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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6 05: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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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克里斯·梅森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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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兽世界:鲜血与荣耀

魔兽世界:鲜血与荣耀试读:

感谢

感谢皮特与凯西·梅森多年来给予我的关爱、支持和鼓励。

致我的梦之队——山姆·摩尔、麦克尔·卡里罗、麦克·皮罗兹和丹尼尔·摩尔,感谢你们时常提醒我“史诗级”作品的真正含义。

致沃尔特·西门森,是他对雷神的描述为我提供了艺术和文字的所有创意。

最后,我还要感谢暴雪娱乐所有天赋卓越的兄弟姐妹们,与我一起共同构筑了最为伟大的电脑游戏世界。谨以此书献给你们所有人。第一章激战

一阵轻柔的凉风吹过壁炉谷林地,将林中高大的橡树吹得沙沙作响,给静谧的树林罩上一层宁静。提里奥·弗丁独自陷入沉思,骑着灰色良驹米拉多尔,沿着蜿蜒的狩猎小径悠然前行。

尽管在过去几个星期里鲜有机会一试身手,但是只要有空,提里奥都会来此狩猎。与那潮湿窒闷的堡垒大厅相比,他更喜欢这野外的空旷与清新的空气。

从孩提时起,他就在这片林地里捕猎野兽,那一条条曲折绵亘的小径就如同他手背上的纹路一样让他倍感熟悉。每当那些重担和军政压力令他喘不过气时,提里奥都会到这里找寻慰藉。他盼望着将来有一天,能带上他的幼子泰兰跟他一同狩猎,让他亲眼见识一下故乡这险峻绮丽的风光。

大领主提里奥·弗丁是一位强者,无论身心都强不可摧,也是当今最伟大的战士之一。虽然他已年逾五旬,看起来却和年轻时同样的身轻体健。他那标志性的浓密胡须和修剪得利落有致的棕发里泛着灰霜,可他那双绿色的锐目中却闪烁着夺人的光华,雄风丝毫不减当年。

提里奥是繁荣的联盟公国——壁炉谷——的统治者。壁炉谷坐落于巍峨的奥特兰克山脉与雾气弥漫的达隆米尔湖岸之间,是一片广袤的林地。他是一位公正严明的统治者,深受臣民爱戴,威名与功绩在洛丹伦王国各处传扬。他那座高大的堡垒——玛登霍尔德城堡是这片繁华地带的商贸枢纽,即便是在兽人入侵洛丹伦的黑暗时期,敌人也未曾攻破堡垒的高墙坚壁,这让壁炉谷的公民们深感自豪。

然而近来却有一支另类的军队在他的殿堂间步履匆忙地往来穿梭,令他颇感不满。

最近几个星期,堡垒里到处都是来自联盟各属国的旅行政要与使臣,带着秘密的外交使命穿过壁炉谷。他亲自接见了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在盛情款待之余尽己所能地提供帮助。虽然政要们都对他的努力表示了赞许,但提里奥还是能够察觉到在他们所有人之间日益紧张的气氛。

他怀疑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给联盟最高议会带去可怕的消息。纵使竭力调查,他还是不知这些人为何如此急迫。

然而提里奥·弗丁也不是傻瓜。他以圣骑士的身份为联盟效力了三十年,他知道只有一件事能让这些见惯风浪的使者如此心绪不宁——洛丹伦又将重燃战火。

* * *

如今与兽人部落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近十二年。那场肆虐于北地的可怕战争致使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让许多联盟王国化作焦土。无数英勇的战士挺身就义,才终结了部落的骇人恶行。

在那场战争中,提里奥失去了许多挚友与爱将。尽管联盟在最后关头背水一战,转败为胜,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几乎整整一代年轻人无私地献出了生命,以此确保人类再也不会沦为任由凶残的兽人督军宰割的奴隶。

在战争临近结束时,溃不成军的兽人氏族成员大多遭到俘获,被关押在联盟领地的边缘地带。为了确保联盟的安全,还是要出动整团骑士与步兵时刻看守,而那些兽人则显得顺从而消极。

的确,随着时间的推移,兽人似乎彻底褪去了残暴的血性,进入了一种诡异的麻木状态。有些人认为是由于疏于活动,才让这些邪恶的畜生变得死气沉沉,可提里奥却不为这种观点所动。他在战场上曾经亲眼见过兽人的凶残与狂暴。即使是在战争过后,他们那令人发指的暴行也是他梦魇中的常客。

他永远都不会相信兽人已经彻底摆脱了嗜杀的天性。

* * *

提里奥每夜都会祷告,祈祷战火再也不要降临到他的人民头上。他甚至天真地希望他的幼子能永远免于经受战争的严酷与恐怖。作为一名圣骑士,他见过惨烈的战争把太多无辜的孩童变成孤儿,乃至无助地等死。在恐惧与暴力的包围下,又怎会不让孩子变得冷血和孤僻。他绝不允许那样的厄运发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可空有美好的愿景,他也无法忽视当下的现实。几个月来,他最亲密的助手和顾问都在不断向他报告各种可怕的传闻——兽人又在蠢蠢欲动。

初听之下难以置信,但如今在堡垒里络绎往来的使者却证明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若是兽人果真愚蠢到要重整旗鼓,他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们。

他一生之中总是在履行责任,大多数时间都在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守护着洛丹伦。尽管他并非出身显贵,却凭借一腔热血与荣耀在十八岁的年纪就跻身骑士之列。提里奥对国王的耿耿忠心更是让他赢得了上司的一致敬重。

若干年后,当兽人初次进犯洛丹伦,妄图粉碎人类文明时,他成为与乌瑟尔·光明使者并肩作战的首批骑士之一,并被钦点为神圣的圣骑士。

乌瑟尔、提里奥和由大主教阿隆索斯·法奥亲手选出的一众虔诚骑士,变成了圣光的活体容器。他们肩负着双重神圣使命——在圣光的协助下,圣骑士不仅是对抗邪恶黑暗军团的领军者,还要治愈遭受战争创伤的无辜人类民众。

