君臣父子乃名教之本的愚民教化,竹林七贤则以诗、文、传、赋、箴言等文学形式给予猛烈的抨击,在揭露其虚伪面目的同时,还进行了无情的批判和辛辣的讽刺。嵇康的《太师箴》,阮籍的《大人先生传》,与刘伶的《酒德颂》等著作,对当时僵化的文化格局及道德禁锢都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他们主张思想与人格的独立自主,强调个性开放张扬,揭露统治阶级的伪善,批判其假仁假义,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人性大觉醒与人性回归的大时代,也给后世的历史与文化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嵇康是一位思想家、文学家、诗人、古琴作曲家和演奏家。他是一个大义凛然的正人君子,从骨子里瞧不起那些奸佞小人、欺诈之徒,而司马氏父子的所作所为,正是这种奸佞、欺诈之流的集大成者。然而嵇康的为人之道又耻于与其为伍,司马昭则千方百计地想利用嵇康的名望和影响来为其所用,许以高官厚禄作诱饵,然而嵇康坚决不受,最终怕连累友人山涛,他发出一封《与山巨源绝交书》的旷世文告。

司马昭身边的一个武官吕巽在家乱伦,诱奸其弟媳,为掩盖自己的丑恶行径,反诬胞弟吕安有挝母罪行,胞弟吕安蒙冤入狱。其弟吕安乃是嵇康好友,嵇康为伸张正义,出面为吕安证言洗冤,结果遭到小人陷害入狱……嵇康入狱实则乃司马昭耍的阴招儿,目的是逼其就范,依附、屈从于司马家族。司马家族的卑劣手段则是:为其所用者有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享用,否则就是阶下囚、上断头台。然而嵇康则选择了宁上断头台,也不与司马氏集团狼狈为奸。

嵇康在被行刑之前,顾日影而弹琴。此琴曲《广陵散》,乃是仙人所授。这部聂政刺韩王的《广陵散》,亦是嵇康心灵的归宿所在。他将自己生命的所思所图,都浓缩于该琴曲之中,故而《广陵散》琴曲的弹奏,就是嵇康在用那不屈服的灵魂对奸佞、欺诈和一切凶残暴力的宣判与回应。正始名士们与嵇康、阮籍等人的命运,正是三国末期那个时代的写照。王志杰2017年5月第一章乱世

公元二世纪四十年代,魏蜀吴三国的战乱势态已经接近尾声。曾经辉煌一时的曹魏强国,其政权势力正在悄然地向司马懿父子手中转移。曹操在世时,东汉的最后一个皇帝汉献帝,已经成为曹操手中的一个傀儡。建安二十五年,曹操病故洛阳后,曹丕登上皇帝大位,东汉就此灭亡。这时的司马懿已成了曹丕身边的辅政权臣,司马懿的子弟十一人,都成了曹魏政权中食邑十万户的军政要员。他们打着为国尽忠的幌子,在“名教”治国“忠孝”理政的旗号下,大力推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之策。几十年来,曹魏国一直在战火疾疫血腥中打来打去,致使这个曾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上都处于强国之首的曹魏强国,呈现出白骨遍原野、千里无鸡鸣的凄凉景象。

被称为“正始之音”的那段时日,曹魏在文化思想领域呈现出一派正始风流的华彩景象。在正始名士何晏、王弼、夏侯玄等带领下兴起一股玄学思潮,他们代表着新兴的文化势力,使新旧思想的斗争冲突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在正始之音的影响下,又出现了一个竹林名士的知识群体,竹林七贤中的嵇康、阮籍、刘伶等,把正始之音的玄学思潮又推到了一个新高峰。在何晏、王弼、夏侯玄等名士被司马氏杀害之后,竹林名士们便顶着腥风血雨继续在避祸隐居的状态下,坚持推行已经形成的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人性大觉醒与人的真性回归的大时代。何晏等人的被杀,意味着司马氏集团及其代表的旧势力的强暴残酷和灭绝人性。嵇康、阮籍与刘伶等竹林士人顶着腥风血雨继续追求人性觉醒的心灵自由,坚持在富有哲理的思辨中,谈老论庄,相互品题,辨析明理,继续振兴玄风,与司马氏推行的霸道之策作殊死斗争。

山阳县稽山山麓的山川崖壁,有烂漫的山花草木和奇峰异石,大片的翠林碧竹交相辉映。据说嵇康先辈因避祸躲灾从安徽迁居到此,因这里的山叫稽山,便将自姓之奚改姓为嵇。随着世态时局的变迁,这个远离喧闹的偏僻之地又成了曹魏名士们避难躲灾逃离杀戮的隐居之所。这些曾经坚持过危邦不居乱世不处的魏晋士人,由于嵇康的先辈也在这里避难隐居,故而这块宝地也很自然地成了竹林名士们聚集议事的安乐所在。他们在这里逃离红尘,自由自在地谈天论地,超然独处,适情任性于尘埃之表,大声吐纳着心中所愿,或研读老庄,或著书立说,或解读《易经》,或随心所欲,以自己的文论、传、赋和诗词等文学形式来表达自己对王道沦丧霸道横行的不满与愤慨。

嵇康在自己的文论《释私论》中公开提出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人生主张。他开篇明义地说道:“夫称君子者,心无措乎是非,而行不违乎道也。”“是故言君子,则以通物为美。言小人,则以匿情为非,以违道为阙。何者?匿情矜郄,小人之至恶,虚心无措,君子之笃行也。”嵇康的这几句话把名教与自然、君子与小人的界限说得清清楚楚。此文发表后引起了世人的强烈反响,有人说嵇康这“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主张是嵇康思想中最闪光的一个亮点,嵇康的这篇文论,是最具时代精神的光辉篇章。司马懿鼓吹名教是为了在其旗号下推行霸权,嵇康则是毫不含糊地要撕掉名教的虚伪外衣,坚定地抛弃名教以显示竹林士人的刚正不阿与人格魅力。当然,竹林名士的隐居出世,目的也不尽相同,各自的想法和打算也有差异,但总体说来,在争取人格独立、心灵自由等方面还是相通的。

漆黑的夜晚。

大魏国的都城洛阳,坐落在漆黑的中华大地上。城内的一个小客栈里,竹林七贤的名士之一山涛,身穿布袍,面对一盏惨淡的油灯,一动不动地思考与等待着。少顷,他转身坐在一把木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凝视着那幽幽闪动的灯光独自诉说着自己的心事:“……而立之年已过,不惑之年将至,与我同隐的竹林好友,都比我年轻,他们的门第都比我高……这几年来,虽说已隐出个名士的身份,我这个同乡同族的知县主动求人推荐我在京城为官,如果今晚能有个好结果,我定要努力做事,让人们知道我的人品和能力。”

他刚说完自己的心语,小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官吏进门又随手将门关闭,山涛当即起身殷切地望着那人的脸色。那官员面色凝重地看一眼山涛,然后坐下叹了一声,道:“常言道,识人难,识才、用才更难啊……”

山涛已知此事无望了,他也平静地坐了下来。

同乡同族的官吏继续说:“如今世人都知道,你们竹林七贤里,赫赫有名的三大名士中,山巨源就是其中之一啊。我在推荐你的文书中除了讲你是当今三大名士的身份外,还着重讲了你的才学人品与处世能力,本想今天就会有个好结果,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山涛虽已知结果,然而他还是以君子风范对这位同乡说:“呵,贤弟是为我求职去托别人的,事虽未竟,由于最后定夺的那位大人跟我还有点亲戚关系,虽然由于门不当户不对,平时也无什么来往,我还是想知道人家看了你写的举荐文书,有怎样的议论?”

