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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6 06: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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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国擎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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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一相:管仲传

千古一相:管仲传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千古一相:管仲传作者:张国擎排版:辛萌哒出版社:作家出版社出版时间:2015-02-01ISBN:9787506378185本书由天津中作华文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论语·宪问篇》第一章祖上也是王侯家一

三千年前的某一个夜晚,与今天的同一个夜晚,并没有多少区别。唯有区别的是,那个夜晚完全被血腥充实着,刀光剑影、斧钺枪击,焦火残垣、哀号遍地。

当天明的一缕阳光出现时,一阵阵皮鞭抽打、号哭、吆喝声响,一串串的犯人,昨天还是衣冠楚楚,昨天还是公爵王孙,昨天夜晚降临时,他们还在大街上礼貌相别……

这个夜晚注定进入了历史。

继《竹书纪年》,完整记下这个夜晚的是《史记》作者司马迁。他在《鲁周公世家》中写道:

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周公乃奉成王命,兴师东伐,作《大诰》。遂诛管叔,杀武庚,放蔡叔。收殷馀民,以封康叔于卫,封微子于宋,以奉殷祀。宁淮夷东土,二年而毕定。诸侯咸服宗周。

我们能够读明白的是:这个夜晚屠杀了几千人,其中“管叔”与“武庚”两个家族是被“诛杀”殆尽的!只有“蔡叔”被流放到很远的地方。

还是怎么回事?二

周武王姬发战胜了商纣王帝辛后,并没有歼灭、整编商的武装力量,而是以仁德治天下。他根据当时人们“灭国不绝祀”的习惯,保留了殷商的祭祀宗祠。同时为安抚商朝遗存贵族,仍让纣的儿子武庚继承王位,作为诸侯继续居住在原商首都朝歌(今河南淇县),统治殷商故地。为了防止他们“死灰复燃”,武王将自己的大弟弟叔鲜封在管(今河南郑州)这个地方,三弟叔度封在蔡(今河南上蔡)这个地方,四弟叔处封在霍(今山西霍县一带)这个地方,让他们驻守在殷都周围的邺、鄘、卫三国,形成对旧都朝歌的包围之势,以此来监视武庚。历史上称此事件为“三监”。

武庚表面上臣服于周,实则时刻企图复辟。

两年后,周武王病逝。

临终前,武王将封在鲁的二弟弟旦喊到面前交代(旦一直留在武王身边帮助料理朝政,没去封地鲁,鲁的工作由旦的儿子伯禽顶替),由他摄政将周朝大业管起来,旦考虑到兄弟太多,如果宣布武王的这个决定,天下会由此而不得安宁,刚刚平定的和平局面,势必会狼烟再起!怎么办?他在与姜尚商量后,毅然决定由武王的儿子诵继位,成为周成王。但成王诵年幼,还不能独立管理朝政,于是旦又以成王年幼,自己亲自摄理国事。

消息传开,管叔、蔡叔对此不满。武王的弟弟们中,数管叔年岁最长,按照兄终弟及的惯例,他有资格继承王位。依他的看法:旦立武王儿子诵为成王,成王年幼,旦自己摄政,分明是篡夺王位。他这么想,也就这样把话散布了出去,一经传开,朝廷上下内外,一片哗然。

武庚早有复国的野心,听到管叔有这种想法,异常高兴,立刻开始谋划。首先,武庚散布流言说周公旦谋害武王,变着手法窃取王位。同时出资,暗中派人去试探监视武王三个弟弟的态度,伺机联手反周。

果然,管叔、蔡叔、霍叔流露出不满。

武庚决定亲自造访。

商朝留给我们的除了经商这一财富外,“酒”也是商人创造的最富有价值的财富。当时的酒,主要靠米酿造,属于今天我们饮用的甜酒。

武庚分别派人送给三位诸侯王千钟“琼浆”(即酒),然后一一造访,在与他们寒暄和觥筹交错中,窃探他们对旦的具体不满事由。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朝中已有人动员召公奭出面质问周公旦。武庚闻后窃喜:此乃好兆头啊!于是,他决定请三位诸侯王到朝歌相聚。

