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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4 12: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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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詹姆斯·奥利弗·柯伍德

出版社:江西高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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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王

熊王试读:

第一章

一危险的入侵者

一连好一会儿,托尔纹丝不动地站在一块红色的巨石前,静静地低头看着属于它的领地。和所有的北美灰熊一样,它的眼睛小小的,两眼之间相隔很远,所以它的视力不好,看不清楚远处。一般在五百米到八百米的距离内,它可以一眼认出前方是一只山羊还是一只绵羊;但是一旦超过这个距离,它的眼前就只有一片晃眼的阳光或是一片漆黑。这时候,它就只能靠声音和气味辨别前方的路了。

此时此刻,托尔聚精会神地嗅着气味。从山谷飘来了一种气味,是一种它从没闻过的气味,一种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气味。托尔感觉很奇怪,有点不安。它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气味到底是什么。

因为已经捕杀过很多驯鹿了,所以托尔可以肯定,这不是驯鹿的气味;也不是山羊或绵羊的气味;更不是成天坐在岩石上晒太阳的土拨鼠的气味,因为那些又肥又懒的家伙它早就吃过无数只了。这种气味不会激怒它,也不会使它感到害怕。它只是感到非常好奇,但是它并没有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发出了这种气味。它还是很小心警觉的。

如果托尔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两千米以外的物体,那它不用依靠风从山谷里带来的气味,就能知道山谷里有什么东西了。此时,它站在一块小空地的边缘,前方200米处是溪谷,后方200米处是裂谷,它下午刚从那儿走过来。这片空地的形状很像一个杯子,有4000平方米大小,微微凹陷地躺在绿绿的山腰上。这里绿草如茵,遍地鲜花,有紫罗兰和一片片的勿忘我,还有野生紫菀和风信子。空地的中央有个直径15米的泥塘,每次托尔走岩石路走得脚疼的时候都会来这里休息。

雄伟的落基山脉向东、西、北三个方向延伸开去,在六月温暖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山谷上上下下——从断裂处到山顶,一直上升到雪山的岩石缝中——都发出一阵阵嗡嗡声,那是潺潺流动的水声。这美妙的声音总是回荡在空中,它来自江河,来自小溪,涓涓溪水一刻不停歇地从那贮存在伸入云端高处的白雪中奔涌而下。

除了溪水声,空中还飘着甜甜的味道。六月和七月——落基山脉北部地区一带春末夏初的时节——两个月之间没有清晰的界限。此时,这里遍布翠绿的小草,夏花向阳生长,为山坡披上了一层红色、白色、紫色的外衣,大自然一片生机盎然。石头上坐着胖胖的土拨鼠,小囊地鼠大胆地从洞中露出脑袋,大黄蜂嗡嗡地穿梭在鲜花之间,狡猾的隼盘旋在山谷间,凶猛的老鹰飞翔在山顶上方。托尔在软泥中踩了好一会儿,接着便一路哼着歌惬意地踱步前行。那声音不是咆哮,不是吼叫,那是托尔心满意足的时候发出的声音。这是托尔的歌声。

现在,空气中的神秘气味让原本美好的一切都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托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抬头嗅着拂面的微风。它感到有点困惑不安。对于空气中弥漫的这种新鲜而又陌生的气味,它就像小孩子用舌头第一次舔了一口白兰地一样敏感。随后,它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又愠怒的吼声,类似远处的滚滚雷声。它可是这一片领域的霸主,这里不允许出现任何身份不明的家伙。

托尔慢慢直起它那三米高的身子,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狗一样用后腿站立着,胸前沾满了从前掌上滴落的泥巴。它在这座山上生活了十年,从没闻到过这种气味。它不想躲避这种气味。这气味变得越来越浓,托尔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等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体形上看,托尔是一个十足的大块头。它新换的金棕色的毛发在六月骄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前臂几乎有一个成年男人的腰那么粗,像刀一样锋利的趾甲中最长的有15厘米,大脚在软泥中留下的印迹有40厘米那么宽。它长得胖胖的、圆圆的,还很强壮。它的两颗獠牙像匕首的尖端一样锋利,足足有成年人的拇指那么长,而两颌的咬合力可以轻易咬断一头驯鹿的脖子。

托尔的生活一直是自由的,从未受到过人类的打扰。而且在它的世界里,它并不是个性情暴戾的统治者。像其他所有的灰熊一样,托尔并不以杀戮为乐趣。它只会从一群驯鹿中猎取一头,然后把这头驯鹿吃个精光。它是一个爱好和平的统治者,它对它的臣民们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打扰我!所以,它现在才会努力嗅着这陌生的气味,等待神秘气息的临近。

这只巨大的灰熊就像落基山一样,充满力量,无可匹敌。它随着这里的山脉一起变老,它是这里的一部分。它们灰熊种族在这里生,在这里灭,它们和这里的山脉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直到今天,它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自己受到威胁是在什么时候了——除了它们种族的挑衅以外。托尔和那些竞争者浴血奋战,一次次地殊死搏斗。并且,如果它的绝对统治权受到威胁,它马上就会做好再次战斗的准备。除非它战败,否则在它倒地之前它都是绝对的统治者。托尔占领着这个富饶的山谷,它理所当然地拥有着这里的一切。在这里,有些生物憎恨它、怕它,但它自己是问心无愧的。所以,它坦然地等待着那个发出陌生气味的东西出现。

它直立着后腿,仰面对着天空,用它灵敏的棕色鼻子努力地嗅着,感觉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它以前从没闻到过这种气味,此时却又觉得似曾相识。它没法确定这气味到底是什么,也没法描述出来,但是它知道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它像一尊雕塑一样静静站立了十分钟。随后,风向变了,这种气味便随着风向的改变慢慢减弱,最终完全消失了。

托尔稍稍竖起了扁平的耳朵,慢慢地把视线转向绿色的山坡和空地。它很快就忘了刚才那奇怪的气味,现在空气里只剩下甜甜的清新气味。它挥动着四肢重新开始捕猎囊地鼠。

捕猎囊地鼠可是件有趣的事情。托尔重达450多千克,而一只野生囊地鼠只有15厘米长,还不到200克。托尔乐此不疲地挖了半天,才抓到一只肥肥的小囊地鼠。它一口吞下小囊地鼠,这对它来说就像人吞下药片一样简单。在这个时节,这只小囊地鼠对它来说简直是美味佳肴,是来之不易的硕果,它会花上近三分之一的春夏时光去寻找这种美味。

它在山顶兴奋地发现了一个囊地鼠洞,于是就像狗捉老鼠一样在洞口把土往两边刨。每隔一会儿它就把头抬起来向四周张望,现在即使那个随风飘来的奇怪气味再次出现,它也不为所动,只会专心地继续挖囊地鼠。二捕熊行动

在距离山谷1600米的地方,吉姆·兰登让骑着的马停了下来。他凝神望了望前方稀疏的云杉树和香脂树,然后忽地一下侧过身,将右脚放在马鞍上惬意地坐着。

在他身后两三百米的树林里,布鲁斯·奥托遇到了点小麻烦:他那匹叫“洗碗盆”的母马不听使唤,不肯乖乖地驮行李。树林里乱哄哄的,布鲁斯恨不得把世上最残酷的刑罚全给“洗碗盆”用上。不过,最终他还是顺从了这匹母马。没事拿这些没大脑的马匹开涮对他来说可是一种莫大的乐趣。兰登在一旁边听边笑,心想:“要是现在‘洗碗盆’背上驮着的是钻石,它再像这样撒欢地跑的话,老布鲁斯·奥托一定会气得抓狂。”