提里奥和同伴们被赋予神圣之力,无论是创伤还是疾病,在他们手中都能‘光’到病除。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与智慧,能够感召同胞,给圣光带来荣耀。

正是在圣骑士的强力领导下,战局才得以扭转,人类最终打赢了那场生死存亡之仗。

这些年来,尽管提里奥的圣光之力有所衰退,他仍然能感觉到在日渐老化的四肢里流淌着战力与光辉。倘若情势所需,他必定能挺身再战。为了他的儿子与人民,他发誓会重振昔日的力量。

* * *

提里奥清空脑海中的疑虑,决定不再烦心自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已走出那么远。小径一路蜿蜒向前,越过了林木茂密的山峰。据提里奥回想,在如此偏远之处已无岗哨。事实上,他甚至想不起来上一次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慢慢地欣赏着四周未经雕琢的自然美景,听着潺潺的溪流声,闻着清新而洁净的空气。天空湛蓝澄澈,两只鹰隼在高处盘旋。他是如此地深爱着这片土地。他告诉自己,只要时机合适,他就会再次回到这里。

提里奥用手梳拢着日渐稀疏而泛灰的短发,责备自己不该出神这么久,毕竟这次是来打猎的。

他在狭窄的小径上熟练地掉转马头,驱策米拉多尔加快步伐向山下跑去。他紧握缰绳,骑着忠诚的战马奔入茂密的丛林。

几分钟后,他放慢速度,走进一片宽阔的林间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早已废弃的警戒塔。他在破旧的塔底停下,抬头仰望这座孤零零的建筑。

正如零星分布在这片土地上的其他遗迹一样,这也是让人忆起那段黑暗时期的明证。警戒塔的高墙残破不堪,遍布焦痕,一看就是兽人弩炮的杰作。他想起那些毁灭性的战争机器是如何远距离投射出烈焰炮弹,烧得村庄尽毁。真不知经过这么久的风霜侵蚀,这残破的建筑为何还能屹立不倒。

环视塔底,他在地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足迹,于是下马仔细查看。这一看,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那庞大的脚印显然不是人类留下的,而且刚刚形成不久。

提里奥飞快地四下查看一番,又在空地上发现了不少这样的足迹。他猜测兽人至少是在几天前来过这里。

难道那些邪恶的畜生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不会。一定还有别的解释。

壁炉谷的边境戍卫森严,兽人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他的土地简直比登天还难。何况隐秘也绝非兽人的天性。但凡有兽人进犯壁炉谷,他的斥候和卫兵即刻就会收到警报。

可这些新鲜的脚印却赫然摆在眼前。

* * *

提里奥牵着米拉多尔朝警戒塔的后方走去,从马鞍边的剑鞘里拔出重剑。此刻,他多么希望带在身边的是那把强力战锤。

虽然剑法过人,可他还是跟所有圣骑士一样,在危险关头更愿意挥锤破敌。

提里奥蹑手蹑脚地靠近警戒塔,走进残破不堪的前门。几根巨大的木梁从摇摇欲坠的天花板上砸落下来,散落在碎砾遍布的地面上。他仔细检查荒废的警戒室,发现里面有个临时点起的小火堆,边上还堆着破烂的铺盖卷。火堆看似是在不久前才刚刚熄灭。显然,有兽人在这座残塔里住了下来。

奇怪的是,他却没有找到兽人们一贯喜欢收集的武器或是徽章等战利品。真不知道这群畜生为什么会如此鲁莽地闯进联盟的地盘。

在做出返回堡垒集结人手的决定之后,提里奥从塔里退出,有些冒失地大步走进空地,没想到立即跟一个体型庞大的兽人不期而遇,对方正好从树后面钻了出来。

那兽人跟提里奥同样吃惊,扔掉抱在手中的木柴,伸手去摸背上的阔刃战斧。提里奥咬牙切齿地对他挥舞手中长剑。兽人也慢慢地站稳双脚,将利斧从背后取下。

* * *

提里奥已经有很多年没跟兽人这样对视过了。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个家伙,眼中带着灼灼的怒意与憎恶。

然而即便怒气填膺,提里奥还是注意到眼前的兽人有些异样。

没错,这家伙跟他此前见过的兽人同样庞大壮硕,肌肉紧实,粗糙的绿皮肤和类猿的站姿都跟他的同族别无二致。就连那丑恶的獠牙和尖耳朵都能让提里奥想起他们在战争期间犯下的滔滔恶行。可他的身材和举止却有些不同。他的姿势里透露着年迈,眼角眉间也布满了皱纹,凌乱的胡须和仪式发辫也带着斑斑灰色。

大多数兽人战士都爱身穿突兀的盔甲护板和尖刺手铠,可这兽人身上却只披着缝制的毛皮和鲜红的皮革长裤。镇定自若却隐藏着一股腾腾杀意,还有那临危不惧的从容架势,这些都表明他绝不是狂暴冲动的愣头青,而是久经沙场的精兵悍将。

尽管年老,却比提里奥之前面对过的任何兽人都危险。

这个大块头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仿佛是在等提里奥率先出击。提里奥迅速向树后瞄了一眼,确保没有其他兽人埋伏在侧,再回过头来看向那兽人,发现他依然没有移动分毫。

兽人朝他点了点头,像是在确认只有他一人。他那会意的眼神让提里奥觉得,对方是想等他集中全副精神再与之交战。

不知怎的,兽人的镇定却让提里奥有些慌乱,于是一个箭步猛冲向前。

兽人轻而易举地往侧面一闪,躲过了提里奥的第一击,扬起巨斧划出一道弧线。提里奥凭借本能反应躲了过去,就地一滚,摆出防御的蹲姿,接着抓准时机挥剑朝兽人暴露在外的腹部刺去。兽人娴熟地用斧柄一档,纵身后跃,留出回转应对的余地。提里奥佯装右攻,却借助反推力横向猛扫。兽人被这巧妙的攻势打得措手不及,朝反方向旋身,抡起巨斧劈头挥下,打算把提里奥劈成两半。提里奥赶忙避开,斧刃落地处与他仅有毫厘之隔。

