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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4 04:3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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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瓦莱丽·特里耶韦莱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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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这一刻

感谢这一刻试读:

前言

“今后该打开窗户说亮话了。”弗朗索瓦·奥朗德当选后,菲利普·(1)拉布罗向我做过这样的建议。身为作家兼媒体人,他是我无比尊敬的人物,但我当时并没有照他的话去做。我下不了决心去向公众展现自我。无论是我自己的生活,还是我的家庭或者我与总统的往事,披露其中的点滴,对我来说都是根本做不到的事。实际所做的恰恰相反,我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还外加

把锁锁牢。

但记者还是要写他们的、说他们的。他们开始塑造起一个与我几无相似之处的女人形象,这通常是因为他们一无所知,但偶尔也难免存在刻意制造丑闻的意图。共计出现过

十多部图书,十几期杂志的封面报道,还有几千篇各类报道。除开那些纯属无稽之谈的文字,有多少报道,就有多少面扭曲事实的变形镜,都是些凭着揣测再加上潜台词造出来的东西。这个女人被冠上了我的名字,配上了我的模样,但我根本认不出她是谁。我感觉,别人所窃取的不仅仅是我的私生活,同时还有我这个人。

我原以为全都能扛得住,毕竟我给自己筑起了一道高高的防护墙。可随着攻击的势头越来越猛,我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封闭。在法国人看来,我的面部表情总是僵硬的,有时还眉头不展。他们是无法理解的。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敢走上街头,不敢面对行人的目光。

到了二〇一四年一月,在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我的生活遭到了无情的破坏,我的未来恍如灰飞烟灭。等我恢复过来时,我已是孑然一身,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悲愤难平。要想重新掌控自己的生活,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生活讲述出来,此时,这个道理对我来说已经不言自明了。无人理解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了,我身上溅上了太多的污水。

于是,我决定毁除由我亲手建起的堤坝,拿起笔来讲述自己的故事,最真实的故事。尽管为了捍卫自己的私生活,我一直在持续斗争,但与此同时,我也需要将其中的一部分公诸于世,提供一些线索,否则,一切都无法被人理解。在这个疯狂的故事里,所有的事情都有根有据。而今,我实在是太需要真相了,唯此我才能战胜这次考验,继续迈步向前。只有做到这些,我才能对得起我的孩子们,对得起我的家人和我的亲友。于是写作成了我生活的核心。几个月里,在日以继夜的状态下,在一片静寂中,我“打开了窗户”……————————————————————(1) 菲利普·拉布罗(Philippe Labro,1936— ),法国著名媒体人、作家、导演和歌词作者。——译注(若无特别说明,本书脚注均为译注。)

爱人的沉默犹如无声的犯罪。(1)——塔哈尔·本·杰伦————————————————————(1) 塔哈尔·本·杰伦(Tahar Ben Jelloun,1944— ),摩洛哥裔法语作家和诗人,龚古尔文学奖获得者,代表作为《神圣的夜晚》。一

第一条短信我是在周

早上收到的。我的一位女性记者朋友向我发来了警报:“周

出版的《近焦》杂志要在封面登出弗朗索瓦·奥朗德和朱莉·加耶在一起的照片。”我当时的回复很简略,心里也几乎没产生什么不快。这个传闻想制造出总统与这位女演员的花边新闻,几个月来,它已经给我的生活带来了诸多烦恼。这传闻起了又灭,灭了再起,而我实在无法将此事当真。我于是把这条短信原样转发给弗朗索瓦,没有添上自己的一个字。他立刻就回复了我:“这是谁对你说的?”“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事需要自责的。”“没有,完全没有。”

我于是安心了。

可在这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传闻愈演愈烈。下午弗朗索瓦和我谈了些事情,晚上也一起吃了饭,但我们都没提起这个话题。这个传闻曾经让我们争吵过,没有必要再无事生非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又收到了一位男性记者朋友的短信:“你好,瓦莱丽。加耶的传闻又闹开了,《近焦》杂志明天的封面头条就是她,不过你应该已经听说这事了。”我再次把短信转发给弗朗索瓦。这一次,他没有回复。他此时正去往离巴黎不远的克雷伊,并将在那里会见军方人士。

我请记者圈里的一位老朋友去探探虚实,他与娱乐八卦类媒体一直有来往。此时,爱丽舍宫也接到了越来越多从各大报刊打来的电话。而总统府所有媒体公关方面的顾问也都因为这个没谱的封面,疲于奔命地应付着记者们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这一早上我都在与密友交换意见。按照当天的日程安排,我要和爱丽舍宫幼儿园的全体人员一起,共享由儿童餐厨师准备的午餐。我们是从去年开始这一活动的,并将其设为惯例。总统府里工作人员及顾问的孩子是由十二位女士看护的。一个月前,幼儿园孩子们的家长和我们共度了圣诞。当时,弗朗索瓦和我一起派送了礼物,他和每次出席此类活动时一样,来去匆匆,而我则待了很久,一直和大家聊天讨论。这种平静的避风港让我深感快乐。

我很高兴参加这次午餐会,但我此刻已感到非常压抑,就像祸事临头前的感觉。幼儿园就在爱丽舍街的另一侧,女园长已经在大门外等着我们了。陪着我的是帕特里斯·比昂科纳,他以前在法国国际广播电台工作,是我的同行,现在他又成为了我忠实的办公室主任。进门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我的两部手机:一部是用于工作联系和在公共生活中使用的;另一部则只限于和弗朗索瓦、我的孩子们还有我的密友们沟通。餐桌布置得像是在过节,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我掩饰住自己的不安,将私人电话放在了餐盘边。厨师弗莱德将他做好的菜一道道端来,老师们轮流上桌,以保证有人手照顾孩子。

二〇一五年,爱丽舍宫幼儿园将迎来建园三十周年的庆典,曾经有

百个孩子在这里被照看过,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也包括了弗朗索瓦的子女,那是在他担任爱丽舍宫顾问的时候。当时,他和爱丽舍宫其他的员工一样,每天早上,都会把自己年幼的孩子送到这所幼儿园。我对这次庆典已经有了个设想,我想把幼年时在这里待过的那些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请回来聚一次。作为在《巴黎竞赛画报》任职二十

年的记者,我毫不费力就能想象得出,要是把他们在爱丽舍宫院子里相聚时的场景拍下来,会是多么美丽的一张图片。我们还想(1)把这里正式命名为达尼埃尔·密特朗幼儿园,因为这所幼儿园是由她在一

八五年创立的。进入爱丽舍宫后,我成为了达尼埃尔·密特朗基金会的宣传大使,因此这次庆典活动也由我来负责组织。我承诺,会马上去弗朗索瓦·奥朗德的办公室主任茜尔维·于巴克那里报备,以便正式启动这一活动计划,并得到经费方面的保障。

