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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5 15: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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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语楼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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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谣

笙歌谣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笙歌谣作者:古语楼排版:昷一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时间:2017-05-01ISBN:9787550296589本书由北京新华先锋出版科技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卷心悦君兮君不知他问:“你既然知道出路,为何装作不知,骗本王留宿石洞一夜?”她说:“王爷只当是误入歧路吧。”01 武陵源

武陵驿馆,笙歌散尽,阁楼内空落落的,只剩宇文风一人。他靠在躺椅上,取案几上三杯酒中的一杯,一饮而尽。

一阵琴音传入他耳中,猝不及防。他掀开珠帘,琴音又真切了些。曲调似曾相识,却又听不出是哪首琴曲,只觉得这琴声如寒江初雪,孤寂空灵。

他起身出了驿馆。

馆外是一片桃林,有石碑示名:桃源。满树枯枝立在风中,枯树像是随意栽植,纵横不一,毫无章法可循。

桃源内飘出阵阵花香,按江南时令也已到了夏末,不可能是桃花香气,可那偏偏是……不浓不淡,一丝一丝,沁入心脾。

琴音传来之处,似乎在桃源尽头。

几个侍卫瞧他出来,随后跟上,他也没有阻止。这次出使,从长安出发,经襄阳,过江陵,到武陵驿站,现在已经彻底进入陈国境内。在这未知之地,他也更加警惕。

宇文风循着琴声向前迈了几步,忽然一枚石子迎面袭来,他一扬袖袍闪过,而身后一株桃枝被石子击中,“咔嚓”一声便折断了。“保护王爷!”一侍卫连忙上前去护他,可还没迈出两步,又一枚石子射过来,击中了侍卫的右臂,紧接着,石子从桃源四面袭来。

此时,宇文风的酒已醒了大半,他拔剑出鞘,斩断一株桃枝,暗夜渐渐静寂。他左移一步,又有石子射出,一掌打回,暗夜又沉寂下来。

他不再轻举妄动,而是环视周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位分别分布着四棵枯树,加上他站的正中央,构成五阵。五棵枯树又与临近枯树形成新的阵法,阵中有阵。“桃花阵?”

行兵布阵他并不陌生,以此为阵还真是少见,想不到在这里也会遇见懂阵法之人。小小武陵郡,真是藏龙卧虎啊!

宇文风彻底清醒了,心中来了兴致:“没有本王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侍卫立在原地,全然不明王爷的举动。他左移两步,退回一步,右走三步,折回四步,前三步,又左移——眼看王爷已走远,他们依旧屹立不动,谁叫军令如山呢!

在桃源深处,有枯枝上悬了几处鸟巢。走进一嗅,是桃花花瓣,已风干,想必这正是那诡异的桃花香吧?

他破了阵法,走出桃源,视野豁然开阔。河岸之滨,蒹葭在风中摇曳多姿,甚是苍茫。

天色昏暗,雾气迷蒙。沿着溪水向源头走,琴音越来越近。溪流上架着一座小竹桥,竹旁立了一块儿石头,石上刻着一段小赋:

碧山沧海,桃花瀑,霜晨月,合宇宙奇观,汇吾境。

千古辞画,右军帖,南华经,收古今绝艺,置吾源。

别致,清雅。

过了竹桥,沿青苔小路一直走,露出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透过竹林,宇文风望见一名女子正坐在桌边抚琴。

那女子身姿绰约,缕缕青丝轻轻挽起,湖绿色纱裙因夜色略显灰暗。

他向前一迈,踩断了一根枯枝。琴音戛然而止,一枚石子携着风飞来。他转身闪过,再回眸时,那女子已在三尺之外。“冒昧打扰,还请姑娘见谅。”宇文风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野里显得格外清亮。

女子望着他的来向,皱起眉:“你居然破了阵法!”不是质问,而是笃定。“姑娘布的阵法着实令在下佩服。”“布阵容易,独自闯过阵法之人倒更让人佩服!”

宇文风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他揉了揉额头,感觉女子的身影渐渐模糊,周围的树木也轻微摇晃起来,四周的天色暗得令人晕眩。

在倒下的那一瞬,他恍惚看见那女子的唇角噙着一丝释怀的笑。

榻上昏迷的男子,眉目俊逸,紫色衣袍间系着一条精致玉绦,更显出身份雍容华贵。看不出来意,摸不透底细,来者何人呢?

这桃花阵虽为小阵,却按照五行八卦设了108枚石子,此人在她毫无察觉之时便破了阵,可见他熟识阵法,绝非泛泛之辈。只是,她在阵中布了第二局:迷香。

她歪了歪僵硬的脖子,目光终于舍得离开竹榻上昏迷的男子,打量太久了,闻到厨房飘来饭香,她才起身。离开时,又回望一眼那俊美容颜,手不自觉在他眉目间顿了顿,察觉到有些不妥,也就作罢了。

昏迷中,宇文风感到一只纤手在眼角点了点,女子眼眸弯弯,似上弦之月。

他睁了睁眼皮,感到昏昏沉沉,手指触到一席冰凉的枕簟。

他掀开纱帐,打量室内摆设。正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上香炉内香灰已燃尽,其他都是些寻常用具,唯独窗前挂着一只鹦鹉,半合双目。他的佩剑正挂在书架上,宇文风取了下来,就晃晃悠悠走向院落。院内这几株翠竹,正是他昏倒之前看见的。“公子醒了。”轻柔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他一转身,瞧见走来的女子。她星眸闪烁,像蓄着一泉清水,湖绿色的裙衫外,罩着一袭白色纱衣。

这个女子也是他在桃源昏迷前所见的。她端着一个精致瓷碗快步走近,带来一阵草药香。

宇文风拔出剑,指着那女子问:“你是什么人?”

女子没有停下脚步。他将剑一横,阻止女子靠近。“汤好烫啊,快让开!”

眼前此情此景似乎是他没有眼色喽?

就在宇文风犹豫时,女子叹了口气,绕过他,将瓷碗放在石桌上,捏着耳朵转过身,提醒他在林中沾到迷香花粉,多休息才好。自始至终,她对他的杀意都表现得毫不在意。

这种表现若不是天真至极,便是隐藏得太深。宇文风暂时还想不到是哪种情况,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威胁对她毫无杀伤力,他的多疑倒是让自己不好意思了。

回想一下,是自己闯入她居所之中的,宇文风收回了剑:“在下复姓宇文,单名一个风字。”

他并未隐瞒自己是周朝人的身份。“小女子武陵人氏,姓洛名清秋。”“在下无意间听到琴音,闯了进来,还望姑娘见谅。”“琴音?”她顿了顿,接着说,“公子太客气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气儿。如果能多闯进来几个人,那也不至于这么无聊了。”

洛清秋一边摆放碗碟,一边摇头。她备好酒菜,领他进入另一间竹屋。桃木制的桌案上已备有山野菜肴,一旁还摆有酒和粥。

虽是家常小菜,但洛清秋依旧热络地招待了他。他拿起竹箸,夹起笋片。笋乃是食中一品,入口即化,并非一般山珍海味可比。其余小菜,他一一试过,清淡可口。

洛清秋打开桃花酿,斟上一杯:“这酒尘封已久,易醉人。”

宇文风大概一扫,不仅仅这饭菜,此处的竹屋、木椅、房梁,皆取自周围栽植的竹木,桃花酿也是由桃花花瓣与林间朝露酿制而成,真是个物尽其才。

宇文风心中依旧是疑虑重重的,而洛清秋却像对旧友那般,初次相遇竟主动邀他喝酒。难道江南人都有“竹林七贤”的旷达?