两人摆好架势,准备再战,吃惊地注视着彼此。

提里奥必须承认,这个兽人是个数一数二的强大对手。而对方那张凶残的脸上闪过一抹冷酷的笑意,像是对提里奥的身手同样心怀敬意。

* * *

两人开始绕着对方转起圈来,相互估算着短长优劣。提里奥再次对那兽人的举止与专注感到惊讶。

他从前遇到的兽人总是会不顾一切贸然地冲杀上来,更擅使自身的野性与蛮力,不擅运用策略与战术。但眼前这个兽人却展现出了出众的技巧与自控之力。

有那么一瞬间,提里奥不确定自己能否打败这个敌人。在那一刹那,他担心他那疲倦的四肢与反应力也许会在关键时刻害他丧命。万一他意外身故,他挚爱的妻儿又将怎样安身立命,这些念头纷纷在他脑海中闪过,削减着他的斗志。

但他暗下决心,摒弃疑虑,提剑准备迎敌。

他曾无数次面对死亡,他肩负着责任。想到这里,他稍稍放下心来,提醒自己无须恐惧,他敏锐的战斗直觉一如往常。更何况还有圣光之力在旁守护。无论那兽人的战技有多高超,都终究是个黑暗生物,是人类不共戴天的死敌,等待他的唯有一死。

* * *

怀着必胜的信念,提里奥使出浑身力气朝兽人挥剑砍去。兽人在圣骑士的狂攻猛袭之下节节败退。

提里奥越战越勇,手中的长剑仿佛要燃起烈焰。兽人勉为其难地闪避和格挡了几下,紧跟着被一记蓄力攻击打得踉跄不稳,大腿被提里奥砍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疼得一个踉跄。老迈的兽人大声呻吟着,重重跌倒在地,痛苦地按着血肉模糊的伤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料定提里奥一定会乘胜追击,置他于死地。

没想到提里奥却后退两步,慢慢等他起身。兽人惊讶地眨了眨眼。

提里奥是一位圣骑士——白银之手的骑士——而且对他而言,在单打独斗的对决中杀死倒地难起的敌人无疑是耻辱之举。骑士团的神圣法典要求他暂缓对这兽人的处决。

他朝兽人点了点头,再次示意他站起来。

兽人痛苦地咬着他那发黄的锐齿,慢慢地把战斧重新拿在手上,站稳脚跟。

他们死死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兽人稍稍挺直脊背,抬起攥紧的拳头,放于胸口。提里奥看出他是在对自己致意,这下换作他难以置信地眨眼了。从来没有哪个野蛮的兽人在战斗中向他致意过。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敌人。他朝兽人颔首,再度举起手中长剑。

这一次率先进攻的是兽人。

由于伤腿无力支撑沉重的身躯,兽人只能连蹦带跳地朝圣骑士冲过来。

他单手挥舞巨斧,朝提里奥一通猛砍,狂风暴雨般地重击把圣骑士打得只有勉力招架的份儿,朝警戒塔的入口处步步后退。为躲避一记尤为凶猛的劈斩,提里奥冲进塔门,撞进警戒室。

就在天旋地转的一瞬间,提里奥的左臂被锋利的斧刃砍中,疼得大吼一声。但他忍着剧痛,挥剑刺向兽人外露的手掌。兽人大惊之下怒号着把巨斧丢到地上。提里奥乘势紧逼,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说时迟那时快,兽人抓起一根倒塌的梁木,朝袭来的圣骑士挥去。

提里奥向后一退,兽人笨拙地挥了个空。梁木砸在本就脆弱的墙壁上,尘土与碎石雨点似地从天花板上砸落。随着墙壁的倾斜,其余的梁木也发出呻吟。

提里奥继续出击,发了疯似地将兽人临时抄起的这把武器砍成碎片。绝望之下,兽人索性丢下手中剩下的梁木,伸出结实的手臂朝提里奥冲来。

他发出一声怒吼,想要掐住提里奥的喉咙。在他庞大的身躯撞上自己之前,圣骑士再次刺中了兽人。两人扭作一团,撞在早已无力支撑的墙壁上,墙壁连同天花板全都散了架,把他们埋在废墟之下。

* * *

提里奥醒来只听到木料的嘎吱声和石块的哗啦声,漫天尘埃让他睁不开眼。坍塌的警戒室里一片漆黑。他觉得全身麻木,但仍能感到有重物压着胸口。

随着尘埃消散,他终于看清原来自己被压在一根巨大的断梁下面,双腿也被大块的石料压住了。他发狂似地环视左右,寻觅那兽人的踪影。若是那畜生决定在这时结果了他,他可毫无还手之力。

他伸手抓住那根梁木,使出仅剩的力气将它推到旁边的碎石堆上。

疼痛感立即袭遍提里奥的全身。手臂上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想要站起身,却感到断裂的肋骨相互摩擦,疼得撕心裂肺。他的右腿也被重石压住,恐怕也已经断了。此时的提里奥四肢百骸剧痛难忍,疲惫无力,好像随时会晕过去。