同乡官吏:“呵,这个吗?我拜托的那位大人,他说太傅司马懿大人认为,你们举荐的这位文士乃布衣山族,虽是个名士,可并无什么门第可言,这样的小姓文士,怎能担当京都官员的重任?算了吧!”

山涛听后默然点头,无语。

同乡官吏见状宽慰地:“巨源兄,我深知你是位具有大才干、大智慧的人才,要不这样,你先到我那个县衙小住些时日,帮我指导指导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办法。”

山涛急忙回道:“嗬嗬,不要跟我说笑了,我和我的竹林好友还有些事情要做,多谢贤弟的好意,我这就回去了。”

同乡官吏:“嗬嗬,也好。你们竹林名士已经是声名远扬,只要你们愿意入世为官,只是迟早之事。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这位同乡官吏转身出门,山涛也出门相送。

喷薄而出的朝阳,在海面上推动着细浪微波,朝霞映照下的山川呈现出宏伟灿烂的秀丽。如此美好的景色,会让所有的人心里亮堂。就在这瑰丽朝霞与金色海浪让人沉醉之时,朝阳附近却乌云翻卷,黑压压阴森森地弥漫开来,把那红彤彤的朝阳及其喷薄射出的缤纷彩霞通通捂在漆黑的阴云底下。阳光,朝霞,亮丽的山川大地,都掩盖在黑暗之中。

书有“吕府”字样的金字门匾,悬挂在赫然醒目的黑漆大红铁钉的大门上方。大门里边是四进深宅的院落。这是东平府诗书传家的吕巽、吕安兄弟的居家所在。

在吕府大门里边第三进院落中的天井一侧,吕巽的二弟吕安从自己的卧房走出,沿着天井走廊直朝大门方向走去。他挺拔修长的身材,穿一领长袍,腰挎一把青龙宝剑,十分地英俊潇洒。在吕安身后,年轻美貌的妻子徐丽娘站在卧房门口目送吕安离去。

吕安在家中排行第二,生来聪明伶俐,深得父母喜爱。他生性开朗活泼,七岁时便跟父辈的一个武师习练拳脚,同时又深受儒家礼仪与诗书家教的熏陶。他在刻苦练习拳脚的同时,又认真地按照诗书传家的家教对儒家的各类经典按部就班地读书习字。十二岁后他一则在习武方面练得身轻如燕而颇受武师的喜爱与褒奖,同时在学习儒家经典方面也得到家学师长的赞扬,只是在习性与个性的成长方面颇具耿直侠义正气的豪爽义气。尤其与嵇康相识相好之后,他又读了一些嵇康的诗赋文论等著作,深受嵇康等人那洁身自好、不堪流俗、鄙视荣华富贵、不受世俗外物的污染的气节所影响。今天,他就是要离家从东平去洛阳附近的山阳去看好友嵇康。吕安把嵇康当作自己为人处世的楷模,他决心要像嵇康那样立足于当今的人世之间。他昨晚把要去看嵇康的事已向母亲禀报过了,因为很快就要与好友相聚,他心里高兴,脚下也像是生风似的快速,突然间身后传来大哥吕巽呼唤:“安弟,慢走!”

吕安止步转身望向兄长问道:“兄长,有事吗?”

已经成为司马昭身边武将的吕巽,自感他在这个家一则是父亲已经过世,二则是自己作为长兄,就要像个一家之主的模样。有道是长兄如父,加之他比吕安要长五岁,他有资格对吕安进行管束。现在身穿武官军装的他也显得十分威武,于是便摆摆手说:“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吕安略显不悦地向兄长方向走去,站在卧房门口的安妻见状,也转身回到自己的房内。

吕巽见吕安来到自己跟前,他把吕安带到一个古香古色的堂前,这里陈设的桌椅、琴台与字画,显示着书香门第的韵致。吕巽坐于一副魏书对联旁的木椅上,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说:“安弟,你可知道当今朝堂上的一些大臣,对嵇康、阮籍他们那以醉为雅、以狂为荣的做派颇为不满议论纷纷吗?”

吕安:“这我知道,就不知兄长的意思要我如何?”

吕巽:“要我说,你还是在家好好待着,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吕安微微一笑:“我今天去看叔夜兄,母亲是知道的。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什么不让我去?”

吕巽已听出吕安不满的情绪,他解释道:“安弟,你不要这么跟我闹,要说到跟嵇康的交情,他是在跟我先成为好友之后才认识你的。你对嵇康的认识和了解还很肤浅,我劝你先不要去嵇康那里,一是大魏国内近来不太安定,世道秩序也乱;二来是嵇康他们所谓的竹林之游与什么越名教而任自然,朝廷里许多大臣对他们都很不满,我担心你跟他在一起……”

吕安不待吕巽把话说完,接过话头说:“呵,兄长,你是怕嵇康他们把我影响变坏了,是吗?!”

吕巽:“我也曾十分佩服嵇康的才华,敬重他的人品,但我听说他们最近竟把一个没有生辰年月可查,没有门第背景可言,相貌奇丑的庸人叫作刘伶的,也拉到他们当中,也弄成了名士,这算什么?!我真担心他们把你也变成了庸人。他们不遵礼法,我们这些诗书传家的人可不能不遵礼法呵!”

吕安愤然地说道:“你所说的那些礼法之士在我眼里是真正的伪君子,口是心非的阴险小人。”

吕巽:“你,你这样会走上邪路的!”

吕安:“兄长,我要做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最清楚。当官坐轿或隐居出世,是你们那些人与竹林七贤们最根本的区别。”

吕巽:“所以我要提醒你别跟他们瞎混。”

吕安:“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跟你们一起,在司马氏专权霸道的朝廷里混,那是你们飞黄腾达当官坐轿的人所需要的,人家竹林士人是在危邦不入、乱世不居的前提下,甘愿过那种清贫的隐居生活,这是他们在人生道路上崇高的道德取向,我崇尚他们的人品。”

吕巽:“什么道德取向,他们这是与朝廷作对,反对朝廷。”

吕安:“你说的是大魏朝廷吗?不对,你说的是司马氏专权霸道的朝廷。你曾是嵇康他们的朋友,总该懂一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吧?依我看,嵇康他们与你所说的礼法之士,那就是些卑俗小人与正人君子的区别。”

吕巽拍打着桌子斥责道:“你懂什么?!朝廷的事你知道多少,你要跟他们在一起,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到时我可不救你。”

吕安毫不示弱地哼了一声:“兄长你把你自己管好,别像那些把谗言当作忠诚、把私欲当作公心的奸贼危害国家,我就为兄长烧高香了。”说罢转身离开堂屋,随之撂下一句:“我走啦。”

吕巽气呼呼地望着吕安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怒目而视。

丘陵、远山、灰黄的尘雾弥漫中,吕安赶着三套马车急奔,不时地催马前行,路边不时可见烧焦的树桩、灌木残迹,以及被弃于荒野的堆堆白骨,草木的残枝败叶伴随着疾风在空中飞舞。