宇文风心中这样想,但却未说出来,抿了一口酒,只觉胃中辛辣,微感头晕:“初喝味道沁凉,但后劲儿十足,好酒!”“有眼光!”洛清秋淡然一笑。

这酒本是她向表哥赔罪所备,但表哥居然爽约,果真是没有口福了,若改日告诉表哥这酒已招待他人喝了,他一定会捶胸顿足吧。

劫持公主那档子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难道表哥还对她怀恨在心?02 桃花劫

虽然是宇文风独自闯进来,可他隐约觉得这女子另有目的,不然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热情好客?

席间,洛清秋突然说有个不情之请。宇文风暗想果然没猜错,可听到她的请求时,宇文风自诩阅人无数也看不透了——她只是希望为他作一幅画而已。

洛清秋带他来到另一间屋子,是一间古朴的书房。房内四周立着书架,上面摆了不少传世赋文字帖,但更多是画作。其中,悬着的那幅《渔樵辞话》,简直道尽渔翁隐逸之旷达。

宇文风被安排端坐在竹椅上,忍受着她的打量。

如果知道他身份,洛清秋是否还会如此肆无忌惮?他的身份?想到这里,宇文风不自觉地笑了。面对洛清秋时,他竟摆不出一丝王侯架子,更奇怪的是,他被要求端坐在竹椅上,一炷香的时间内保持一个姿势,也不觉得降了身份。

宇文风望着书桌对面执笔的女子:“姑娘见人就喜欢作画吗?”

洛清秋摇摇头:“得看那人如何。”

她的画册上,留下的都是世间俊美的男子。

洛清秋自幼就喜欢作画,最初是给山上的鹦鹉、猴子画,后来有了给世间绝色画像的嗜好。虽然对宇文风的来历将信将疑,但一想到《倾颜录》画册上没有他,就觉得人生又多了一件憾事。“在下冒昧到访,洛姑娘孤身一人,难道不怕我心怀不轨?”看似无意发问,其实他早已斟酌良久。“我倒是希望这样。”洛清秋自顾自说了句,反应过来后,画笔差点儿掉在地上。

她故作镇定,提笔蘸墨,继续描摹。风掀起画纸,画上之人的轮廓渐渐显现,眉若远山,眸若星,俊逸不凡。“洛姑娘为何在桃源布阵?”“世道不平,求个自保罢了。”这段时日,江陵战事不断,武陵虽然偏僻,却并非安身立命之所。她让师父教她在林中布阵,就是不希望被外人打扰。可遇见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都不愿透露彼此更深的身世,心中一边思量一边回答,谈话时又都有所保留,没有人再追问下去。

宇文风的视线落在桃案左侧的绿绮琴上,进屋时它便一直搁置在那里。“昨天听到的琴声,像下了场小雪。”他回忆道。

洛清秋自小在南朝长大,没有见过雪,自然也不知道下小雪是什么声音。她只是停下笔,很坦诚地望着宇文风:“我昨天心情不太好。”

昨天是她生辰,表哥却失约。不论是有意不来或是有事耽搁,都让她实在生气,便随意拨琴,他居然说像下雪?

想到昨天她就叹气,而宇文风正愣在那句“我心情不太好”中,没想到接下去的话。但凡有心事,他多半会掩饰,在朝中见到的人,也都是一副悠闲模样。很难想象某天他随口一问,另一个人不知是天真还是世故地回一句:“对,我心情不太好。”

两个人沉默着,都不知已落入远处黑衣人的视线之内。

画纸又被风吹起了一角,洛清秋伸手展平,接着瞄画上之人的眸子。她对着画笺摇头,感觉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威严,眉梢、眼角缺一点儿什么,但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

宇文风坐得身体僵硬、胳膊酸麻,便扬了扬手臂。忽而,迎面有疾风袭来,他锦袍一扬,避开袭来之物。

一支箭钉在室内的梁木上,黑色箭翎晃动着,发出嗡嗡声。紧接着,又一支箭袭向洛清秋。她闪躲不及,掀起一侧绿绮琴挡下利箭,箭尖射中琴身,同样是黑色箭翎。

宇文风立起屏风,挡住密密麻麻的箭。这时,一股白烟自竹屋外涌来,眼前弥漫起一团浓雾。有毒!他阖上木门,用衣袖掩住面颊,浓烟中,他的手臂上被人拉住,洛清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跟我走!”

夜彻底暗了下来,天边露出半个月牙儿。轻微的脚步声踩过青苔,与这沙洲溪流的潺潺声相比,显得极为仓促。

正在逃命的洛清秋显然心不在焉。她很清楚,黑色箭翎是三恒宫的死亡暗号。射箭放毒,他究竟是何人,三恒宫要置他于死地?她偷偷瞟了一眼,却与他的视线相撞。那是一汪深邃的眸子,若千年寒潭,让人看不出情绪。

她忽觉脚底一滑,宇文风及时拉住了她。“小心!”察觉到她眼神飘忽不定,欲言又止,他问:“洛姑娘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她脸上的讶异很明显。原来,他们都认为是对方引来了祸端。她自嘲一笑:“这点还想问宇文公子,你身份非同一般,黑衣人目标极有可能是你。”

其实,从宇文风说到琴音开始,她就起疑了。她弹奏的绿绮琴,琴弦由蚕丝做成,三寸之外不闻琴音,若非武功了得,怎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就能听见?她在武陵久居多日,从没有遇上什么土匪强盗,他一来便有人行刺,最可疑的人应该是他吧?

她将心中的疑虑和盘托出,宇文风也笑起来。方才喝酒谈天、作画论琴,她虽一派天真,却掩饰不住心思的机敏缜密,她不仅会布阵,在危急之时依旧镇静自若,还自留退路。这岂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二人对视着,似乎都要看出对方的不寻常之处。

轻风乍起,几片叶子在空中打转了几圈,打着旋儿飘落。察觉到一丝异样,两人同时望向远处。三丈外,一名黑衣男子从枝丫间跃下。

洛清秋心中一惊,认出了那黑衣男子——三恒宫的宫主沈旭之。

三年前,沈旭之到武陵想要拜“无量山人”为师,师父看他为仇所累,不愿收他为徒。她替师父传口信,让他消除仇怨后再来,而他充耳不闻,在师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之后不知去向。

这三年,她隐约听过三恒宫这个杀手组织,沈旭之成了其宫主。“清秋姑娘,别来无恙?”沈旭之的语气听不出敌意,倒像是老友偶遇。

洛清秋并未答话,而是与他保持距离,他向她迈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沈旭之察觉到她的回避,笑道:“多谢清秋引他出来,省得本宫扰了无量山人的清净。”

她不答话。“清秋,让宇文风知道又何妨,反正他活不过今晚了。”

好一个离间计!此言一出,宇文风就扣住了她的手腕:“你与他早有预谋?”她想要挣脱他,却被他握得越紧,她鼻尖一阵酸涩。“你我无冤无仇,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她的目光毫无闪躲,眼神真挚而澄澈,一时之间,宇文风也难辨真假。当时箭矢密集,来人似乎要一网打尽,白雾之中,她带他从屋内暗道离开,为行路之便,她还将绿绮琴沉在水底,确实不像是要预谋加害他。