他听见警戒塔的残垣断壁发出嘎吱的声响,整座建筑眼看就要彻底坍塌。

就在意识快要模糊的刹那间,提里奥察觉到身后有悉索的动静。他竭力保持清醒,转过头去,只见那兽人那双绿色的双手正在凶狠地朝他伸来。

他吓得大声惊呼,紧接着眼前一黑,知觉全无。第二章未解之谜

阳光透过教堂穹顶天花板上的天窗洒落下来。尘埃飘浮在空中,像是在懒洋洋地轻旋慢舞,被吹过宏伟殿堂的和风吹散。一排排巨大的白色蜡烛整齐地站立在镶有釉彩玻璃的三联窗户前面。窗户上描绘的是一个骄傲而庄严的战士,宽阔的面容与高贵的衣着由数千块细碎的彩色玻璃拼贴而成。战士周围环绕着金色的光环,一只手里举着一把强力战锤,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皮面书册。书册封面上的文字清晰可见:“Esarus thar no’Darador”——“鲜血与荣耀和我们同在。”

提里奥·弗丁抬眼看着这个彩色人像,感到斗志在体内涌动。他单膝跪在装饰华丽的高台上,谦卑地垂首祷告。在他左侧,一群表情肃穆、身穿白袍的男人站立一旁。他们是来自北郡地区的牧师,也就是战斗祭司。这些虔诚的牧师到此支持提里奥,并在必要时给予他精神指引。在他右侧还站着另一群人,全都身穿打磨得锃亮的重型盔甲,他们是白银之手的骑士——圣骑士。这些全身亮光灿灿的圣骑士是洛丹伦和联盟的勇士,同时也是提里奥的支持者,欢迎这位新成员加入到他们神圣的阵营中来。

在他前方有个宽大的祭坛,位于巨大的釉彩玻璃窗下。流淌的阳光汇聚在祭坛中央,另一位身穿长袍的男人正在静坐冥想,膝盖上放着一本巨大的书。提里奥只依稀感觉到其他人也聚集在他身后,一边交头接耳,一边紧张地等待着仪式开始。

祭坛上身穿长袍的男人抬起手,示意在场的众人保持安静。提里奥屏气敛息。这是他等待已久的时刻。只见那人站起身,慢慢朝单膝跪地的提里奥走来。大主教走到华丽的高台前停下,打开手中的那本巨大的书,用雷霆般的嗓音朗声念道:“在圣光的沐浴下,我们齐聚于此,为我们的兄弟赋予力量。圣光之辉将使他获得新生,圣光之能将令他启迪万众,圣光之力将助他战胜黑暗。同时,圣光之智将会让他引领同胞,永沐天堂。”念毕,大主教合上书,转身面朝左侧的那群人。提里奥感到难抑的兴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在这个庄严的时刻保持专注。“北郡的牧师们,如果你们认为这个人堪当重任,就请赐福于他吧。”大主教庄严地说道。其中一位身穿白袍的男人走上前,双手捧着一件绣有花纹的深蓝色圣巾。牧师走到高台前,虔诚地将受过赐福的圣巾绕在提里奥的颈间。接着把大拇指伸进装有圣油的小瓶子里蘸了一下,抹在提里奥汗涔涔的前额上。“圣光之辉在上,愿你的同胞都能得到治愈。”牧师低声说道,接着轻鞠一躬,退回到原先的位置。

大主教转身面朝右侧的那群人说道:“白银之手的骑士们,如果你们认为这个人堪当重任,也请赐福于他吧。”

两个盔甲加身、满脸傲色的男人走上前,庄严地站在高台前。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双手战锤,银色锤头上刻着神圣符文,握柄处精心包裹着蓝色的皮革。那高超的锻铸技巧与美轮美奂的外观让提里奥暗暗赞叹。第一位骑士把战锤放在提里奥的脚下,然后低头向后退去。第二位骑士手捧一副仪式肩铠走上前来,注视着提里奥的双眼。他是赛丹·达索汉,提里奥的挚友之一,此时脸上洋溢着骄傲与兴奋。提里奥朝他会心一笑。赛丹稳了稳心神,将银色肩铠穿在提里奥的双肩上,坚定地说:“圣光之力在上,愿你的敌人迎刃而亡。”

说完之后,赛丹又帮他调了调肩铠的位置,把蓝色圣巾从底下拽了出来、然后退回那群肃立的骑士中间。提里奥感到心脏跳动得无比剧烈。狂喜几乎要将他淹没,甚至让他有些眩晕。大主教再次走上前来,将手放在提里奥的头上。“礼毕,请起身。”大主教说道。于是提里奥依言站起,心中还在惊叹这份莫大的殊荣。大主教看了提里奥一眼,继续朗声诵念。“提里奥·弗丁,你是否愿意立下誓言,捍卫荣耀与白银之手骑士团的法典?”“我愿意。”提里奥诚挚地回答。“你是否愿意立下誓言,行走于圣光的光辉之下,并向他人传扬圣光的智慧?”“我愿意。”“你是否愿意立下誓言,斩杀一切邪恶,不惜牺牲自己来保全弱者与无辜之人?”

提里奥使劲咽了口唾沫,点着头回答道:“以鲜血和荣耀起誓,我愿意。”说完他轻轻舒了口气,只感到心潮澎湃。

大主教合上书,走回祭坛中央。

他面朝在场的所有人说道:“兄弟们——你们齐聚于此,共同见证——现在,请举起你们的手来,让圣光照亮这个人。”每一位牧师和骑士都举起右手,指向提里奥。提里奥惊讶地看见他们的手掌开始微微发光,散放着金色的光辉。他想那一定是因为太过兴奋,连眼睛都在戏弄他。可就在这时,从上方洒下的阳光开始在地上缓缓移动,仿佛是在对众人的命令做出回应。光芒最后停在了提里奥身上。耀眼的光亮闪得他睁不开眼,提里奥只感到神圣之力随着一阵暖意流遍及全身各处,犹如每一寸体肤都被神赐之火点燃。他能感觉到赋予生命的能量流遍四肢,那能量强大到足以复原任何伤口,治愈一切病痛。他暗自默想,就连暗影里那些被诅咒者的灵魂都能被这能量焚烧殆尽吧!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