阮籍家的后院。

素雅美观的茅草屋,伫立在郁郁葱葱、人文气息颇浓的林荫之下。只有一面墙壁的茅草屋,周围都是漂亮美观的竹木材料做成的半人高的篱笆。

屋内一张舒适的卧榻,卧榻近旁有桌椅、琴案、古琴、竹简与绢书等物品。一旁还有酒具、茶具和其他生活用具。吊在支架上的屋顶下面还有古代文人雅士们消夏乘凉用的吊扇。人在茅草屋内,可一览无余地观望后花园的各种景色。

嵇康、阮籍、山涛、刘伶与向秀、阮咸等人在这里谈论世情。

阮籍长叹一声说道:“嗨,对我等来说,当今大魏国的世情就是一日复一夕,精神自损消,但恐须臾间,魂魄随风飘。这就是我等身处世情之真相,也是我再次辞官隐退的主要原因。”

阮籍的话引起了刘伶、向秀、阮咸等人的惊愕与心灵的波动。

山涛见状有意缓和地说:“呵,虽然是司马家族的势力在不断扩大,但司马氏也给大魏国建功立业不少,这是众所周知的呀。”“巨源兄对当朝悄然流传的一句话应该有所耳闻吧?”刘伶在一旁嘻嘻哈哈地问道。

山涛立即回道:“未曾听闻,请兄道来。”

刘伶:“有人说司马氏功在大魏而利在自家。想必你已感到,当今大魏朝中,还有哪家大臣具有司马家族这种权倾朝野的势力呢?”

阮籍边点头边说:“是啊,是啊……巨源兄,这人情,世情,情理相通啊!”

山涛:“我赞成情理相通。然而司马懿在其太尉职内,谏罢明帝大兴土木之工役,平息公孙渊辽东之乱,这都是有利于百姓休养生息之举,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嵇康:“就事论事而言,山兄所言也是。就有利于百姓休养生息而言,可并非如此。”“哦?”山涛愕然地望着嵇康。

嵇康进而说道:“太尉乃朝廷重臣权臣,体恤百姓疾苦是为尽职,可近年来的地震、干旱、杀戮、战乱,使得白骨遍野。而司马氏家族却在这种情势下先让自家的十一名子弟皆成为食邑万户的列侯,而无视大魏社稷之内白骨遍原野、哀鸿千里的凄凉景象,此绝非君子之辈所为,倒像是奸佞之臣所为,山兄以为如何?”

山涛听到这里,圆睁双眼地“哦”了一声,转身望着阮籍问道:“阮兄以为如何?”

阮籍:“嗨,我只知当年魏武帝在汉献帝制下为司空时,曾召用过司马懿,那时,司马氏作为东汉世家大族的后裔贵族还看不起曹公,故托病在家不应。后来曹公做了丞相,再次召用司马懿,这一回他面对权势显赫的曹公因惧祸而被迫应召。而他从应召的那一刻起,就在暗中与曹公斗心计,曹公当然也是心知肚明,故而曹公在临终之前,就对太子曹丕秘密叮嘱道: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之家事。”

嵇康:“尽人皆知,司马懿善行韬晦之术,历史上各朝各代的社稷基业,都需要两个牢固基础,一个是要把宗室之内的力量凝聚起来,此为社稷基业内部根深不拔之保障;二是要在宗族嫡系之外,拥有一个磐石宗盟之助,这是社稷长治久安的必备基石。而文帝曹丕则是疏本族而亲异姓。文帝在司马懿等心腹亲信的帮助和启示下,切断了武帝对曹植公的信任;接着再利用二弟曹彰进京朝见之机,设计毒杀了曹彰。如果曹彰不被毒杀,他必定是大魏王朝基业之根本保障。”

刘伶叹道:“啊呀呀,这大魏朝廷,从文帝到明帝,都倚重司马家族的势力。”

阮籍紧跟着说:“尤其是明帝曹叡在临终前给少帝曹芳选了司马懿作为太傅,明眼人都知道,当今大魏国的祸福安危,全握在司马氏家族的手中。这就是嵇康所言并非好事的原因啊。”

阮咸:“嗨,这就是叔夜兄曾说过的那个危邦乱世之根源所在。”

向秀:“嗯,当时我们还开玩笑说叔夜兄是危言耸听呢。”

山涛:“当前大魏国的军权还握在大将军曹爽手中,蜀汉军师诸葛孔明已在五丈原归天,东吴屡遭挫败,也已不敢来犯。眼下这大魏社稷,既无外患亦无内乱,足可谓平安无事。至于共辅朝政的太傅与大将军之间,最多也不过是处理朝政上的意图相左罢了,总不会形成内乱吧?”

嵇康:“但愿大魏社稷如兄所说的平安无事,怕就怕在这表面平安无事的背后还会有千军呐喊、万马奔腾的暗流,你说是不?”

刘伶突然说道:“我说呀,明日又是咱竹林相聚的清议之日,我等这些忧时悯世的情怀,可借酒之伟力,在谈玄清议中再宣泄胸中块垒如何?”

众人:“好……”

嵇康:“明日由我当值,就这样定了。”

这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军事训练场。太阳刚刚落山,正是人们日落而息的时候。这个不为人知的练兵场内,三千兵勇及其将领军官们,个个盔甲加身,手执各种兵器,分成彼此对攻的列队,在进行严格的对攻厮杀。双方的指挥官兵,都以实战的姿态,与对方厮杀格斗。

审阅这场实战演练的总指挥司马师,骑着高头大马,慢慢地移动在对攻双方左右。他肃然而默默地注视着双方的拼死厮杀、格斗的神态,观望着双方那不顾伤痛的搏杀精神……他看到双方都有受伤流血的官兵,尽管如此,官兵们那拼死厮杀搏斗的劲头却越来越勇。在一声号令之后,对攻厮杀的训练才告结束。然后,双方都在指挥官的口令中,重新列队,恢复了原来的队形。当一位指挥官向司马师报告训练结束并请其讲话后,司马师满意地点头连连称赞道:“好,好,好!”

司马师在满意的称赞声中,催马走到三千兵勇的前方,兴奋地向大家挥手致意后,激情昂扬地说道:“勇士们,我司马师向你们道辛苦了。你们不愧是我司马家族精挑细选的,由三千勇士组成的敢死队!眼下,你们都是些无人知晓的勇士;将来,你们都会是威名远扬的开国英雄与社稷栋梁!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相信,当我们共同期待的那天到来之时,你们都会像烈火利刃一般,去摧毁一切障碍,你们说是也不是?”

众兵士齐声回应:“是,誓死效忠,誓死效忠!”