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我托的那位记者朋友去探了消息后向我确认,《近焦》杂志确实要在封面上登出弗朗索瓦从女演员朱莉·加耶家里出来的照片。我心如刀绞。但我尽力不动声色。我把电话递给帕特里斯·比昂科纳,让他也看看这条短信。他是个我不需要隐瞒任何秘密的人:“看,这与我们那份文件有关。”我尽可能地把声音表现得平淡无奇。我们的交情差不多有二

年了,只需一个眼神,彼此就能会意。我摆出一副淡淡的样子说道:“这件事我们等会儿来处理。”

各种念头在我的脑子里激烈碰撞,但我还是尽力把思绪拉回到与幼儿园老师们的谈话中。现在是水痘的流行期。我一边点着头,一边通过短信把《近焦》杂志的事告诉了弗朗索瓦。这已经不再是传闻,而是事实。“下午三点,我们在寓所里见。”他马上回答我说。

到了和园长话别的时间了。从爱丽舍宫幼儿园到我们的私人寓所,只需穿过一条街,一条很小的街。但这是我一生中走过的最险的一段路。其实,没有特别通行证,任何车辆都不能开上这条街,但我依然有一种闭上双眼横穿高速公路的感觉。

我匆匆爬上通往私人寓所的楼梯。弗朗索瓦已经在房间里面,在这间卧室的高窗外,是花园里那一株株百年老树。我们坐在床上。各自坐在平常睡觉的那一侧。我张开嘴,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怎么回事?”“这么回事,这是真的。”他回答道。“什么是真的?你和这个女孩一起过夜了?”“是的。”他躺下来,用手撑着头,承认了。

我们两人其实在这张大床上靠得很近,但我始终无法抓住他那一直在躲避的眼神。我的问题一个个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到底是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个月前。”他肯定地回答我。

我保持着平静,没有冲动,没有喊叫。摔碟子砸碗这样的事就更不存在了,可后来传闻里就是这样说的,甚至还想象出我摔坏的东西价值达几百万欧元。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预示着怎样一场地震。能做个声明,说只是去她家吃了顿晚饭吗?我向他建议道。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也知道,他是在马戏场街、在那位女演员借住的寓所里过了一夜后,被人拍下了这组照片。为什么不能学学克林顿呢?公开道歉,并承诺不再和她见面。我们可以换种方式重新来过,我并没有想过要失去他。

他编的谎话渐渐露出了马脚,真相一点点浮现出来。他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更早就开始了。一个月变成了三个月,接着又变成了半年、九个月,最后的说法是一年。“我们没办法重新来过的,你永远不会原谅我的。”他对我这样说。

然后他便离开寓所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准备接下来的会见。可我已经无法应付我的会见,只好请帕特里斯·比昂科纳代我去见来客。整个下午,我一直闭门不出。我一边试着设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一边盯着手机,看推特上会不会有什么消息预告这条轰动性新闻。我想尽力对这条“新闻报道”的来龙去脉有更多的了解。我通过短信,与最亲密的几位朋友交换了意见,并向我的三个孩子和我的母亲逐一告知了将要登出的新闻。我不想让他们通过媒体听说这桩丑闻。他们理应事先做好准备。

弗朗索瓦回到寓所准备吃晚饭。我们又来到了卧室里。他看上去比我还要沮丧。突然,他在床上双膝跪倒,让我着实吃了一惊。他把头埋进手里。他神情恍惚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无意间他用了“我们”这个词,可是,在这个故事里,往后并没有我出场的份了。不过这也是最后一句“我们”,因为很快就只剩下了“我”。随后,我们来到客厅的矮桌前,想尽力把晚饭吃完。在这座宫殿里,每当我们想在吃饭时多点私人空间,或者想抓紧时间吃点简餐,都会选择上这儿来。

我什么也咽不下。我想尽量多了解点情况。我把这件事会造成的各种政治后果都设想了一遍。本该身为楷模的那个总统现在上哪儿去了?一个总统不该一心两用,一得空就跑到邻近的某条街去会女演员。在工厂停工、失业率增长、民意降到最低的时候,一个总统不能有这样的举动。在这一刻,与我们的个人危机相比,政治上可能面临的困境倒是更令我担心。或许此时我还抱有挽救我们关系的愿望吧。弗朗索瓦让我别再唠叨这些可怕的后果了,道理他全懂。他草草地吞了几口,便回到了办公室。

我又陷入了独自承受痛苦的状态,与此同时,他却瞒着我召集了一次会议。我的命运在由别人来讨论决定,而我都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讨论了些什么。晚上十点半,他回来了。对于我的问题,他不作回答。他看上去一副茫然迷惑的神情。我决定去见见总统府的秘书长皮埃尔—勒内·乐玛,并事先给他打了个电话。弗朗索瓦问我见他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我需要见个人才行。”

现在,轮到我走上这条连接私人寓所和总统办公层的近乎隐秘的通道了。我到的那一刻,皮埃尔—勒内向我张开了双臂。我把他的臂弯当成了避风的港湾。我第一次泪如泉涌,泪水洒满了他的肩头。他和我一样,无法理解弗朗索瓦怎么会闹出这样一件事来。皮埃尔—勒内与其他大多数顾问不同,他始终很和蔼宽厚。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弗朗索瓦在白天发脾气的时候,承担的人常会是他;到了晚上,则由我来扮演消气筒的角色。我们一直互相给予对方支持。我们简单地交流了几句。我向他说明,我已经做好了原谅他的准备。但接下来我就明白了,在刚才的这第一次会议上,已经提出来要起草一份断绝关系的公告。我的命运已定,而我本人一无所知。

我回到了卧室。一个几不成眠的漫漫长夜开始了。来回折腾的还是那同样几个问题。为了逃避折磨,弗朗索瓦服了粒安眠药,在床的另一头睡了几个小时。我差不多只睡了一个小时,然后在五点钟左右起了床,到客厅里看新闻频道的电视节目。昨天的晚餐还放在矮桌上,我嚼了几口冷菜,接着听起了广播。早间广播的第一个节目是最新的要闻播报。这件事突然变得非常现实而具体了。可昨天这一切在我眼里还显得那么不真实。

弗朗索瓦醒了。我觉得我恐怕要撑不下去了。我要垮了,我实在是没法听这些东西,我冲进了浴室。我打开放着化妆品的那层抽屉,抓起藏在里面的一只小塑料袋。袋子里是安眠药,有好几种,有药剂也有药丸。弗朗索瓦跟着我进了浴室。他想把袋子从我手上夺过去。我转身跑回卧室。他抓到了袋子,袋子一下子被扯破了。药在床上和地上散落开来。我还是抢回来了几粒。我把药吞了下去,能吞多少就吞多少。我想睡觉,我不愿面对接下来的这几个小时。我感到一场暴风雨正在向我袭来,而我已无力抵抗。我想找个方式来逃避。我失去了知觉。这对我来说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自我昏睡后,我完全对时间失去了概念。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我觉得有人把我弄醒了。过后我才知道,此时已快到中午了。我向上看去,在一片朦胧的迷雾中,我辨出了两位挚友的脸:布莉吉特和弗朗索瓦·巴希。布莉吉特向我解释说,我可以上医院待一段时间,她已经为我准备好了行李。两位医生正守候在旁边的房间里。其中一位是爱丽舍宫的医疗顾问奥利维埃·利翁—康,他已经把一切打理妥当,还把儒万大夫叫了过来,他是萨伯特慈善医院精神医学科的主任。两人都问我是否同意住院。那还能怎么办呢?我需要有人保护我度过这场暴风雨,尽管此时此刻,我都不太清楚自己是谁,也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无法靠一己之力撑下去。