为了款待好三位诸侯,武庚着实费了许多心计。首先,他探得三位王爷都有爱好:管鲜大力倡导音乐,醉心于铸钟定律。武庚便送去商纣王留下的有关音乐方面的宫廷遗物与资料。管鲜得到了这些宝贝,喜出望外,连连拍着武庚的双臂说:好兄弟,你这样待我,我将如何报答你啊!说心里话,这比江山重要多啦!

武庚说:话可不能这么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没了江山,这些还能有吗?

管鲜明白过来,连连说:对对对!

武庚将纣王留下的歌舞班子原套人马送给了蔡度,并且有意将自己喜欢的几个绝色美女安插其中。这几位美女都分别怀上了他武庚的孩子,只是刚有,还没显露。蔡度得了这个礼,兴奋得连夜与这班美女狂欢达旦。消息传到武庚那里,他乐得手舞足蹈,开心极了。他说:就是我死了,谁能知道我还有骨肉渗透到他周室宗祠里去了啊!这比什么都重要啊!

当几只在当时称为最佳选手的“斗鸡”送到霍处面前时,霍处很不高兴地对武庚说:你武庚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明白吗?你把祖传的音律乐谱都送给管鲜,你把自己左抱右搂的美女流着眼泪送给蔡度,听说你因为不忍与美女相别,竟然把自己关在密室里,不让美女离别的哭声传到你耳朵里,你说你,你为了什么!

武庚听了霍处这番话,脸顿时白了,站立不稳地呆呆看着霍处,不知该怎么办。等听到耳边一阵爽朗的笑声,他诧异地睁大眼睛,看到霍处手擎一只斗鸡逗得正开心,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接下来的事,他让巫师选择在朝歌宴请周武王三位弟弟的日子。

但在聚会之前,他还得做一件事。

那是一件什么事呢?

武庚决定复国,光有管鲜、蔡度、霍处三支兵力尚不足以成功。他必须联合商的旧属诸侯国,特别是对周不满的东方诸国。这些诸侯国虽然名义上归顺了周,但整体建制还是保持着旧有的商朝章程与习俗,特别是在典章上没有真正实施与周相关的衔接。所以,这些地方的人们仍然“知商而不知周”,沿用着商的制度。这些诸侯国的力量一旦调动起来,无疑是成功的有力保证。

为了收买人心,武庚将当初商纣王赐予自己的珍贵鼎器取出来,分别送给奄(今山东曲阜旧城东)、庸、蒲姑(又作薄姑,今山东博兴东南)、熊(祝融)、盈(嬴)及徐夷、淮夷等诸侯,表明自己愿意与他们共图复国。武庚告诉大家,成功后,你们这几位诸侯能得到的不仅仅是疆域的扩大,同时还能不再向朝廷进贡,相反每年能够得到朝廷的封赏!大家见武庚拿出了那么多的珍宝分赏,又许下前所未闻的重诺,知道他是真的铁心要复辟,也都义不容辞地起兵。

按约定的时间,武庚反周的旗帜举起。一时间,这股势力迅速遍及今河南、河北、山东、安徽等地,新生的周王朝立刻陷入危机之中。

与此同时,新生的周政权内部开始分裂:朝中一些大臣提出,叛乱的矛头并不是对着周王朝来的,是旦借口让诵接位,实质自己篡权引发的。他们认为,武王之位应该由管鲜继承。还权于管鲜,叛乱自然平息。当然,“清君侧”是首要问题!他们拥到周武王的叔叔燕国国君召公姬奭的府上,恳请召公奭出来诱旦入朝,借议事而将他诛杀。