催马赶路的吕安迎着火红的朝霞正在赶路,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乌云所扰,吕安顾不得这些,只顾催马前进。

赶车的吕安想起自己离家往外走的时候,长兄吕巽在他身后说的话语:“你懂什么?!朝廷的事你知道多少,你要跟他们在一起,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到时我可不救你。”他一边想着哥哥说的话,一边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看远处路边的黄土坟丘以及混杂在坟丘间散乱堆积的白骨,还有那些艰难行走在散乱坟丘间面黄肌瘦的老人小孩儿,有位老人突然倒在一边,周围的一些人围拢过去给予救助。

吕安无奈地摇头叹道:“唉,这就是司马氏父子掌权的大魏国,我的哥哥,就是要我跟他一起,为司马氏父子效忠……”第二章至交

碧绿苍翠的大片竹林里,流淌着弯弯曲曲的清流,溪流的淙淙声、不时传来的鸟叫声,给竹林带来一种特别的天籁妙音。时有时无的阳光,从天空洒下,让许多竹叶的反光,闪耀出一片一片飘忽不定的光斑。竹林中弯曲流动的溪水在竹叶筛下的光点照耀下,也不断闪耀着精灵般的光芒。这天是嵇康、阮籍、山涛、刘伶、向秀、阮咸他们谈玄清议的日子。当下虽然还未看到他们的身影,然而竹林远处那穿林拨叶,多人走动的沙沙脚步声,正在传递着一种信息。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我们似乎看到了五六个身穿长袍的人影在穿越竹林,似有一个人在边走边说:“有一解梦者说,将得高位者会梦到腐尸,将得财物者会梦到污秽,刘兄以为如何?”那个被称作刘兄的人说:“高官者腐臭也,故将得而梦腐尸;财物者粪土也,故将得而梦污秽。”随着他们的走动,我们逐渐可看清这些人的身形的模样了。那个身体魁梧,膀大腰圆,提出解梦者说的人姓阮名籍字嗣宗,是魏晋时期有名的文学家。个头较小,长着满脸虬髯的人是竹林七贤中,被称为酒神的刘伶,他颇具灵敏的玄学思维。他刚刚回答了解梦者说,从其身后闪过一个身长七尺多的高挑身形,背着一个七弦琴囊的健美男子,他是嵇康,字叔夜,是竹林七贤中的灵魂人物,是他在其《释私论》一文中提出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人生主张,与司马氏集团倡导的名教相抗衡。他刚闪身到刘伶身边,阮籍便向嵇康问道:“呵,叔夜以为如何?”

嵇康转身回道:“这个吗,不能一概而论,像当今朝中,何曾、荀勖这等奸佞小人,如果刘兄指的就是他们,那就说得很对。”这时,竹林七贤中最年长的山涛乐呵呵地走至阮籍身前说:“唉,我等都是些隐遁离世、远离红尘之外的人,过着叔夜所言的‘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恬淡生活,已无须谈什么对与不对了,你说呢,嗣宗兄?”

阮籍把手一挥道:“哈哈,这个我可不以为然。叔夜提倡的‘越名教而任自然’可不是要我们蜗居于山川林木之间,远离朝廷的刀、枪、剑、戟与杀戮就完事了,而是要我等高居士人的道法之巅,心不存乎矜尚,情不系于所欲,体亮心达,融于自然,不受虚伪名教那假礼法与真霸权的干扰束缚……”“然后在此状态下,”刘伶不待阮籍把话说完,就兴高采烈地抢过话头说:“我们再以自己的文论、传、赋和诗词等文学形式来与他们抗争、理论,这才是我等应有的姿态,你说对吧?”说罢,他歪着脖子,直直地望着山涛。

山涛也直直地望着刘伶说:“嗯,那又如何呢……”

阮籍见状淡然一笑说:“啊哈,罢了罢了,我等都是被虚伪的名教礼法与强权霸道所逼,才过这样的隐居生活,也都是为了大家在一起消遣郁闷,求得个心情舒畅和自由自在。我们应在谈玄清议之中认清我等的处境,加深我们的友情。”

向秀是竹林七贤中仅比阮咸年长两岁的一名文士,为了大家的舒心愉快,他也高兴地说道:“是的,我在这里早就感受到这种从未有过的舒心和痛快。”

阮咸跳到向秀跟前颇显顽皮地问道:“快告诉我,是不是心花怒放的那种喜悦?”

这时,山涛也释然地笑道:“是那种自由自在、我行我素的轻松愉快。”

嵇康见状,便轻松地说:“也是那种越名任性、营造自我人性觉醒,真性回归的一种感受。我想这种共同的感受,就能自然而然地增加我们之间的友情。”

山涛走到嵇康身边,深情地拍了拍嵇康的肩膀,满怀心思地感叹道:“是啊,春秋时期,士人与帝王的关系,是道尊于势的,这是那个时期君子风范的世情。可到了秦始皇专权之后,就开了势尊于道的先河。从此,华夏社稷就成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稷。近日,有人举荐我到京都做官,推荐的文书据说是由当今太傅看的……”

阮籍插话道:“哎,太傅司马懿家,不是跟你家还有点亲戚关系吗?”

山涛摇摇头笑道:“呵呵,太傅看了别人给我写的举荐文书,摇头说道:‘你们举荐的这位山姓文士,只是个布衣小族嘛,即便他已经在世外隐居,也隐出了一个名士的身份,可并无什么门第可言啊!这样的布衣小族,怎么能担当京都官员的重任呢?我看,还是算了吧!’……”“哈哈!”刘伶不禁笑道,“还是他们东汉氏族富者贵贫者贱的腐朽老套!大汉天子刘邦,也曾是布衣小族,却创立了数百年的汉室江山与威名赫赫的汉朝盛世。大魏国许多威名远扬的开国英雄都是布衣出身,也都是魏武帝曹公在其唯才是图、任人唯贤的国策下成长为国家栋梁的。我看这位太傅,就是要将大魏国篡改成东汉末年没落贵族的门第王朝了……”山涛颇为不解地望着刘伶。

阮籍见状笑道:“所谓道有安危,时有险易,才有所应,行有所适啊。谁让你我都遇上这无安有危之道,有险无易之时,再加这才无所应,行无所适之境。正因为如此,我等才远离红尘而隐居遁世,在修禅悟道中品味人生。如此我等还可任性地放浪形骸,痛痛快快地喝酒,从家中喝到山川,从岩壑喝到竹林,或三杯两盏,或大坛小罐,凭酒之伟力,宣泄我等胸怀,永葆我士人的一腔正气,这岂不快哉!”

阮籍这一番话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这时刘伶、向秀、阮咸等人兴高采烈地叫道:“说得好!”“说出了我等士人的骨气。”

山涛再次叹道:“唉,我看着秦汉两朝给我们留下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传承制度,恐怕是……”

嵇康向前说道:“山兄,就算篡权之后的司马氏王朝就是秦始皇,或者比秦始皇更霸道,不管他们是焚书还是坑儒,而华夏士人的道统思想却永远也烧不掉也坑不了的。这是因为道统思想已发展变化成中华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它将永远流动在中华文化的血液之中。”“叔夜兄说得妙,妙就妙在这道统思想已经深入中华文化的血脉里去了,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现在,大家看看,我们走到哪了?我们该干什么呢?”刘伶笑眯眯地问大家。

阮咸兴高采烈地:“对呀,该听古琴大家的演奏啦!”

向秀说道:“这还用你提醒,这七弦琴就在古琴大家的肩上挎着哩!”

刘伶又说:“唉,嗣宗兄的啸歌堪称妙歌,今天就请嵇、阮二位来一个琴啸和鸣吧!”

山涛疑惑地:“啊?!这七弦琴,琴声怎么能与口哨合奏?从未听过,前无古人啊!”

刘伶坚持道:“嗯,但愿从今日始,就后有来者了。”

阮咸赞同地:“哈哈,刘兄的想法总是妙趣横生,我看,值得一试。”

嵇康在一边解开琴囊取琴一边说道:“刘兄真是个不受成规约束的奇人,这奇思果然超凡,嗣宗兄,不妨一试如何?”

阮籍黯然一笑道:“此想固然很妙,只是我自从在苏门山拜会隐者孙登之后,便对自己的啸歌也失去信心了……”

刘伶鼓励道:“孙登乃世外高人,你不必与他相比,我们要做的是世间凡人的美事。”

山涛亦来了兴趣:“那我们就试试何妨?”

