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刀,我来领教(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4 22:49:57

点击下载

作者:房昊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世事如刀,我来领教

世事如刀,我来领教试读:

杀 倭

这不就是自己一直向往的吗?那些不老的心,永远燃烧的热血。

荆楚长剑

柳生十一郎

到俞府门口的时候,正听到里面杀猪似的惨嚎。“老婆大人,我昨天真的只是跟人喝酒吹牛,很单纯的!要是我去了翠微楼,就咒我天天吃老婆大人做的菜……啊啊啊,老婆大人我不是说你做的菜难吃,真不是!”

柳生十一郎愣在门口,不知道是该敲门,还是该转身离去。

他抬头看了看,牌匾上的确是偌大的俞府二字。

俞大猷的俞。

好在柳生十一郎并没有等多久,府门就“嘭”的一声被撞开,一个瘦骨嶙峋、满身酒气的中年汉子被扔了出来。

柳生十一郎侧身闪过,感到一阵杀气直逼眉睫,骇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握刀前望。

一个柳眉倒竖、一脸泼辣的妇人掐腰站在门口。“俞听话,今天你出了这个门,就别再想回来!”

柳生十一郎又骇了一跳,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汉子,这人竟然就是俞大猷的后人,赫赫有名的荆楚长剑的传人。

俞听话哭丧着脸,抬头看着妻子道:“老婆,我没想出去啊,你非把我扔出来,我能进去不?”“进来?给老娘用出荆楚长剑老娘就让你进来!你看看你,还有脸说自己是俞大猷的后人?城里的小卒子都配荆楚长剑了,你连挥两下都挥不动!我爹当时真是瞎了眼,竟然把我嫁到你们家,我也真是瞎了眼,竟没看出你是这么一摊烂泥……”戚家小姐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旁的柳生十一郎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忍不住拦在

俞听话

前面。“这位夫人,鄙人柳生十一郎,久闻俞府盛名,特从东瀛而来,想一会荆楚长剑。”

柳生十一郎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任是半老徐娘还是闺阁少女见了他都要忍不住倾倒。

戚家小姐,也就是俞听话的夫人却还只盯着柳生十一郎,神情很是古怪。

柳生十一郎但觉无比尴尬,只想着不论输赢,赶快打完了这一战,速速脱身就好。

忽然,柳生十一郎感觉后面有人拽自己的衣角,他回头看去,发现是满脸堆笑的俞听话。“怎么?想打赢荆楚长剑,博个名声?我俞听话别的不行,这个包你满意!”俞听话拍了拍身上的土,一下站了起来。

俞夫人罕见地没有说话,只是一脸鄙夷地望着俞听话。

柳生十一郎心道,虽然这俞听话惧内,但显然还是有武人风骨的。于是稍退两步,摆了个起手式道:“请!”

俞听话一脸无奈,伸出手来道:“你这人没打听清楚行情?打败荆楚长剑俞家传人,须付白银二百两,要不然……你打死我也没用,最后还要被押去见官,明白了吧?”

柳生十一郎怔在那里,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可能……你也没打听清楚行情,我已经击败了武当、少林、点苍、万梅山庄……你这里是最后一地,我是肯定要打的。就算你不想打,中原武林也一定会逼你打,你收不到钱了。”柳生十一郎声音低沉地说着,对中原武林失望至极,默默地转身离去。

俞听话看着柳生十一郎走路的步伐,每一步都是一尺二寸,不多不少。

俞听话的眉头扬了扬,然后忽地感到耳朵一痛,被自己老婆拉进了府门。

刚刚踏进府门,戚家小姐还顾不得骂,便听到城里一声巨响,好像是城门被人砸了个大洞一般。

这种声音戚家小姐以前经常听到,不过都是自己家里的将军领兵征战,她提着银鞭偷偷躲在后面看到的。

俞听话也听到了这声巨响,一脸兴奋地跑出去,唰地一下又跑了回来,紧紧地关上了府门。“老婆,好像是倭寇破城了!”

继而俞听话又脸色惨白道:“不会是那个柳生十一郎怪我不跟他打,就派倭寇过来了吧?”“放屁,给老娘在家等着,我去看看。”戚家小姐四处看了看,一把抓起墙根里窝着的银鞭,大步出门。

俞听话上前跟了几步,便被戚家小姐一脚踹了回去,“给老娘好好看家!”

俞听话摔了一个大屁蹲儿,欲哭无泪,暗想自己先祖的荣光真的是被自己丢光了。

不过俞听话又转念一想,祖上的荣光算个屁啊,偌大一个宅子,只有一个仆人兼顾多职。若非闲着找事的武林人士和一些初出茅庐的混小子还能让自己骗点钱,他早想把宅子卖了了事。

直到指腹为婚的戚家小姐嫁过来,自己浪荡二十年的生活才算终于结束。

想着自己的苦日子,俞听话拍了拍身上的土,愁眉苦脸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张望着。

当年自己也和老婆在街上散过步,那是多少人都曾向往的金童玉女啊,老婆,你要是出门挂了,我可听谁的话去。“阿福,晚上做两个人的饭,等我们回来。”

于是俞听话吩咐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府门,朝着城门方向便冲了过去。

有道是,风萧萧兮,易水寒。

易水寒不是寒冽江水,而是一个人,一个俞听话曾经见过的人。

点苍山的剑道宗师,此刻正站在长街上,一个道士、一个和尚分立其两侧,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俞听话的路。“阿弥陀佛,这位道长乃是武当掌门,太极剑能挽瀑布之水,道号玉泉。”“无量天尊,这位神僧乃是少林住持,伏魔降妖能通天彻地,法号无尘。”

俞听话听完两人的相互吹捧,看了看三人的体形,感觉自己冲过去的可能性不大。“三位大佬,你们千里迢迢跑到这东海小城来干吗?如果想来喝茶,还请稍待,要不……你们帮我去把我媳妇拉回来,我白送你们三杯茶!”俞听话眼前一亮,握住易水寒的手,“我知道,三位大侠一定是侠肝义胆,听闻这附近有倭寇作乱,所以仗义援手,来,小子给三位大侠带路!”

俞听话用力扯着三人,一个都没有扯动。“俞施主可想力挽狂澜,救这满城百姓于水火之中?”无尘忽然问道。

俞听话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俞施主可想重振先祖威名,重振夫纲?”玉泉子笑容可亲。

俞听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前面半句可以,后面半句我怕被我老婆听到,我会死得很惨。”

易水寒冷笑:“俞将军的脸,真是被你丢光了,若不是荆楚长剑曾威震武林……哼,柳生十一郎就在城门口,若是你杀了他,还算捡回你先祖的几分颜面!”