我说走之前我想见见弗朗索瓦,但一位医生表示反对。我拼尽气力地说,那我不会走的,除非……他们还是派了个人去找他。可等他出现后,我遭受了再一次的打击。我双腿发软,瘫倒在地。见他反而让我又看到了他对我的背叛。与前一天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切发展得实在太快了。他当即就拍板决定,把我带走。

我无法站稳。两位侍卫官一人一侧,托起了我的胳膊,尽力搀扶着我。楼梯漫长得仿佛走不到头。布莉吉特拎着我的包跟在后面,这个包很漂亮,它是爱丽舍宫和我一起工作的团队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正式访问时的专用包。不过,现在的情形可远没有出访时的那种华贵。第一夫人如同一个披头散发的布娃娃,既站不稳,也无法独立行走。布莉吉特陪我上了车。一路上,我一直保持沉默。其实也根本没法说话。

我一到医院马上就有人上前照顾,不消片刻,我已经躺在了一张病床上。可是,我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一场噩梦,才会来到这里,才会穿着病号服接受输液呢?我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我到底睡了多久?一天,两天?我不知道,我完全没有了钟点的概念。我醒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找我的两部手机。但手机都不见了。医生向我解释说,“为了让我不受外界干扰”,手机被暂时保管起来了。我坚持让他们还给我,并威胁说,不还的话我要马上出院。在我的坚决要求下,医生们最后接受交出手机。

我看到了那位自总统当选后就一直在我身边的侍卫官,他穿着白大褂走进了我的病房。为了小心起见,他在病房门口放了把椅子,还把自己打扮成护士的模样。探视的人是否能进病房是由他来定的。不过来探视的人极少。这时我还不知道,整个流程全都是经过控制把关的。只是并非是我本人控制把关。私事被当成了国事。我从此只是份需要保护的档案。

我向一位记者确认了我住院的消息。我感到爱丽舍宫那边应该出了点情况。我的感觉得到了证实。事情刚传到外界,“那帮人”就想让我出院。第一夫人住进医院,这对总统的形象不利。其实,在整个这件事里,根本没有多少有利于他形象的地方。特别是那张他戴着头盔从朱莉·加耶家里出来的照片。这一次我抗争到底,我向医生说我还想再待几天。其实我又能去哪儿呢?回柯西街的家?那是

年前我决定和弗朗索瓦共同生活在一起时他找的房子,但从此我不知该怎么称呼它,究竟该称它为我的家,还是我们的家?我的神志实在是很不清醒,根本站不住,血压也降到了六千帕。甚至有一天,血压都低到了测不出的地步。

医生们在说把我转到某个疗养院的事。但我的记忆非常模糊。我又看到了那些给我量血压的护士,她们非常精确地定时过来测量,即使是夜里也会把我唤醒。探视的情形有些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当然,儿子们和母亲的探视总是忘不了的,儿子们每天都会给我带来鲜花和巧克力,我的母亲则像遭到大难一样从外省赶来看我。此外则是我最好的朋友弗朗索瓦·巴希,他也会每天来病房看我。布莉吉特则与爱丽舍宫保持联络。她后来对我说,她当时碰上的种种不人道做法实在是让她惊诧不已。就仿佛一堵高墙挡在面前。

弗朗索瓦每天会给我发几条寥寥数语的短信,但直到第五天,他也始终没来见过我一面。我听说是医生阻止他来看我。我真是不能理解,这种决定不仅伤害了我,而且从政治角度看也很糟糕。经过一场激烈的讨论,医生在我的理据下让步了,他取消了禁令。他同意做一次十分钟的探视。不过实际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

对于这次探视,我的记忆依然模糊不清。我们的谈话是平心静气的。别人给我开了这么大量的镇静剂,我服用了之后还能不起效果吗?每隔十分钟,儒万大夫都会进病房看一下谈话情况,确认一切安好后他就离开。他后来对他的一位朋友说,他有一种看到恋人重逢的感觉……

我唯一能想起来的,是我对弗朗索瓦说,我要按预订的计划,参加那一周在蒂勒举行的新年见面会。回答显然是否定的。他先是把我的身体状况说给我听,随后就坚决表示,从政治角度看,这也是不可能的事。简而言之,他不愿意让我出现在那里。我觉得我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目光的准备。无论是好奇的目光,还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蒂勒是弗朗索瓦以前当选公职的地方,这几年来,我从没错过他在这座外省城市的任何一次公共集会。在他当选总统之前很久,我就开始陪他出席这样的见面会了。这已经成为我们和蒂勒市民之间的一种惯例性活动。大选投票的那几天我们也是在这里度过的。当时我曾陪他来回去过多少次各处的投票点?我们又一起去过多少次拉古埃纳(2)镇的镇政府,在地窖里品尝镇长罗歇的美酒,吃他做的肉酱饼?(3)

我出院约三个月后,二〇一四年市政选举的第一轮投票在三月二十四日举行,这一天,我醒来时已是泪水涟涟。这个日子没能和他在一起,实在是一种痛苦。这次投票唤醒了我的各种记忆,以往每到这种非常特别的时刻,我都有幸和他一起激动、一起兴奋,除了每次投票之外,与其他社会党党员在拉罗歇尔暑期集训会重逢时,我们也同样是这种感觉。

我们过去一起参加过所有的大型政治集会。已经差不多二十年了,一开始我是作为记者,后来成了他的女友。他公共生活的所有重要时刻,我们都曾一同分享。每一次,我们都过得激情四溢。年复一年,他和我之间走得越来越近,直到有一天,一切天翻地覆,我们的故事正式开始。

但是都结束了。他不再需要我出现在他身边了。我坚持说道:“那我自己开车去,我肯定要去的。”

那条公路白天黑夜我一个人开过多少次了?为了能享受一刻两人世界,我可以在A20公路上一口气开五个小时,然后再反方向开回来。那是些如痴如醉的时刻,只有陷入疯狂的爱情,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第二天,我感到极度疲惫,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第三天,就是蒂勒新年见面会的那一天,我的情况变得更为糟糕。我无法起床。只要我把一只脚伸到床外,身子就马上会倒下来。时任劳工部部长米歇尔·萨潘的妻子瓦莱莉来和我一起共进午餐。她吃了块三明治,我还是吃那没完没了的医院配餐。我握住叉子已很困难,再进行交谈则更为困难。我极力不让自己睡过去,想好好珍惜她来陪我的这段时间。无济于事。我最终放弃了。她向我告辞,让我好好休息。