向秀、阮咸也鼓动道:“好玩,我们就动起来吧!”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际,嵇康已调好了琴弦,正坐在自己因陋就简、用石板石块造的琴台旁石礅上等待阮籍与自己合奏,近旁有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草木溪水边,用石板石块或砖头支撑的野餐锅灶与餐桌条凳及其餐饮用具等。几个早已来到这里为七贤们准备野餐、茶水与酒桌的用人,也正在忙忙碌碌,给大家倒好了茶水,这时阮籍喝口热茶,便随意吹出了两句啸歌,并示意可以开始这琴啸和鸣的尝试了。众人立即为阮籍的美妙口哨鼓掌叫好。

催马赶路的吕安,时而低头感到乏力,时而强打精神望向远方。马车的速度也已不如昨日。

马车来到一处山麓高坡厚土的拐弯处,吕安都没有意识到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马车的头马突然嘶叫,吕安被惊醒,发现在那土坡的顶端惊现一个完整的亡人骷髅,愣怔地看着吕安,像是要对吕安诉说什么。吕安登时全然没有了困意,他及时勒马停车,跳下车对那骷髅说道:“子乃何方人氏?因何与吾有这等机缘巧合相会于此?”

就在此时,突然刮起一股小小的旋风,那骷髅被旋风刮到吕安的脚下,依然仰望着吕安。吕安不禁后退两步,深感怪异:“你的四肢百骸抛落荒野,五脏六腑亦灰飞烟灭,悲哀至此还无人替你收尸。这王道沦丧,霸道争雄的乱世,才是造成这白骨遍原野、千里无鸡鸣的真凶啊。今日你我有缘,我可为你置办棺椁,给你找一块安葬之地,令你入土为安。”说罢,他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刀,撩起自己布袍下摆,割下一块白布,将骷髅包好,放进车厢,继续赶路。

嵇康与阮籍的琴啸和鸣刚刚结束,就引起在场众人的热烈掌声与喝彩,就连那几个正在为大家准备饭菜的用人,也在咧嘴笑道:“啊呀呀,就是好听嘛!”“嗯,太好听了!”

山涛高兴地深情叹道:“真乃天地间绝妙佳音,美哉,妙哉,堪称天籁!”

刘伶分外高兴,他在哈哈大笑的手舞足蹈中,对阮咸大呼小叫地问道:“仲容,你在刚才这合奏中都听到了些什么音律?我考考你这个音乐家的鉴赏资质。”

阮咸蹦蹦跳跳地来到刘伶跟前说:“啊哈,看来阁下想要显示一下你那个奇思妙想的琴啸和鸣所产生的奇妙结论对吧?”

刘伶:“随你怎么想,先回答我的考题。”

阮咸咧嘴笑道:“嘿嘿,说实在的,你开始提‘琴啸和鸣’我也不以为这会是什么奇思妙想。可是当他们的琴音与口哨开始和鸣之后,我就逐渐感到那个奇妙的味道越来越突出了……”

刘伶:“语言要清晰明确,别那么模模糊糊。”

阮咸:“比方在七弦琴音呈现出类似流水淙淙或者竹叶沙沙的音响时,我叔公的啸歌里突然出现那种像是小鸟的低鸣,或泉水洞中滴水的叮咚氤氲,这种奇妙的感觉,就能在人的心灵深处激起一种微妙波动,这大概就是心弦的波动吧!”“啊呀,”嵇康笑眯眯地摇头赞道:“瞧我们这音律专家,他这种听觉感受,入微到连心弦都弹拨起来了!”

刘伶:“我每听叔夜弹琴,总感到他那个七弦琴不同于别的古琴,他在琴弦上弹、拨、剔、挑、揉、按等技法看起来也都差别不大,可他却经常能弹出一些与众不同的音韵来,比如他经常能弹一些与众不同的泛音来,我就弹不出各种不同的泛音来。”

阮籍笑道:“你要什么都能弹出来,那我们当代的古琴大家就不是嵇康嵇叔夜了。”

刘伶哈哈笑道:“啊,这古琴大家的梦,我连想也不敢想啊,可叔夜兄这把古琴的腹中会不会藏匿着制琴工匠的什么玄机或者秘密呀?我总觉得他这把琴的音韵与众不同啊。”

这时,几个用人给众人做的野餐也好了。一个用人高高兴兴地走到嵇康跟前说:“野餐的饭菜和野味都好啦。”

嵇康说了声“好”,便挥手向大家招呼道:“哎,我们的野餐好啦,都快来吧!”阮籍和刘伶嚷道:“好啊,快把咱们的那两坛好酒搬过来。”说着两人便急忙跑到那张木板搭成的餐桌旁,一人抱着一坛酒往餐桌上一放。竹林士人和用人们一起摆放着碗筷酒杯和冒着热气的酒菜野味。刘伶、向秀与阮咸等一边给酒杯倒酒,一边赞美道:“啊哈,这酒的香味可真是诱人啊……”

这时随着一阵急促沙沙声响,那年轻英俊、风尘仆仆的吕安一下蹦到众人跟前兴奋异常地说:“哈哈,你们跑到这儿来聚会了,为什么不跟我招呼一声。”

众人都为之一惊。“啊,吕安,你怎么来了?”“哎呀,你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嵇康来到吕安跟前,搂着吕安的肩膀柔声问道:“兄弟,饿了吧?”

向秀过来问道:“吕安,我猜你是想我们了吧?”

吕安点头道:“是的,真想你们啦,很想,很想,想得我肚子都咕噜噜地叫。”

刘伶问道:“是不是你哥哥吕巽跟你说那些礼法之士对我等竹林士人的种种不是了?”“没错!”吕安有些愤愤然地,“真叫人烦,他曾是嵇兄的好友,却又怕你们这些人把我也带坏了,就是不让我来。”

嵇康淡然笑道:“嗨,你这不是来了嘛。算了,不说这些了。所谓天有大美而不言,地有大美而不语,你跑了这么远的路,想必是饿得肚子咕噜噜地叫,快闲话少说,遵循天人之道,先吃好喝好再说。”众人闻言都纷纷赞叹道:“好,我们就遵循天人之道,来来来,吃好,喝好!”山涛与阮籍互相对饮。阮咸、向秀也举杯与吕安对饮。

吕安举杯一饮而尽感叹道:“嗨!我真恨自己不能像你们一样,能以自己的文论、诗、赋等文学形式来揭露他们打着名教幌子的所谓礼法之士,唉,他们那种假仁假义的虚伪面目,真叫人想呕!”

坐在对面的刘伶安慰道:“吕安兄弟,当前的曹魏社稷已经是奸佞当权的危邦乱世了。这危乱二字就是当前的现状……看来,你这位胞兄,也对我们生出成见来了。”

阮籍插话道:“就这两个字的现状,我们这些文弱书生只好离开红尘,在这山川林木间闲散度日喽!”这时,向秀又去向刘伶敬酒,还说着几句什么话语。

阮咸也愤然说道:“就这人家还骂我们是不遵礼法的狂徒!”