沐浴在希望与喜悦之下,提里奥单膝跪下,拿起那把强力战锤——那是他神圣使命与身份的象征。他任由脸颊淌下欣喜的热泪,抬头看向大主教,对方也在对他亲切地微笑。“站起来吧,提里奥·弗丁——洛丹伦的圣骑士守护者。欢迎加入白银之手骑士团。”

教堂内欢声雷动。高处的阳台上号角齐鸣,宽敞的圣光大教堂各处回响起一片沸腾之声。

* * *

提里奥猛然惊醒。

从身旁的窗户里传来孩子们嬉戏的笑声。玛登霍尔德城堡里熟悉的往来贸易之声不绝于耳。这里是他的家,他正睡在自己的床上。

他摇摇头,清空混乱的思绪,纳闷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床单早已被汗浸湿,身上的气味闻起来像是足有一星期没洗过澡,他感到头痛欲裂,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记起做了好长的一个梦。他试图回忆梦境的细节,可一阵阵头痛让他仅能捕捉到些微闪回的画面——身穿长袍的男人,闪亮的战锤,还有个邪恶的兽人。

邪恶的兽人?

他猜想自己肯定是梦到受封圣骑士时的场景了。但在那喜庆欢腾的仪式上绝对没有兽人到场。

渐渐地,更多画面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跟那兽人打了一架,而且他还打输了。真是荒诞无稽,他漫不经心地想。

年纪越大,做的梦也越来越天马行空。

他把头从那沾满汗水的枕头上抬起,想要起身下床。一阵剧痛不期而至,疼得他又赶忙躺了下去,大口地喘着气。他将毛毯掀起,发现整个腹部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此外,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瘀青和伤口,难怪会那么疼。

他惊讶地发现就连胳膊上也缠着绷带,发狂地想要记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和兽人的那场战斗是真的?出于某种诡异的原因,那段记忆有些模糊。

他满脸痛苦地挣扎着站了起来,穿上长袍,朝私人房间的起居室走去。

在那里,他看见年轻的妻子卡兰德拉正安静地坐在窗边那张宽大的长毛绒座椅上绣着什么。一见他走进门,卡兰德拉立即把针线丢开,跑来温暖地抱住他,小心翼翼地生怕把他弄疼。“感谢圣光,你终于醒了。”她说。

她那娇俏而灵动的面容上既有宽心,又有关切。一双蓝眼睛和往常一样,像是要看穿他的身体似的。他对她报以微笑,轻吻她的额头。这恐怕是他第一万次惊叹于她的美貌了。“我正在担心,你会不会就这样昏睡一整年。”她说。他听闻此话不解地挑了挑眉毛,抚摸着她柔软的金色长发。“此话怎讲?我睡了多久?”“差不多四天了。”她脱口答道。

提里奥难以置信地眨巴着眼睛。“四天。”他喃喃自语道。难怪记忆会那么模糊。“卡兰德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睡了那么久?”

她耸耸肩,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确定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她回答,“你那天早上外出狩猎,好几个小时都没回来。你平时从不会晚归,所以我担心你受了伤,就派雅顿出去找你。”

提里奥听到这里微笑了。雅顿是堡垒的卫兵队长,称得上是他最忠诚的伙伴。他应该想到雅顿会去找他的。

卡兰德拉继续说道:“他刚离开堡垒,就看见米拉多尔驮着你回来了。他说你当时昏迷不醒,还被人用缰绳绑在了马鞍上。”

提里奥用双手抱住疼痛的头。“绑在马鞍上?这怎么可能。”他疲倦地说。

她用手轻抚他的额头,掌心冰凉。“你的肋骨断了,手臂也受了伤,恐怕是遭到了野熊的攻击。雅顿一把你送回来,巴瑟拉斯就立即对你进行了治疗。”

提里奥重重地在她的椅子上坐下。巴瑟拉斯?是巴瑟拉斯治疗了他?这位年轻人不久前才刚刚荣升圣骑士,真没想到他竟然进步得如此神速。有些自负却很虔诚的巴瑟拉斯被指定为提里奥的副手——也就是接替他壁炉谷圣骑士领主之位的继任者。

他一直在对这位年轻的圣骑士传授神圣的骑士团之道,并教他政治竞技场上的诸多规则礼数。虽然听闻是他治疗了自己,提里奥颇感欣慰,但眼下还有别的事要想。

跟兽人的那场决斗莫非是真有其事?

卡兰德拉跪在他身边。“巴瑟拉斯的治疗术让你的身体承受了很大负荷,也把他累得筋疲力尽。你在昏睡时喊了好几次梦话。”

他问询地看着她。“还有呢?”他问。“这⋯⋯”忧虑的神情从她脸上掠过,“你一直在念叨兽人的事,提里奥。你说壁炉谷里有兽人。”

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关于那场激烈搏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果然是真的。

他望着她那双如湛蓝水晶似的眼眸,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是兽人。”他对她说。

卡兰德拉跌坐在地,吓得张口结舌。“圣光啊,救救我们吧。”她喃喃道。

这时门被撞开了,五岁大的泰兰从外面闯了进来。“爸爸,爸爸!”男孩大喊着冲到父母面前。卡兰德拉站起身来,看着泰兰跃到提里奥的腿上。提里奥的胸口被撞得一阵剧痛,不禁发出一声闷哼。“泰兰,我的孩子,你好吗?”他紧紧地把爱子搂在怀里。

泰兰朝父亲扭捏一笑,环抱住他的双肩。“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泰兰兴奋地点着头。“他很懂事。”雅顿洪亮的嗓音在门口响起,“就是跟他父亲一样难以控制。”说罢走进房门,卡兰德拉朝这位忠心的卫兵微微一笑。“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我看见泰兰像个狂暴的食人魔似地往这边跑,就想抓住他,免得让他吵醒你。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提里奥抱着泰兰,忍着疼站起身,走过去跟他的老朋友打招呼。两人真挚地把手握在了一起。“卡兰德拉跟我说,多亏是你把我运回了堡垒。坦白说,雅顿,要是我每次被你搭救都给你发个金奖章的话⋯⋯”“别说废话了。我只不过是把你的马牵了回来。如果你想表达谢意,也应该谢谢巴瑟拉斯。是他耗尽力气来治疗你。你可真是被打得够重啊,老朋友。不管怎样,看到你从鬼门关逃了回来,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你可让我们担心坏了。”“我知道。”提里奥说,“有些要紧事,我们必须马上商量一下。”雅顿点点头,朝泰兰和卡兰德拉投去一个眼神。