绝境遇佳人,是他心之所往。不过,这因缘际会的确诡异,他猜不透她究竟是黑衣人巧设的暗桩,还是被无辜牵连的路人。

沈旭之知道,宇文风落了单,现在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他一挥手,几十个黑衣人从树上跃下,弓箭如天罗地网般一字排开,刀戟映在星辉下,闪过刺眼的锋芒。

宇文风微微一哂,眉宇露出不屑。

沈旭之的长剑刺来。与此同时,三丈之外潜伏的黑衣人一拥而上。

她的武功顶多能护住自己不受伤。这三恒宫是最难缠的杀手组织,杀人不多,可一旦锁定目标,便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追杀至死,她不想与三恒宫结怨。洛清秋心中权衡着救还是不救,忽闻“嗒嗒”的马蹄声。

一匹白马飞速奔来,挡在了宇文风面前。一把偃月刀从空中旋来,挡下了沈旭之的一剑,沈旭之被震得退了一步,手掌一颤,险些握不住剑柄。

一名武将一跃而出,握住偃月刀,站在三步之外,向宇文风禀报:“末将来迟一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列侍卫。

宇文风掸了掸衣上的灰尘,下了命令:“留活口,追查来历。”

虽说刺客身手不凡,但只要有那武将开道,宇文风所到之处便畅通无阻。而在这刀光剑影中,他向洛清秋的方向走来了:“擒住她。”

洛清秋急了,一步一步地后退:“我没有害你,抓我做什么?”

侍卫还未走过来,三恒宫的黑衣人又冲过来,挡在了他们之间。两帮人马相拼相杀,兵刃交接,在暗夜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与宇文风站在厮杀之外,遥遥地对望。是刀光吗?映得他眼中有一束一束的杀气?她心下一惊,转身朝溪流下游跑去。03 将相杀

侍卫杀退刺客后,洛清秋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们厮杀的溪流已远离桃源,与武陵镇最繁华的小道相距很近。

回到驿站,宇文风立刻派人去彻查武陵姓洛名清秋的女子。因为太倦了,泡过疏影准备的热水澡,他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宇文风是被侍卫吵醒的。原来,麾下的将军和谋士吵起来了,他还没睡够,就不得不赶去劝架。刺客没抓到,内部倒先乱了阵脚。离得远远地,宇文风听见独孤向义道:“我真怀疑你是潜伏在王爷身边的奸细。”

此人正是昨夜及时赶到阻止了刺客的偃月刀的主人,而他口口声声说是奸细的贺兰子渊,正是宇文风的谋士。

贺兰子渊手握羽扇扇着风,显然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还翻了个白眼,回了句:“如果有奸细,独孤将军的可能性要比在下大得多。”“唰”的一声,偃月刀已经架到了儒雅男子的脖颈上,这动静惊动了林间几只早起的飞鸟。“本王最不愿见你们公报私仇。”幸亏他来得及时。

宇文风知道,自己手下的谋士和良将有着深深的仇怨。

独孤向义为柱国将军独孤信之子,有其父之威勇,叱咤沙场,箭无虚发,曾一箭射落草原鹰王,有“落鹰将军”之美誉。

贺兰子渊为柱国将军贺兰祥之子,同为将门之后,却偏爱舞文弄墨,虽不任一官半职,却一直以谋士身份为他效命。贺兰子渊的神机妙算堪比诸葛孔明,有“雕龙公子”之雅号。

这麾下二将一文一武,乃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一年前,独孤向义的父亲谋逆事发,一杯毒酒被赐死,那送酒之人便是贺兰祥。自此,两家结成世仇,二人也变成死敌,虽共同效力于他麾下,却一直不和。

向义之所以怀疑子渊,也有他的原因。

这次南下,本应在江陵换船,乘水路顺流而下到达建康,而在江陵时,子渊听闻“无量山人”隐逸于武陵,想要单独南下拜访高人。江南内乱不断,子渊不懂丁点儿武艺,宇文风遂决定在武陵驿站停留几日,并派向义随行保护子渊。

向义很不情愿,但一句军令如山,他也只得三步一回望,悻悻而去。他们三人私下并无太多的礼节,总是拿军令让二人共事,也太过生分。将相和,何其难也。

话说回来,正是因为如此,宇文风才落得悠闲,独自在武陵驿站等待,然后被琴音吸引,误入桃源,而后引出了这一系列的事件。后来的事,宇文风也是从两人的争吵中获悉了一点儿眉目。

子渊没有遇见想要拜访的高人,不肯就这么回来,执意再等几天,而向义觉得他为了私心,耽搁了出使行程。

子渊道:“你这种武夫是不会懂我的谋划的。”

用人之际,得一奇才,足以扭转当今的局势。当然,他也不屑于向独孤向义解释。在各方征伐中,武将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如果不为智者所用,再多功力也是白费。

独孤向义虽然想不到这一层,却也明显感觉到一个文弱书生对他的藐视:“你以为我想跟着来!”

两人就这样一拍两散。

向义提前赶回武陵,正巧碰上宇文风失踪,跟着宇文风的白马才寻得踪迹,击退了刺客。子渊又等了一天,打听到那高人早已云游四海去了,这才不甘不愿地赶回来。今天一大早,回到驿站,才听说刺客一事。

刺杀发生之后,贺兰子渊一边调集侍卫严加防范,一边置备官渡,打算早日到建康。可是,桃源内的刺客打断了宇文风南下的打算。“你们不好奇是什么人这么急着置本王于死地?”

刺杀之人步步紧逼,招招狠绝,宇文风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今年朝中官职调动较大,政敌虎视眈眈,企图瓦解武川兵力,他留在朝中自然便于应对调动,可皇上偏偏钦定他出使陈国。宿敌未除,等他出使归来,真不知朝中是何变故。又或者,途中刺杀就在他们计划之中。

官场、战场,皆为变数最大之地,一朝权位显赫,下一刻或许就万劫不复。他征战数年,战场、朝堂宿敌无数。一路跟随而来,等到陈国境内才借机下手,还真是沉得住气。

此时,这小小驿楼看似守卫松懈,但暗处早已布满眼线,只要刺客敢来,便是自投罗网。

只是等刺客吗?不尽然。

那晚,宇文风想顺原路返回桃源,找到洛清秋,却怎么都再也寻不到那片桃源。回到驿馆,他大费周章地去追查洛清秋的来历,甚至还惊动了武陵郡守。郡守送来了一本武陵百姓的子民簿,可翻来翻去,依然没有查到有关她的只言片语。

不过是碰巧遇见她,不过是与她相识一日,不过是与她作画论琴,不过是与刺杀之人是旧相识——否则,那人怎会熟络到唤她“清秋”的地步?