正在大口大口喝酒的刘伶已有几分醉意地指着桌上一碗酒对向秀说:“哎,你还别不信,不信你就看这碗酒放在餐桌上,我不用手动,就能一口气把酒喝光,然后再把碗放到餐桌上。”“噢?”向秀说,“我就是不信,不信你能不动手把这碗酒喝完后,再把碗放回餐桌,你能用什么办法再把碗放回餐桌。”众人闻听刘、向二人的对话都兴趣盎然地起哄凑热闹:“好,我们都来见识见识。”阮咸给刘伶鼓气道:“刘兄啊,你说你是酒神,这一下可看你的真功夫了!”“来吧,来吧……”众人都跟着吆喝起来。

只见刘伶把袍袖一挽,将布袍下摆往腰间一别,他站到餐桌边,背起双手,双目盯着酒碗,然后弯腰低头,用嘴咬住碗边,先将碗里的酒水一口饮去了半碗,然后再衔起酒碗,慢慢挺直腰身,再缓仰脖颈,如此便将碗中酒水一滴不剩地喝进口中。接着衔着空碗左右旋转了几下脖子,又弯腰将酒碗放回餐桌,最后挺直腰杆得意扬扬地笑道:“怎么样?”其实就在刘伶最后将酒碗再放至餐桌的那一刻,餐桌周围已经响起了热烈的喝彩声和掌声。向秀也高兴地拍手称赞道:“佩服,佩服,果然有酒神风范。”

嵇康感叹道:“嗨,我们这位酒神更可贵的一面还在于他的玄学思辨的灵巧和变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啊!也不得不跟上我们在这山川林木间闲散度日!”

刘伶急忙说道:“啊呀,叔夜兄这话从何说起,像我这等无名无分的流民被你和嗣宗兄拉到这竹林之中,如今也隐出了一个名士的头衔,正如你曾说过的那样,跟你们隐于红尘之外,犹如渊中之龙,宁隐身藏采,亦不入浊世而遭污;若云间之鹤,宁在云中舒翼扬声,也不愿从何曾、荀勖及其主子们的眼前过往。我就愿跟在你们身边,在你们的带领下,营造出一个人性觉醒与人的真性回归的大时代,这是嵇兄和阮兄的需求,也是我刘伶的热切期盼。”山涛、向秀和阮咸等人也都激动地振臂高呼道:“说得好!这也是我们大家的热切期盼!”与此同时,吕安用刘伶刚喝过酒的那个碗,捧了满满一碗酒来到刘伶跟前,高高捧起说:“酒神,刘兄,为了你刚才的那番话,我吕安敬你,同时也敬我心目中的圣人——竹林士人们一碗酒,为了你们共同期盼的那个大时代,我们再痛痛快快地喝起来吧。”吕安的话又激起众人强烈反响,这张野餐桌,燃起了激情的火焰,一片“喝、喝、喝”的喊声,使这张野餐桌周围真像是升腾起强烈追求光明的烈火。只见刘伶又搬来一坛酒,一边打开坛盖一边呼喊着:“来吧,痛痛快快地喝吧!”“喝!”大家又一次进入了喝酒的热潮。

吕安在众人举杯喝酒中,又想起了哥哥吕巽的话:“……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他双眼一闭,仰头喝掉了酒。正好向秀从其身边经过,细心的向秀,有所发现地侧身一看,不禁问道:“吕安,你怎么了?眼睛都哭红了!”“啊!吕安哭了?”阮咸也跑到吕安跟前关切地问道,“你真哭了,这是为啥呀?!”

吕安急忙制止道:“你们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我心情不爽,不行吗?”

这么一来,嵇康、阮籍、刘伶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吕安的身上来了,嵇康向吕安靠近几步,注视着吕安轻声问道:“安弟,为什么呀?”

吕安望着嵇康,再也不愿掩饰自己内心的不爽了。他擦了一把泪水说:“我恨我自己生不逢时,也恨你这位本可成为圣人的人,为什么不是我的亲哥哥,还让我经常跑这么远的路来看你,你和你的竹林士人,都是些生不逢时的倒霉书生……”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十分可笑地摇头,抹泪强笑起来。

阮籍在一旁笑道:“啊哈,我说吕安呀,就凭你一想起嵇康就从东平跑到这山阳的山间竹林来看我竹林诸友的深情厚谊来讲,你在本来就没有弟弟的叔夜心里,比亲弟还要更亲十分!”“嗣宗兄此话让人心动。”刘伶深情地赞道,“两颗有情有义的心灵撞到一起,一定会撞出石破天惊的烈火,像吕安、叔夜这一对并非同胞兄的情谊,一定会给世间留下友情胜亲情的佳话。”

山涛挥手笑道:“哎,你们是不想让吕安吃饭了吗?”

这么一说,大家都说:“吃饭,喝酒,先吃饱肚子再说。”就在大家又埋头吃饭之际,山涛在嵇康身旁说:“叔夜,吕安兄弟到底也是底蕴深厚的诗书大院里熏陶出来的造诣颇深的年轻才俊,何不将他也请进我们这群体中来?”

嵇康正在望着狼吞虎咽的吕安,听山涛这么一说,他欲言又止地看看对面的阮籍,有些茫然地不知如何言表。

阮籍说:“呵,山兄所言极是。吕安兄弟在叔夜心目中,早已是竹林士人的一员了。只是还没有以竹林士人身份向世人宣布而已。”“咦?!”向秀、阮咸、刘伶等人纷纷惊异地:“这是为什么呀……”

阮籍说:“大家知道叔夜乃仁人君子,他与吕安的胞兄吕巽,也是好友。吕巽作为司马昭麾下的武官,因受礼法之士的影响,对我们竹林士人思想上也有戒备。叔夜不想让朋友间的隔阂间隙扩大,故而……”

吕安听到这里,转过身对嵇康“哼”了一声继续吃喝。

东平吕巽家。

身着军服的吕巽坐在堂上,气势汹汹地喝茶,一个小妾端来一小碗羹汤,递给吕巽说:“老爷别再生气了,吕安是你的亲弟弟,人常说亲不亲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嘛!”

吕巽:“哼,他哪儿像我的亲弟弟,倒是像那个不遵礼法的嵇叔夜的亲弟弟啦!”说着他喝完那碗羹汤,把小碗递到那小妾的手里。小妾接过,对吕巽笑了笑:“瞧你说的……”转身走去。

竹林野餐桌旁。

竹林名士们在一场抑郁而欢快的狂饮后,刘伶、阮籍、吕安等都醉了,他们有的趴在餐桌上,有的靠在石礅旁,有的席地而坐,将头伏在条凳上,翠竹溪流围在他们身旁,也算是一幅构图颇佳的竹林名士醉酒图吧。嵇康在帮着用人们收拾餐具,山涛在一旁对嵇康说着什么,向秀和阮咸在鼾声隆隆的刘伶旁边,笑眯眯地议论着。阮咸:“哎,你看,那嘴唇动着好像在说什么哩。”向秀一笑:“哈,是在做什么美梦吧!”阮咸点头道:“好,把他叫醒问问。”说着便伸手摇摇刘伶的肩膀。

刘伶醒后望着阮咸、向秀问道:“嗯,为什么把我弄醒?”

阮咸:“嘿嘿,我怕你沉醉在美梦里醒不过来,所以……”

刘伶笑道:“呵,我还真是做了个梦,梦见叔夜那把七弦琴的音箱里真是有玄机,有人所不知的秘密。”说着马上起身走到嵇康放琴的地方,拿起古琴,捧着琴身翻来覆去地琢磨查看。

站在远处的嵇康问道:“啊,刘兄亦有弹拨一曲的兴趣?”