召公奭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凭他对旦的了解,知道旦不是那种人。如果旦想夺权,何不一次到位地就说是武王遗诏,还要用诵来做什么挡箭牌?其中必有隐情。召公奭劝退众大臣,自己乔装打扮来到京城,暗中找到当时在场目睹姬发临终前召旦嘱托遗言的宫人,又走访了平时与旦往来的人,清楚旦摄政是为了王室大业,顿时心存敬意,决心要帮助旦。

在一个晴朗的上午,召公奭恢复了朝服,径自来到旦在京城的住处,要求会见旦。旦见是召公到来,自然很高兴。这次会见,史书上说,双方坦诚襟怀。事实上,旦向奭说了为什么不能让管鲜接位的事,是武王的意思。武王考验过管鲜。武王在出征期间,特意让管鲜经营后方。有了权力的管鲜根本想不到前方将士的浴血奋战,而是彻夜歌舞,广纳美女,任用奸佞,将朝政弄得一塌糊涂。诵虽然年幼,但聪慧敏锐,是个好君主的材料。召公奭听旦这样说,便连夜进宫见成王诵。两人对政说事,召公奭说一,诵答一;召公奭说到武王封商遗民,诵说:就当时的形势而言,先王之策乃平天下之上策。从历史发展看,此策应归入缓兵之急计,非久长之良谋,不得已而为之。召公奭听他这么说,拍手叫好!第二天,召公奭与旦一起随诵上朝。在朝上,召公奭接受了旦公开的恳切解释。旦再三表示自己摄政是为王室着想,并无异心。这时宫人搬来武王生前存于宫中密室里的金藤箱。成王诵当着众大臣的面开启,里面存有武王亲书的“策文”。“策文”上明确提到了王位的继承不能按兄续弟接,并请旦接位,如果旦不愿意也要由他摄政才行的话。这一刻,满朝文武才信任了周公旦,流言不攻自破。太公望齐侯姜尚提出,不如趁热打铁,现在就组织力量去阻击反叛势力。朝中多数大臣表示叛军力量强大,不能与其对抗。

旦慷慨严词陈述道:反周势力虽气势汹汹,但他们并不团结,各怀鬼胎。特别是前朝诸侯与本朝王室在政治主张与民族关系上,无法调和,暂时的融洽与临时的合作,都是因为利益关系。分析透了他们各自出兵的目的,解决起他们来,自然就迎刃而解!

旦的分析打动了满朝文武。

成王诵表示可以考虑东征,他愿意为周室天下出征。

旦提出,成王出征,万万不可,留下召公奭替代摄政,这次讨伐还是自己去。

朝议结果:召公奭留守镐京(今陕西西安西),帮助成王诵处理后方政务。诏告天下,摄政王旦亲自出征讨伐叛逆。姜尚提出愿随军前往,负责联络和调集各地诸侯。旦行礼致姜尚说:老太师无须做那些事,您只管献策用兵法,我天朝必能胜利!

姜尚表示愿意尽全力像当年大获全胜的牧野之战那样克敌制胜。

成王诵高兴地走下坛阶向姜尚致礼说:您是文王、武王的太师,也是我的太傅,请受我一拜。

看着成王诵对姜尚行拜师礼,旦对召公奭说:出师有好兆,胜利在望。

俗话说,正义之师,坚不可摧。周成王元年,旦亲率雄师东征叛军,引起了天下关注。特别是姜尚随军出征,给叛军很沉重的打击。这些叛军的心里都十分清楚,强大的商朝为什么会在牧野之战中一败涂地?关键就是姜尚。姜尚手里有部《六韬》,这可是了不得的兵书。开卷就说:“得贤将者兵强国昌,不得贤将者,兵弱国亡。”并说,“举贤而上功”!