我的血压降到了最低点。事情的原委我后来才明白。为了阻止我去蒂勒,镇静剂的药量成倍增加。但我的静脉无法承受这过度的药量……

医生怕看到我开车。“您甚至都没法走到走廊的那一头!”他一直向我重复着这句话。我和他吵过好几次。但每次吵到最后,我们都会碰一杯浓缩咖啡和平商议。他是唯一一个能调出真正好咖啡并允许我每天定量饮用的人,不过这也是通过我一次次让步换来的。

说实话,这个性格冷僻的家伙我还是蛮欣赏的。我喜欢他的直率,我觉得,在整个这件事当中他也感到很不自在。他后来对我说,他曾上爱丽舍宫向总统汇报过我的身体状况。不过,这次谈话具体都说了些什么我并不了解,也不清楚是否就是在这一刻,他们决定要实施“反蒂勒”的行动计划。

我对一切都没了想法,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过去。护士小姐们在我消沉时一直支持着我,并试着让我振作起来。干什么事我都要费尽气力:起床,洗澡,甚至还包括梳头发。她们催着我说:“您可别让自己成这个样子!”她们过去看到的我,一直是注重仪表的第一夫人,可现在在她们面前的,是个连睡衣都不换的邋遢女人。她们让我明白,她们是和我站在一起的,而这种支持并不仅仅体现在她们的工作内容上。

出院的这一天到了。我接下来将转到“灯笼阁”进行恢复性治疗,这里以前是总理的官邸,二〇〇七年起转交总统府管理。这是个非常安静的地方,与凡尔赛宫的园林毗邻。

为了避免

卦娱记拍照,出院的行动已经将各种细枝末节考虑周全。弄得就像是一位海外特工悄悄回国。我几乎无法迈步,只能在一位侍卫官的搀扶下,以漂浮的状态行走。我们当然避开了正门。各方面都已加强了部署。我们通常使用的那辆车被用来掩人耳目,成了虚晃一枪的诱饵。

行动进展顺利。一帮电视台的记者和报刊的摄影记者守候在灯笼阁前,不过,除了一辆车窗贴上反光膜的车子一闪而过的画面,他们什么也没捕捉到。他们甚至连我的影子也没见着。这个词真是再恰当不过了:我也就光剩下个影子了。

高高的窗台,撒满阳光的房间,一大片百年苍木环绕中的屋子,回到这个我喜欢的地方,我还是很高兴的,他成为总统后,我和他最美好的时光或许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吧。门卫夫妇将我迎了进去,我真想说,他们就像是一对守护天使。这块土地他们已经看护了二十五年。他们见过一任又一任总理,直到尼古拉·萨科奇将这天堂的一角收归总统府所有。他们见证过很多次秘密会谈,看到过很多次喜庆的家庭聚会,当然,可能也免不了有几出悲剧。不过,他们对这些始终缄口不言。他们从不曾背叛过任何人,从不会透露任何一点小的细节。我喜欢在清早和他们共饮咖啡,我们常会一起聊天,天南海北地聊,但又是极有分寸地聊。每一次都会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刻。他们自然也看出了我的孤独。

爱丽舍宫的一位年轻医生全天候地守在我隔壁的房间,他会随时查看我的血压情况,并给我开了些抗焦虑的药物和镇静剂。我起床的时候依然总是头晕,每次都只能赶紧坐回到床上。有天早上,我是在差点儿就要摔倒的那一瞬间撑住了身体。这让我变得小心翼翼。

每天,都会有个朋友过来看我,男性朋友女性朋友都有。我的家人也每天都来。但他们并不把外面的事告诉我。他们想保护我,让我远离那些步步紧逼的人群,远离那些胡言乱语的投机行为,远离那些搬弄是非的头条新闻。我和母亲还有我的儿子们常会借天空放晴时在花园里转上一圈。但我们不知道,外面的树丛中甚至都藏着些八卦娱记。不过,他们能拍到的只有我们的背影,而这样的照片只要拍到一张,他们就可以在娱乐八卦类杂志那里找到买家。媒体机器正在全力开动,连无足轻重的每一个生活片断它也要吞噬。

去年夏天,弗朗索瓦在巴黎工作时,我常会独自一人来灯笼阁里找个清静,在这段时间里,我养成了长时间在户外骑自行车的习惯。我和我的侍卫官们就像职业冠军选手们那样定时训练。每天,我们都会横穿凡尔赛宫园林及其森林,骑行距离达到三十七公里。我们记录每次的用时,每天我们都会尽力争取进步,盼望能比前一天节省几分钟,速度上有所提高。我们无视任何阻碍,雨天我们一样会出行。个中的快乐让我永不会感到厌倦。

八月十五日的那一周,弗朗索瓦也来到了这儿。他终于还是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其实也不算是真的度假。他差不多总是在埋头看文件,并拒绝走出灯笼阁的大门。偶尔出来散步,也仅限于在花园里转上两三圈。我倒是没放弃自己骑自行车远行的习惯。八卦娱记无所不在。他们会藏在园林里的每个角落。两三天前,《巴黎人报》上就登出了一张我骑自行车的照片。

一天早上,我们正绕着园林的大运河骑行时,我发现了两个摄影师,我没有向两位陪骑的警员打招呼,便径直骑到他们面前。他们装备齐全,看上去要在这里待上一整天:有被子,还有个小冰箱。其中一位娱记显然是害怕了,他高举起双手,仿佛我正拿着把枪对着他:“不是我们,不是我们,我可以向您发誓,《巴黎人报》上的照片真不是我们拍的!”

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把我逗乐了。“我不是为这个而来的,我只是想对你们说,你们在浪费时间。总统是不会出来的,他的照片你们一张也拍不到。我骑自行车的照片,你们倒是每天都可以拍,但这一点意思也没有。他么,你们肯定是等不到的。你们倒不如好好和家人待在一起。”

显然,他们并没有信我的话,显然,他们还是要继续浪费时间,每天早上把镜头对着我,拍我握把或脱把骑车的样子……不过,每次一想到那位摄影师惊恐的样子,我都不禁莞尔一笑,当时我的保镖也向我笑道:“没得说,您根本用不着我们啊!”