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此时,武陵暑气降了,草木显出极为清爽的碧绿,住几天也合他的心意。武陵官吏热情地招待来自长安的王侯,山珍海味不说,特色风味的小吃也如数家珍地端上,妙舞佳人更是一一进献了来。

只是,宇文风在江南清歌小调中耗了几日,不仅刺客迟迟不现身,洛清秋也杳无音信,陈国接待官员三番几次派人来,询问他们何时到达建康。到了第十日,他终于决定启程。

晴空万里,碧波荡漾,一艘官船停在渡口。船内奢华宽敞,设有软席、低案,案上古董、灯烛、酒具一应俱全。宇文风踏入舱内,便在疏影对面坐下。

这女子姓段,乃长安城一个琵琶女,随宇文风一起出使陈国。这一路舟车劳顿,她进食本就少,到武陵时晕车到不行,然后在侍卫异样的目光下,被宇文风抱入驿馆。自此,上至出使的官员,下至随行的侍卫婢女,都对她多了一份敬畏,事无巨细,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瞧她脸色一泛白,宇文风就猜出她晕船,便差人去买防治水土不服的药材。

段疏影自幼在北方长大,对南方时令和气候皆不适应,却也不愿阻碍行程。更何况,买药这种小事儿,何必麻烦独孤将军亲自去呢?王爷的兵力多在长安和武川,停留在外地,无异于给刺客更多刺杀的机会。

段疏影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人,便提醒宇文风多加小心。这时,宇文风正望着船舱内壁的一幅卷轴画,画的是鱼跃龙门,栩栩如生。

一个侍卫端着几碟干果和点心进来,宇文风一摆手,示意他放在矮桌上。侍卫将盘果摆在案几上,一盘一盘,甚是仔细。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已向段疏影的胸口袭来。她心中一惊,忽感到失去重心,随即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待段疏影再睁开双眼时,就瞧见宇文风正扣住那侍卫的虎口,那人不肯束手就擒,左手又露出一把短匕首,向他刺去。宇文风猛然向后仰,匕首在他眼前擦过,侍卫接连攻其双膝,他都一一躲过,顺势拉着段疏影跃到了船舱外。

而船舱外,早有人拔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几个船夫也相继亮出刀剑。“在武陵等了这么久,本王还以为你们不敢来了!”

船夫装扮的人摘下蓑笠,正是沈旭之。而船上之人早已被偷梁换柱了。

江风迎面,宇文风展展衣袖,和沈旭之谈起了交易,毕竟江湖人士杀人是收钱杀人,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他想出双倍银两,取背后指使之人性命,可是,沈旭之拒绝了。“不要再拖延时间了,独孤向义已被我们的人拖住,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你休想再侥幸逃脱了!”有前车之鉴,沈旭之不想再多费唇舌。“本王说过要逃吗?”宇文风方语毕,就见水中泛起一股旋涡,船舱跟着微微晃荡起来,接着,几十名侍卫齐刷刷地从河中跃出,顿时水花高溅,溅在了船上。顿时,船上兵甲如林,把沈旭之及其手下团团包围。

瞬息之间,变故陡生。

其实,水下藏兵这计谋在武陵驿站就已经布下了。

宇文风当然料到了,在驿馆的重重防护下,刺客断然不会出手,而官渡防备不便,是绝佳的行刺之地。于是,他将计就计,在戒备森严的武陵虚度了几日。

渡口水浅,离岸近,可供武川锦卫顺渡口暗道潜伏于水中。若是等到官渡驶离岸边,恐怕远水解不了近火。因此,只有刺客在渡口现身时,这计谋才管用。

为了逼迫刺客在渡口出手,唯有让独孤向义离开官渡,让刺客误以为时机已到。买药只是掩人耳目,独孤向义乔装成了一名渔夫,在不起眼儿的一只小船上,远观船上动静,等到看见远处刀光剑影时,才乘小船靠近。

刺客被杀得措手不及,一个个掉到水中,江水霎时被染红。这场面对段疏影来说太过血腥,她脸色早已苍白,紧紧地抓住了宇文风的衣袖。

原来,宇文风早已布下陷阱,要将刺客一网打尽,从被包围到反包围,即使周遭死伤无数,他总能于云外看雷震,从容淡然。

宇文风护住她:“不舒服?”

段疏影勉强地摇头。宇文风一分心,沈旭之的长剑就刺了过来。只是,那剑就停留在离宇文风的胸口一寸之处,再也没有了动静。

沈旭之只觉得胸口一痛,血就从他的嘴角溢出,一低头,只见一支利箭正中自己的胸口。他支着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眯起眼,瞧那箭射来的方向。

十丈之外的渔船上,独孤向义弯弓搭弦,他腰间弯刀映着水波很是晃眼。

刺客中有一人见远处几艘载满锦卫的渔船竞相驶向官渡,才明白他们是中计了,于是扶住沈旭之,吹起口哨,一同跳入水中。04 瑕无猜

初秋,建康城仍有一些燥热,荷塘内,花香轻轻浅浅地飘荡着。

雕花窗前,青衫男子临窗而立,手中的折扇摇啊摇,扇面上一幅《渔樵诗画》忽近忽远。这青衫男子正是洛清秋在桃源内苦等的表哥——萧竹。“少爷,表小姐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管家在外请示。

萧竹将折扇一合:“我萧竹何时有这样的表妹?”

管家闷声不答,朝身后摆摆手,随即有小童捧着琴匣进来。

萧竹用扇柄掀开琴盖,脱口而出:“绿绮琴!”想必清秋知道触了他底线,特意献琴谢罪,他可不能轻易饶了她。见管家还等他回话,他又板起脸:“传话给她,琴留下,人不送。”

管家前脚刚跨出门槛,身后小童就急急追了上来:“少爷与表小姐情意相投,这次在较什么真儿呢?”

萧府上下无人不知,这两人青梅竹马,不知是谁先闹了脾气,少爷竟吩咐表小姐再来便轰出去。管家摇摇头,嘀咕着:“她真想进府,谁能拦得住。”

萧竹隐约听到窗外对话。他与清秋结怨,还要追溯到数月之前。他平定了几处叛乱,回到建康,承蒙皇上器重,可谓官路畅达,平步青云,父亲大人便催促他早日成家,以了为人父母的心愿。

他正当年少,却从未想过成家。父亲见他与清秋来往密切,便询问她的意见。没想到,她却绑架了陈国公主来见他。

那也是一个晴朗的下午,陈国公主在湖边泛舟,清秋蒙了面,扮作刺客,将公主劫持到了一艘小舟上。

萧竹前去赴约,在小舟上遇见了“刺客”,那“刺客”一听闻江东萧公子的大名,立刻另驾一叶小船逃跑了,把他和公主留在了船上。慌乱之中,“刺客”还“一不小心”把船桨踢到了水中。就这样,他与公主被困在了孤舟上。小船一直晃到华灯初上,才漂到了岸边。

随行侍卫早已封锁城门,翻遍建康城,正准备向城外追查刺客,就遇见他们安然无恙归来。

如果公主认出清秋来,真不知该如何收场。现在想想,萧竹还是心有余悸,本要留清秋在府内多住几日,但隔日就将她扫地出门了。

不过话说回来,救下当朝公主的功劳,全落在了他头上。公主曾特意莅临萧府道谢,又时常邀他到湖上泛舟。起初,萧竹不以为意,直到那天,盛夏,荷叶田田,公主拿起船桨抛入湖中,转身问他:“今日北风稍弱,船漂到岸边会比初见那天迟几刻钟呢?”

萧竹望着沉入湖中的船桨,隐约察觉到,这也许才是清秋真正的用意。

武陵一聚,他未去赴约,一则,是生她的气;二则嘛,周朝武阳王来头不小,皇上命他悉心接待,并负责使臣在建康期间的起居饮食。

算算日子,使臣早该到建康了,可前几天江陵太守传来消息,武阳王宇文风见到江陵一带湖光山色旖旎,歌女姿色不凡,特意多留了几日。

又是一个风流的主儿!萧竹心中想着,心思再次回到琴弦,他食指轻轻一拨,一丝琴音飘出,颤而不栗,音质极佳,也不知清秋是从何处得来这绝世好琴。倏地,他的目光落在琴身上,食指大的箭眼儿边还残存着水渍,他顿时兴致全无——居然有瑕疵。

萧竹望向窗外正在走猫步的身影:“这琴是怎么回事?”她在报复他未去赴约嘛!