旦以周太师身份向天下广布姜尚的军事思想,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的讨伐是正义的事业。正义的事业是无所畏惧的,是不可战胜的。首先从心理上战胜了对方。

周公旦充分采纳姜尚的军事思想,对于克敌方案,他主张“集中兵力各个击破”。首先以重兵沿周武王攻纣路线,绕过锐不可当的武庚正面,从背部击朝歌,捣溃武庚巢穴。大本营失控,历来为兵家所忌。武庚先乱了阵脚。等武庚反过来追旦的主力,旦已经进入管鲜的国境,控制了管鲜的家眷及王室。消息传开,首先感受到恐慌的是蔡度、霍处。这两人明白历史的潮流不可逆转,迅速将兵抽回,并派人到旦那里请罪。周公旦表面安慰他们,暗中伏好刀斧手,当两位兄弟酒喝得差不多时,一声令下,蔡度和霍处即成阶下囚。蔡度与霍处的兵力迅速被旦收编。

管鲜见蔡度与霍处被捉,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横下一条心,与旦对抗到底。

旦集中优势兵力,切断管鲜部与其他叛军的联络,特别是与武庚的联系,让管鲜成为聋子、瞎子,然后迅速包围,快速歼灭。这一做法,充分体现了姜尚在《文韬·兵道》里说的“兵胜之术,密察敌人之机而速乘其利,复疾击其不意”的思想。

周朝叛逆的歼灭,对于武庚来说,打击相当沉重。武庚慌了手脚。周公旦派姜尚亲自指挥重兵布阵迷惑武庚,与武庚打疲劳战,搞偷袭,分化切割武庚原先的阵势。武庚缺乏姜尚这样智谋双全的能将统帅,很快就陷于绝境。战势骤变,周朝一月内诛管鲜、杀武庚。三

还是回到那个夜晚。

管叔鲜的府第很大,周军用一师之兵将管府团团围住,并且堵住了管府通往外面的河流,弓箭手都箭在弦上,面对着高处的围墙与茂盛的大树,防止有人从空中飞走。

周公旦诛灭手谕一到,手持钢刀的周兵过梳似的从管府里一一通过,任何人、任何角落都不可能遗留,藏在火灶里的厨师被一刀戳穿胸骨,躲在衣柜里的女人被刀从下面朝上挑死,爬到树上的孩子被弓箭射下坠地而亡……

管府中不允许留下一个活物。

整整数月,管府里臭气熏天,数里之外就能闻着,无人愿意靠近。后来,这里就成了坟堆。数百年后,新修的一条大路需要通过这里,这片历史的遗迹才渐渐从人们心头抹去。

如果管府真的全被周公旦屠尽,历史上就不会再有“管”了,更没有后来的周王朝给管叔鲜一脉的安抚了!但这一时刻的到来,是在整整四百多年以后。那是在我们的传主铁了心要扶助衰微的周天子权威之时,这个姗姗来迟的“恩典”才显现出它特殊的戏剧性!

历史总有许多巧合,这些巧合往往比戏剧来得更富有传奇性。在那个屠杀的时刻,恰恰有一个人被丢了。这个人就是管叔鲜的小儿子成。

三天前,成解读商太师伊尹留下来的文章《伊训》《肆命》《徂后》时,深感未能吃透老师的解说,便带着书童前往蔡府,向同族中学问最高的堂兄胡请教。大祸来临时,成与书童被周兵围在蔡府作为蔡府的人员扣下。胡灵机一动,让书童与管成换了衣裳,当场许诺书童,奉养其父母如己上人。管成变成了书童,书童被作为管成押往管府,加入被诛人员队伍。三天后,周公旦下令诛灭管叔鲜全族,书童心甘情愿为主人作牺牲。作为“书童”的管成与蔡府的人员一起被流放到新的住地。出发前,蔡度考虑到人多嘴杂,一旦泄露管叔鲜儿子成在这里,那就连自己一族也难存活。于是,私下派得力可靠的几位男女仆人与丫环带着成离开了蔡府,逃得越远越好。

管成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回到了尸体遍地的管府,含泪找到自己的书房,在那里,他把前朝商的开国太师伊尹留下来的文章《伊训》《肆命》《徂后》等重要的文献绑在衣裳里面带了出来。管成不再向外人说自己是姬姓之后,也没示氏为管,而是改姓官。