无尘道:“俞施主,那柳生十一郎勾结倭寇,正是你力挽狂澜之机会!”“放心,我等都会替你掠阵的,听话。”玉泉子微微笑着,手已经握上了剑柄。

俞听话感到一阵寒意袭遍全身,吓了一跳,连连点头,奔向城门。

身后三大高手如影随形。

俞听话在心里问候了这三个人祖宗十八代的女性亲属,战战兢兢地到了城门附近。

柳生十一郎正拿着他那柄武士刀,一点点擦着上面的血迹,而他身边,则是气喘吁吁的戚家小姐。

两人同靠在城门洞里,城门附近已经死了无数的官兵,官员们早抱头鼠窜,不知所踪。

俞听话发现,城门是从内部被破坏的,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打退倭寇的第一次进攻,自家老婆也是蛮拼的。

身后一阵寒意袭来,老和尚戳了戳俞听话,俞听话勉为其难地向城门洞挪去。

柳生十一郎看了眼俞听话,目光就径直掠过俞听话,望向了后面的三个人。“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这么简单地让我离开。”柳生十一郎已经站起,横刀身侧。

易水寒冷笑道:“我们怎么会不让你离开,只是这中原还有荆楚长剑,你总要跟他见个分晓才是。”

俞听话笑得比哭还难看,瞅着老婆道:“老婆,我想回家……”

戚家小姐也顾不上数落老公,猛地蹿起来,一把抓过俞听话,“你们三个老不死的,输了不就输了,俞听话是个什么窝囊废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从他继承俞家就再没赢过一次,打什么打?”“柳生十一郎勾结倭寇,人人得而诛之,俞施主不过先行一步,我们自然会从旁掠阵。”无尘双手合十,慨然说道。

戚家小姐神色古怪,望着柳生十一郎道:“可是……刚才他还帮我们御敌,杀了数十个倭寇。”

玉泉子摇头道:“自古大奸大恶者皆如大善,不可轻信。”

柳生十一郎低头看刀,沉声不语。

城门外的倭寇也静了下来,下一轮进攻马上便要开始了。

俞听话摸了摸鼻子,在老婆耳边道:“媳妇,我怎么觉得,是这仨人觉得被柳生十一郎打得丢了面子,要强取他性命啊?”

戚家小姐破口大骂:“你就是这么想,也别他娘的说出来啊!”“哦……反正已经说出来了,我就再猜一猜,如今柳生十一郎打遍天下无敌手,早成了一群江湖子弟的偶像,仅次于身为荆楚长剑传人的在下……嘶,老婆你等等,别揪耳朵,这么多人面前你给我点儿面子啊……“你瞪我干吗,瞪我我也要说啊。这三位大侠引来倭寇,想让柳生十一郎身败名裂,让我去装个公平决斗的名号,其实打起来也没人注意是不是公平决斗。这些骗小孩的把戏,我再听话也不能什么都听啊。”

戚家小姐眼角藏着泪水,甩开揪着俞听话耳朵的手,背过身去流泪。

俞听话望着俞府的方向,忽然感慨万千,“先祖打击倭寇无数次,却始终不能灭除倭寇的踪迹,因为倭寇不在东瀛,而在中原,在人心啊。柳生十一郎,你说是不是?”“是。”柳生十一郎回答得很简洁。

三位大侠相互看了眼,无尘叹气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

老和尚双手尚未合十,一句话尚未说完,双掌便猛地冲戚家小姐拍了过去。“无耻!”俞听话赶忙抱着媳妇向旁边跳开,让一具尸体绊住,扑通一声,二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老和尚一掌之后本还有无数变招,却被俞听话这踉跄倒地统统憋了回去。

易水寒跟玉泉子已偷偷到了柳生十一郎身侧,本已准备双双出手,易水寒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一声惊呼:“大师小心!”

玉泉子也微微一怔,眼珠一颤便想回头。

分心的一刹,玉泉子便感到气息一滞,掀海摧山的杀气扑面而来。

耳边传来那声惊呼之后,老和尚猛然回头,恰好见到一道刀光闪过。

柳生十一郎动手了。

一刀斩过,便如劈风斩浪,玉泉子太极剑还没拔出来,便已经被在喉间抹了道血痕。

老和尚却觉得那抹血痕如此灼热,如此之近。

那不是玉泉子的血,是自己的,似乎前一刻有清风拂山岗,飘然从他颈边擦过去。

他艰难地回过头,发现俞听话双手握剑,握着一把城中守卫人人配备的荆楚长剑,剑锋上,鲜血滴答。

俞听话抱歉地一笑,尴尬道:“好久没碰剑了,有点慢,下次我会注意的。”

老和尚伸手指着他,一字字道:“你,怎,能,说,谎!”

扑通一声,老和尚,扑街。

易水寒骇了一跳,瞪着俞听话道:“你……你……你会用荆楚长剑?”“废话,俞大猷的后人不会用荆楚长剑,你在逗我?”俞听话一剑在手,忽然变得不太一样了起来。“那,那你为什么……”易水寒不知道说什么好,十几年间,无数人上门挑战,全被俞听话五十两银子卖出去一个赢家的名头,荆楚长剑的名声早已烂得不能再烂。

既然他会用剑,还能一剑杀了无尘,当是绝顶高手,为什么要自损俞家威名?“不为什么啊?你有没有听过神剑山庄的三少爷?我反正听过,那么多年,那么多人都要去他家挑战,他还会失手杀掉不少人,你说这是何必呢?他不喜欢杀人,还非要维护神剑山庄的荣耀……”俞听话啧啧地摇了摇头,昂然笑道,“先祖的荣耀,是在杀场上搏杀而来,是笑看风浪迷天地,静拨盘针定夏夷,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是……”

俞听话本来还想教育教育易水寒,却发现易水寒已经放足飞奔,要跑向城外。

柳生十一郎一脸平静地望着俞听话。

俞听话老脸一红,身子像猿猴一样腾起,在戚家小姐大骂小心点的声音里,荆楚长剑如一道长虹,钉在了易水寒的后心。

俞听话又拔了剑慢悠悠地走回来,跟柳生十一郎和老婆并肩站在城门洞内。

倭寇又已喊杀着冲了上来。“这仗打完,我还是要跟你比武。”柳生十一郎盯着前面的倭寇说。“直接比不就行了,谁废掉或杀掉的倭寇多,谁就赢,怎么样?”俞听话扬眉问道。

柳生十一郎嘴角抽动了下,“我也是东瀛人。”“废话,我还是中原人呢,老和尚贼易水我不还是干了?”“……好,比!”

俞听话哈哈大笑起来,跳到老婆身边,一把搂住,“我们二对一,你小子输定了!”

戚家小姐寒着脸,揪起俞听话的耳朵,把这荆楚长剑的传人扯出老远,一脚踹到了城门洞外。“骗老娘这么多年,快点打完,回家准备跪搓衣板!”

夕阳西下,一片鬼哭狼嚎。柳生十一郎

很多年以后,当柳生十一郎跪在搓衣板上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自己还单身的日子。

那时候俞听话正跪在搓衣板上,比他帅一百倍的柳生十一郎,横刀坐在庭院里,嗑着瓜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们中原人,都这么怕老婆吗?”柳生十一郎问得很认真。

俞听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混蛋,刚才我老婆把我扯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

柳生十一郎拿起瓜子,慢慢嗑着,不回答。“喂,老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打遍中原无敌手,怎么智商这么低?没想过那些家伙不会轻易放你走吗?”俞听话恶狠狠地跟柳生十一郎算起了旧账。“没有你,我也能走。”柳生十一郎全然不领情。

俞听话恶狠狠地瞪着柳生十一郎,骂道:“白眼狼!“叛徒!“不是男人!”

柳生十一郎抠了抠耳朵,从庭院的石桌上跳下来,转身就要走。“哎哎哎,等等大哥,我错了大哥,您老别走啊,陪我聊聊吧。我还要跪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啊,你能理解我的悲伤吗?”

俞听话眼睛闪啊闪,拼命冲柳生十一郎挤眼泪。“不能。”柳生十一郎看着俞听话的惨状,忽然也想跟着俞听话骂娘。

俞听话反应过来,上下打量着柳生十一郎,憋笑道:“原来长这么帅也还是只单身狗!”