在萧府,洛清秋本就轻车熟路,听到问话,就大大方方地迈进来,拿起桌上茶壶倒水喝。有人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茶具颤颤。她抬头望了望那张臭脸,满脸堆笑,耸耸肩。

洛清秋深知萧竹平生有两件事最难以接受:一是见不得天下美好之物有瑕疵,绿绮琴被毁,虽然不是她有意为之,却也解了这爽约之恨;二是他最恨官场无趣,在宦海里沉沉浮浮,日子跌宕才够味儿。

的确,官场是萧竹的用武之地,而她想不透官场有何诱惑。升升降降,起起伏伏,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还要为那顶官帽玩弄权术,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颐养天年啊。也许,女子对谋术与权势的热衷本就少于男子吧?

面对萧竹的逼问,洛清秋七分真话、三分虚假,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谁知,他听后更是目瞪口呆。“牙齿都露出十八颗了,与表哥你儒雅的风度可差了几千里啊。”洛清秋宽慰地拍拍萧竹的肩膀,却被他用折扇打开。

这绝世名琴到她眼中不过是“情急之下,挡箭而已”,还被丢在河滩泡了一夜,他此刻真有折扇的冲动。“琴再美,不如人美。”当日一见宇文风,如惊鸿一瞥,之后再见他人,她便觉索然无味。

洛清秋如此赞誉一人,还是相处不过两日的陌生男子,更让萧竹不服气。自相识以来,她从不把世事放入眼中,天下之大,在她眼中也不过一“天”一“下”二字而已,究竟何人会入她的眼?

萧竹越发好奇,她却怎么也不松口。其实,他看重清秋对他的品评,是更甚于江南文学大家。

清秋自幼师承无量山人,几年时间自创洛氏绝学“五禽功”,作为防身之术。武学之中,独创一门武功实属不易,若非资质、悟性极佳,是不可能另辟一套路数的。只是她心不向武,在武学上只学了些皮毛。至于音律、诗赋、数术之类,她只挑喜欢的,学来消磨时光。无量山人的本领,她只学了三成,顽劣手段倒无师自通,装了一箩筐。

这个表妹,唯一让他瞧得上眼的嗜好,就是作画了。

清秋极爱作画,并将历朝历代风华之人的画像收录于《倾颜录》内,也不知这画册之内有没有他这个表哥?05 画中趣

宇文风到了建康,先是皇上宴请,随后,安成王陈顼又设宴款待。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儿,陈顼先寒暄了几句,把宇文风麾下大将和谋士都夸了一遍,左瞧右瞧,没见到独孤向义。“他先送疏影去歇息去了。”

安成王会意一笑,回想与宇文风一同下马车的女子,纤腰轻裙,体态袅娜,出使也带在身边,想必是红颜知己。“王爷身边有绝世佳人,在下物色的几个江南女子,怕是不敢登台面了。”“安成王过誉了,本王听闻江南女子笙歌曼舞个个擅长,吴侬软语更让人心神愉悦。”

席外,正是轻歌伴舞的江南女子。“他日在下赠上佳丽,宇文兄可要笑纳。”“那是自然。”

谈笑之余,一青衫男子徐徐走来,手中一把折扇,尽显名士气度。那人施了一礼,便向安成王汇报:“青溪别苑内已安置妥当,武阳王可随时入住。”

使臣本应暂居驿馆,而陈顼在长安做人质时,曾得宇文风照顾,两人有几分交情,陈顼便把自家的青溪别苑腾出来,作为宇文风的暂居之处。

待青衫男子退下,安成王才记得引荐:“此人姓萧名竹,任太子少傅,在散骑常侍中最为年轻。”

宇文风随耳一听,也并未在意。自九品中正之后,南朝官吏选拔便是任人唯亲,萧氏也算得上是南朝氏族大家,年纪轻轻就任此高职也不足为怪。只是“竹”字,勾起了他在武陵源内的回忆。

她为何常出现在他的思绪之中?

或许是难得有如此得力人才,安成王忍不住夸奖起自己的得力助手,什么长于辞令,爱好琴棋,精通卜筮,习得王羲之的书法真传,最后,他还强调,萧竹是无量山人的弟子,是雕龙之才。

贺兰子渊本就不屑与他人比较,听到最后一句,更是不服气了,他在武陵拜访高人寻而不得,萧竹有何过人之处,竟是其弟子。

宇文风听了个话尾,用茶盖撇了撇茶沫,接上去:“子渊六艺皆精,在我周朝也有‘雕龙’之称。”“那两位谋士禀性倒很相投!”“若有机会,本王倒要看看这二位‘雕龙’,谁更胜一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世间最令文人雅士憎恶的便是相似,越相似,越难以相容,所以一旦遇到此类对手,非要分出个高下才甘心。

使臣文化交流,南北论道,更是常有之事,陈顼趁机提议:“近日有一席兰亭宴,萧竹已收到请柬,王爷有兴趣的话,在下也送上一份。”

这天傍晚,宇文风一回青溪别苑,独孤向义便急着求见,说是撞见了武陵源内的那名女子。“果真是她?”宇文风的语气有点儿欣喜。“千真万确。”

渡口一战之后,刺客再无动静,被擒的人严刑逼供,也没探出半点儿口风,且一旦有机会,便服毒自尽。这是训练有素、尽忠尽责的杀手组织!

至于洛清秋,宇文风把武陵户籍簿翻了个遍,却查无此人,没想到她竟在建康出现了。他感觉到,自己欣喜并非是因有机会从她口中探得刺客底细,而是有预感,他们终于有机会再见面了。

独孤向义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大概是送疏影回青溪别苑后,他准备来安成王府,可在街角的果仁摊上,他看见洛清秋正背着包袱晃悠。

在武陵那晚夜色较暗,他们也只有一面之缘,起初,独孤向义不确定是同一个人,跟了几条街才动手。那女子捡了一根藤条,左砍右劈,招数毫无任何套路,似乎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招会怎么出,独孤向义则更是猜不出来。

打斗中,洛清秋不小心将身上的包袱甩掉了,几页纸随即飘出。她急忙去接那落下的蓝色小册子,那一瞬,独孤向义就断定那是十分机密的物件,便也去抢。这时,侍卫都跟了过来,那蓝色册子就完全落入了独孤向义的手中。

洛清秋武功不高,逃跑功夫却是一流的。建康城以水为街,以岸为市,街桥相连,与长安城布局很不一样。她在小巷与独孤向义捉起了迷藏,巷道幽深,四通八达,再加上独孤向义对建康城并不熟悉,耗了一个时辰,也没抓到她,只能先在城内布下眼线。“只是让她侥幸逃脱了。”

贺兰子渊先笑了。想不到还有人能在独孤向义手中逃脱,他可是对洛清秋越发好奇了。

独孤向义不理会讥笑,呈上包裹:“包袱内的物品或许能查出她是何底细。”

宇文风扫了一眼,不过是些旧书,他随手一翻,看到一本《鬼谷子》,这书中虽不乏精妙诡谋,却被世人视为诡诈之学,她竟还随身携带。

宇文风来回打量包裹,目光停留在一本墨蓝色画本上,那画本别样精致,他单单挑出翻开。画册中不乏一些男子,旁边还有诗作、日期。随意翻动几页,见别无奇特之处,便随手将画册放至书案上。

微风轻启,卷来阵阵凉意,独孤向义不由得盯向画册上之人:玉冠束发,星眸剑眉,形神俊朗,紫色衣袍,右手擎酒樽,左手……

他惊道:“王爷,您的画……”“本王?”宇文风一垂眸,那张画像便映入眼中。

他不觉回想起那天作画的情景。初见时,她若洛神一般,举止神秘莫测。他们究竟是偶遇,还是早就设计好的呢?