卡兰德拉心领神会地把泰兰从提里奥的怀里抱开。“那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部署计划,我得抱小家伙下楼睡一会儿。”说着轻吻儿子的脸颊。泰兰则是一脸不愿意地想要挣脱母亲的怀抱。卡兰德拉宠溺地笑着。“真像他父亲。”她咯咯笑道。

提里奥和雅顿微笑着看她离开。“我们待会儿见,儿子。”提里奥在身后说。等他们走远之后,这才转过身来,满脸愁云地看着雅顿。“是兽人,雅顿。而且他很可能还活着。据我看来,就只有他一个。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我希望除了你跟我,还有看见我进门的人之外,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万一这只是一场个案,我不希望把整个地区都扰得鸡犬不宁。”

雅顿结实的下颌明显收紧。“这恐怕很难做到,大人。在你昏迷时,我跟巴瑟拉斯都在场,我们都听见你满口呓语地念叨兽人的事。”他说。

提里奥苦着脸听雅顿继续往下说。“你也知道巴瑟拉斯这个人,只要一听见‘兽人’这两个字就会暴跳如雷,马上召集了一整团兵力到野外搜寻有关那些畜生的任何线索。我几乎要把他压在屁股底下才能让他平静下来。”“那小子真是热血,可是他这份狂热会惹来麻烦。”提里奥冷冷地说。“岂止是麻烦那么简单。”雅顿微笑道。他们两人早就见识过巴瑟拉斯对跟兽人交战有着狂热的偏执。

巴瑟拉斯的父母在战争中死于兽人之手,从此他便成了精神受到严重创伤的孤儿,一心想把毕生力量都用在消灭邪恶兽人的战斗中,长年累月都在勤学苦练。然而不幸的是,这位满腔热血的年轻人直到战争结束才加入到圣骑士的阵营中来。

尽管经过漫长的训练与准备,迎接他的却只有磨人的现实——他不再有机会为父母报仇雪恨。同时他也感觉到,要想让上司对自己青眼有加,唯有在战斗中让双手光荣地染上鲜血。

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强大的英雄,让那些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畜生血债血偿。虽然同情这位年轻圣骑士的遭遇,但提里奥却深知他的这种想法会导致灾难。“我怀疑他未必会对我这件事守口如瓶,尤其是在治疗过我之后。雅顿,现在已经有多少人知道了?”提里奥紧张地问。“这几天堡垒里真是传闻满天飞。我本人就听说过好几个版本,从小规模的兽人突袭队到大举来犯的兽人军团。你可以想象得到,人们都害怕部落会再杀回来,而巴瑟拉斯最怕的是不能单枪匹马地杀死他们。”雅顿回答。

提里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愿局面不会变成那样。”提里奥诚恳地说,“替我召集顾问。在议会里继续商讨。”雅顿干脆地敬了一礼,转身离开。

提里奥清了清嗓子。“雅顿,”他轻声说,“还有一件事⋯⋯”雅顿愣住了,“你看到我当时的模样了是吧?”“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把自己绑到米拉多尔背上,再把它骑回家。”“是的,大人。绝不可能。”“那么你看见别人了吗?有没有人出手帮我,再把马牵回来?”“没有,大人。就你一个。我甚至还跑回去搜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肯定是有人把你绑到了马背上,但我怎么都查不出来。”提里奥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然后一个人静静地琢磨那个不留名的救星到底是谁。

据他回忆,当天早上林地里就只有他和那个年迈的神秘兽人。

一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他想会不会是那兽人救了他。但过往的经历却让他对这种猜测嗤之以鼻。那些残忍的畜生全然不知何为荣耀,从不会对别的生物手下留情,更何况还是对待敌人。

可即便对这一点笃信不疑,提里奥的直觉还是告诉他,救他的正是那个兽人。

* * *

烛火在中等大小的议会厅里闪烁摇曳。正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橡木桌,上面铺着巨幅地图,赫然呈现着壁炉谷的每一处地形细节。六个男人围坐在桌边彼此交谈。提里奥坐在首座,看着地图上画出警戒塔附近林地的那片区域陷入沉思,对顾问们的你一言我一语毫无兴趣。

有个问题始终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救了他,还把他的马给引了回来?他清晰地记得,当他并未乘胜追击,对那兽人痛下杀手时,对方朝他敬了一礼。

也许那畜生心中对荣耀多少有些概念吧。

不,一定是搞错了。他暗自提醒自己,兽人个个邪恶野蛮,根本不懂何为礼数,何为怜悯。可他的心却在对他说,是那个兽人救了他。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位颀长瘦削的年轻男子,身上的银色盔甲光辉耀目,深绿色的披风在身后轻摆。

巴瑟拉斯真是像极了远征的圣骑士。虽然比提里奥年轻近三十岁,但巴瑟拉斯在立誓加入白银之手骑士团时,却像这位年长的圣骑士一样虔诚。

巴瑟拉斯的步履一如既往地轻盈优雅,对厅内的其他人视若无睹。带着傲慢,乃至些许浮夸,任何未被赐予圣光之力的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在这位年轻人进门时,提里奥站起身来,朝他敬了一礼。“你好,巴瑟拉斯,感谢你为我疗伤,否则我此时已经投入圣光的怀抱了。”提里奥说着,摸了摸依然刺痛的肋骨。虽然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体力却仍未恢复。