在眼下的这个一月,这些自得其乐的愉快回忆已经离我非常遥远。我试着骑了骑室内的健身自行车,一坐上去我就只好放弃了。我现在还根本骑不动。我躺在床上,意气消沉地翻阅旧杂志来消磨时光,当天出版的报刊我是绝对不会碰的,除此之外就是听音乐、睡觉。每天我都会收到十几封从爱丽舍宫转过来的陌生人的来信。有些信让我感动得落下了泪。很多人想向我表达他们对我的支持,这些人大都是女性,但也并不仅限于女性。我把想回的信放在一边,最后也确实写了几封感谢信寄了出去。

一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但我对究竟过了多少天毫无概念。时间仿佛停滞了,治疗麻痹了我对时间的感觉。我看起了住院时收到的无数邮件和手机短信。发件人中有我很久不见的朋友,有很长时候没来往的远亲,有工作上的联系人,有作家,还有些我也不清楚怎么会知道我号码的人。此外,还有一些在失去亲人或者面临困境时我出手相助过的女人,她们想给予我回报,给我带来些安慰。其中让我特别感动的,是艾娃·桑德勒发来的短信,在图卢兹学校枪击案中,她失去(4)了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孩子。我确实没有理由怨天尤人:我所经历的只是一场考验,而并非是场悲剧。

从爱丽舍宫那儿,我只收到了三位顾问发来的消息。其他所有人都躲到了安全地带。我已经成为别人避之不及的人了。政府里也只有四位部长斗胆给我发了表达友情的简短语句,他们是奥莱莉·菲利佩(5)蒂、雅米娜·本吉吉、伯努瓦·阿蒙和帕斯卡尔·康凡。我最熟悉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杳无音信。但另一个阵营里却有不少人给我发来了消息,如克劳德·希拉克、卡拉·布吕尼—萨科奇、塞西莉亚·阿迪亚斯、让(6)—吕克·梅朗雄、阿兰·德龙还有其他很多人,在读到他们的消息时,那些熟人的沉默更是愈发彰显出来。在政界,当然最好是别站到失意者的一边。

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不仅经历了生活上的一次大爆炸,还亲身验证了由政界朋友、顾问和幕僚组成的这个小圈子究竟是多么(7)功利和现实。据说马尼埃尔·瓦尔斯和皮埃尔·莫斯科维奇和我的关系很亲密,但现在他们应该是把我的手机号码给弄丢了。

弗朗索瓦告诉我,他周六会过来“和我谈谈”。他还具体说明,他会在快吃晚饭的时候到。他来了以后,我们坐到了最大的客厅里,这间客厅被称为“音乐厅”,厅里醒目地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马尔罗在担任夏尔·戴高乐的文化部长时曾住在这里,他的妻子常会在这间客厅里弹琴,只是现在的这架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一架了。马尔罗在两个孩子死于车祸后深受打击,戴高乐将军也非常震惊,于是他为马尔罗提供了特殊的优待,让他搬到这里,与妻子以及妻子的儿子阿兰一起静养。每逢周末休息时,或许是为了麻木自己的神经,马尔罗会忙于灯笼阁的装修布置。他在原来的马厩那儿给自己盖了间书房。

弗朗索瓦和我坐在客厅里,我们一人一个沙发,面对面地坐着。尽管沙发上都绣着花的图案,气氛却非常压抑,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在这时和我谈到了分手。我真不明白这些事都是什么逻辑。他被人抓了现行,却要由我来为这烂摊子付出代价,可事实就是如此。听起来,他的这个决定似乎还并没有到不容商量的地步,但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争辩。他尽力表现出和缓的态度,但他宣布的终归是一份可怕的判决书。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就像打了麻醉一样失去了感觉。

我们来到饭厅用餐。因为旁边有人上菜侍餐,我们的对话也就变得干巴巴的。我们各挑了间卧室分房休息。这是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的事。这一次,他是想做个了断了。在药物的作用下,我这一夜始终噩梦不断,频生幻觉。我惊跳着从梦中醒来,并确信有人闯进了我的房间。我脑子里浮现出弗朗索瓦向另一个女人张开怀抱的情景。究竟他们是谁迈出第一步的?他又是怎么对她说我们之间的事的?他要从她那里寻求什么我无法给予他的东西呢?这些假想中的画面让我心碎,我想推开这些画面,但它们不断地重新浮现,一而再再而三地跳入我的脑海。这些画面令我窒息,而我确实也在泪水中几度哽咽。

第二天早上,他对我说吃完中饭他就会走,我的两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康斯坦丝和瓦莱莉会来看我。可为什么她们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呢?我宁愿一个人待着,这样可以慢慢恢复过来,并好好地想想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弗朗索瓦坚持己见。他一方面想着和情人在一起,另一方面又不肯让我陷入绝望。我还不知道,我的那两位朋友其实一早就到了凡尔赛宫。他采用这个策略是不想把我单独留下,也让自己显得有点良心。她们正等在一个咖啡馆里,只要他消息一到,便会赶到灯笼阁来。他想和她们做个交接,由她们继续陪我。她们给我发来无数的短信,求我答应她们过来。我最终让步了,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弗朗索瓦走后,她们的出现让我宽怀不少。

他和我约好下周四再见面。周四对我们来说始终是个特殊的日子。那是我们爱情关系开始的日子。也是二〇〇五年到二〇〇七年间我们(8)固定约会的日子。周四还是乔·达辛那首名曲中唱到的日子,我们曾在我的车里无数次单曲循环地反复听这首歌,听的时候我们还会跟着一起唱:“你记得吗,那天是星期四/那可是个大日子/在伟大的爱情之路,我们迈出了伟大的一步。”

我想了个点子,我把见面的地方放在了我们在柯西街的家。在那儿我们可以不受干扰地自由说话。他准点出现了,这可不是他习惯的做法。他带过来一个白铁箱,里面是一盘盘配好的菜,这是由爱丽舍宫准备的午餐,接着,只要把菜放进微波炉里转一转就可以吃了。

他的几位侍卫官一直守在楼下。在《近焦》杂志登出的整套照片中,可以看到他们一大清早拎着袋羊角面包出现在马戏场街,自那以后,他们也清楚,还是别见到我的面为妙。

眼前的这一切显得是如此不真实,我们像普通夫妇那样布置好餐桌吃饭,只是两人都没什么胃口。最后,仿佛什么也不曾变过,他站起身去煮咖啡,然后和我在客厅里坐下。谈实质性问题的时候到了。

大地仿佛在我的脚下裂开。不可知的未来让我感到恐惧,分手后将要面临的境遇令我深深担忧,这其中也包括了经济方面的问题。我把我的顾虑说给弗朗索瓦听。在我和孩子们的父亲离婚判决正式生效后,我那三个男孩的抚养费,一直是由我百分之百承担。这是我为了换取自由、为了和弗朗索瓦在一起而付出的代价。当时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同时我还决定保留“特里耶韦莱”这个姓氏,这也是我一直用的笔名,到现在已经用了超过十五年了。我想拥有和孩子们一样的姓氏。虽然我和他们的父亲离婚了,但我不愿有和他们断了渊源的感觉。