柳生十一郎再次转过身去。

俞听话干咳了一声,赔笑道:“柳生兄,十一郎,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

柳生十一郎用力抠了抠耳朵,走到了俞府的客房里。

天色渐暗,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柳生十一郎抬头望月,发现跟东瀛的月亮并无二致。

隔壁厨房里,俞听话的夫人已经亲自下厨做饭了,据俞听话说,如果要让他吃这戚家小姐做的饭,他宁愿三个月饭都不吃。

想起东瀛似乎也有一个姑娘,做饭特别难吃,柳生十一郎就笑了起来。

他笑了一刹那,又沉默下来,嘴角扯了扯,比哭还难看。

当隔壁炒菜的声音逐渐低下来,柳生十一郎转身出了卧房,出现在俞听话的背后。

俞听话一脸看到天神下凡般的激动。“我在东瀛,曾经认识一个姑娘。”柳生十一郎看着俞听话,突然开口,“我从没对别人讲过,你是第一个。”

俞听话立马抬起手来:“要是说出去,就让我一个月三十天天天吃我老婆做的菜。”

柳生十一郎没理他,转身望着天边的月亮。

那个时候,是十一年前,我还只是柳生家族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子弟,每天除了练剑,还是练剑。别人看到我的时候,都会议论纷纷,特别是女人。

也因此,我挨了不少打,所以我一个人默默地搬去后山,从此一个人精研剑道。

直到有一天,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姑娘,闯到了后山上。

小姑娘看我练剑,很好奇的样子,便问我是在干什么。

我说当然是练剑。

小姑娘指着我的剑说,那明明是刀。

我懒得跟她解释什么是剑道,只默默练剑,我总是想着,当我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这天下我就都能去得,什么如花似玉的女人、满把的金银也都能得到。

后来小姑娘从山下问出了我曾经的经历,找了那些欺负我的人,要替我打抱不平。

她受了伤跑到后山,冲我咧嘴一笑,说那些人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啦。

我安顿好她,提着剑给她报了仇,我不想欠人什么。

小姑娘伤还没好,就跑出去了,她说她知道我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于是给我找来了很多流派的剑谱。

我看着那些剑谱,很开心。

有一天小姑娘告诉我说,她听说有一套特别厉害的剑法,叫作情意绵绵剑,说想要跟我一起练。

我没理她,我觉得她挺烦人的,我是要练成天下第一的剑法,娶天下最美的女人的少年。

她瘦瘦小小的,一点都不美,连胸都没有。

至于她那些剑谱,我一定会找机会还回去的。

我练成了绝世的剑法,她还是经常过来问我,什么时候跟她练情意绵绵剑。

最后一次她问我的时候,我忍不住了,告诉她如果情意绵绵剑真的那么厉害,不如你试试能不能赢过我。赢过我,我就练。

她眼里放出光来,拿起剑跟我过招,情意绵绵剑果然没有我的剑快,也没有我的剑狠,我却以为是什么千古难遇的对手。

我没有收住招,刺伤了她,鲜血点点溅出来,不及她咬牙看着我的目光。

我握剑的手抖得厉害,从来没有抖得这么厉害过,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慌忙转过身去,挥手让她走。

那次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日后我下山碰到很多女人,她们或以为我是一个风流子弟,或用一种欣赏艺术品、两眼直放光的眼神打量我。

我再也没见过她那样的人,我的心也从来没有乱过,握剑的手,也再不会抖。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开始在东瀛各个地方找她,找一个能把我当成一个人的她。

从她的目光里,我才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而不是作为一个剑道宗师,或者少年俊才。

我不知道我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或许是她呆呆地问我,那个不是刀吗的时候;或许是她打听了我的事情,便拔刀替我报仇的时候;或许是她费尽力气给我找来剑谱的时候;或许是她说出情意绵绵剑的时候。

我每走过一个地方,就留下一句话,我说我想跟你练情意绵绵剑,你还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可惜,现在看来我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如花似玉的妹子,天下第一的剑道,现在看见你跪在搓衣板上,我就觉得那真的都算个屁。

柳生十一郎从始至终语气都很平静,波澜不惊,到了最后才稍稍叹出口气来。

俞听话跪在搓衣板上,良久之后才感慨道:“多少红颜爱少年,多少少年如木鱼啊……”“俞听话,柳生什么郎,滚过来吃饭了!倭寇好像又来了一堆人,吃饱饭明天还要打仗呢!”

一声断喝,喊碎了两个男人间的古怪气氛。

俞听话满脸的唏嘘顿时变作了愁眉苦脸,抬起脑袋冲柳生十一郎道:“其实有时候,我真的不想有这个老婆。”

柳生十一郎笑了笑,俞听话看到他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这一夜,因为听了柳生十一郎的故事,俞听话头一次觉得老婆做的饭也没那么难吃。

等回到卧房之后,俞听话扳着戚家小姐的脸,严肃道:“老婆,我爱你。”

戚家小姐啪地甩开俞听话的手,一把将俞听话扔到了床上:“应该是,我爱你!”

俞听话哈哈大笑着,刚笑了两声,想起柳生十一郎,又压低了声音……

旭日东升之际,夫妻二人从卧房内出来,才发现柳生十一郎留给了他们一个萧瑟的背影。

柳生十一郎回头瞟了俩人一眼:“有城守说,新来的倭寇在城前叫阵了,我想你们昨天晚上比较辛苦,正准备自己先去。”

俞听话涨红了脸,干咳两声,“哪有辛苦?哪有辛苦?你哥哥我的枪术,绝对不亚于先祖的荆楚长……哎哟!”

戚家小姐罕见地脸红了一下,狠狠拧了把俞听话腰间的肉,也不看柳生十一郎,红着脸一把抓起银鞭就走向了城门。

俞听话跟柳生十一郎对视了眼,后者看了看前者扶着腰的手,做恍然状跟着戚家小姐出去了。

俞听话揉着那块被掐的肉,愣了片刻才明白柳生十一郎恍然的是什么东西,急忙赶上:“十一郎,你听我解释啊,你不要这么一副看不起我的神色好吗?我跟你说,别看我老婆白天那么威风,其实到了晚上……到了晚上那也一样威风,一样威风……”

戚家小姐在门口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俞听话,手里银鞭抖了下,发出啪的声响。

俞听话讪讪笑着,拉起柳生十一郎飞快地跑上了城头。

城外新来的倭寇数量不多,可显然都是精锐。

俞听话看着那个横刀立马、出阵挑战的倭寇,神情凝重了少许。

这些号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倭寇,竟然派出了一个女子前来搦战!

俞听话撞了撞柳生十一郎,刚想问问他能不能看出这女子有什么套路招数,却发现柳生十一郎握刀的手,正癫痫般抖来抖去。

俞听话怔了一下,盯着柳生十一郎复杂纠结的眼睛,脱口惊道:“不会吧?!”

柳生十一郎握刀的手忽然一紧,转身飞奔下城头。

戚家小姐狐疑地望着俞听话,俞听话苦笑道:“没事,就是战场偶遇老情人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城门外,柳生十一郎呼吸稍乱,望着那姑娘:“我在东瀛找了你五年,今日相见,我只想问一句……情意绵绵剑,还能再练吗?”

那姑娘望着柳生十一郎,显然也极为震惊,听了柳生十一郎的话,突然流下泪来。

姑娘的泪流得很平静,也很安静,没有号啕大哭,也没有声嘶力竭。

柳生十一郎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姑娘摇了摇头,流泪道:“十一郎,那个年代已经过去,属于那个年代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

柳生十一郎站在城门前,沙场上还有昨日的鲜血、残兵,身前身后都有飘摇的人影,他却感觉秋风如十一年前一样孤单,风过之后只剩了他一人。

野原小白

我叫野原小白,我爹叫野原新之助。

作为一个姑娘,我曾经问过爹,为什么给我起这样一个名字?