刘伶举着琴说:“呵,我在你面前弹琴,那不成了在孔夫子面前讲《论语》吗?我才不干那傻事哩。”“啊?那你要干什么?”

刘伶:“我每次听你弹琴,都能感到你这琴很特别,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七弦琴,刚才我做了个梦,梦中讲,你这把琴的音箱里有玄机,你的琴腹之中藏匿着一个神秘的机关,我要剖琴查看,查出个究竟。”嵇康见刘伶要剖琴查看,不禁“啊”的惊呼一声:“这可不行啊!”众人见状也甚感惊异……

山涛也急忙说道:“刘兄啊,叔夜此琴可颇有来历,怎可剖开查看,难道你不知琴一旦剖开就成了废物了吗?”

嵇康见刘伶醉得不轻,疾步奔到刘伶跟前抱过琴来说道:“刘兄,万万不可。正如山兄所言,一旦剖开,此琴废矣!”

刘伶摇头笑道:“啊,你不让剖开,便是你琴内装有机关,否则你为何怕我剖琴查看?”

嵇康解释道:“从古到今,吾等所知的大琴家俞伯牙、管仲、雍门子周以至东汉大琴家蔡邕等,你可曾听说过哪个人的琴腹中设置过什么机关?”

刘伶:“既然都没有过,那你也不用怕我剖琴查看?即便查看之后此琴已废,那便再赔你一把好琴,也可解我梦中疑虑呀……”说着又来抱琴。

嵇康无奈地笑道:“啊呀,我的刘兄啊,这世上制琴的工匠虽多,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或制材条件的限制,要制出一把上好的琴来,这可是千载难逢啊!刘兄你先且慢,听我与你说说此琴的来历。”

刘伶见嵇康如此紧张,便停止行动:“好,我听你说。”这时已经睡醒的阮籍,走来观看。

嵇康:“吾卖东阳的家业旧宅你可听闻?”

刘伶点头。

嵇康:“我以那份家业的全部所得,还有母兄的资助才购得此琴,又求得尚书令河轮佩玉裁为琴徽,再买缩丝为囊。故而此琴虽非我传家之宝……”阮籍突然插说道:“虽非祖传宝物,但母兄为叔夜购得此琴却也是倾全家所有才玉成此事,亦可称是传家之宝了。”嵇康接着说:“当下,此琴若论其优,可与大魏武库争先。刘兄你定要剖琴,小弟则从琴亡。”

阮咸来到刘伶跟前问道:“哎,刘兄,你刚才说把叔夜兄的琴弄坏了你赔他一个,那你……”山涛一旁插话道:“哼,这琴他怎么赔,赔得起吗?”

刘伶醉态可掬地:“嘿嘿嘿,我要剖琴,叔夜就从琴亡,这我可不干,我还要嵇、阮二兄领我们大家营造那个人性大觉醒,真性回归的大时代哩,他随琴亡,我也得死,这琴,我不剖了。”“哈哈哈……”刘伶的憨态引起欢快的笑声。

阮籍突然想起一事向阮咸问道:“仲容,你把那位主持朝廷礼乐大事的权贵请你美言的事儿给大家说说。”众人不知所以,都注视着阮咸。

阮咸:“那位主持朝廷礼乐大事的荀勖,制作了十管新笛,说是要调吕律,正雅乐。想在试笛的时候让我替他说几句赞美的话语。”

阮籍:“你没给人家说赞美的话语?”

阮咸:“其实不是我不愿说,确实他那新笛做得太差,音质轻飘,浮躁不堪,不能胜任调吕律正雅乐的责任。”

嵇康:“哼,这就叫笛如其人,事如其人。所谓音质轻飘浮躁,不堪调吕律正雅乐之重任,实乃制笛之人不堪!”

刘伶:“叔夜所言极是,像荀勖这等俗物,怎能做出调吕律正雅乐的新律笛来?!这事要叫咱们这年轻的音乐家阮咸去做,一定比那个荀勖强百倍。”

阮咸:“哈哈哈,人家说咱是越名教任自然,不遵礼法的狂徒啊!”

刘伶:“那就让我们凭借酒之伟力,激发出精妙的文思,来揭露那些礼法之士的鬼把戏吧。”

这时阮籍悄然拉住嵇康的手小声说道:“叔夜,你那天在山上采药偶然遇到的那位公主,是武王曹公的后代沛穆王曹林的独生女——别号长乐亭主。沛穆王只有王位名号,没有任何职权,为人刚正不阿,颇有君子风范。跟许多社会人士差不了多少。”

嵇康释然道:“这么说来,也是被抛在皇权之外的闲散人士。”

阮籍:“正是,他的独生女——长乐亭主——我们以后就称她为可爱的长乐亭公主吧,可是个多才多艺的皇家女子,与你有许多相似之处,你可亲自了解一下再做道理。”第三章忧思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银辉洒落在沛穆王曹林的宅院之中。偌大的王府院内,既没有人气兴旺的迹象,也不见年轻人生气勃勃的身影。满眼的大小各异的树木花草、花园水榭、曲径亭台,被月光勾勒出各具魅力的影子,还有从不同角落传来的高低不同的虫鸣。

随着月光的移动,一扇明亮的窗户吸引了人们的视线,这是沛穆王曹林的独生女长乐亭公主的闺房。闺房内油灯与蜡烛的亮光相互辉映,把这位才貌双全已满十八岁的公主闺阁照得通明。

公主的秀床笼罩在珠光宝气闪闪发光的帐幔之内,旁边有琴台、书桌、书橱以及公主打猎使用的猎装,宝剑与弯弓等物挂在一旁,另一处安放着公主的梳妆台、衣橱等。

高贵而美丽的长乐亭公主满腹心事地从梳妆台前经过琴台、书桌走至月光明亮的窗前,她站在那里,痴情地望着天边的月亮,思忖着什么。

沛穆王曹林家围猎场内。

人声鼎沸,马嘶犬吠,猎场内的树木杂草中人马突奔,猎物受到惊扰在奔逃中带起一缕缕烟尘。

一个猎人的身影闪电似的从马群中冲过。那是一匹纯正的乌龙马,马上之人便是沛穆王曹林的独生女长乐亭公主。她头戴银盔,肩挎弓箭,一手掌剑,一手牵着马缰,双腿一夹马肚,乌龙马长嘶一声,四蹄更加猛烈地奔腾起来,在滚滚烟尘中向前奔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十几个头裹黑巾、身穿黑红相间猎装的不速之客,勒住马缰,以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架势横冲直撞。领头的是一位公子装扮的人,他环视着围猎场,远远盯视着围猎场里发生的一切。他为不远处的长乐亭公主的身手不凡和美貌啧啧赞道:“这沛穆王府不光是猎物丰美,怎么还有这么一位善骑射的绝代佳人啊?!”

近旁的一位管家媚笑道:“嘿,司马公子,这位绝代佳人乃是沛穆王曹林的独生女长乐亭公主,听说她不仅善骑射,而且精通诗文歌赋、琴棋书画,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公子若是看上她了,可要小心点,据说她性格刚烈,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啊。”

听到此话,司马公子不怀好意地哼了一声:“这反倒勾起了我的兴趣,本公子看上她,是她的造化……”接着转头疑惑地看着管家道,“你怎么对沛穆王这么了解?”