过了一会儿,六匹马驮着他们的装备陆续走出了树林。老布鲁斯骑着马走在最后,他坐在马鞍上一颠一颠的样子就像个松散的弹簧,那样子仿佛他已经在这座山里待了好多年,而实际上,他只是无法使自己一米九的高大身躯适应那匹印第安小马而已。

看到布鲁斯出现,兰登就跳下马来继续打量起前方的山谷。他那金黄色的硬胡茬也挡不住数周以来遭受风吹日晒的痕迹,解开的衣领处露出被太阳晒黑的脖子。此刻,他那双敏锐的蓝灰色眼睛正打量着眼前这个未知的地方,接下来的捕猎和探险使这双眼睛迸发出喜悦的光芒。

兰登今年35岁,他每年都会花上一段时间在野外生活,剩余的时间则用来写作,来记录他在野外的一些发现。他的同伴布鲁斯比他小五岁,不过比他高30厘米,他觉得这或许算是布鲁斯的优势。但布鲁斯可不这么想,他常常抱怨:“奇怪了!我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还在长个儿?”

此刻,布鲁斯骑马来到兰登旁边。兰登伸手指向前方。“你见过比这里还好的地方吗?”他问道。“真是个好地方!”布鲁斯答道,“还是个扎营的好地方,吉姆。这附近应该有驯鹿和灰熊出没。我们该动手了。可以借个火吗?”

为了节省资源,他们已经习惯了用同一根火柴点烟。他们停下来边抽烟边观察四周的情况。兰登用力吐了口烟,冲着刚才经过的小树林点了点头。“挺适合搭帐篷的。”兰登说,“木头干,水清,我们挑棵好的香脂树,一星期就能将它变成床。马匹可以拴在我们来的时候经过的那块空地,那儿长了很多野牛草和梯牧草。”

兰登看了看表,说:“现在才下午三点,我们还可以往前走走看。不过——你怎么看?我们是停下来休息一两天还是接着往前走?”“休息一下也行。”布鲁斯说。

他说着便靠着岩石坐下来,举起长长的铜制望远镜四下观察着,这望远镜还是内战时期的古董。兰登从马鞍上取下了从巴黎进口的双筒望远镜。他俩并肩坐了下来,一起观察眼前绵延起伏的山脉。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名叫别格盖牧,被兰登称为“未知之地”。据他们所知,这个地方深藏于山脉之中,听说之前从没有人来过。他们足足花了20天的时间,长途跋涉160多千米才到了这里。

那天下午,他们翻过了高耸入云霄的大分水岭,现在,他们从望远镜里看到的绿色山坡正是火盆山的一角。再往北走,就可以看到斯基纳河了;西边和南边是巴宾山和巴宾河,往东走,翻过大分水岭是德里弗特伍德河,更远处是多米尼加山和芬利河的支流。五月十日,他们离开文明世界开始此次探险,而现在已经是六月三十日了。

从望远镜里看去,兰登相信他们现在至少已经到达预想的目的地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在寻找人类尚未涉足之地,现在总算是成功了。捕猎者和探险家从没来过这里。眼前的山谷充满了神秘的气息,绝对是个狩猎和探险的好地方。兰登看着这一切,心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喜悦,这种心情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吧。而对五次陪伴他去北部山地探险的伙伴——布鲁斯·奥托而言,所有的山脉和山谷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布鲁斯生在山里,长在山里,或许到死他都不会离开山里。

布鲁斯突然用胳膊肘碰了兰登一下。“我看到两千多米外的山谷那儿有三头驯鹿,它们正穿过一片洼地。”布鲁斯一边说一边用望远镜盯着远处。“还有一只母山羊和它的小羊崽子在右边第一座山的黑色页岩那儿。”兰登喊道,“看!从那儿往上300米的悬崖上还有只公山羊,它嘴角的胡子有30厘米长!布鲁斯,咱们真是到伊甸园了!”“真好!”布鲁斯一边说一边盘起腿,放稳手中的望远镜,“这里要没有野羊和灰熊的话,那我肯定是犯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

接下来的五分钟,他俩一句话都没说。马匹在他们身后尽情地嚼着美味的青草。欢快的流水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山谷在慵懒的阳光下静静地睡着。兰登也渐渐有了睡意。整个山谷仿佛一只柔软、自在的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让人听了昏昏欲睡。兰登正把注意力集中在悬崖边上的那只山羊身上时,布鲁斯开口说道:“我看到一只像房子那么大的灰熊!”

除了和马较劲以外,布鲁斯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这样惊人的消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特别平淡,就好像他只是在说自己看到了路边随处可见的一株紫罗兰。

兰登一听,猛地蹿了起来。“在哪儿呢?”他问道。他的脸都快贴到布鲁斯的望远镜上了,每根神经都兴奋地战栗着。“看到第二座山上的斜坡了吗?就在那个峡谷那儿。”布鲁斯睁着一只眼睛盯着单筒望远镜说道,“它就在半山腰那儿挖囊地鼠呢。”

兰登拿着望远镜朝那个方向望过去,过了一会儿,他高兴地吹了声口哨。“看到了吗?”布鲁斯问。“望远镜里的它离我就一两米,都快贴到我鼻子上了。”兰登说,“布鲁斯,那肯定是落基山脉里最大的灰熊!”“就算不是,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布鲁斯咯咯地笑着说,“它比你上次抓到的那个两米多高的家伙还要高呢!”他一边盯着望远镜,一边咬了一口从兜里拿出来的黑面包,继续说道,“而且,风向对我们有利,它闻不到我们的气味,只顾着挖囊地鼠呢。”

布鲁斯慢慢站了起来,兰登也立刻起身。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他们俩就已经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他们把马牵回小树林拴好,然后取出步枪,装满子弹。然后,他们花了两分钟时间仔细观察了一下山坡,找到了上山的路。“我们可以从谷底爬上去。”兰登说。

布鲁斯点了点头。“我估计我们得爬差不多300米,”他说,“要是我们靠得太近,它就会闻到我们身上的气味。要是再早个几小时的话——”“那我们就可以从山后面上去,从山上向它开枪!”兰登笑着说道。“布鲁斯,你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登山者了,竟然想要翻过哈迪斯蒂山甚至盖基山,从山顶射杀一只灰熊!从谷底上去不是更方便吗?真庆幸现在不是早上,要不然你真去翻山了。走吧,咱们从谷底爬上去抓它。”“好吧。”布鲁斯说道。两人就这么上山了。

一开始,两人走在松软的草地上。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到了离灰熊只有800米的地方。此时,小山丘正好挡住了灰熊的视线。突然,风向变了,风扑面而来。于是他们加快步伐开始小跑了起来,到达了狭窄的谷底。融化的雪水汇成小溪流,使这里变得更加险峻,四周布满了凌乱的岩石。他们停下来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时候,他们与大灰熊还有500米的距离,不过沿着最近的溪谷爬上去只有400米。布鲁斯低声说:“吉姆,你从这里上去,我在这儿等着。差不多近了就开枪,不管有没有打中,它面临的选择只有两个:要是没打中,它也许会观察你一阵子;要是你打伤了它,它要么往山上跑,要么往我这儿跑。千万不要让它往山上跑,它要是攻击你,你可以从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撤下来,它肯定没辙。它要是往下跑,我正好守在这儿。去吧,吉姆,祝你好运!”