贺兰子渊平素喜好书画,见到画册,便饶有兴趣地凑近来看。他拿起来端详一番,抬头与宇文风对视,又低下头再端详,如此反复。再后来,他自己也觉得太明显,便用余光偷偷打量宇文风。想不到王爷还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且这画像还是出于一女子之手。“想笑就笑吧。”

闻言,贺兰子渊由开始的低笑一直到前仰后合,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独孤向义也掩嘴笑起来。平素视为仇敌的二人会有同感之时,难得呀!

宇文风叹道:“有这么好笑吗?”“不好笑吗?”

一问一答,三人竟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此画论形神可谓兼备,只不过,全画唯有一处,全然不搭:王爷左手竟然托着一只鹦鹉,那鹦鹉旁加了一句批注:“美少年,可否一起喝闷酒?”

敢戏弄武阳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今后怕是每逢喝酒,宇文风便会想到此画,怕是此生也难以忘怀啊。

三人谈笑片刻,贺兰子渊随手一翻,目光停留在另一张画像上,那男子白袍青衫,手握折扇,气定神闲。“王爷不觉得此人眼熟?”

宇文风微微眯了眯眸,盯着那把折扇旁的批注:植类之中,有物曰竹,不刚不柔,非草非木——萧竹!

从字句和画像中都可以判断,洛清秋和萧竹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虽然不知道他们与刺客有什么关系,但追查下去,定会有眉目。

贺兰子渊本就对这个萧竹有偏见,此刻,更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去会会这个人,看他是何方神圣。06 璇玑图

画册被抢走后,洛清秋不想连累萧家,借口说出海,便找了一家临街客栈住下,整天打探消息。她打探到,当日抓她的武将,现在正住在青溪别苑。她在客栈内来回踱着步。当日沈旭之有心挑拨,她百口莫辩,可无论如何,画册也要拿回来。

洛清秋来到城郊青溪别苑察看形势。只见壁垒高立,守卫却不戒严。她越墙闪入苑内,绕了大约一刻钟,才摸清楚这皇家园林的底细。

她绕到西厢房,室外两侧是对称的花园,种着美人蕉。忽听到一阵脚步声,洛清秋便躲入了花坛,扳过几簇大芭蕉叶遮在头顶。透过芭蕉叶的缝隙,她瞧见一个侍卫走近、远去,一直走到了厢房门口。

那侍卫敲了敲门,等了片刻,似乎是得到了应允,侍卫推门进去,那一刹那,洛清秋瞧见书桌上放的包裹,正是她的。

一阵儿侍卫巡查的脚步声靠近,洛清秋将头低了低,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靠近了,等他们快到花圃时,前面那一道脚步声忽然停了。洛清秋大气不敢出,隐约觉得脚步声的主人向芭蕉叶方向望来,她又蜷缩了一点儿,贴着花坛内壁。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动了动酸痛的手脚。

侍卫离开后,洛清秋推门而入。包袱正搁置在案几之上,她拿起包裹,草草一看,竟没有画册。正要再找,忽然听到屋外一片喊杀声:“抓刺客,快来人啊,抓刺客!”

洛清秋见形势不妙,便从侧窗闪出,这里只有一条横着的小径,迎面则是嶙峋的假山,她顺势躲入假山洞内,张望着外面的动静。忽然,她觉察到身后有气息,缓缓回头,对上了一双丹凤眼。同时,她感到冰凉的剑锋正贴在脖颈上。

一名蒙面男子正拿剑瞪着她。那人眸子妖冶,竟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真想一睹他容貌,将画像留在《倾颜录》上。洛清秋想着,男子压低嗓音警告她:“只要你敢喊一声,马上性命不保。”

洛清秋微微点头,假山外正巧有一队侍卫走过,脚步声渐渐临近,侍卫甲胄粼粼,映着日光晃到洞内,洞内霎时闪烁着点点光斑。“刺客受伤跑不了多远,派两队人马搜查,方圆百里,不能让一人逃出。”

刺客?受伤?洛清秋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男子被发现,害她一惊一乍。这是谁,这么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敢潜进青溪别苑刺杀?一阵腥味袭来,她抬起右手,看见血迹沾了她裙裾一大片。她一低头,瞧见殷红的血正从男子右臂流出,他衣袖已被鲜血浸透。“血”字未呼出,男子已捂住她的唇,可为时已晚。“什么人?”假山外,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洛清秋似乎还看到了刀影。

黑衣人眉毛一挑,眯了眯眼,用眼神质问。洛清秋连连摇头,她自幼就讨厌那种红红的带着腥味的液体,并非故意引来侍卫,他该不会痛下杀手吧?“多有得罪!”黑衣人说着撕下她裙裾的一角,系住右臂伤口,未等带刀侍卫再靠近,他利刃一挥,闯了出去。“快来人,刺客朝西门跑了!”洞外一阵喊声,接下来一阵阵脚步声就向西边追去。那黑衣人非但没有杀她,还独自引开了侍卫。洛清秋有点儿自责,为那个未曾谋面的人担心起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等到黑衣人把侍卫引开了,她也摸索着起身,手指似乎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有了前车之鉴,她不再一惊一乍,而是用衣袖掩鼻,只见那是一块令牌,上面三个烫金大字,映着照进洞内的阳光,闪着刺眼的光芒——兰陵王。

兰陵王,齐国文襄帝第四子。

为避开侍卫,洛清秋朝相反方向跑,绕到了一处园林中。忽闻一阵琵琶声响起,琴声伤感,似是弹奏如姬助信陵君窃符救赵的故事。她一好奇,转过门屏,望见亭子内坐着一名红衣女子。

洛清秋一步一步悄悄地靠近,生怕惊扰了弹琵琶的女子。这女子手抱琵琶,信手慢捻,恍若画中的牡丹仙子,妖冶中有几分脱俗,柔弱中透着几许刚毅,就算同为女子,洛清秋也都看痴了。

貌美、慧智之人在南朝并不少见,而眼前女子有世间少有的绝色,还弹得如此动听的曲子。貌与才,二者兼得者甚少,这女子就是其一。

琴声渐渐低了下去,细若游丝,宁谧中透着牵人心神的伤感。

曲终,段疏影放下琵琶,才注意到有人靠近:“你是……”“无意中听见姑娘弹琵琶曲,似误入瑶池佳境。”洛清秋笑着走近,“我曾听闻,琴音若感人至深,背后必倾注弹琴之人心绪,不知姑娘为什么不开心?”

段疏影微微愣了一下,说:“姑娘过誉了,也多心了。”

洛清秋还未问出疑惑,忽闻一阵紧凑的脚步声,她先一步警觉,匆匆道别:“有缘再见。”刚迈了一步,她又转过头,“姑娘可知出府的路?”