不久,蔡叔度在流放途中病死。

蔡叔度在流放途中去世的消息传到周公旦那里,周公旦封蔡叔度的儿子胡接替度的爵位,为诸侯蔡国公。胡回到原来的封地蔡,便成蔡侯仲。

蔡侯仲着手寻找散失的家人,许多家人已经成了别人的奴隶。在那个时代,无权在城里居住的人,都有可能被人掳去做奴隶,或者被作为奴隶变卖。

蔡侯仲最关心的还是管成的下落,遍访之后,得知没有名叫管成的人被作为奴隶卖掉,倒是在颍水上游附近的山中访着一位有学问的人。蔡侯仲亲自前往,这位隐居深山的人正是管成。蔡侯仲提出接管成回到城中居住,被管成拒绝。

蔡侯仲在面见周公旦时,私下提出了管叔鲜还有后人留在世上。周公旦沉思良久,没有任何表示。

周公旦说:听说穆王姬满的后代就生活在颍水上游,是吗?他们也取管为氏嘛!

蔡侯仲半天才明白周公旦话里的“政治内容”:怎么还能提祖上讳呢?明白过来的蔡侯仲赶紧回说是,心里道,还是天子洞若观火,天下文章尽收囊中!

史书上说,这一刻的周公旦脸上气色才有些“明”。

蔡侯仲说:那就让他在那儿生活,要不要划个地呢?蔡侯仲这话是小心翼翼补上的。

周公旦说:那就把他那里也划给你管辖吧!

蔡侯仲窃喜,周公旦这句话,把管成现在居住的山周围那一大片地也都给了蔡国了。

管成能够得到的,只是不再担心半夜或者走在路上被作为“野人”捉去做奴隶或者作为奴隶卖掉!蔡侯仲让他做了“人”。在当时,那是可以自由往来于城里城外的自由人。

数百年后,周襄王派宰孔出使齐,对我们的传主管仲表示赏识,并不能理解管仲为什么那么勤勤恳恳扶助齐桓公。我们的传主管仲告诉宰孔,我的祖上也是王侯家,姓姬嘛!你不应该忘记三百多年前的那场不幸,那个被诛灭全族的“管叔鲜”!

周襄王听了宰孔的汇报,想了想说:他应该是周穆王姬满的后代吧!

聪明绝顶的宰孔明白周襄王的意思,赶紧说是。

周襄王补了一句:先王早就有记载在那里了。

还是后人替他们说了真话。这个真话就是,任何一朝新建,都是要大开杀戒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直至今天,延至未来……

后人还有一句话:史载都是王家讳!真理在民间。第二章生逢乱世多舛运一

管仲生于公元前七三〇年(一说是公元前七二八年)。

周王朝“成康盛世”后,境况日渐式微。到了周厉王姬胡手里,由于连年征战淮夷、伐戎,均以失败告终,国库渐空。姬胡不思从根本上进行改革,去弊振兴,而是听从荣夷公的话,将大量国有资源收为私有,造成“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国语·周语上》)。公元前八四一年,群愤难平之下,姬胡被国人驱逐到彘(今山西霍州东北)。赶走天子的周王朝实施共和行政,由众人集体领导,竟然把天子胡丢在彘“闭门思过”!十四年后,这位周朝第十位天子姬胡,死在彘。

消息传来,周定公在朝廷上公布了召穆公用自己的儿子替代救下太子静的事。虢公长父仲把长大成人的太子静带到朝廷上。众人面对太子静一时无语。当年攻打召穆公家的人们,则提出太子静会不会报复的事。

太子静平静而谦和地说:过去的事,是我的父亲不对,他伤害了大家。国家是大家的国家,不是一个人的国家。作为天子,要替天行道。什么是替天行道呢?那就是以天下为公!