说完,布鲁斯找到一个位于岩石后面的好地方蹲下来,以便继续观察灰熊。兰登开始沿着乱石林立的溪谷悄悄往上爬。三人熊之战

在这个寂静的山谷里,托尔是最忙碌的动物了。也可以说,它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熊。托尔喜欢早早就睡下,每年十月,它就开始困了,到了十一月便开始了它长长的冬眠。它会一直睡到来年的四月,通常会比其他熊晚醒一周甚至十天。它一般睡得很沉,而醒着的时候头脑又很清醒。四五月份,它一般都会躺在温暖的岩石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打盹儿,而从六月到九月中旬,它每天只睡八个小时。

兰登忙着沿溪谷往上爬,这段时间托尔一刻都没闲着。它成功地抓住了一只胖胖的、狡猾的囊地鼠,刚把这只囊地鼠吃掉就又抓到一只又白又肥的蛴螬,接着又从石头底下找到了一些酸酸的蚂蚁来帮助消化。

托尔继续用右手掌翻动着石头,寻找美味佳肴。每100只熊中有90只是左撇子,但托尔是右撇子。这让它在打斗中、捕捉猎物时占了优势,因为灰熊的右前肢比左前肢要长些——长到一旦它丧失了平衡感,就不能直线前行了,只能在原地不停地打转。

这会儿,托尔准备再去溪谷找吃的,它的大脑袋紧紧地贴着地面。在短距离内,它的眼睛就像显微镜一样敏锐。它还有一个无比灵敏的鼻子,就算闭上眼睛都可以闻到藏在石头缝中的大蚂蚁。

它一般会在扁平的石头下翻找蚂蚁。这对它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它有一只和人类的手一样灵活的右前掌,而且这只大手掌上还长着长长的趾甲。它会先翻开石头闻一闻,再伸出湿乎乎的大舌头舔一下,这样它就能把石头底下的蚂蚁吃个精光,然后再去找下一个目标。

托尔找食物时十分认真,就像是大象在干草堆里找花生一样。事实上,大自然并不认为食物是可以被轻视的。对托尔来说,花的时间多少无所谓,它会花上整个夏天去翻找那些酸溜溜的蚂蚁、甜甜的蛴螬和各种美味多汁的昆虫以及大量的囊地鼠和蹄兔。经过它强大的消化系统的消化吸收后,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就会变为它腰上一圈圈的脂肪,而这些脂肪足以让它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天。正因为如此,大自然才给了它一双看不清远处却能像显微镜一样清晰地看清眼前事物的小眼睛。

当托尔要翻开一块石头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它一动不动地站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它轻轻地转过头,鼻子紧贴着地面努力地嗅着。它闻到了一股令它感觉非常愉悦的香味。这股香味很淡,淡到托尔生怕自己一动香味就消失了。所以,托尔一直站着不动,直到确定这股香味不会轻易散去,才摇晃着肩膀往山坡下面走了一段。托尔慢悠悠地晃着脑袋,不停地嗅着。那气味越来越浓了。又走了一段距离,它来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前,发现岩石下面的气味相当浓烈。这块岩石相当大,估计有100千克重。托尔伸出右前掌一把就把大岩石推到了一边,仿佛丢一颗卵石一样轻松。

原来,一只小蹄兔藏在岩石底下,正吓得浑身发抖。这只小蹄兔长得跟花栗鼠差不多,它刚要逃走,托尔就一掌拍过去,这一掌的劲道足以打死一头驯鹿,小蹄兔当场就断了气。

小蹄兔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其实是它藏身的那块岩石底下的东西发出的气味吸引了托尔。在一个周围长满苔藓的洞里堆着一些花生,它们并不像真正的坚果,更像是缩小版的土豆,大小跟樱桃差不多,外形跟土豆很像。里面淀粉含量很高,尝起来甜甜的,吃多了容易长胖。托尔十分喜欢这种花生,狼吞虎咽地全都吃了。吃完后又继续找起食物来。

托尔并没有注意到兰登正沿着溪谷往上爬,也没闻到兰登的气味,因为风正好往反方向吹。很显然,它已经忘记了刚才让它心烦意乱的那个气味,其实那是人类的气味。它现在心情不错。说起来,托尔真的是一只快乐的、圆滚滚的熊。一只熊要是脾气不好,还爱打架,那它是长不胖的,专业的猎人看一眼便能知道这些。在他们看来,托尔就像是一头离群的凶猛的野象。

托尔继续找吃的,不知不觉已经慢慢走向了溪谷。它走到离溪谷不到150米远的地方时,一个声音突然让它警觉起来。兰登在使劲儿往上爬的时候不小心踩掉了一块石头,石头滚落下去,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站在溪谷下看着这一切的布鲁斯生怕这会惊扰到托尔,不由得小声咒骂了一句。这时候,托尔直起了身子。布鲁斯意识到,如果它还是待在那儿不动的话,兰登从那个地方开枪正合适。

托尔在原地站了整整30秒,然后,它开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往溪谷那儿走去。此时,兰登一边喘着粗气努力地往上爬,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咒骂自己的坏运气。他听到布鲁斯叫他,但他听不清布鲁斯到底在说什么。于是,他铆足了劲,手脚并用往上爬,想快点上去。

快爬到顶的时候,他停下来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顿时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整整十秒钟,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眼前出现了野兽的大头和庞大的肩膀。托尔此时正张着大嘴,露出獠牙,怒视着他。

在那一刻,托尔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人类,它的鼻子里满是这个人的气味。突然,它像躲避瘟疫一样扭头就走。兰登此时根本腾不出手去拿身上的步枪。看到灰熊跑掉了,他连忙使劲往上爬,踩落了不少松散的页岩和石子。一分钟后,他终于爬了上去。

此时,托尔已经在100米开外的地方,它像个圆滚滚的球一样向山谷底部跑去。只听见砰的一声,山谷底部传来了布鲁斯的枪声。兰登见状立刻蹲下,把枪放在左膝上,也开始射击。

有时候,一个小时,甚至一分钟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而在谷底响起第一声枪声的十秒钟后,托尔的命运就被改写了。它闻过人类的气味,也见过人类,现在它感觉到了人类的存在。

托尔以前曾经看到过闪电划开黑色的夜空,而现在,它感觉到有“闪电”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伴随着灼痛,它还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子弹击中了托尔的肩膀,透过它厚厚的皮击出了一个洞,不过,子弹并没有伤到它的骨头。它被击中时离溪谷已经有200米远了,它又往前跑了100米,这时它的侧腹也开始疼了起来,它又被击中了。