巴瑟拉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朝提里奥还了个礼。“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人。倘若易地而处,你也会这么做。”巴瑟拉斯自信地回答。“我多么希望跟那兽人战斗的人是我。那样的话,他的脑袋现在肯定已经挂在堡垒的城墙上了。”

提里奥注意到几位顾问惊讶地交换着眼神,这位年轻圣骑士总是热血到近乎无礼的程度。提里奥耐心地对他们微笑。“当然,”巴瑟拉斯继续说道,“这并不是说您没能耐亲自打败那个畜生,大人。”“这个嘛,我相信你肯定能让他尝到联盟的厉害,巴瑟拉斯。听我说,眼下我不希望你跟任何人谈论这件事。在我们弄清楚事态之前,别在民众中间引起恐慌。”

巴瑟拉斯差点呛住。“大人,我无意冒犯,但您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声张,任由敌人畅通无阻地在我们的土地上横行肆虐?我们必须立刻搜查整片林地!每在这里浪费一秒,就等于是给兽人更多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提里奥打断了。“你认为外面有很多兽人,巴瑟拉斯。可我当时却只看见他一个。在尚未得到证实之前,我不会贸然发出战斗的号令。在这个时候,切忌捕风捉影。我们必须要保持冷静,时刻戒备。”“捕风捉影?一群兽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了我们的领地,其中一个成员还差点把你打成肉酱,这时候还谈什么冷静?简直疯了!”几位顾问被这年轻人的口不择言惊得目瞪口呆,可巴瑟拉斯还在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应该立即派出搜索队才是!”

提里奥攥紧拳头,竭力保持着平稳的语调。在他们白热化的争辩中始终保持沉默的顾问们这时似乎也被巴瑟拉斯的无礼激怒了。“注意你的语气,小子。这里仍然是我说了算,你作为圣骑士也要听命于我。只要我还没下台,就必须按我说的做。现在请你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堡垒半步。听明白了吗?”提里奥大声咆哮。

巴瑟拉斯愤怒得几欲发狂。“圣光在上,但愿我们的领主大人没被兽人打得吓破了胆,连职责都忘了!”“够了,巴瑟拉斯!你太过分了!”一位顾问大喊道。

提里奥气得头发竖立,大步走到年轻的圣骑士面前,死死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现在请你离开我的议会厅。”他对巴瑟拉斯说。

年轻的圣骑士强忍怒意,稳住心神。“当然,大人。”他的嗓音绷得紧紧的,“我会热切地等待您下达命令。”说完他利落地敬了个礼,转身离去。“你当然会。”提里奥冷冷地说。随着紧张气氛的消散,议会厅里的所有人仿佛都松了口气。提里奥疲惫地揉了揉眼角,坐回原处。

一位顾问开口说道:“大人,他太傲慢了,但心地不坏。我相信他并不是要——”“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他的意思。巴瑟拉斯总是会热血上脑,这也正是他成为杰出圣骑士的原因所在。可这热血在微妙的情势之下也会导致他破坏大局。”提里奥直言。他觉得累了,像个耄耋老者。“等他冷静后会回来的。他总是这样。”“可是大人,万一真像他说的那样怎么办?万一真有兽人大军正在伺机进犯,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吗?”那位顾问质疑道。

提里奥指着地图上破碎塔楼的位置。“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坐以待毙的,老朋友。我会亲自调查这件事。”还没等他们再说什么,他便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留下顾问们面面相觑。“可万一被他言中⋯⋯愿圣光帮助我们所有人。”

当天晚上,提里奥孤身一人坐在堡垒宽敞的餐厅里,用刀叉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面前早已变冷的食物。他又在想关于那个老兽人的事了。

难道真是他救了自己?

他很快就能找出答案。如果事实真如巴瑟拉斯所说,那么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随时都会化为乌有。

身后传来小脚轻轻摩挲地面的声响。他转过身去,看见睡眼惺忪的泰兰从隔壁的起居室里走了出来。“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睡得正香吗,小家伙?”提里奥问道。男孩爬上他的膝盖,怯怯地抬头看着他。提里奥对儿子微笑,感慨这男孩长得真像他母亲。同样有着满头金发,大大的蓝眼睛,一看就是个天真而听话的孩子。“那些绿皮怪物又回来了吗,爸爸?”泰兰问。

提里奥点点头,抚摸着男孩的头发。“是的。但你无须担心,孩子。你待在堡垒里就会没事。”“你要去打败那些绿怪物吗,爸爸?”男孩又问。

提里奥愁眉紧锁。“还不知道,孩子。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第三章一位战士的传说

提里奥次日清晨醒得很早。他轻手轻脚地下床,以免吵醒卡兰德拉,穿好衣服,朝私人更衣间走去。

在漆黑的屋子中央有个装饰华美的架子,他的盔甲就撑在上面。尽管坑坑洼洼的凹痕遍布,这身重型银色盔甲在晨曦的微光中还是闪闪发亮。

这些都是战斗的伤痕啊,他警惕地想。

这些年来,若不是他小心谨慎,这里每一道深深的痕迹都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他默默地希望自己的好运气能继续助他战胜未知的危难。

他尽量悄无声息地把盔甲一件件穿在身上,系好搭扣。穿戴完毕后,他站在一面全身镜前,打量着自己。

镜中人的英姿飒爽不输往昔,只是疲惫的面容两旁多了几抹灰色的鬓发。真没想到这身沉重的戎装多年后还是这么合身。每当他穿上盔甲,都会感到一股战无不胜的力量。但那是年轻人才有的妄念。

没有人是不可战胜的。没有人能够永生不死,他心情沉重地想。

提里奥走向另一面墙边的壁炉,从上方的橡木壁炉架上取下那柄随他征战杀伐的战锤,拿在手中掂量着它那恰到好处的分量。锤头上的神圣符文依然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若不是时运所迫,我今天就不用劳你出马了,老友。”他轻声说道,然后把战锤夹在胳膊底下,朝堡垒的马厩走去。