段疏影指了指花圃外的一条小径。其实,事情发生得太快,她也不是要帮陌生人,而是被询问后很自然地指了指。

此时,青溪别苑内,夕阳柔和地洒在一池莲藕和荷叶上,万物初倦。

这一天的青溪别苑也不太平,段疏影喝了些清淡粥饭,便沉沉睡去,做了噩梦,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到别院里去透透气。小楼临着一片荷塘,可以闻到浅浅的荷香,她不由得想起洛阳城外,那一曲《相思引》,那一句“江南似故乡”,有泪溢满眼眶。

如今,他应该在洛阳吧。

洛清秋虽然全身而退,却也打草惊蛇了。这几天她便按兵不动,也不在城内百无聊赖地逛了。她将窗户打开,因为房间临着街道,一眼就能瞥见城内动静。待在客栈的第三天,一辆华贵马车从她眼前路过,向城南赶去,这本无奇,可是不过半刻钟,几辆马车皆朝城南驶去,且马车皆为官邸士族所有。

反正闲着也很心烦,她跟着那些马车到了城南,绕过街市酒楼,转入一处巷道。忽闻身后有气息逼近,她豁然出掌,却听那人喊了一声“清秋”。

天色昏暗,她看不清楚来人样貌,但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表哥?”她一掌收得不及时,萧竹踉跄退了两步:“搞什么鬼?还偷袭我?”

洛清秋干笑两声:“我最近总是这么疑神疑鬼。”“你怎么还在建康?”他应邀赴宴,到了门外,却撞见她鬼鬼祟祟地出现。

每年兰亭宴饮,都将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竞赛,夺冠者可得价值连城的珍奇之物。兰亭一聚,名士风流早已不似当年,文人雅士无不感叹盛宴难再。不过,今年以璇玑图为彩头,王谢大家、南朝贵胄,慕名而来者更是不胜枚举。

清秋自幼喜好珍奇之物,难道——“你也对璇玑图感兴趣?”“世间传闻的璇玑图?”“不错,既然因缘碰上,不如随我去瞧一瞧。”萧竹一抬眸,目光转向正东面。

洛清秋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到一座华美气魄的苑囿,悬挂的门匾上笔走龙蛇的“兰亭苑”熠熠生辉。她还在迟疑时就被萧竹拉起,向苑内走去。

相传苏蕙作璇玑图,纵横斜交、正反读、退一字叠一字,均可成诗,堪称妙绝。最早只在文人雅士间流传,后来,有关璇玑图的传闻不断,能吸引文人之外的贵胄王侯,怕就是它亦真亦假的传言。

据传,这璇玑图暗含苻坚百万雄师之毕生钱财的藏匿之处。听闻,兰陵武王生母与这璇玑图有几分瓜葛。还有术士传,得璇玑图者得天下……自璇玑图流传、失踪、再重现后,坊间邻里关于其传说更是一传十,十传百,杜撰之后,以讹传讹,倒是有不少人深信不疑。

自古藏宝图就层出不穷,但找到宝藏的不多,为此丢了性命的人却不少。洛清秋可不是觊觎那莫须有的宝藏,也不会真的拿百年前的诗书来印证所谓的偈语,可对世人传闻的宝贝好奇一下,应该不为过吧?

兰亭本在鉴湖之滨,湖风温热,在夜晚才渐渐有了清凉之感。

园林中荷花香气清淡,竹叶遥遥,当年,兰亭聚集了王羲之一批文人异士,如今南朝几经更替,没有几人声名可与昔日名士并驾齐驱了。

宾客未全到席,大赛尚未开始,曲水宴却已经备好。羽觞浮在湖面,顺着溪水缓缓流下。有人打招呼,萧竹便把洛清秋一人丢下,与几位风雅文人赋诗题序、相互切磋去了。

洛清秋坐在远离宾客的石凳上,打量着四周环境。听说就是在那座阁楼内,众人将一睹璇玑图真貌。

此刻阁楼外,一个年过六旬、须发花白的老者——此次赛题的主持者徐陵,正在门外时时张望,像是在等人。

今天王谢大家王恒、谢安,文帝宠臣韩子高,将门虎子程季文……南朝文武权贵已悉数到场了,还缺哪位世家公子吗?07 笑清谈

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赛事还没有开始,谁这么大排场啊?

洛清秋打了一个哈欠,双手托腮坐了一阵,忽听到一阵喧哗声,远远望去,就见萧竹一席人已起身,来到阁楼之内与徐陵寒暄。

虽听不到声音,她也能猜到他们的谈话,无非是小辈敬仰“徐大人诗赋绮靡艳丽,当之无愧为南朝一代大家”。徐陵应酬“文坛人才辈出,老夫早已不如青年才俊文思泉涌”……

好无聊。

赛题开始了,她才悄悄走近,听见徐陵申述赛题规则。

今日宴饮以璇玑图为彩头,试题首先起于璇玑图,何人何时都可加入答题,直到回答不出,另一个人才可接着答题。只见一书生展开一幅锦绣织锦,虚晃一下,随即收起。宾客还没看明白,徐陵缓缓问出第一题:“请诸位看罢,说出这璇玑图共多少字。”

举座哗然,须臾之间怎能辨得出字数?第一题便难倒众人,可见今日得璇玑图者不是文坛北斗,也是天资奇绝之人。

人群之中,萧竹折扇一开,胸有成竹道:“璇玑图共二十九行,除中央一字空缺,应是……”“八百四十字。”“八百四十字。”

听得一人与萧竹异口同声地道出,众人循声望向阁楼门口。

徐陵捋了捋胡须,心中暗喜,这兰亭宴又精彩了几分。他信步走向前:“贺兰公子好雅致。”

贺兰子渊今日宽袖长袍,一把雕翎羽扇在手,更显得羽化飘然:“此等盛宴,在下怎能错过!”

徐陵想要向宾客引荐,萧竹先笑道:“贺兰公子美名谁人不知。”

这个文弱书生乃武阳王麾下的谋士,虽无一官半职,但出谋划策不输战场武将,世人称其“雕龙”将军,在长安城内负有盛名,在南朝也早有人知晓。

贺兰子渊拱手回礼:“过誉了,无量山人的高徒,在下刚有耳闻。”

洛清秋一直在人群最外围观望,只是人声嘈杂,她听得迷糊,许久也没有听出来这位一袭长袍、羽扇在手的儒雅男子是何许人也。等她挤到人群稀少处,就听见那儒雅男子说:“只是不知道萧大人可有足够的资格,配得上‘无量山人徒弟’这个称号。”“贺兰公子还有何赐教?”“赐教不敢当,只想换个清净的地方,与萧大人切磋一二。”

一位是周朝谋士,一位是南朝文鼎之家,开口便唇枪舌剑,抢足了风头,宴饮的宾客似乎不再关注赛题了,而是专注地看着他们对峙。

素昧平生的两人,大有不较出高下就誓不罢休的阵势。一旁观战的徐陵便出来劝阻,两人却不顾劝阻,径直离去,其行事乖张,可见一斑。说一见如故,秉烛夜谈乃在情理之中,可他们似乎是一见如仇啊!

众人还在遥想之际,已被一声“大赛继续”打断。最有可能得璇玑图之人离开了,还怎么继续?这时,阁楼内传来一声叹息:“传闻华佗将毕生心血藏于《璇玑图》中。”

本打算跟着表哥和贺兰子渊离开,听到宾客这句话,洛清秋驻了足。

若得璇玑图,寒疾或许就能医治了。

萧竹与贺兰子渊在凉亭内落座,比完书法比花草,依旧不分胜负,最后算起天象。“南北差异较大,贺兰公子熟识天象,可算得出来年这山上桃花何时盛开?”“三月三日。”“三月三……贺兰公子今日不是冲着璇玑图来的,而是来找萧某麻烦的。”萧竹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可是对对方的针锋相对十分不解。“不过是一张图谱而已,当然没有萧大人有故事。”

萧竹不高兴了,这图谱之中藏有百万辎重,淝水一战后,前秦君主可是上天入地地找这张图谱,企图靠它东山再起。“有勇无谋的人,即使给他百万雄师,又有何用?”