不过,这两枪并不致命。但是,第二次中枪后,它停下来像一头疯牛一样转身咆哮起来,愤怒的吼声像雷声般传向了400米以外的山谷。

布鲁斯的第六枪打偏了,15秒后,他听到了托尔的怒吼。托尔不停地咆哮着,向敌人表达着它的愤怒,准备向这些素不相识的敌人发起攻击。接着,兰登的第七枪擦过了它的背。托尔不敢反抗这奇怪的“闪电”,转身迅速翻过了山头。之后,它又听见了几声不同的“雷声”,但它没有再被“闪电”击中。托尔感到伤口十分疼痛,于是就走下山坡躲进了另一个山谷里。

托尔知道自己受了伤,但它无法理解这种伤痛。往山坡下走的时候,它停下来站了一会儿,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洒了一地。它嗅了嗅地上的血,心里满是疑惑。

它继续向西走去,没过多久,它又闻到了可怕的人类的气味。它虽然很想躺下来舔舐自己的伤口,不过它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因为现在它已经深信:人类会带给它伤痛。

托尔终于到达了谷底,将自己淹没在一片浓密的树林里。穿过这片树林,它来到了一条小河边。这地方它早已走过无数遍了,这是它前往另外半边领地的必经之路。

每当它生病或者受伤的时候,它都会本能地来到这里,准备冬眠的时候它也会来这里。它选择这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出生在这个美丽的地方,这儿就是家。在这儿,没有其他动物敢来打搅它,因为这里是托尔的领地!不过,只要其他动物不企图抢走托尔的统治权,它们还是可以安然无恙地在这儿玩耍的。

托尔一般不会随意驱逐其他的熊类,除非它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强调一下自己的主权者身份。这些情况偶尔会发生,其结果便是双方打斗一场。打斗结束后,托尔就会来到这个山谷,来到小河边,清洗自己的伤口。

它今天走路比往常要慢,因为肩膀上的伤口很疼。它还会时不时地因为疼痛而摔跤。托尔把伤口浸在水里清洗,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渐渐地,伤口不再流血了,可是更疼了。

这时候,泥塘就是最佳选择了。这也是它生病或受伤后来这里的第二个原因。再往前走就是泥塘了,泥塘里的泥巴就是最好的药——这都是托尔多年尝试后得出的经验。

托尔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到达了泥塘。它感觉非常渴,头晕晕的。它流了太多的血,导致它现在很累,肩膀像火烧一样疼,疼得它恨不得用牙去咬一咬。

泥塘的直径大约有15米,中间比较深,还有积水,软软的、凉凉的泥巴泛着金黄色。托尔走进去,直到泥巴漫过它的腋窝。然后,它轻轻地躺下,来回滚动着。凉凉的泥巴盖住了它的伤口,慢慢地感觉没那么疼了。托尔感觉有了效果,终于松了口气。它在泥塘里躺了很久。不一会儿,太阳下山了,黑夜降临,满天繁星。托尔依旧躺在泥塘里,护理着它第一次从人类那儿得到的伤口。四二次追捕

正当托尔痛苦地自我调养时,那边兰登和布鲁斯正在云杉树和香脂树的丛林边生火做饭。吃完饭后,他们抽着烟斗,火堆在他们脚边烧得很旺。这里海拔很高,所以到了晚上就变得很冷。布鲁斯站起来抱了一捆干燥的云杉树枝扔进了火堆里。然后,他伸了个大懒腰,靠着一棵大树躺了下来。这时,他偷笑起来。“你还笑,”兰登冲他喊道,“我跟你说过了,我打中了它两次。布鲁斯,至少我打中了,而且我当时还处在那样不利的情形下!”“是啊,它一低头,鼻子都快贴到你脸上了。”布鲁斯反驳道,这下他可算是抓住嘲笑他同伴的机会了,“吉姆,那么近的距离,你就是随便扔一块石头都能砸死它!”“当时我的枪别在腰上啊。”兰登第二十次为自己辩解道。“你可是在抓一只灰熊,你当时就不应该把枪别在腰上。”布鲁斯提醒他说。“可是溪谷太陡了,我两只手两条腿都得用上啊。要是再陡一点儿,我都要用牙咬了,哪里还腾得出手去拿枪?”

兰登站起来,敲出烟斗中的灰,又往里头放了些新的烟叶。“布鲁斯,我想它是整个落基山脉最大的灰熊了!”“吉姆,要是当时你手里有枪,它那身油亮的皮毛现在已经挂在你的帐子里了。”“我一定要把握好时机抓住它,”兰登说道,“我已经下定决心。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扎营了,即使耗上一整个夏天,我也要逮住它。这么大的熊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呢!这次没杀死它真可惜。不过,它也受伤了,接下来抓到它就容易了,一定很有趣。”“嗯,”布鲁斯表示同意,“下星期你要是再遇到它,而它的伤还没痊愈的话,吉姆,那时候你手里最好握着枪!”“你觉得我把帐篷搭在这里怎么样?”吉姆立刻转移话题,生怕布鲁斯会一直说枪的事情。“再好不过了。这里猎物多,喂马的草多,水资源也丰富。”过了一会儿,布鲁斯又补充道,“它应该伤得很重,在山顶的时候,它流了很多血。”

借着火光,兰登开始擦拭起他的步枪。“你觉得它会不会逃跑,会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布鲁斯听了咕哝道:“逃跑?如果它是只黑熊还有可能。不过它可是只灰熊,是这儿的老大。短时间内它可能不会有什么反击,不过再怎么样它也不会逃跑的。一只灰熊被你伤得越重,它就越疯狂。你要是跟它斗下去,它会急红眼的,一定会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你要是那么想抓到它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咱们一起努力。”“我当然想抓到它,”兰登大声说道,“它可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灰熊。要是能抓到它,我就破纪录了。我想要抓住它,布鲁斯。你觉得咱们明早能找到它的行踪吗?”

布鲁斯摇了摇头。“找到它不是问题,”他说道,“这对咱们来说很简单。重要的是,我们得想个办法抓住它。它现在受了伤,肯定会不停地换地方。它不会走出自己的领地,但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山坡这种开阔的地方。再过三四天,米图森就会带着猎狗跟咱们会合,有了他那几只艾尔谷梗,就有好戏看了。”

兰登透过他那把擦得发亮的步枪,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火堆,怀疑地说:“我很担心!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米图森还能找到我们吗?”“只要我们走在岩石上,那个印第安人一定能找到我们。”布鲁斯自信地说,“如果他的猎狗不到处追着豪猪跑,不出三天,他一定会找到我们的。等到他来了,”说到这儿,他坐起来伸展了一下身子,接着说,“我们这辈子最重要的时刻就要来了。我在想,这座山里到处都是熊,我们只有十几只狗,到底够不够用啊。我猜,不到一个星期它们就得全部完蛋。想打个赌吗?”