当时野原新之助正在抠脚,头也不抬地告诉他女儿:“曾经我们家有一只很可爱的狗,叫作小白,可惜死得早。”

我心中瞬间一万头小白奔腾而过。

我爹是剑道大家,在东瀛相当有名气,有这样一个爹,我本来是可以随便坑爹的。然而……每次都只有被他坑的份。

他平时偷看美女、伸咸猪手什么的从不避讳跟在身后的我。

而且,在我小时候,他还经常让我给阿姨姐姐们卖萌,以博取她们的欢心。

不过,在我印象中,老爹竟从没把哪个姐姐带回来过夜,曾有一个漂亮姐姐跑到家里,最后也气冲冲地走了。

那一夜,野原新之助坐在院子里喝了一晚上的酒,神色猥琐里透出几分唏嘘。

我偷偷地去问老爹,我娘呢?

野原新之助回答说,你妈炸了。

我很好奇我妈是怎么炸的,不过我爹没有说,他只是告诉我,炸我妈的那个人用长枪,已经被他炸了。

我当时年纪还小,却第一次觉得爹爹很像个男人。“爹,我要跟你学剑!”

野原新之助看着自己女儿说,只要你以后不给我做饭,你让我教你干吗都行!

野原小白的白眼冲着老爹翻个不停。

第一次学剑的时候,我问老爹:“那不是刀吗,为什么要叫剑?”

老爹嘘了一声,让我先不要说话,他蹑手蹑脚地跑到了大街上,偷偷拍了一个大姐姐的屁股。

我一脸无奈地看着老爹,那天晚上我很认真地对他说:“爹,等我哪天练剑有成,你看中哪个大姐姐,我就给你抢过来!”

老爹哈哈大笑,很欣慰的样子。

我和老爹浪迹天涯的生活,在某一天忽然结束了。

那一天我跟老爹去柳生家,我在他们家族的后山上,看到一个练剑的少年,长得很好看。

我蹿过去问他为什么拿着刀,却要叫剑,他跟我爹一样不回答我。

后来我下山打听这个少年是谁,发现很多人都说他的坏话,我看不过去就跟他们争辩起来。

因为我实在不相信一个练剑那么认真的人,会是个花心大萝卜,最多,最多也就跟我爹一样,占点小便宜而已。

可那些人太可恶了,非说我也被他蛊惑了,本姑娘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好吗?

最后,我跟他们一群人打了起来,我爹教我的剑是双刃剑,听说是中原人的剑法,需要时间打磨心性。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于是我败得很惨。

当我再去后山的时候,我很开心地告诉他,我替他教训了那群人。

他仍旧一言不发,把我扔到床上,提着剑走了下去。

他以为我昏过去了,其实我没有,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我爹那句话。“炸你妈的人,被我给炸了。”

我想,我是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我爹听我说完之后,又坐在庭院里喝了一晚上的酒,嘴里嘟囔着白菜和猪的问题。

第二天,我爹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剑道秘籍,让我给那少年送过去。

后来我知道少年的名字叫柳生十一郎,感觉真好听。

老爹说我只送剑谱未必管用,要学会用女人最大的武器。

不过说完这话后老爹看了看我干瘪的胸脯,摆摆手说算我没说过。

老爹又开始教我练剑,东瀛剑术和中原剑术都有,告诉我对付这种武痴,一定要比他更厉害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我一脸崇拜地看着老爹,连追男仔这种事情都知道,难道老爹也曾经追过?

老爹又说做女人还是温柔一点好,不要总是疯疯癫癫的,于是开始教我读书,教我针线。

我看老爹什么都会的样子,当时完全没想到这些都是老爹临时学的。

可柳生十一郎根本不和我说话,那些温柔和内涵全无用处。

老爹说那套情意绵绵剑很厉害,说我用这套剑法,一定能胜过柳生十一郎。

老爹错了,我用剑的时候,看着柳生十一郎毫无留手的剑法,心中忽然感觉很累。

我输了。

看着我身上的伤口,老爹提刀就要炸了柳生十一郎,被我拦了下来。“老爹,算了,这种事不能强求的。”“娘的,你懂个屁,老子在各门各派抢了那么多秘籍,你知道我们会死多惨吗?”

我怔住,看着老爹流下泪来。

野原新之助就慌了神,连忙擦掉女儿的眼泪:“要不,咱去找个公子哥泄泄愤?”

我破涕为笑,一脚踹开老爹。

之后的一年里,我们开始了流亡的日子,说是流亡,可来的那些剑客连我都胜不了,更不用说我老爹。

直到有一天,我们在海边碰到一伙强盗,领头的穿着甲胄,拿着长枪,像个将军。

我做的饭已经不难吃了,正给老爹准备晚餐,却没想到一直不曾等到老爹回来。

我出门走到海边,看着老爹半跪在地,身边堆满了尸体,面前站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一个中原人正横枪冷望着他。“跟我走,我饶你不死。”中原人沉声说。

野原新之助呸了口唾沫,笑道:“中原女人的胸脯比我女儿还平,不好玩,不去。”“你和你女儿都会死。”中原人横起枪,点了点野原新之助的背后。

野原新之助猛然回头,瞪着我:“小白,还不走?”“你是我爹,我走去哪?”“去哪不行,找柳生十一郎那个混蛋也行啊!爹教你剑术教你读书,不是让你当个傻子的!”“如果我今天不当一个傻子,我干吗要你教我剑术,教我读书,教我怎么做一个人?”我忍住泪花,拿着那柄双刃剑,向前扑了上去。

中原人冷冷看了我一眼,手中长枪一送就扎进了野原新之助的心窝。

老爹死死抓住枪杆,却发现那中原人又回身从船上抽出了一杆长枪,大骂一声无耻。

中原人的枪法很好,势大力沉,密不透风,估计比老爹当年炸的那人还要好。

剑术讲究刺,可我只能横剑抵挡,完全没有刺的机会。

野原新之助气息越来越弱,忽然开口:“情意绵绵剑,崩点刺带还。”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老爹的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柳生十一郎的影子仅仅一闪即过,取而代之的全是那个叫野原新之助的男人。

我恍惚间似乎记得他抓着我的小手,挥舞着冲一个个大姐姐打招呼,然后趁机揩油。

他端着我的屎尿,从一脸便秘,到习以为常。

我想起来那些喜欢过老爹的大姐姐哭着离开,是因为那个男人说,他心里已经有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已经死了,不想再有别的女人分走他对女儿的爱。

这个傻爹。我忽然流出泪来,想着那个笨男人一点点地学刺绣教女儿,手中剑一搭长枪,忽然感觉到了长枪的劲道走势。

老爹说,这叫听劲。

我剑刃抖动,开始一带一还,引着长枪的走势。

想着那个男人平生不断黑自己女儿平胸个矮,却为这女儿喜欢的人,抢了各大宗门的剑道秘籍。

我在长枪劲道最弱的时候,将蓄到的长枪走势,猛地崩出,剑意滚荡如情意。

中原人神色大惊,他手中长枪震荡,几欲脱手。

一点寒芒,在这时倒映在他瞳孔里,越来越大。“要不,咱去找个公子哥?”