萧竹心想,这人好大的口气。“萧大人可有兴趣纸上谈兵?”

萧竹折扇一展,有凉风拂过。一个弈棋高手发现另一个高手之后,他的求胜心才会被激发:“也好,今日你我不分敌友,纸上谋天下。”

须臾,一幅地图赫然铺在石桌之上。只是三炷香过去,萧竹手中的白子已经快用尽了,却依旧未见输赢,他心中暗暗佩服贺兰子渊的行军用兵。而贺兰子渊此刻的心思是:此人不除,他日南下江陵,便是祸患。“萧大人果真是用兵奇才,只可惜是个文官,若是在我周朝,以你的才华,绝对官至公卿。”

听到这话,萧竹捏着的白子差点儿落偏:“听闻贺兰公子在武阳王麾下出谋划策,还没有一官半职,来我陈国如何?”“在下只是不屑那些官衔罢了。”他本是要招揽人才,这是在被别人招揽吗?“或者说,周朝给的官衔太小,贺兰公子不屑去争,若是留在陈国,加官、晋爵、封侯……”萧竹一步步加重利诱,却被贺兰子渊怒气冲冲地打断:“我贺兰子渊岂是贪慕名利之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阁下所不齿的事,你认为我萧竹会无所谓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才是他话中的埋伏。

二人话不投机,拂袖离去。凉亭内,留下一盘棋局,未完。

阁楼内,赛事仍在继续。赛题涉猎术数、天文、诗赋、五行八卦……眼看璇玑图就要花落王谢大家的王恒之手,谁知半路杀出一名女子。“最后一题,两位听好了。”徐陵绕过众宾客,走到王恒和洛清秋面前,“这琴棋书画中,有天地合同之气者是哪一样?”

王恒抢先上前,打量摆在案几上的器物:“围棋的棋盘是方形,此为地,棋子是圆形,此为天,而棋子下在棋盘上,寓意天圆地方,道法自然。”

阁楼内喝彩声一阵盖过一阵。

洛清秋打量着古琴:“若是在画纸上画一棋盘,岂不是把天地收罗其中?”

宾客们噤声了,挑不出破绽,一时也无法反驳。“倒是这架古琴,长三尺六寸五分,正合一年的天数,十三徽位代表一年十二个月,计闰月,琴面弧形意味天,琴底为平象征地,为天圆地方。”“洛姑娘真的是蕙质兰心。”徐陵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身着月牙色裙衫,青丝用一支步摇绾起,面容清秀,心如璇玑。

洛清秋指了指桃木锦盒,迫切想去研究一下那张图谱。

徐陵未开口,王恒就拦在前面道:“今日不论权贵还是寒士,都可以凭真本事得璇玑图。这璇玑图创作之初就少了正中央一字,姑娘若能填出所缺之字,完成这图谱,大家也就心服口服。”

王恒一提议,有人连声附和。主考官一言不发,显然是默许了王恒的提议。08 华流彩

阁楼顶层的栏杆处,宇文风正盯着那灵气逼人的女子。

赛事悬而未决,中途却被她占尽风头,确实出人意料。宇文风感觉身侧刀光一闪,瞧出独孤向义的心思:“切勿轻举妄动,这不是在长安。”“王爷,末将见过那女子两面,不可能认错,她与行刺之人……”话未完,却被宇文风扬起的手打断。

独孤向义也随着王爷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女子对着璇玑图苦思冥想:“王爷,试题已结束了,这唱的是哪一出?”“王恒不服,更何况,徐陵也是爱才之人。”

今日兰亭宴,名门望族、文官武将,皆冲着这璇玑图而来。他对文墨不太挂心,却也晓得璇玑寓意权柄,这也难怪,众人是不甘心图谱落入一女子手中。

一刻钟时间将近,洛清秋眼波一转,抬头望了一眼天际:“天外一点残月又三星。”

徐陵重复着:“天外一点残月又三星,是心字。”

若将这心字填入璇玑图中,是再适合不过,他捋了捋胡须,连连点头:“妙绝。”

洛清秋走到王恒面前:“不知我可不可以拿走璇玑图了?”

王恒依旧不甘心,却只能咬牙吐出二字:“可以!”

徐陵自桃木锦盒中取出璇玑图,递过来:“敢问姑娘师出何门?”“无量山人正是家师。”洛清秋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璇玑图。丝质的锦绣,质地很是厚重,不知是否如传闻一般,藏有可以扭转乾坤的秘密。

原来如此,徐陵心中豁然明白:“山人身体近来可好?”“多谢大人记挂,家师尚好。”否则怎会云游天下,至今还待在南海岛国呢?

洛清秋拿到璇玑图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寻了一处秋千坐下,等人。萧竹也不知去了哪里,她无聊地荡着秋千,裙裾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青草地。抬头一瞥,好像瞥到一抹暗蓝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幻觉?洛清秋晃了晃脑袋。对他是一见倾心的,但她不痴,怎会平白无故地想起他?一定是幻觉。她双脚着地,揉揉额头,秋千晃来晃去,可为什么眼前的人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近在眼前!

洛清秋握紧绳索,连忙起身,或是起得太快,身形不稳,便跌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里,香气袭来,细细微微,让她的衣袖似乎也沾染了那阵清香。

一袭暗蓝锦袍入目,袍上绣着的老虎露出锋利的爪牙。洛清秋一抬眸:“宇文风……”

这时,有人厉声呵斥:“大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王爷?”洛清秋望向宇文风,思绪有些乱。

宇文风眼角含笑,似是故友相见:“当日一别,本王颇为挂念,可否请洛姑娘到阁楼小聚?”

天下之大,竟有如此机缘巧合之事。

洛清秋只猜出宇文风为周朝大官,却不知他的身份还要显贵三分。他已然亮出了身份,事态怕是会更加严重。

朝堂之人尔虞我诈,她一乡野小民还是尽量避而远之。无论他相不相信,她都要和刺客撇清关系。“民女并不认识行刺之人。”她答非所问。“本王只是想问洛姑娘为何会出现在兰亭苑。”

宇文风走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只是好奇璇玑图,来凑凑……热闹。”洛清秋一个不留神,已退到椅子上。

宇文风双手按在扶手上,趁机将她困住,眸中闪出一丝非比寻常的笑意。“依姑娘所言,又是与本王不期而遇。”他顺手将她滑落到脸颊的发丝拂到耳后,“你我真是有缘。”

洛清秋的目光瞟到木椅上的璇玑图锦盒上:“既然缘分不浅,不如将这璇玑图赠给王爷,以表再遇之喜。”

这璇玑图她也想拿来瞧瞧,看师父都束手无策的寒疾,华佗是否技高一筹。若是这图谱可以讨好宇文风,她不在乎将它拱手让出。

宇文风扣住她的肩膀:“君子不夺人所好。”“宝剑赠英雄,这璇玑图在清秋手中亦无多少用处,在王爷手中才不失价值。”“本王对璇玑图不太感兴趣,对洛姑娘你……”他俯身贴在她耳畔,手抚上她唇角浅浅的梨涡,一字一句道,“极有兴趣。”

宇文风难道毫不顾忌他此时的行为是否无礼?

洛清秋正盘算着如何应对,却听台阶上响起几道步履稳健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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