兰登收拾着步枪。“我只想抓到那只灰熊,”他并没理会布鲁斯的问题,“而且,我感觉咱们明天就能抓到它。你可是最优秀的捕熊专家,布鲁斯,而且它还受了重伤,根本走不远。”

他们在靠近火堆的地方用香脂树枝搭了两张柔软舒适的床,兰登和布鲁斯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这一天他累得够呛,不到五分钟他便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布鲁斯就醒了,兰登还熟睡着。他没吵醒兰登,轻轻地套上靴子,踏着沾满露珠的草地去400米开外的空地上放马。在他赶着“洗碗盆”和其他马儿回来的时候,兰登已经在生火了。

兰登经常提醒自己,如果每个人都能享受这样毫无干扰的清晨,那估计医生都该失业了,因此自己一定要珍惜。就在八年前,当他第一次进入加拿大北部的山林时,他还是个非常瘦弱的人,那时候他的肺也不太好。“年轻人,要是你想去的话就去吧,不过,这绝对是自寻短见。”一名医生在得知他要去山林里探险后警告过他。而现在,他整个人壮得像头牛。太阳渐渐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花香和露珠的清新气息,香脂树也散发着阵阵幽香。兰登不由得深吸了几口气。

兰登比布鲁斯更喜欢这种野外生活。在这里,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大喊,想要唱歌,想吹个口哨。不过,今天早上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想要打猎的兴奋感已经使他全身沸腾了。

布鲁斯给马套马鞍的时候,兰登开始做燕麦烤饼。他可是做这种“野外面包”的专家,按照他的做法,既可以避免浪费粮食,还可以节约时间。

他打开一个装着面粉的袋子,倒出一些面粉,用拳头在面粉中间压出一个坑,然后再往里面加半升水、一杯驯鹿油、一大汤匙发酵粉,又撒了点盐,就开始搅拌起来。不到五分钟,面团就揉好了。兰登把揉好的面团放进加热炉里。半小时后,羊排烤好了,土豆也熟了,燕麦烤饼也烤得金灿灿的了。

他们吃完早饭后,太阳才从东边露出了整张脸。他们走出了小树林,穿过溪谷,走上山坡,马儿们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

要寻找托尔的踪迹并不难。它冲着布鲁斯和兰登怒吼的地方留下了它的一摊血,血迹一直延伸到山顶。从山顶通往另一个溪谷的路上,托尔一共停了三次,它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泥土里、岩石上都有。两人顺着血迹穿过小树林,停在了小河边,这里有一块黑土地,托尔在这里留下了它的脚印。布鲁斯仔细地端详着,兰登觉得很惊讶,立刻掏出了卷尺开始测量脚印的大小。“38厘米长啊!”他说。“再量一下另一个。”布鲁斯说道。“39厘米!”

布鲁斯抬起头,向山谷方向望去。“我见过的最大的灰熊脚印也就36厘米。”他严肃地说。

他俩接着往前走,到了托尔第一次清洗伤口的小河边。他俩又测量了一下它的脚印,大小跟之前测量的差不多。两人又往前走了走,见到了几处血迹。到了上午十点左右,他俩终于走到了托尔躺过的那个泥塘。“它应该伤得不轻。”布鲁斯低声说,“这么看上去,它应该在这里躺了一晚上。”

说到这儿,他俩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了前方,大概800米外有一个黑漆漆的峡谷,峡谷两侧横着两座高耸的山峰。“它一定伤得不轻!”布鲁斯又重复了一遍,“咱们最好把马拴在这儿,步行过去。它很可能就在前面。”

于是,他们就把马匹的缰绳绑在树上,并卸下了“洗碗盆”背上的所有装备。

准备就绪后,他们拿着步枪,小心谨慎地往前方的峡谷走去。五马斯夸

黎明的时候,托尔决定去峡谷。在泥塘里醒来的时候,它觉得浑身僵硬,肩膀很不舒服,不过,伤口上的疼痛感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它感觉很不好。如果它是个人,那它现在肯定躺在床上,夹着体温计,床边还站着医生为它看病。可它是一只熊,它享受不了这些,只能靠自己。它沿着山谷的方向往上走。现在的它一反常态,不想找食物吃,也不觉得饿,它一点胃口也没有。

它感觉舌头很烫,于是跑到溪边把舌头浸在凉凉的溪水里。它总是回头警觉地看着,时不时地嗅着空气中的气味。它知道,自己身后有人的气味,有奇怪的“雷声”,还有奇怪的“闪电”。昨天晚上,它整晚都保持着警惕,就像现在这样。

托尔不知道什么东西可以治愈它的伤口,毕竟它不是什么植物学家。但是,神奇的大自然却在冥冥之中给予了它自我治愈的本领。就像猫在很不舒服的时候会找猫薄荷一样,托尔在不舒服的时候也能找到属于它的良药。虽说不是所有苦的东西都是奎宁(译者注:奎宁,药名,用于治疗疟疾。也叫金鸡纳霜),不过确实有些苦的东西可以治疗它的病痛。托尔沿着峡谷往上走,低着头使鼻子紧贴地面,仔细地嗅着经过的每一处灌木丛。

它在一小块草莓地上发现了一种60厘米高结着豌豆大小的红色小浆果的植物。不过,这会儿这些小浆果还没熟透,还是绿色的。这种浆果苦得像胆汁一样,却含有具有止血效果的熊果酸。于是,托尔吃下了这些浆果。

之后,它又发现了一片很像红醋栗的灌木丛,上面长着的粉色果子比红醋栗的果子要大。印第安人在发烧的时候会吃这种果子,托尔在出发之前吃了一大捧。是的,这些果子也是苦的。

托尔继续在树之间嗅来嗅去,终于找到了它想要的短叶松。短叶松的树干上溢出了一些松脂,有几处它刚好能舔到。作为熊来说,它们一般是不会吃这种东西的,不过很奇怪,今天托尔却觉得这种东西应该可以治疗它的病。它利用一些特殊的植物为自己配了一剂有用的药。

当走到峡谷尽头的时候,托尔的肚子已经被填得满满的了。除了一开始吃的那些浆果和松脂外,它还吃了不少云杉树和香脂树的树叶。狗生病的时候会吃草,熊生病的时候也会尽可能地吃这两样东西。另外,它冬眠之前也会吃上一些。

当托尔到达峡谷尽头的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它在一个洞穴入口处停了下来。对它来说,从它记事起,这个洞就是它在这个世界的家。洞很深,而且里面布满了软软的白色沙子。在过去,这个洞里面还有一条小溪直通洞外。这个洞很适合过冬,因为即使洞外温度到了零下50摄氏度,这里面仍然非常暖和。

十年前,托尔的妈妈就来到这个洞里冬眠,到第二年春天它慢悠悠走出山洞的时候,身后便跟着三只小熊,其中一只就是托尔。

当时,托尔还只能半睁着眼睛,因为幼熊要到第五周才能完全看清事物。它身上的毛发也不是特别多,和人一样,灰熊在刚出生的时候也是光溜溜的。从那时算起,托尔已经在这个洞里度过了九个冬天了。

它想现在就进洞,躺在洞的最里面,直到它的身体差不多恢复健康。它犹豫了两三分钟,在洞口嗅个不停,直到风带来了谷底人类的气味。它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离开这里。

山洞的西边是一个缓坡,从峡谷直通山顶,托尔准备从那里爬上去。在它爬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它停了一下,从山上俯瞰它整个领地的一部分。

此时的这个山谷比布鲁斯和兰登几个小时之前骑马经过的那个山谷还要美丽,它是一片辽阔的谷地,绵延两千米,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绿色和黑色的光。这个地方就像一个巨大的公园。绿色的草地一直从山坡蔓延到山顶,山顶上长着密密麻麻的云杉树和香脂树,看上去就像人工种植的一样。有些树木跟公园里栽种的差不多大,而另外一些则非常巨大,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看上去有几万平方米的样子。山脚下是茂密的森林,一条小溪从山谷中穿过。