弗朗索瓦知道,我们在柯西街寓所的房租,再加上我那些孩子的日常开销、住宿费和学费,凭我在《巴黎竞赛画报》拿的工资,是不能独立承担的。我们在租下这座寓所时,我是拿着《巴黎竞赛画报》和电视台的两份工资,自“直播八频道”(Direct8电视台,即现在D8台的前身)于二〇〇五年创建开播以来,我就一直参与那里的工作。

当选总统后,弗朗索瓦立即要求我放弃电视台的工作。在此之前,我已经与台里的领导层一起商量过,想推出一个以人道主义为宗旨的新节目,这也与我第一夫人的角色相匹配。我们将拍摄一系列纪录片,片中我以人物访谈的方式探讨大众关心的话题,如全球女孩受教育问题,又如水资源保护问题、难民问题等。拍每集片子,我可以去两到三个国家。

这一计划很让我兴奋,我们也进行了深入的先期准备。然而在这不久前,“直播八频道”刚被“更多频道”集团收购,其中还有政府(9)层面即法国音像高等监委会的担保。台里的一些记者就提出需要回避利益冲突。九月的一个星期天,他在灯笼阁里以生硬的口气命令我道:“你必须放弃电视台的工作!”

那语气中容不得半点商量,我也当即就答应了。那年春天已经发生了“推特事件”,塞戈莱娜·罗亚尔在国民议会选举中失败。我不想再引发争论,也不想再给我们之间制造什么问题。但我在这天放弃这份工作后,就意味着我失去了三分之二的收入来源,这一点他也很清楚。

我从不曾把钱当作生活的动力,但我总会担心将来,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我担心陷入不稳定的生活状态,担心到了无力工作的年龄却无片瓦遮身。我有一位祖母就是在穷困潦倒中过世的,她当时的状况我很清楚。所以我一直自食其力。我还记得,我的母亲在找到一份收银员的工作前,只能向我的父亲“讨”钱,动用他那可怜巴巴的残疾人生活津贴。我当时还是个孩子,每当我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觉得是一种耻辱,是一种彻底失去自由的表现。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给自己定下了这样一条禁律:我绝不能在经济上依赖任何人。在我的生命中,我从未向谁要过钱,一次也没有过。向男人要钱就更不可能。有一次,我的母亲在一家超市里买东西,她突然发现自己的钱包丢了,那一幕我永远不会忘怀。我能清晰地回想起她那慌张的模样,她喃喃自语地说,接下来这几天她拿什么来养活我们啊。我已不记得我当时几岁,但她那可怜的表情一直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

在我出身的那个家庭,绝没人过入不敷出的借贷生活。在我家里,大家都认为不能消费不属于自己的钱,我们一直会留心每件物品的价格。这种习惯我一直保留到今天:“刷爆卡”、“一掷千金”这样的事情,我是根本不会做的。有一天,我和一位女友一起去一家品牌折扣店买折价商品。在我给儿子们买衣服的时候,两位售货员美誉了我一句“哦,萨科奇太太!”忍俊不禁之余,我用手势向她们示意弄错了。其中一位于是改口道:“啊,对了,您是奥朗德的太太。”接着我便听到就在我身前的那对顾客冒出来这么一句:“要是总统夫人真的都上这儿来买东西,那说明经济危机确实来了!”

另有一次,也是在打折的日子——我真是秉性不改——我给一个儿子买了双篮球鞋。售货员认出了我,便向我问道:“这么说,您进了爱丽舍宫,可您还另有工作?”“先生,我要是不赚钱养活自己,又怎么向您付款买这双球鞋呢?”

他理解了,然后微笑着接过我的银行卡。

尽管为了弗朗索瓦,我肯放弃在电视台里做节目,但我还是坚持保留了《巴黎竞赛画报》的工作。要是彻底没有工作、没有工资,对我来说真是无法设想的事。我是共和国总统的女友,和之前其他的第一夫人一样,我在爱丽舍宫里有自己的一间办公室。这是个完全无偿的岗位,我领导着一个各司其职的小团队,工作内容均属人道主义活动和社会工作的范畴。那么,凭什么我就该放弃自己的正式工作和一份薪水呢?凭什么我就必须要做全法国唯一无权工作的女人呢?

二〇〇七年,在我们的关系公开时,我早已顺理成章地放弃了《巴黎竞赛画报》的政治栏目,并改做了两年文化版块,因此,自然就没有了回避利益冲突的问题。我写的是关于小说的文章,这能在什么地方碍别人的事呢?

尽管到现在我已经做了八年,但我并不敢自称文学评论家。我只是试着让《巴黎竞赛画报》的读者产生读书的兴趣,并将一个女性的艺术敏感传递给读者,而我的这种敏感正是在读书中渐渐培养形成的。读书为我开拓了无尽的视野,让我看到了无限的可能。

要是不读书,我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我。刚学会认字我就喜欢上了读书。小时候,我会在市图书馆里一口气待上好几个小时。我母亲每次买东西时,都习惯先把我和我姐姐带到图书馆里去,因为在书的怀抱中,我们能变得聪明,能变得美好。从书架里取出一本几十年没人动过的书,那种布满灰尘的味道,今天我依然有清晰如昨的感觉。这里,有我的普鲁斯特笔下的玛德莱娜小甜饼,这里,有我童年的香水。

我当时六岁,我的长姐帕斯卡尔在帮大人代买东西时,总会揩点油,留下一两法郎给我买最便宜的小书。于是,随着我渐渐长大,各种题材各种内容的书我都读过了。并没有任何人给过我指导和建议。和很多法国人一样,我的父母是法国读书会的会员。每个季度都会有本新书送上门。我读着书,做着梦,学着知识。从十三岁开始,我就用专门的笔记本写读书笔记。当我翻开笔记本的最初几页时,不禁回想起了那些小说,虽然我当时是有书就看,但有些书是非常精彩的作品,甚至还有些是被人遗忘很久的佳作,却落到了我的手中。

每到圣诞节,我总是会要几本书:对我来说,没什么比这更美好的节日礼物了。这些书我就不必再还给图书馆了,它们是属于我的。(10)

后来,每到星期五,我还可以比平时晚睡一会儿,看皮沃这位神级人物的节目。

在爱丽舍宫,我见过这位大师一次。在此之前,他曾在自己的推特上发过几篇短文,以幽默的方式假设他获得龚古尔文学奖后的情形,这些情形当然都纯属虚构,因为他本人是评委会的成员。在这几篇短文中,我注意到有一条是这么写的:“我要是获得了龚古尔文学奖,弗朗索瓦·奥朗德和瓦莱丽·特里耶韦莱只得被迫请我共进午餐,而且还得用佳酿玉盏来招待我。”于是我当即给他发了条私信说:“您不得龚古尔文学奖,我也一样会请您共进午餐。”