老爹老了,以前他总是猥琐而乖张,就是对我也从不会商量,从不会用这种语气。

这样的男人本不该老的,本就是不该败的。

我一剑洞穿了中原人的咽喉,回头发现老爹已经奄奄一息,嘴角还含着笑。“野原新之助,你给我滚起来,我还没带你找最红的姑娘呢!”“啊,小白,你这个语气真像你娘。”

我哭得跟傻子一样,扔了剑抱着老爹。“行了行了,别哭了,反正混江湖的,早晚有这么一天。看着你能以剑破枪,也算混出来了,爹就放心了,这伙中原人势力不小,你要小心……”野原新之助低头看了看女儿,努力笑了笑。

我说:“老爹你别笑了,攒点力气说不定还有救,笑得比哭还难看。”

野原新之助说:“放屁,你老爹我什么时候哭过?快点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好让我下去见你娘……别再抱了,我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凉,抱块冰疙瘩很舒服?”“很舒服!”我用力点了点头,眼泪鼻涕都甩到他身上。

那一天夕阳很暖,我爹最后也没有哭,大笑三声,笑得仍旧那么猥琐而放荡。

后来……我葬了我爹,收拾了两把剑,决定出海去中原。

不管是谁,敢炸了我爹,我一定要去炸了他们。

临走前我看了看陆地。

老爹,还有柳生,我走了。

独孤狗蛋

“好无聊啊,给我来个姑娘吧!”

独孤狗蛋跟着无聊师父念完了无聊的经文,躺在海岸上,放声大喊。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姑娘,乘一叶扁舟,飘摇而来。

那姑娘瘦瘦小小,风尘仆仆,下岸之后看到独孤狗蛋,眼睛一亮便大步冲他走了过去。“不是吧,来真的?!”

独孤狗蛋爬起来,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海岸,明白自己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出现了。“这位姑娘,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师父说以后要带我回庙里,法号了凡,不能随随便便就沦落红尘,真的。”独孤狗蛋看着那姑娘越来越亮的眼,感到自己就像一只嗷嗷待宰的小白兔。

姑娘忽然停了下来,怔住。

独孤狗蛋不敢动,看着姑娘。

姑娘脸涨得通红,半天才吐出半句话:“中原,这?”

独孤狗蛋眨了眨眼,双手抱胸,头摇得厉害:“不,这是海边。”

姑娘脸更红,指着东方说:“我,扶桑,不懂。”“不懂你还要找我?!”独孤狗蛋感到很不可思议。

接着他才明白过来,姑娘应该是在海上漂流太久了,见到活人才会这么激动。

想明白的独孤狗蛋讪讪一笑,双手别扭地合十:“我,独孤狗蛋,准和尚。”

姑娘猜出了独孤狗蛋的意思,咧嘴一笑:“野原小白,どうぞご指導下さい(请您指教)。”

大海好蓝,白云好白,太阳好大,佛经好无聊,姑娘的笑好美。独孤狗蛋这样想着。

当独孤狗蛋的师父看到他领了一个姑娘回来,嘴里的饭顿时喷了出来。

这一天,野原小白踏足中原,跟独孤狗蛋初初相见。

独孤狗蛋的师父是个云游和尚,也去过东瀛,过了最初的惊讶之后,便也习惯了带着小白和狗蛋一起浪迹江湖。

独孤狗蛋有一天念完经,忽然告诉师父:“我想我是喜欢上小白了。”

师父说阿弥陀佛。

独孤狗蛋对着月亮好一阵感慨,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姑娘诚挚真心,有佛祖菩萨之相。

师父说阿弥陀佛。

独孤狗蛋又正常起来,看着师父说:“师父,我可能修不成正果,入不了佛门了。”

师父还是说阿弥陀佛。

独孤狗蛋觉得跟师父无法交流,跑去教野原小白汉话。

继而他变着花样骗野原小白说出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话,被野原小白发现,揪住就是一阵毒打。

独孤狗蛋觉得被小白揍,一样很开心。

当他告诉师父的时候,师父还是说阿弥陀佛,语气平淡里带分唏嘘,唏嘘里带分喟叹,喟叹里带着一种对你是不是受虐狂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的浓浓怀疑。

闲下来的独孤狗蛋看着瘦瘦小小的野原小白,暗想这应该就算是小师妹了吧,听过的故事里,大师兄跟小师妹总是有一段美好的情缘。“可是,你要做和尚啊。”野原小白很无力地告诉他。

独孤狗蛋哼了一声:“你难道没听过,这世上还有欢喜禅吗?虽然你也没什么胸,没什么个,没什么智商,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就委屈一下跟你双修好了。”“你说慢点,我听不懂。”“……你去化缘吧,回来我教你。”

过了片刻之后,野原小白就拿了一堆金银财宝扔在了独孤狗蛋和师父的身前。

师父看了一眼,以手抚额说他想静静了。

独孤狗蛋呆呆望着那堆金银财宝,“这些……是怎么弄来的?”“有一家,很大,很坏,老在门前打人。我爹讲,行走江湖,要打。”野原小白眉毛一竖,很是得意。

独孤狗蛋觉得野原小白更帅了,帅得让人喜欢。“为了奖励你,教你一个词,同在一个师门,后入门的称呼先入门的人,要喊……”“师兄?这个我知道。”“不,应该喊我爱你,来喊一个听听。”

独孤狗蛋没听到,他被野原小白一脚踹飞了出去。

师父阿弥陀佛了半天,看着那堆金银叹气道:“咱们该换地方了。”

师父的话音还没落下,他们落脚的破庙外就传来了一阵骚动,几十个拿着武士刀的大汉出现在门口。

独孤狗蛋吓得向后一跳,野原小白横身挡在师兄身前,打量着面前的倭寇。“我叫野原小白,我爹是野原新之助,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我也是东瀛人,不想跟你们打,你们最好快点离开。”

独孤狗蛋感觉美女救英雄的故事,远比英雄救美的戏码来得容易。

可美女前面有几十个人,独孤狗蛋心想自己不能。

令独孤狗蛋没想到的是,那几十个倭寇听了小白的话,竟然真的没有上前。

一阵窃窃私语之后,倭寇里走出一个人来,“我也不想伤害你,可如果我们不攻击,就会被城守抓起来。东瀛人在中原,除了特别强的两三股,其余的所谓倭寇,都是中原人控制的,方便他们做事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不起。”

野原小白皱起眉头,“这样啊,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们想不想听?”