托尔往山下走了大概400米,然后转身沿着绿色的山坡往北走,进了一片树林,在离树林边缘大概200米的地方走着。这个地方位于半山腰,托尔以前经常来这里捕食。

在这个季节,肥肥的土拨鼠和啸鸭一般都会躺在岩石上晒太阳。啸鸭发出悠长、柔和的叫声,听上去让人感觉难以捉摸,就像是一篇回转在山水间的动人乐章。有时候,托尔从它们身边经过,它们就会惊声尖叫着互相发出警报,扑腾着翅膀逃得老远。而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山谷里就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了。

但是,这天早上,托尔全然没有兴趣捕猎。有两回它遇到了平时最合它胃口的豪猪,它都毫无兴趣;它还闻到了从灌木丛深处传来的驯鹿的味道,但它也懒得看;还有一次,它在一道又窄又黑的沟渠边闻到了獾的气味,它也没有理会。整整两个小时,它一刻不停地沿着山坡往北走着,穿过一片树林到了溪边。

黏在托尔伤口上的泥巴已经干了,它蹚水一直走到没过它肩部的深水处,在那儿站了几分钟。伤口上的泥巴基本都被溪水清洗干净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它一直沿着溪边走,偶尔停下来喝几口溪水。这时,它已经离开泥塘六个小时了。它前前后后吃的那些“药”和喝的水在肚子里混合,起了很大的作用,托尔感觉好多了。虽然它的肩膀还是有点疼,不过它已经没什么难受的感觉了。

过了好一会儿,托尔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吼了几分钟。此时此刻,从它胸腔里发出的低沉的怒吼已经有了不同的意义。直至昨天,它还不知道什么是恨。虽然它以前经常跟别的熊打架,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是以憎恨的心情去打架的,它们的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它们打完架后就不会再计较,就连舔着对手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口时,心里也是美滋滋的。但这一次,很不同。

对这种残忍伤害它的东西,它心里充满恨意。它讨厌人的气味,讨厌在溪谷边上碰到的那个白脸的陌生家伙,讨厌一切跟他们有关联的东西。这恨意唤醒了它本性中的某种东西。

在这之前,托尔没见过人类也不知道人类的气味,但是它知道人类是它最大的敌人,他们比山里的所有动物都可怕。它敢跟最大的灰熊打架,也不怕凶猛的狼群,就算山里发生火灾或者发洪水它也不会害怕。但是,一遇到人类它就只能逃跑!它必须藏起来,别无选择!无论在哪里,它都要打起精神时刻注意有没有人出现。

它憎恨人类,而且慢慢开始讨厌所有跟人类有关的东西。伴随着仇恨,它还感受到了恐惧。托尔都不知道自己被人们称为可怕的灰熊。

托尔慢吞吞地沿着小溪继续走,它低着头,鼻子紧贴地面,圆滚滚的四肢一颠一颠地移动,这是灰熊所特有的动作。它长长的爪子抓在石头上时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从碎石上重重踩过时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软软的沙子上留下了它巨大的脚印。

灰熊一般不会只有一个配偶,但是在过去的许多个繁殖季里,托尔都会来到位于两山之间的草地和斜坡上,寻找它的爱人伊斯科奥。七月的时候,伊斯科奥一般都会在这里等托尔。伊斯科奥来自西边的山脉,是一只十分优秀的灰熊。它长得又高又壮,还有一身金棕色的皮毛。所以,托尔的孩子便顺其自然地继承了父母的优良血统。它们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被妈妈带到了离这里很远的西部山区,它们在那里第一次睁开双眼,在那里长大。如果日后它们不小心进入了托尔的领地,就会被托尔驱逐出去,甚至还会挨上一顿揍。幸好大自然善良地蒙住了托尔的双眼,否则它要是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肯定会非常后悔。

托尔是一只十分挑剔的灰熊,它可不喜欢这些小东西。让它忍受一只小熊,就好比让一个不喜欢小孩的男人像个女人一样照顾小孩。但是,托尔并没有那么冷酷,它从不杀小熊。如果小熊离它太近,它就会一巴掌把它们扇到一边去,不过一般都是用它那柔软平坦的手掌心扇的,而且不会用太大的力气,只是让小熊像个毛球一样滚到一边去。当陌生的熊妈妈带着它的小熊崽闯入托尔的领地时,托尔就会以此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不过,不管熊妈妈再怎么泼辣或是做出什么讨厌的事情来,托尔都不会赶走熊妈妈和它的孩子,也不会跟熊妈妈打架。即使有时候它发现它们吃了自己的猎物,除了把小熊扇到一边,它也不会对它们怎么样。

这会儿,托尔刚经过一堆巨石,便闻到一股暖乎乎的味道。它停下来,转头望过去。两米外的地方,一堆白沙上趴着一只小熊。刚出生不久的小熊惊恐地看着托尔,还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这只小熊还不到三个月大——还不能完全脱离母亲的保护,它的小脸尖尖的,胸口有一个白点,这说明它不是灰熊,而是一只黑熊。

这只小熊好像在努力说:“我迷路了,走丢了,我好饿,脚掌被豪猪刺扎到了。”托尔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它大吼了一声,开始寻找小熊的妈妈。熊妈妈并没有出现,连它的气味都闻不到。托尔无奈地转过头看了看那只可怜的小熊。

马斯夸——印第安人也许会这么叫这只小熊——向前挪了几步,见托尔正温柔地低头看着它,便又向前挪了挪。这时,托尔低吼了一声以示警告。“别再靠近了,”它的态度很明确,“要不然我就把你打翻!”

马斯夸明白了。它静静地趴了下来,就像死了一样,它的鼻子、爪子和肚子全都紧紧地贴在地面上。托尔又看了看周围,当它回头再看小熊的时候,小熊距离它已经不到一米了,它平趴在沙子上轻轻地呜咽着。托尔抬起了右掌,怒吼着表示:“再靠近一步我就揍你!”

马斯夸蠕动着,浑身发抖,它用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像是害怕,又像是在祈求原谅,不顾托尔已经举起的右掌,又向托尔靠近了一些。

这次,托尔没有再冲它怒吼,只是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它放下了举起的右掌,又一次向周围望了望,嗅了嗅空气,接着再次吼叫起来。任何一个性情乖张的老单身汉都会明白它此时的这声怒吼:“这个小鬼的妈妈到底去哪儿了啊?!”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托尔有些出乎意料。马斯夸靠近托尔受伤的肩膀,站了起来,闻了闻伤口的气味。接着,它小心翼翼地用舌头轻轻舔了舔托尔的伤口。它的小舌头软软的,感觉就像丝绒一样。托尔感觉很舒服,便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任由小熊舔舐它的伤口。