在约好时间后,我给他制造了一个惊喜,我把午餐的地点放在了著名的书房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法国历届总统都喜欢在这间房间里拍摄自己的官方照片,弗朗索瓦·密特朗常坐在这儿的躺椅上,对着壁炉与书为伴。我也常和弗朗索瓦·奥朗德在这里共进晚餐。

皮沃与想象中的完全一样:他是个很热情的人,既博学又幽默。他从不曾向外透露过这次非正式的午餐。我在这本书里重提了此事,要是他原本想保守秘密的话,那我要请他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为文化栏目工作后,我每周会收到几十本书。每次打开出版方寄来的大信封,里面藏着的书呈现在眼前时,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激动。但其中很多书我已经失去了保留占有的欲望。我把收到的书95%都(11)送给了弗勒里—梅罗吉斯监狱里的女囚。

每周或者说差不多每周,我都要为《巴黎竞赛画报》写关于书的专栏文章,这实在是件幸福快乐的事情。在爱丽舍宫的那段时间,这件事更显得弥足珍贵。我把它看成是一种胜利,我不仅战胜了所有那些否认我有工作权利的人,还战胜了我自己。要是我没有杂志的约稿,不必强迫自己读书的话,或许我就要成天在会见、出访、接待这些事情里打转,根本无暇翻开哪怕是一本小说。那会是多么悲惨啊!打开电脑,面对空白文档,独自一人,断开与世界的联络,全神贯注地投入,这样可以帮我渡过很多难关。

但眼下这道关我过不了。

在这个如此黯淡的星期四,弗朗索瓦离我而去,我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读书,看了两行就再也看不进了。我们的关系走到了尽头,我却只能做个无力的旁观者。总统向我保证,我不必有什么担心,在职业方面我肯定会得到一些建议,以保证我在生活中重新起步。

谈完经济问题后,他又提到了他关心的几件事。他想让我放弃写书的打算,但这几天这个念头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也告诉了他。对于他走之后我生活里的事,当然不可能他让我放弃什么,我就放弃什么。他坚持以共同公告的形式,由我们一起来宣布“我们的”分手。我拒绝了。关系破裂,并不是我想要的事。这场分手并不存在什么共同的意愿。但他还是强迫我如此。语调平静、冷酷。一切显得如此的悲凉。

趁着他还没走,我坚持让他把钥匙归还给我。“你把我从你的生活中赶了出来,那么,这里也就不再是你的家,我要钥匙。我想得到一份自由,能想让谁来就让谁来,想什么时候让人家来就什么时候让人家来。”

我知道这话他是不爱听的。他出轨了一年多,却无法接受我可以自己独立生活的现实。这种男人都是这样。他坚持不交。“会有人给你带过来的。”“不,我现在就要。”

他打了个电话给保管钥匙的侍卫官。他到楼道里和那人见了面后又回来了。弗朗索瓦还是需要带着钥匙下楼,因为车停在地下车库里等他,这幢楼配置了安全系统,如果不拿钥匙在电梯里转一圈,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车库。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决定还是陪着他们去一趟,这样能亲手把钥匙拿回来。我们一起从七楼下去,弗朗索瓦,我,还有那位拿过羊角面包的警卫,他的形象已经被娱记们永远定格下来。我直直地盯着他看。“今天您怎么不带点羊角面包了?您觉得你们警卫的工作就是干这个的?我真搞不懂您现在居然还在这儿干。”

他一直看着自己的鞋,一个字也没回答我。他的眼中泛起了一层水雾。弗朗索瓦则一言不发。

我立刻就回到了灯笼阁。已经定下来,我将在凡尔赛宫一直待到周六,然后第二天出发去印度。这是反饥饿行动组织的活动,他们的工作我已经参与了几个月。我答应削减一部分行程,按原计划我们是要去中央邦的,那里离机场有几个小时的车程,道路颠簸,沿途也存在风险,所以我不确定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大家都劝了我好几天,想让我放弃这次远行。态度最坚决的就是总统。他不想我成行。他倒不是担心我身体的问题。在他的意识里,已经不存在第一夫人了。不过,当初他的眼中何时又存在过这么一位第一夫人呢?对他来说真正重要的,是我一直保持沉默。

我在灯笼阁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休息。我害怕到最后一晚即周五那天晚上要独自一人承受悲伤。于是我叫了些知己来共进晚餐,这仿佛是要证明给自己看,生活将会继续。他们悉数到场,让我沉浸在浓浓的友情当中。我们度过了热情四溢又尽情欢畅的一晚。我事先也得到了医生的许可,可以小酌几杯,而无需跟进治疗。那一夜匆匆而逝。

周六这天,我要在将近傍晚的时候与弗朗索瓦见面,把公告的事谈清。前一天晚上有三位朋友留下来睡了。我清空了我的东西,把放在灯笼阁的夏装、书和一点个人用品收到一起。我那三位朋友也帮着我理东西。匆忙吃了顿快餐后,就到了出发的时间了。我到门卫夫妇那儿和他们告别,我对若斯亚娜和埃里克说道:“好了,我要对你们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们还当我是在开玩笑。两人都惊叫起来。

我声音沙哑地回答他们:“总统和我,我们分手了,今天晚上会宣布的。”

他们也没有向我掩饰自己的情绪,两人噙着泪水,将我搂入怀里,对我说着安慰的话。我和他们一起流泪。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刻,永远不会。同样不会忘记的,还有向那天当班的两位厨师告别的场景。他们也哭了。我向他们说了声抱歉:“对不起,我快撑不住了。”

我想有尊严地离开,但我被一次次真情流露的场景深深打动。只是眼下还有事等着我,我必须留些力气。我猛地冲上了车。电视台的摄像机已经架好。大门外,记者们骑在摩托车上等着我出来,他们已经准备好,要紧盯住我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仿佛要见证我被实施死刑的全过程。

在这帮摄像师、摄影师的紧跟下,我们先去了柯西街。为了避开闪光灯,我们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我们再次使用了调虎离山的计谋。为了防止我一直被紧跟到爱丽舍宫,这次用的不是一辆冒牌车,而是两辆。真的那辆车开出来的时候,人群早已远去。其中一辆冒牌车甚至还开回了灯笼阁,把一部分媒体一路带了过去。这也让我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从马里尼门进入爱丽舍宫花园的时候,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我走的是这个偏门,而绝不可能再像往常那样走正门和主院。其实我也从没觉得自己该走正门和主院。仿佛在内心深处,我就一直认为,自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可我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个月,是和总统在一起的正式的共同生活。

在这个二〇一四年的一月二十五日,我的内心无比痛苦。这一次,真的是到了尽头。走进私人寓所后,我先把去印度要穿的正装收拾好,然后给弗朗索瓦发了条短信,对他说我已经到了。在沉重的气氛中,我们又一次聚到了一起,各自还是坐在客厅里习惯坐的位置。他依然坚持要有一份共同公告。我再次拒绝,理由也一如既往。我们把各自的原话又照说了一遍。