管家:“呵呵,自从公子对他们家的围猎场开始夸奖的那天起,我就有意去探听过沛穆王的底细了。我知道,如今的司马家族想要得到的,谁敢说半个不字。”

司马公子得意狂笑道:“哈哈,原本想借用猎场的,没想到曹林家还有这样一个标致的美人。”说罢扬起马鞭,朝长乐亭公主的方向疾驰而去,随从们紧跟其后。

须臾之间,司马公子等人已来到长乐亭公主近旁。公主见忽然来了这么多陌生人,心中不悦,掉转马头欲离开之时,马头忽然被一人拦住,公主见状,不禁怒从心起。

然而司马公子笑道:“尊敬的长乐亭公主……”

长乐亭公主十分惊愕地圆睁双眼,她深感来者不善,刚要怒斥这个家伙,此时公主身边走来一位老管家,上前对公主耳语了一番。公主还未及说话,司马公子又说道:“请允许我向公主问候致意,虽说对公主的美貌早有耳闻,可今日一见,公主真乃天仙下凡。”

长乐亭公主冷冷地:“你是谁呀,竟敢如此轻狂不知自重。这是沛穆王家的猎场。”

司马公子身边的管家见状,立即上前拦下嬉笑道:“呵呵,公主莫要生气,我家公子乃是当今皇上太傅司马懿的侄孙司马公子,跟公主也算是年龄相当的同辈人啊,说不定真是我家公子与公主的缘分啊……”

长乐亭公主愤然地斥责道:“哼,真是上边不正下边必邪啊。你们连如何与主人家说话的礼数都不懂,竟敢这般轻飘浮躁、不知天高地厚地说出这种话来。”

此时,长乐亭公主身边的家丁也都义愤填膺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死死盯住了司马公子一行人,暗中等待公主号令。

听到公主的一番斥责,司马公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嬉笑道:“请公主息怒,原谅我这家丁缺乏教养,不懂礼数。本公子无意冒犯公主殿下,只是上苍眷顾我,让我与尊贵的公主结识于此,我有意回去秉承父母与爷爷司马懿,向令尊登门提亲,还望公主不吝……”

长乐亭公主不待司马公子说完,不屑道:“住嘴,你这个公子竟也这般唐突和不知自重,我与你素不相识,你竟然如此厚着脸皮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来,你太看重自己了吧……”

司马公子依然自信满满道:“告诉你实话吧,不远的将来,我们司马家族将会是天下第一大家族……”

窗前,静谧的夜色,只见陷入沉思中的长乐亭公主双眉紧锁,皓齿微微咬住红嘴唇,刚才回忆着司马公子白日的丑恶嘴脸,不觉来到了书桌前,铺开桌上的黄绢,拿起毛笔,写出一首五言《忧思》:明月喻我心国家根不稳奸佞欲篡夺家国一并吞昔日魏武王一去永无归借问天边月何处觅英魂

她放下笔,朝着窗外的明月,双手合十念叨道:“我的武王爷爷啊,您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能看见您这个未曾谋面的孙女吗?您可知司马懿父子正欲篡夺您戎马一生建造的大魏国的江山吗?您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能够惩罚这些恶人吗?您的孙女儿在这里求您了!”

说到此时,长乐亭公主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朝门外的方向叫了一声:“茹惠、茹惠。”只听见外边应了一声:“哎,来啦。”

闺房的门帘子被挑起,一个年轻俊俏的小丫鬟跑了进来,公主对丫鬟说道:“茹惠,你去二老爷家,把他前些天拿去看的那本叫作《六代论》的竹简要过来,就说我有用。”茹惠轻声应道,转身出门而去。

长乐亭公主望着茹惠离去的背影,起身来到梳妆台旁坐下,面对着铜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再次陷入回忆之中。

那日,离开围猎场的长乐亭公主,在家丁小六子的陪同下来到一座独秀峰山前,只见独秀峰郁郁葱葱,青山滴翠。其中的树木花草和各种藤蔓把这独秀峰装扮得煞是秀丽美观。间或还有山鸡、翠鸟与各种美禽,从绿荫丛中飞进飞出。主仆二人正在尽情欣赏这座独秀峰时,突然从山脚一处闪出一个白衣人的背影。

只见那位白衣人身穿白袍,头戴白色斗笠,身背一个精致的竹篓,高挑魁梧的身影正穿行于树林中,他的步态轻盈……

这身影紧紧抓住了公主的身心,她痴心地注视着这身影,十分好奇,不知他到底是神还是人。就在公主望着远处的白衣身影出神之际,那身影忽然在一处山石旁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公主诧异地看看小六子:“咦,那人呢?”小六子也摸不着头脑地摇着头:“不知道啊。”于是,主仆二人急忙四下张望寻找着那白衣人的身影。

忽然间,小六子惊叫道:“公主,看那边!”长乐亭公主朝小六子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白衣人将布袍的下摆别在腰间,背着竹篓,从独秀峰的另一侧,向高处攀爬。看那白衣人敏捷不凡的身手,公主说道:“小六子,你看这个白衣人,像不像个侠客?”

小六子挠头应道:“说像也不像,哪有这么秀气的侠客!”

公主望着远处说道:“嗯,他要真是个侠客,我就想办法把他弄到咱们的狩猎队,让他教你们狩猎的本事。”

主仆二人目不斜视地望着那白衣人手攀脚登,攀藤跨越,由此及彼地飞来荡去,其身手矫健、轻捷,犹如白龙飞腾;勾藤跃石,恰似猛虎跨涧。此时的公主已然看清了这白衣人的面容,此人不仅似飘飘欲仙的神人,还是位年轻俊俏的英武儿郎。此时的长乐亭公主早已面色绯红,不觉摸了下自己的头盔和脸颊,自语道:“他不是个侠客,更不是个一般的人,倒像是个云游世外的仙人……”

回到现实,铜镜前娇羞无比的长乐亭公主,在月色的映衬下越发动人美艳。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了丫鬟茹惠的声音:“公主,我回来了。”话语刚落,茹惠已来到公主面前,她双手捧着一卷竹简说道:“竹简《六代论》我给你要来了。”

公主接过竹简,随手打开看了一下又放到书桌上,转身对茹惠说:“对,我要的就是这个,你现在就去对管家说,我明天上午要去爬山,还让小六子陪我去。”

茹惠听后说了声:“好。”转身出去。公主再次看了一眼《六代论》竹简,她思索着慢慢坐下,眼前又浮现出独秀峰前的情景。

独秀峰下。

长乐亭公主还在山下注视着那个白衣人的一举一动,小六子牵着自己的马随着公主缓慢地向前移动着:“公主,这人像是个采药的,说不定是很有本事的郎中呢。”“嗯。”长乐亭公主点头说道,“我看也像。”

采药人正在拽藤攀岩朝山下滑行。眼看着就要落脚于山脚地面上,他纵身一跳,不料就在将要落地的瞬间,脚下绊磕了一下,竟使他身体前倾,几乎匍匐倒地,踉跄着冲出好远……

与此同时,长乐亭公主却惊得尖叫起来并急忙喊道:“小六子。”小六子早已冲上前去,正当采药人即将倒地之时,小六子的双手已扶住了采药人的手臂,用力帮其站稳了脚跟。这时,长乐亭公主也已来到了采药人跟前,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采药人急忙回答:“呵,没事,谢谢。”

长乐亭公主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问:“适才见先生采药的风采,满以为遇到神仙或世外高士,呵呵呵,我冒昧请问先生,哪里人士?高名贵姓?”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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