太子静简明扼要的几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敬佩不已。众人一致赞同周定公的意见,将天子位还给太子静——就是周宣王姬静。

姬静即位,整顿朝政,使已衰落的周朝得以复兴。四十余年天子岁月过去,姬静也到了晚年。这一刻的他,竟然自坏章法,干预鲁国君位继承,以私爱而立鲁武公少子为太子,引发诸侯不满,制造了鲁国一场长达二十年的混乱和灾难。周天子的威信逐渐衰减。到了第十二任周天子幽王姬宫涅手里,诸侯对天子的不满愈加严重,开始无视天朝号令的存在,常常自行其是。这个时期的周幽王不思如何改善与诸侯的关系,而是一味任性胡来。

后人认为,周幽王犯了两件不可饶恕的罪行。首先是,他继位时关中地区发生地震、山崩和河水枯竭等严重自然灾害。周幽王不仅不抚恤灾民,而且不问政事,贪得无厌,奢侈腐化。重用“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的虢石父实行所谓“专利”,引起国人强烈不满。其次是,废王后申氏和太子宜臼,册立褒姒为王后,立伯服为太子。连周太史伯阳都叹息:周王室已面临大祸,这是不可避免的了。

接下来,周幽王就有更荒唐的故事让后人看了,那就是众所周知的“烽火戏诸侯”事件。

其结果是:镐京被犬戎攻破,周幽王带褒姒逃到骊山山麓,被戎人杀死,褒姒被犬戎掳走。太子宜臼受到申、许、鲁等诸侯拥戴,于公元前七七〇年在西申(今陕西宝鸡)即位,是为平王。众多诸侯出于当时申侯提议兵伐周幽王一事,对宜臼继位持反对意见。诸侯虢公翰趁势拥立幽王的另一个儿子余臣为天子,称携王,出现了两周并列的局面。

为避犬戎,宜臼决定迁都。郑国为扩大自己的地盘,借口为平王迁都扫平路障而灭了郐国。在秦国护送下,平王把都城从镐京东迁至洛邑(今河南洛阳),史称东周。

平王四年(前767),郑兵伐东虢,晋文侯攻杀了携王,周王朝又重新统一。

东迁时,因为秦襄公护送有功,宜臼就提升他为诸侯,并答应说:戎人攻占了镐京和岐山地区(今陕西凤翔县一带),你去收复吧,打到哪里,哪里就归秦所有。不久,岐山以西地区为秦所攻占,秦国从此开始发展起来。

宜臼能有今天,全赖外祖父申侯。宜臼赐封申侯更大的封地,并派自己畿内的百姓去戍守。这使百姓离乡背井,十分怨恨。

郑国对宜臼有功,宜臼一度委任郑庄公寤生为朝廷卿士。后由于郑国实力雄厚,宜臼对郑庄公怀有戒心,不愿让朝政被郑庄公所操纵,乘郑国多事,郑庄公没来上任,想撤掉他卿士的职务。郑庄公闻知,马上赶到洛邑,对宜臼施加压力。宜臼只能再三赔礼。郑庄公不依,宜臼只好提出让太子姬狐去郑国做人质。这么做太丢份儿,群臣又提出了相互交换人质的办法,让郑庄公的儿子忽也来洛邑做人质,而周太子去郑国则用学习的名义。此事史称“周郑交质”。

东迁后的周朝,史称东周。由于大片故土丧失,东周王朝仅仅拥有今河南西北部的一隅之地,东不过荥阳,西不跨潼关,南不越汝水,北只到沁水南岸,方圆只有六百余里,地窄人寡,与方圆数千里的大诸侯国相比,它只相当于一个中等诸侯国而已。