* * *

当提里奥给米拉多尔装好马鞍时,朝阳才刚刚爬上远处的奥特兰克山峰。他把战锤挂在马鞍边,准备骑上这匹经验丰富的战马。

他踩上马镫,这个动作痛得他哼了一声。肋骨还是很疼,这身沉重的盔甲更是让他难以支撑。“你这是要做什么?”一个怀疑的声音从马厩漆黑的门口响起。提里奥把脚抽了回来,转身面朝雅顿。卫兵队长表情严肃,一脸忧心。“我要去调查那座废弃的警戒塔。如果兽人当真打算进犯我的土地,我要亲自找出证据。”提里奥回答得直截了当。

雅顿点点头。“很好。那等我备马,跟你一块去。”“我不需要人陪。这件事情我必须自己去做,雅顿。”提里奥的话掷地有声,卫兵队长脸上的忧虑愈发明显。“我不喜欢你这么干,提里奥。你到底想证明什么?不带护卫,单人匹马地到那里去,你不久前才刚刚——”

提里奥打断了他的话。“刚刚什么,雅顿?刚刚惨败而回?”提里奥厉声问道。

雅顿垂下眼,尴尬地挪着脚。

提里奥翻身上马,深深吐出一口气,匆匆说道:“我过不了几小时就会回来。这段时间多留意巴瑟拉斯,我预感他要惹麻烦。”说完策马奔向远处的树林。

越发不安的雅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领主渐行渐远。不知怎么,他觉得提里奥对他有所隐瞒。

* * *

找到那座废弃的高塔并不像提里奥想得那么容易。他花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沿着原先那条山路走了上去。未散的晨雾笼罩着蜿蜒的小径,但他还是能透过林木分辨出高塔残破的轮廓。

随着渐行渐近,他让马匹行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警惕一切危险的声响。连个随从都没带在身边,只身一人靠近敌人的营地,这可真不是明智之举。米拉多尔沉重的战铠和他这身闪亮的盔甲,足能让敌人在几英里之外就看得一清二楚。毕竟他也说不清那兽人到底有没有同党。可内心的声音却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

他在心底里感觉到没什么可怕的,于是任由谨慎随风飘散,快步骑到塔下,纵身下马。他抬起头,看见从前高耸的围墙早已向内塌陷,警戒塔的结构散落得面目全非,天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从那场灾难中活下来的。

他环顾四周,寻找兽人的蛛丝马迹,但却并无发现。这座塔看来是彻底荒弃了。

一声低沉的闷哼声引得他转过身来。他看见那兽人坐在树旁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显得泰然自若,但那把巨大的战斧却倚在身侧。

看来这家伙也很谨慎,提里奥默想。

骄傲的圣骑士摘掉头盔,放在米拉多尔的马鞍上。这匹高头大马喷着响鼻,分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紧张。提里奥用余光瞥向挂在马鞍边的战锤,朝锤柄伸过手去。兽人见状立即抄起战斧,提里奥则飞快地缩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兽人轻轻一哼,放松下来,对他会心一笑。提里奥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向那兽人。

就在他往前走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把这个老兽人想得太好了。也许这畜生的确是想杀死他。也许把他从塔楼的废墟中救出来的另有其人。

也许吧。

但无论如何,他都想找出答案。他在距离兽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将拳头置于胸口表示敬意。这兽人之前就是这样朝他敬礼的,对吧?作为回应,兽人抬起僵硬的手,搭在泛着灰色的眉毛旁边。“你们人类习惯这么打招呼,对吧?”兽人言辞流利地问道。他的声音深沉而沙哑,发音却很是清晰。

提里奥愣住了,脸上的讶异难以遮掩。只见兽人那丑恶的五官扭成一团,像是在对提里奥微笑。“你⋯⋯会说我们的语言?”提里奥颤抖着问。

兽人用凌厉的目光打量着他。“你认为我的族人只凭蛮力就能在你们的世界上存活这么久?”他问,“你们总是小瞧我们,所以才输掉了第一场战争。”

这真是让提里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前坐着的明明是个黑暗生物,邪恶而嗜杀,却能说会道,富有智慧。

那兽人并没像他想的那样,急不可耐地把他的心从胸腔里挖出来,而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用心照不宣的狡黠目光望着他。提里奥对此感到既着迷又憎恶,不禁一阵颤抖。

他不假思索地把那自问过无数遍的问题宣之于口:“我必须要知道,把我从塔里救出来,还把我的马引回大路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老兽人默默地凝视了他很久,然后才点了点头。“是我。”

提里奥长出一口气。“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他问,“我们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兽人似乎思忖了片刻。“作为人类,你有极强的荣誉感,从我们的交手中可见一斑。光荣的战士不该死得像一只落入陷阱的野兽。任你在那里自生自灭,绝不是正义之举。”兽人说完了。

虽说提里奥并不确定自己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但这个答案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再说,”兽人继续说道,“我已经见识了足够的死亡。”

提里奥低下头,努力消化着那个兽人说的话。这不对劲啊,他想。这家伙应该是个冷酷无情的畜生才对。他怎么会这么说呢?

但提里奥知道兽人说的都是实话。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以及深深掩藏在真诚之下的痛苦与悲伤。作为圣骑士,他早已练就了某种同理心,能感应到他人内心深处的真情实感。这种奇妙的能力从未像此刻这么有用。他努力回过神来,集中精力应对当下的局面。“那我应该要谢谢你了。”提里奥开口说道,不知该怎样跟他对话才好。

那兽人像是察觉到了提里奥的困惑。“我叫伊崔格,人类。你叫我伊崔格就好。”提里奥也放松下来:“谢谢你,伊崔格。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兽人再次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提里奥注意到那兽人走起路来一跛一拐的,看来他在那场战斗中给他留下的伤口恐怕是感染了。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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