他再一次要求我放弃去印度:“所有记者都会找上你的。”

他正准备和我正式断绝关系,那么他唯一在意的事,应该是媒体别紧追着他不放,是不是紧追着我,其实并不重要。(12)“那又怎么样?我要是和你一起去土耳其,找我的记者或许会比找你的多。”

其实这样的回答听起来挺可笑,但我还是想尽力去激怒他。他很担心我到底会对记者说些什么。“我还不知道我会说些什么。”

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里拿着张小纸,样子看上去很不自在。他把要交给法新社发布的分手公告读给我听,一共十八个词,个个冷酷、傲慢,每个词读出来,都像一把匕首似的扎了过来。他这句话的语气强硬得让我感到崩溃,措辞中,他把他“结束了与瓦莱丽·特里(13)耶韦莱之间关系”的事“广而告之”,采用的方式是那么伤人……

我站起身,一边狂叫着一边向门外走去:“去吧,你要是真想这么干,你就把你的这个公告抛出去吧。”

他尽力拽住我,并把我拉进了他的怀里。“不能这样子分手。吻我一下吧。”

他居然还建议我们共度最后一夜……我拼尽全力从他的怀抱里挣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涕泗横流。

我后来才知道,他在处理无数日常事务的同时,还找了三个官方的顾问,来起草这份与我断绝关系的公告,这份我们爱情的死亡证明。其实我们并不能保证一直能做自己感情的主人。在我们并非自由身的时候,我们彼此相爱了。但那时我们并没有做糊涂事。可现在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人道的表现?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粗暴的行为?如今他的一举一动都连带着无比重大的责任。就算他无法做得更艺术一些,至少也该讲究一下方式方法。

侍卫官们正在车里等我,我要去和他们会合了。我一直在哭,以前我很少会这么哭。我躲在一棵树后,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副模样。一位勤务官偷偷递给我一包舒洁纸巾。其实,我刚才不是就像纸巾一样被扔了出来吗?

我镇定了下来,回到我们那队人当中。我能向他们说出来的话,就是回柯西街去。他们没人敢跟我说一个字。我们刚开过亚历山大三世桥,我就收到了一条由我的刽子手发来的短信。刚刚他才提起铡刀,此刻却又给我发来一句甜言蜜语:“请你原谅我,因为我一直爱你。”

这只能让我的泪水成倍涌出。既然这样那又何至于此呢?他这句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再一次体现了他的懦弱?

没过多久我们就回到了柯西街的寓所。在电梯里,陪着我的侍卫官亚历山大看到我这副模样,神情也变得和我一样绝望。他很担心,便问我能不能撑得住。“我撑得住,会好的。”

最不能做的事就是打开电视机或收音机。但我的手机上短信正如潮水般涌来。我一扫而过地看了看。消息已经火速传开了。不过,我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这消息同时还在做环球旅行,他那张骑着轻便摩托的照片登出来后,我就住院了,全球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我并没有看到。我什么也不想听了,我必须在这场媒体风暴中将自己好好保护起来。

尽管暴风骤雨我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这是最可怕的一次,再说我也并没有那么强大。我找出收藏的DVD,一张碟一张碟地翻着。我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赶紧上床,然后把思绪拉到别处。不管拉到哪儿都可以,只要能让我远离现实。

我选了《莎拉的钥匙》这部电影。我很早就想看了,它改编自塔(14)季雅娜·德·罗斯奈的小说,说的是一位美国记者调查冬赛馆事件的故事,调查中的种种线索使一个名叫莎拉的小女孩的生活重新浮现出来。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一点了,我躺在羽绒被下,全无食欲。我把电脑放在膝盖上,看着这部凄惨的电影。我将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我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究竟是因为电影,还是因为我的生活。看完最后一个画面,我有一种被掏空了的感觉,筋疲力尽。在这个晚上,我彻底体会到什么叫作“泪都哭干了”。就像飞虫在玻璃窗上来回扑腾那样,各种想法在我的脑海里盘旋打转。他怎么会对我做出这样的事?假如我们真的一直相爱,那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第二天我就要出发去印度了。我把希望全寄托在这次旅行上了,那种感觉如同一个溺水的人看到了救生圈。————————————————————(1) 达尼埃尔·密特朗(Danielle Mitterrand,1924—2011),法国前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的夫人。(2) 拉古埃纳镇为蒂勒市所辖,镇长罗歇是奥朗德的朋友。(3) 法国市政选举是市、镇所辖范围内的公民直接选举,产生市(镇)议会,然后市(镇)议会在内部选举产生市(镇)政府。(4) 2012年3月19日,图卢兹的一所犹太学校门前,三名学生和一名教师被开枪打死。行凶的是阿尔及利亚裔法国人穆罕默德·梅拉赫,他在与警方对峙32个小时后被击毙。(5) 他们当时分别任文化部部长、法语推广事务部长级代表、社会经济及消费事务部长级代表、发展事务部长级代表。(6) 克劳德·希拉克(Claude Chirac,1962— ),法国前总统希拉克的小女儿;卡拉·布吕尼—萨科奇(Carla Bruni-Sarkozy,1967— ),法国前总统萨科奇的妻子;塞西莉亚·阿迪亚斯(Cécilia Attias,1957— ),法国前总统萨科奇的前妻,两人于2007年离婚;让—吕克·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1951— ),法国政治家,曾为社会党人,2008年退党,2012年作为左翼阵线领导人参加法国总统选举。(7) 马尼埃尔·瓦尔斯(Manuel Valls,1962— ),时任法国内政部部长,现任法国总理。皮埃尔·莫斯科维奇(Pierre Moscovici,1957— ),时任法国经济和财政部部长。(8) 乔·达辛(Joe Dassin,1938— ),1970年代演唱法语歌曲的著名美国歌手。(9) 法国音像高等监委会(CSA)是法国电台和电视台的监管机构。(10) 贝尔纳·皮沃(Bernard Pivot,1935— ),法国电视节目主持人,以1975—1990年在法国电视二台的读书节目最为知名,该节目在每周五晚10:00播出。(11) 弗勒里—梅罗吉斯(Fleury-Mérogis)监狱,位于法国法兰西岛大区埃松省的弗勒里—梅罗吉斯镇。(12) 在瓦莱丽·特里耶韦莱去印度的同时,奥朗德赴土耳其进行国事访问。(13) 公告原文的中文译文为“谨此告知我已结束与瓦莱丽·特里耶韦莱在一起的共同生活”。(14) 冬赛馆事件,即“冬季自行车竞赛馆抓捕事件”,1942年7月16、17日,巴黎及郊区共有约1.3万犹太人遭到贝当政府逮捕,其中1129名男性、2916名女性以及4115名儿童先被关进巴黎的冬赛馆,然后转至其他集中营。二战后此事件一直被淡化处理或归咎于纳粹暴行,直到1995年,希拉克总统才承认在该事件中法国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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