之后,它低下大脑袋,嗅了嗅这个友好的小东西。这时候,马斯夸开始呜呜地哭起来。托尔轻轻地唤了一声,热乎乎的大舌头舔了舔小熊的脸。“走吧!”它示意小熊跟着它往北走。

小家伙听到呼唤,便乖乖地跟在托尔身后走了。第二章一捕猎课

托尔走过的这条小溪是斯塞纳河的一条支流,再往前走就是斯基纳河了。它逆流向上走着,越走地势就越高、越险。它已经带着马斯夸走了20多千米的路。随着地势的升高,脚下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了。它们被一条又黑又窄的沟渠拦住了去路,也遇到了一堆堆无法翻越的巨石,还有一座高耸的悬崖、一面陡峭的岩壁。小溪的水流声越来越急,沿着溪边行走也越来越难。

现在,托尔来到了它的一块领地:如果它想藏起来,这块地方有上千个藏身之处。这个地方还很适合捕猎,在这里饱餐一顿不是问题,而且它相信这里不会有人类出现。

托尔带着马斯夸又走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它大步向前走着,好像完全忘了后面还跟着一只熊宝宝。不过,它能听到小熊的动静,也能闻到小熊的气味。

事实上,马斯夸走得很吃力。它那肥嘟嘟的身体和四肢还不习惯这么难走的山路,不过它是个勇敢的小家伙,这么难走的路,它就只哭了两次鼻子——一次是它走在一块岩石上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小溪里;还有一次,是它从高处往下跳的时候,之前扎在脚掌里的豪猪刺又弄得它非常疼。

最后,托尔总算离开了溪流一带,发现了一处深谷。它开始向这个深谷走去,没多久,便到了半山腰上的一处洼地。它在一处长满青草的小山包上发现了一块岩石,便停了下来。大概是因为马斯夸无知却又友好的舔舐,后来又跟着自己走了这么远,托尔最终对马斯夸起了怜悯之心,决定停下来休息。在嗅了嗅周围,发现没什么问题以后,托尔便在岩石上躺下来舒展身体。小熊早就累得不行了,也赶紧跟着躺下来,不到三分钟就睡得很熟了。

午后不久,药力再次起了作用,托尔有点饿了。这时候,光靠那些小蚂蚁和蛴螬是没法填饱肚子的,就算吃囊地鼠和啸鸭也不够。托尔看出来马斯夸大概也饿了。本来它打算睡饱了继续赶路的,可这会儿那个小家伙还在阳光下呼呼大睡。

现在是六月末七月初,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这个位于北边山脉的山谷格外安静,让人昏昏欲睡。土拨鼠也累了,躺在岩石上晒太阳;老鹰呼啸着在山顶盘旋,看上去就像一个小点;隼叼着食物,消失在树林里;山羊和绵羊惬意地躺在远处的草地上,悠闲地吃着草,或是睡午觉。

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熊在斜坡和树林一带出没的概率非常大,特别是那些饿着肚子的熊。

对托尔来说,这个时间正是捕猎的好时机。直觉告诉它,当其他动物都吃饱休息的时候,它就可以大胆地随意走动了。它会先找个猎捕目标,然后一直监视着。有时候,它也会在白天捕猎,如果距离猎物不太远的话,就可以追上山羊、绵羊,甚至可以追上驯鹿。不过,通常情况下,它都会在傍晚或是晚上捕猎。

托尔腾地一下站起来的声音惊醒了马斯夸。马斯夸站起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看托尔,又瞟了一眼刺眼的太阳,抖了抖身上的毛发,不小心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托尔看了一眼这个小家伙。药力渐退,它很想吃鲜嫩多汁的肉,就像快要饿昏的人只想吃一块牛排而不是饼干或蛋黄酱沙拉垫肚子一样。如果现在真有大块大块的鲜肉摆在眼前,它绝对能吃个精光。但是,让它头疼的是,它现在又带着这么个饿得半死的小家伙,怎样才能好好捕猎呢?

马斯夸像是明白了托尔的心思似的,自己跑开十米远后停下来,转身看着托尔,两只小耳朵向上竖着,那表情就好像一个小男孩试图向自己的父亲证明,自己完全有能力去猎捕一只兔子一样。

托尔猛地冲到马斯夸面前,迅速举起右掌向小熊扫去,马斯夸便像个皮球一样滚了回去。托尔的意思很明显,好像在告诉马斯夸:“你要是想跟着我捕猎,就乖乖地跟在我后面!”

接着,托尔慢慢走下山坡,全神贯注地准备捕猎。它走到了离小溪不到100米的地方。这次,它没再走平坦的路,而是选择了一条崎岖不平的路。它慢慢地、成“之”字形地走着,小心翼翼地走过一大堆岩石,嗅着它经过的每条大水沟,仔细检查每处灌木丛和落在地上的果子。

它一会儿爬到离页岩很近的高处,一会儿又跑到低处的溪边,在沙子和碎石堆里走着。它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但是没有一个能提起它的兴趣。有一次,在页岩附近,它闻到了山羊的气味,但是它没爬上去。还有两次,它闻到了绵羊的气味,过了一会儿,它便看到一只公绵羊正从30米高的峭壁上盯着它看。它在地上发现了豪猪的踪迹,还在空气中闻到了驯鹿的味道。

它发现,山谷里还有其他熊的踪迹。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熊只会在河床附近走动,它们一般都是黑熊或是红褐色的北美黑熊。可是有一次,它居然闻到了另一只灰熊的气味,这让它很不开心。

它们离开之前休息的地方快两个小时后,托尔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马斯夸已经饿得快走不动了。其实,这个小家伙是很坚强的。在这么崎岖的道路上,它经常摔跤;托尔可以随意跳上的高处,它却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爬上去;托尔三步就能蹚过的小溪,而马斯夸却差点淹死在水里。虽然它浑身是水,筋疲力尽,脚掌非常疼,但它还是紧紧地跟在托尔身后。有时候,它能跟上托尔的步伐,可有时候它得小跑着才能追上托尔。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托尔总算找到了猎物,而这时候马斯夸已经快累趴下了。

它们走到一片草地时,马斯夸不明白托尔那庞大的身躯为什么突然躲到了岩石后面,它只看到前面有个洼地。它这会儿特别委屈,很想哭,可是它又有点害怕,不敢哭。现在,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母亲的呵护。它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把它扔在乱石堆里,再也没回来。(这件事的真相,兰登和布鲁斯早已发现,以后也会提到。)而且,马斯夸也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妈妈还没来找它。它只是一只三个月大的小熊,现在这个点儿正是它每日睡前躺在母亲怀里享受母爱的时间,按理说,它还应该再吃一个月的奶。

它的母亲像其他母熊一样,在冬眠还没结束的时候就生下了它。也就是说,马斯夸出生的时候,它妈妈还在冬眠呢。之后的一个月到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它看不清任何东西,也没有长毛,全靠着妈妈的奶水生活,而熊妈妈自己却不吃不喝,也不踏出洞口一步。一个半月后,熊妈妈带着孩子走出洞口,也会给自己找点吃的。又过了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马斯夸已经长到了九千克。就是说,它那时候还有九千克重,可是现在,它饿得连九千克都没有了。

距离托尔不到300米的地方有一片香脂树林,一小片浓密的树枝边上是一个位于洼地上的小水塘。托尔本能地感觉到那里有驯鹿,两只或是三只。树枝挡住了它的视线,不过它确信它们就在那里。山羊和驯鹿的气味完全不同,前者像是淡淡的香水味,而后者的味道更浓烈些。