倭寇首领重重点了点头。“我帮你们杀了那个城守,你们以后就跟着我,我爹被中原人杀了,现在想,凶手应该就是你们说的这种人。以后,我们也要成为最强大的倭寇,杀光那些人。”野原小白说得风轻云淡,倭寇首领一脸激动。

野原小白从背后拔出剑来,说:“前面带路。”

独孤狗蛋没听懂小白说了什么,就看着小白脸上一脸冰冷,带着一群闹哄哄的武士走上大街。“师父,他们是去干什么?”“杀人。”

师父这次没有说阿弥陀佛,而是静静望着独孤狗蛋,摇头说:“你们不是一路人,徒儿,我们走吧。”

独孤狗蛋咬着牙,用力摇着头。

师父没有再劝,在破庙里竟翻出了一根棍子,递给独孤狗蛋。“那么,你就去帮忙吧。她要去杀城守,她杀不死。”

独孤狗蛋一把抓起棍子,飞奔在大街小巷里,要赶在野原小白之前到达城守府。

月色清亮,城守府的大门是关着的,独孤狗蛋到的时候,停也没停,一脚踹开了府门。

城守府内一片鸡飞狗跳,独孤狗蛋拿着一根长棍,一路打了进去。

城守已经对这样的刺杀习惯了,一身戎装地望着独孤狗蛋,“谁派你来杀我的?给你的条件,我可以出双倍。”

独孤狗蛋喘着气,嘿嘿一笑,“这世上只有一个野原小白,你出不了双倍。”

长棍风雷般舞动,城守神色大变,他从未见过这样气势磅礴的棍法。

他的刀法走轻灵一路,不怕任何技巧,但却最怕独孤狗蛋这种特别蠢的路子。

一棍就是一棍,直来直往,气吞风雷。

刀网绵延不绝,环环相扣,一个圈一个圈地套向独孤狗蛋,城守捏着把汗,他知道只要困住那根棍子,过个片刻胜负便分了。

独孤狗蛋哈哈一笑,手中长棍倏忽一收,跳出刀网,目光如枪,长棍陡然前刺,如悬河注火,东流不归。

这世上,再密的网再硬的刀,也挡不住一往无前的烈火焚城之枪。

那些武士们没敢直接闯进城守府,最后进城守府,看到独孤狗蛋满身伤口的,只有野原小白一个人。

城守的脑袋被砸开,长棍断作了两截。

野原小白张着嘴,瞪着眼,不明白为什么独孤狗蛋会出现在这里。“别看了,快带人走吧,我和师父也要走了。呐,以后你们要是成了最厉害的倭寇,别忘了我这个教你汉话的师兄。”

独孤狗蛋撑着半截长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冲野原小白咧嘴一笑,“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跟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笑得那么开心,眼睛那么亮。”

野原小白心里很乱,不知道要说什么,跨了一步想要去扶独孤狗蛋一把。

独孤狗蛋伸手拦住,笑着说:“别,你再扶我一把,我怕我拉上你就不让你走了。我不是看不出来,你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虽不长,但笑容已越来越少。你来中原,有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凭什么拦你呢?只不过啊,你办完事,一定得回来,最不济,也要抽空给我写信啊。”

野原小白手足无措地看着独孤狗蛋,突然好想老爹,如果老爹还活着,一定知道该怎么办,至少还能揽着独孤狗蛋喝上一夜的酒。

野原小白想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伸手拦了一下独孤狗蛋,猛地蹿到房间里。

一阵翻箱倒柜之后,野原小白拿出两坛酒来。

她拍开泥封,递给独孤狗蛋,笑着说:“我爹说了,不能婆婆妈妈跟个娘们儿一样,我会回来的,干!”

独孤狗蛋看着面前的女子说干就干,苦笑道:“可我就是婆婆妈妈,跟个娘们儿一样啊。”

野原小白喝完了,一摔酒坛,恶狠狠地盯着他。

独孤狗蛋吓了一跳,忙说我喝我喝。

等独孤狗蛋喝完那坛酒的时候,野原小白已经走了,他走出城守府的府门,看着空荡荡的长街,心里也空荡荡的。

不多时,长街另一侧已经传来了喊叫声,捕快和军队都已经过来了。

独孤狗蛋扔了棍子,跟师父换上月白色的僧衣,悄然上路。

此后两年,独孤狗蛋偶尔能收到野原小白的信,到最后也渐渐没了音讯,三四年过去,师徒两人走遍了北方,又回到江南。

独孤狗蛋越发沉默,经常跑到海边看海,也会翻出以前野原小白的信来看。

手一松,信就被风吹到了海里。

他忽然想对着大海再喊一遍,我真的好无聊啊,能不能把女孩还给我,这一次我一定老老实实沦落红尘。

海风飘过,什么都没有。

独孤狗蛋转过身,对师父说:“我想剃度入佛门。”

师父看了他一眼,说:“阿弥陀佛。”可是师父没有动。

独孤狗蛋叹气说:“我快记不起小白的样子了,我想我应该算是看破红尘了吧?等我真的忘了她,是不是就圆满了?”

师父没有说阿弥陀佛,师父说你圆满个屁。

独孤狗蛋愣住。

师父看着独孤狗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师父我女人跟别人跑了,看破了红尘,几十年过去根本记不起女人的模样,这是圆满?你只念一声阿弥陀佛,说一句看破红尘,就能变得五蕴皆空?这么简单就能得来的,怎么可能是圆满?”

独孤狗蛋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戳中了。“这个世道,人人都在变,很容易就会看破一些莫名其妙的红尘,那不是放下,那只是放弃而已。”师父又平静下来,看着独孤狗蛋,“我不会给你剃度的,你走吧。”

独孤狗蛋茫然道:“我去哪里?”“红尘。”

于是,有那么一天,日头高悬,倭寇在崇明县城之下。

领头的大姐大跟挑战了中原武林的东瀛武士再会的时候,有一声佛号响起。“阿弥了个陀佛,小白,不是说好了再见时,我们都要笑得跟傻子一样吗?”

独孤狗蛋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僧衣,头发剪得很短,笑得跟傻子一样,走到战场中间。

野原小白望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笑出泪来。

独孤狗蛋笑得更开心,就算最后什么都没有,但就这样看姑娘笑一笑,误终身又算得了什么?

师父,你说,这……是不是放下?

戚家小姐

戚家小姐姓戚,名叫家小姐,是戚继光的后人。

她从记事开始,就向爹娘翻着白眼,问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么随便的名字。

彼时,老爹穿上甲胄正准备出门,说了句因为方便,就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戚家小姐眼里含着泪水,心想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留守儿童,命运悲苦,连名字都这么随便。

戚家小姐眼里的泪还没掉下来,就看到房门被狠狠撞开,老爹整个人飞进屋里,老妈仍旧保持着飞踢的动作。

那一瞬间,戚家小姐觉得老妈简直帅爆了。

接着,就是老妈揪着老爹的耳朵,说些什么不关心女儿,不关心家里,以身犯险有没有想过退路之类的问题。

虽然每次老妈都会放老爹走,老爹走的时候老妈还会转过身来偷偷抹泪,戚家小姐还是觉得老妈帅爆了。

所以在她十四岁的时候,连老妈都同意把她嫁给俞大猷的后人俞听话时,她虽然很想不听话,却知道一定不会有结果。

只是,她知道那个俞听话除了会赌钱挨揍逛青楼之外,实在没什么长处,她想嫁的,是一个绝世的英雄,苍莽的汉子。

于是,她直接跑了。跑得很远很远,直接从江南一路跑到了塞北。

塞北的天很蓝,草很绿,可惜天气很干。“喂,你有没有水喝!”

这是戚家小姐在塞北草原上说的第一句话,对象是她在塞北草原上见到的第一个汉子。

胡三看到戚家小姐的时候,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几下,草原上的妹子老得快,天天风餐露宿,翻滚的不是红尘,而是绿尘。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的姑娘。

胡三连忙拿出水壶,跑到戚家小姐身边,给她递了过去。

戚家小姐咧嘴送出一个微笑,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胡三看着戚家小姐一口气喝干了水壶里的水,才陡然醒悟过来,“姑娘,我,我也只有这一壶水啊。”“所以呢?”戚家小姐狐疑地望着他。

胡三欲哭无泪,“姑娘,我家离这儿还有上百里,附近连个帐篷都没有,上哪讨水去?”

戚家小姐瞪大了眼睛,“你不早说?!”

胡三哭笑不得。

两个人就因为一壶水,结成了同伴,路途虽远,胡三却丝毫不觉得无聊。

戚家小姐更是因为看着胡三拳打饿狼,脚踢马匪,觉得这才是她心目中的汉子。

草原上篝火生起,星月高悬,缀满夜空。

胡三躺在草原上,看着在烤火的戚家小姐,忽然说:“喂,要不你当我老婆吧。”

戚家小姐红了脸,白眼道:“我爹娘肯定不会同意的。”“他们同意的,你也不愿意啊,爹娘逼婚的话,随便听听就好。”胡三跟戚家小姐熟了,也不再悸动,一直咧嘴笑着。

戚家小姐拨弄着火堆,很久之后才用力点了点头:“好,我做你老婆!”

身后许久没有传来声音,戚家小姐狐疑地回头看去,发现胡三已经躺在草上,四仰八叉地睡了过去。

戚家小姐抽出一根枯枝,瞪着眼就要抽到胡三身上。

但是等枯枝落下的时候,又轻得像柳枝拂过。

戚家小姐看着胡三粗犷不羁的脸,壮硕的体格,满是胸毛的裸露的胸口,心不争气地跳动着。

那两年的戚家小姐像风一样自由,在草原上高歌、跳舞,胡三就抱刀在旁看着。

直到有天晚上,戚家小姐对着无垠草原,忽然对身旁的胡三道:“胡三,我想家了。”

胡三沉默了很久,开口一笑,“那就回去啊,我跟你回去!”

戚家小姐欢喜起来,跳着扑到胡三怀里,胡三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湖水。

那一夜戚家小姐郑重其事地跟胡三商量,要不要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家里人就一定不能反对什么了。

胡三笑着骂,滚蛋,用不着。

戚家小姐说,虽然你是风一样的男子,但我爹那样死板,我娘那样泼辣,我怕你撑不住啊。

胡三抠了抠鼻孔说,你一定要对我有信心。

戚家小姐一巴掌拍掉胡三抠鼻子的手,瞪着他说,不许这么粗鄙!

胡三讪讪笑着,连连点头说,我懂,我什么都懂。

胡三其实不太懂到了江南应该怎么办,他只懂得不管这一路有多少艰难险阻,都要把戚家小姐平安送回江南。

他在勘察路况的时候,戚家小姐在看风景。

他在设置陷阱准备迎敌的时候,戚家小姐在看风景。

他一把单刀挑杀太行十三寇的时候,戚家小姐在看风景。

戚家小姐眼中的风景,只有胡三一人而已。

一切,停止在进入戚府大门的那一刻。

戚家小姐大喊了声我回来了,却发现爹娘都很淡定地坐在大堂里等着,一旁还有个瘦削的年轻汉子。

她很奇怪,爹娘就算不泪流满面,至少也应该欢呼雀跃才对。

跟以前很多次一样,胡三又解决了她的问题。“将军,夫人,小姐我带回来了。”

胡三上前一步,恭敬说道。

戚家小姐愣在当场,难以置信。

戚夫人叹了口气,瞟着女儿说:“世事险恶,哪能尽如人意?胡三,我这女儿顽皮,耽误你行程了吧?”

戚将军也在旁点头,沉声道:“既然她回来了,你也该回草原了,我会派人帮你,让你领兵报父仇。”

戚家小姐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这一切只是一场戏。

她看向胡三,胡三却连望都没有望她。

胡三仍旧盯着戚将军,一字字道:“将军,胡三斗胆,想娶小姐为妻。”

一刹那,戚家小姐的世界又五彩斑斓起来。

望着女儿眼里的光彩,本想一脚把胡三踹出门的戚夫人,也只好压下心头火气,望着一旁的丈夫。

戚将军目露杀机,盯着胡三:“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有什么后果。”“情之所起,已顾不上后果。”胡三说得一样斩钉截铁。

戚将军冷笑一声,手一伸,一柄铁枪已倏忽到了胡三身前。

寒芒一顿,便不能进。

戚家小姐不知哪里来的感应,竟提前一步挡在了胡三身前。

戚将军皱眉怒喝:“闪开!你难道看不出,此人狼子野心,只是想利用你不成?!”

戚夫人暗道要完,自己这女儿跟她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丈夫这么一激,未必有什么好结果。

戚家小姐回头看了眼胡三,胡三的目光温柔如水,她决绝地转过头去。

她看着爹娘,笑得很开心,“就是他利用我,那又怎么样呢?”

戚将军一时凝噎,不知所措。“将军,夫人,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要把自己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掏出来。白马美玉也好,蔷薇名剑也好,哪怕你要我的血与泪,也没什么所谓。关于这一场相遇的哀伤欢喜,我都已经想明白了,小姐告诉自己,说好的,就是这个人了。您二位想拉是拉不住的。”

一直默默坐在那里,游离在这场纠葛之外的年轻人站起来,脸上带着笑,瘦瘦高高的。

将军和夫人都已无言。

戚家小姐投去认同与感激的目光,问他:“你是谁?”

年轻人苦笑一声,感慨道:“我就是那个你为了逃婚,跑去草原见到胡三的罪魁祸首,俞听话。”

很多年以后,俞听话想起那一幕,总觉得当初的自己特别年轻,特别傻。

不过当时他还是笑得风轻云淡,他也还没有变成以后那个怕老婆的猥琐汉子。

真正傻在原地的,是胡三和戚家小姐。

半晌过后,戚家小姐才手忙脚乱,满脸通红地说了声对不起。

俞听话挥手笑笑,说这很正常。

接着,他看向戚将军和戚夫人,建议道:“不如,让他们两人成婚吧?如果实在不合适,分开也就分开了,小姐也不是那种没人要的。至少,我就觉得不错。”

戚将军和戚夫人感觉似乎有什么观念崩塌了。

而一向耳闻俞家少爷荒唐不羁的戚家小姐,此时才算真正见识了。

没想到,竟没有那么讨厌。

很多年后,戚家小姐揪着俞听话的耳朵问他,你当年为什么会看上我?

俞听话说,我们两个成婚,是高山流水,自然而然;你偏不要,去选择胡三,说什么我宁愿被利用的鬼话,做一个填海的精卫,逆势而动。我觉得这个姑娘真傻,真可爱。

戚家小姐就松了手,转过身哭得跟泪人一样。

就像当日戚将军和戚夫人,对视良久,竟同意了这桩婚事的时候。

虽然没有宾客,没有宴席,爹娘的脸色也都很难看,戚家小姐还是很开心地在新房里等着。

胡三推门进来,戚家小姐能听得出他脚步沉重。

等了许久,也不见胡三掀盖头,戚家小姐就自己扯了下来。

刚好看到胡三伸出手,僵在半空,呆呆地望着她。

戚家小姐扑哧一笑,扑到胡三怀里,整个人把胡三压到了身下。“这次,我们成了熟饭,就没关系了吧?”

胡三面无表情,片刻才道:“你难道不想问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戚家小姐神色有些僵硬,勉强笑道:“我为什么要问?”

胡三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把戚家小姐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那一年,我只有七岁,我的父亲是部落的族长,被五个部落联合进攻。战败之后,我们整个部落被屠杀得一干二净。

我想报仇,我武功很高,刺杀过无数次敌对部落的族长,但成功两次之后,剩余三个便时刻加强防备,我再无机会。

我遇见你的时候,不知道你的身份,我是真的觉得你那样可爱,那样特别。

过了大概半年,戚将军的手下有人找到了草原上,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告诉戚将军我要一点兵马,便可送你回家。

不多,我想只要三百人就足够了。

戚将军答应了我,可我不想把你送回去了,一直拖延到一年半之后,你说想家了……我才下定决心送你回来。“你……真的不怕我在利用你?”