这时候,就连马斯夸都闻到了这种味道,它慢慢爬到托尔身后,警觉地卧倒。

整整十分钟,托尔一动不动。它紧紧盯着水塘边缘接近树林的地方,用鼻子嗅着风中的气味,精准地判断着猎物的动向。它之所以一动不动地趴着,是因为它现在已经在“警戒线”边缘了,要是它藏在离水塘不到50米的地方,刮过的风一定会给驯鹿带去它身上的气味。

马斯夸向前竖着小耳朵,眼睛里闪烁着“我明白”的光芒,这是它出生以来上的第一堂捕猎课。托尔压低身子,肚子紧紧贴着地面,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向水塘爬过去。马斯夸在后面紧紧地跟着。爬了大概100米的样子,途中托尔停了三次,朝着林子里面嗅了嗅。最后,它终于到了预定的理想地点,风迎面拂来,预示着这场捕猎的美好结局。

托尔藏在岩石后面小心地向前挪动着,它身上所有的神经都紧绷着,随时准备发起进攻。过了两分钟,它来到了香脂树林的边缘,再一次停了下来。此时,树林里驯鹿来回走动的声音已经很明显了。驯鹿站了起来,不过它们并没有觉察到托尔的存在,准备去水塘边喝水、吃草。

托尔趁着它们走动发出动静的时候继续往前走。这次,它很快便到达了树林边上。它躲在树枝后面,看着眼前的水塘和草地。一头大个儿的公驯鹿首先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它的角才长了一半,上面长满了细细的绒毛。公驯鹿后面还跟着一头两岁左右的小驯鹿,长得很壮实,棕色的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一开始的两分钟,公驯鹿警觉地站着,全身所有的神经都紧绷着,认真地搜索着周围可能的危险信号,而那头小驯鹿悠闲地吃着草。发现周围没有什么异样以后,公驯鹿回过头向水塘边走去准备喝水,那头小驯鹿跟在后面。这时候,托尔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慢慢向它们靠近。

不一会儿,托尔便走到了距离驯鹿不到50米的地方,全身蓄势待发。托尔开始进攻了,它像个滚动的大圆球一样,几步就跑了大半段距离。同时,驯鹿们也听到了托尔的动静,它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四处跑开。但是,太晚了,托尔已经跑了过来。

托尔像风一样跑到了小驯鹿的侧面,稍一转身,不费吹灰之力就结束了这场赛跑。

托尔巨大的右臂一摆,抓住了小驯鹿的肩膀,接着它伸出左掌抓住了小驯鹿的嘴巴和鼻子,像劈木头一样轻松地拧断了小驯鹿的肋骨。托尔站起身,向四下看了看,抖动着全身,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吼声,像是在宣告战斗的胜利,又像是在叫马斯夸吃饭。

听到托尔的叫声,小家伙便起身走上前来。一开始,马斯夸只是闻了闻猎物,舔了舔还温热的鲜血。这种味道让它第一次产生了与生俱来的生理冲动,就像托尔早年经历的那样。所有的灰熊都一样,它们并不热衷于捕杀大型猎物,虽然也有一小部分这么干。通常情况下,它们主要吃素,偶尔吃一些类似老鼠、土拨鼠、豪猪这类的小动物。有时候,某些灰熊,比如托尔,也会猎捕驯鹿、山羊、绵羊、普通的鹿,甚至是麋鹿。或许,在将来某个时候,马斯夸也会成为另一个托尔。

它们足足吃了两个小时,不是像饿狗一样狼吞虎咽,而是慢慢地、优雅地品尝美食。马斯夸坐在托尔那巨大的前臂之间,圆溜溜的小肚子垂在地面,用它还细小的牙齿咀嚼鲜肉,愉悦地发出如小猫般的叫声。在托尔的捕猎生涯中,它总是致力于寻找美食,就算是药力过后它很饿,也不会饥不择食。它掏出小驯鹿的肾和肠子,眯着眼睛尽情享用起来。

太阳慢慢地落到了山后,黑暗渐渐来临。等它们吃饱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马斯夸此时已经吃得像个皮球一样了。

托尔是大自然中最优秀的美食家。它从不浪费一点美食,如果之前那头公驯鹿再走进它的领地,它也绝对不会杀了它。现在,它吃饱了,接下来它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把剩下的食物藏到安全的地方。

托尔走回香脂树林,马斯夸因为吃得太多了,并没有跟着托尔一起去。这会儿,它满足极了,躺在猎物边上,猜想托尔不会就这么离开吃剩下的猎物。果然,十分钟后,托尔回来了。它张开大嘴咬住小驯鹿的颈部,把它拖向树林,样子就像一只狗在拖动一块近四千克重的熏猪肉。

这头小驯鹿大概有100千克重。不过,就算它有200千克,甚至是250千克,对托尔来说,拖动它也不是问题。不过,要是它真有那么重,托尔就不会拖它,它会改用背的方式。

托尔之前在树林边上发现了一个坑,它正好可以把吃剩下的猎物藏在那里,马斯夸饶有兴致地看着它。托尔又往坑里填了不少香脂树的树叶、细树枝、一个烂树桩和一根圆木。它并没有像其他熊一样在旁边做上记号,只是沿着坑的边缘嗅了一圈便走出了树林。

马斯夸赶忙跟上。不过,它吃得太多了,走路都有些困难。夜空中布满了闪烁的星星,托尔借助这星光选择了一条崎岖的山路往山顶上走去。马斯夸紧跟着,它从没爬过这么高的山。它们走过一个雪堆,还经过了一处类似火山爆发后留下的痕迹的地方。托尔带马斯夸来的这个地方至今还没有人类涉足。

最后,托尔在一处狭长的悬崖边上停了下来。它身后是垂直向上的悬崖,脚下是凌乱的碎石和页岩,眼前的山谷仿佛是一个黑漆漆的无底洞。

托尔躺下来,把头放在两只前掌之间,深深地舒了口气。这是自从它受伤以来,第一次这么放松。马斯夸爬到托尔身边,紧紧地贴着它,以至于都能感受到它的体温。它们一同静静地熟睡过去。此时,天上的星星更加闪亮,月光洒下来,把山谷和山峰变成了一片银白色的海洋。二母黑熊

就在托尔离开泥塘的那个下午,兰登和布鲁斯也翻过那座山进入了西边的山谷。布鲁斯返回去牵马,兰登留在原地,拿着望远镜站在高高的山脊上察看地形。等布鲁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之后,他们带着捕猎装备,沿着托尔走过的那条小溪慢慢地行进了大概两个小时。到了晚上,他们停下来休息,此时他们离托尔和马斯夸只有四五千米远。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发现托尔的足迹。不过,布鲁斯很自信,他坚信托尔肯定会沿着山坡往上走。

他们吃完饭,坐着抽烟的时候,布鲁斯说:“吉姆,要是你回去后写关于熊的故事,千万别像其他那些作家那样瞎编。两年前,我带着一个生物学家在山里待了一个多月,那家伙很有意思,他说要送我一大堆有关熊和野生动物的书。后来他还真送了!我读了一下。一开始我只是觉得里面的内容好笑,读了一遍之后,我都要气疯了,最后一把火把那些书全烧了。那些书里全是些瞎话和废话!其实,熊是非常与众不同的!关于熊有那么多有趣的东西可以写,他却写了一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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