戚家小姐趴在胡三身上,她从来没有笑得这样温柔,轻轻摇头说,我当然不怕。

胡三沉默了很久。

戚家小姐说,我们做饭吧?

胡三说,好。

然后一掌切在戚家小姐后颈,在她昏过去的时候,从窗中一蹿而出。

后来戚家小姐知道,胡三连夜离开了,带着他的三百人。

戚家小姐生了场大病,郁郁寡欢,在那几个月里,除了戚将军和戚夫人,只有俞听话默默陪在旁边。

过了很久,戚家小姐还是跟俞听话成婚了。

刚开始的那段时光,戚家小姐意外地发现俞听话不仅善解人衣,还善解人意,风凉的时候,胡三不会像俞听话一样给她披件衣服,也不会偶尔变出一束花,扮个鬼脸。

那一段时光里,一对金童玉女,在崇明县俞府外的长街上闲逛,也惹来了无数人艳羡的目光。

后来,随着发现俞听话的确没什么气概,连上门挑战的武林人士都要戚家小姐自己打发的时候,她开始恨铁不成钢。

俞听话就在日复一日的揪耳朵,年复一年的跪搓衣板下,变成了后来的猥琐糙汉子。

而戚家小姐也在这样的日子里,逐渐淡忘了草原上那不羁的风。

包括柳生十一郎前来挑战的时候,戚家小姐也还在揪着俞听话骂。

所以,当俞听话拿着一把荆楚长剑,连败少林、点苍的时候,戚家小姐忽然笑了。

那些年的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像是生病的时候,母亲对自己说的,情啊爱啊,都是少不更事。

柳生十一郎来了的第二日,城外又到了一批倭寇。

百十人全是精锐,本以为崇明县要有什么危险,没想到气势汹汹而来的众人,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瞅着城下忽然出现的假和尚,又看着柳生十一郎和倭寇的大姐大,戚家小姐抚额叹气。“老了啊,老了,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玩三角恋吗?”“你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俞听话你昨晚没跪够?”“……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城下三人一番寒暄过后,柳生十一郎的神色变得慎重,转身跑回了城头。“小白说,前一日攻城的倭寇是北方一个大员派来的,跟少林、点苍都有勾结。小白听说那伙倭寇被我们打跑了,认为北方那位大员一定不会放过崇明县,所以她这次过来,是想赶跑百姓,让百姓免受无妄之灾而已。”

柳生十一郎望着俞听话,想了想还是转头看着戚家小姐。“俞夫人,你说怎么办?”

俞听话瞪着柳生十一郎,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戚家小姐暗暗发笑,咳了两声肃然道:“先安排你朋友入城,让她带来的百多人在校场等候,百姓不可能直接抛家舍业,能抵挡的话,我想先试试。”

柳生十一郎顿了一下,又道:“可是,小白没有什么理由要帮我们守城。”“没有理由,我也可以帮你们。”野原小白随手打翻了两个阻拦的士兵,施施然走上了城楼。

背后独孤狗蛋屁颠屁颠跟着。

戚家小姐跟野原小白对视一眼,眼神里一样的凌厉与柔和。

两人怔了一怔,相视笑了起来。“喂,老婆,你快看,那家伙是谁!”

俞听话顾不上恭维老婆笑得多美,一把将戚家小姐按在城头上,伸手指向远方。

野原小白神色一变,远方尘土飞扬,显然那北方大员派来的人……比她想象的来得更快。

柳生十一郎已经提刀转身,准备下楼,“我去挡一会儿,小白你让手下进城。”

独孤狗蛋屁颠屁颠地跟上,笑道:“等我,我也去。”

然后这两个男人就被一把拽了回来,狠狠掼到地上。

戚家小姐抓起银鞭,面若寒霜,闪电一样跑下了城楼。

匹马出城,一骑绝尘。

隔着大老远,都能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大骂。“胡三,你个直娘贼!”

俞听话伸手掠过城头上的青砖,捻了捻,手指上湿湿的。

俞听话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回头迎上柳生十一郎错愕的眼神。“看什么看,就许你们玩三角恋,不许我们玩?我就知道她放不下,我就知道她肯定放不下……”

隔着大老远,俞听话看着一袭红衣,挡在北来的大军之前。

红衣之下,泪如雨下。

万千往事涌上心头,对着勒马停住的胡三,戚家小姐疯了般跑过来,却一句也问不出口。俞听话

风流子弟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老我重来重石烂,杳无音信,我性空山。

俞听话知道,老爹不会回来了。

那天他看到老爹穿了一身道袍,大笑高歌,满臂鲜血地离家而去。

歌声悲怆,让俞听话闻之恸哭。

那一天,俞听话刚刚七岁,就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因为从他老爹身上,俞听话一眼就望到了自己的将来,这样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不再年轻。

江南俞府,荆楚长剑天下闻名,老爹是上一代的三少爷,从小便是剑道天才。

少年时期,俞家三少爷也是风流子弟,酒醉鞭名马,情多累美人。

其直接后果就是,俞听话现在也不知道他娘到底是谁。

据说有那么一天,一个剑客前来挑战的时候,俞听话的老爹忽然感觉自己不再年轻了。

那些年轻时追逐的荣耀,手持荆楚长剑,挥洒一片江山的豪情,突然化作了浓浓的疲惫。

为了荆楚长剑的名头,老爹从十三四岁就开始应对不同的江湖人物。

其间伤了不少人,也有生死之战。最后那一战,当老爹杀了前来挑战的少年剑客,忽然自断一臂,披上道袍,大笑高歌地出门了。

歌中尽是悲怆。

俞听话那一年七岁,觉得自己老了。

五岁那年,他开始学剑,三叔公就发现他是不世出的天才。

甚至比他爹还天才得多,根本不需要认真去学,伸手一摸剑,便能尽得剑术真髓。

三叔公像是得了珍宝般,精心培养着俞听话,只两年的工夫,俞听话已经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可惜,三叔公的一切打算,都定格在俞三少断臂出家的那一刻。

俞听话不听话了。“你生在俞家,你的使命就是练剑,你注定会成为天下的剑神,享受天下人的敬仰和供奉,你怎么能不练?”

三叔公发现俞听话竟然不练剑了,将俞听话吊起来一顿毒打,苦口婆心地说着。说得自己都掉下泪来。“你可知道,当年我们俞家是何等显赫?事到如今,却只剩了荆楚长剑的名头!你是俞家的希望,只要你成了天下的剑神,俞家一定有机会重新崛起,让整个天下都再次为之震荡!”

俞听话低着头,七岁的他轻声说:“我来到这个世上七年,我好像已经七十岁了,三叔公,我只是想跟别人一样玩……不行吗?”

三叔公激动地将俞听话抱住,老泪纵横道:“孩子,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我也是为了你好啊,等你长大了,你会是剑神,剑神你明不明白?”“三叔公,我……我不明白。”俞听话抬起头来,看着三叔公。“如果剑神就是像我爹那样,每天要面对不一样的人,每天要在自己孩子面前杀掉本不想杀的人,最后如果不是跑掉,就会疯掉……我不想当剑神。”

这是一个七岁孩子说得出的话吗?

三叔公恶狠狠地望着俞听话,冷笑道:“是不是小三临走前告诉你的?你爹要不是年轻时候不听我的话,跑出去花天酒地,他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我给你起名叫俞听话,你就要听话,否则……”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