周王朝大大衰落了。

郑、晋、齐、鲁、燕、宋、楚等大国为了争夺土地、人口和对其他诸侯国的支配权,相互之间不断进行兼并战争,形成了诸侯争霸的纷乱局面,历史进入了一个大变革的动荡时期。二

管仲是父亲管山中年后续弦而得的小儿子。

管仲的祖上,就是那位三百多年前“诛管叔、杀武庚、放蔡叔”事件中逃出的管成,当时隐居在一条后来叫颍水的偏僻山间。颍水源自阳乾山。蔡度流放前,阳乾山东南颍水出来的一大片山谷地带都属于蔡。蔡度死于流放,其子蔡仲(名胡)改过自新,被周公封为侯,恢复蔡国。春秋初年,出没于伊川山间的戎族,不断翻过阳乾山,顺山南谷颍水北进攻中原。郑国崛起,从登封出兵逐赶戎人到阳乾山里,并在山前谷口筑城,划入郑国。当时,距此东去二百里河北岸已有一座城邑“颍”,郑国所筑此城称“颍谷”。驻守在谷口的官员是颍考[1]叔,系郑国封人。大约在公元前七二二年,颍谷发生了一件后人称奇的事,就是《左传·隐公元年》记载的“郑伯克段于鄢”后誓与其母“不及黄泉,无相见”,后来后悔了,颍考叔就安排在颍谷挖地道出泉水,使郑庄公与母亲得以“地下”相见,恢复了从前的母子关系。

我们还是说管成逃出后的事。

虽然蔡度被流放,但他是管氏的族叔,还能照顾到管氏。最初的几十年里,好事落不到被诛之族后人头上,坏事当然也因路隔遥远波及不到。管氏一脉深居此地,渐渐淡出了周天子的视野。随着蔡度儿子的地位恢复,也随着戎人翻过阳乾山来骚掠中原,加之蔡国无力相御保护,这一带成了无人管地带,屡屡有地方豪强或者戎人掠夺管氏家仆人或奴隶去变卖,有一回竟然将管家一妇人掠去!管成带人与这些野蛮人交战数日,直至取胜才索回妇人。可惜迟了,妇人不堪被强人轮奸受辱而撞死!为了防止这类事再发生,管成决定筑城。这一带虽然不是山区,但建城都得用石头,要从很远的山里采石运来,管成没那种实力,怎么办?他就带领大家学用商时傅说的“版筑法”建起了城墙。有了城墙,便是城邑。

小村落自从有了城墙,渐渐也有一些人愿意来了。管成对于那些逃难流落到城外露宿的人,多多接济。大家见管成待人真诚,也都一传十,十传百,渐渐人多了起来。对外问起名称,不能再称村落。管成便说:颍邑。

为什么叫“颍”?那时的文字是帝王家的。管成说:这村居颍水北,这城也就叫颍邑。大家都说:我们久居于此地,并不知道这条河水叫颍啊!大家都相信管成的才学,谁会去考证?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颍邑人好读书,这颍邑城里住着一位心善的先生,愿意免费教人家孩子读书,有“颍上读书声,声声随风走”之说。许多其他地方的人也乐意搬迁到这里。

有了城,新的问题就出现了。城,就是邑!城邑是周天子封赐,焉能自称?诸侯王公伯爵要建邑,必须先禀报周天子准允方可。好在此时的周天子,威风不再,自行其是的诸侯大有人在。管成的颍邑,城墙上高插“蔡侯”旗,属于蔡国,强豪大户们自然就不敢轻易来犯。不久,有人告到了周天子那里,好在当年周公旦从蔡侯嘴里听说了管叔有后,已经默许,后继者自然明白,都是一脉相承之手足,既然当时能漏掉这一脉,说明老天不让其无后,你何必与上天老子作对啊!从此无人再提。三

管仲之父管严,名山,排行老二,世称管严仲,在齐国为大夫多年,但一直不被齐庄公吕购所重视。

齐庄公五十年,晋文侯去世。因为晋文侯曾经对周王朝有过贡献,他去世,各诸侯国均要派使者前去吊唁。齐国派管山作为使者前去。晋国当时的太子在与管山交流中,深感管山学识渊博,得知管山失偶多年,不由感叹:齐庄公身边的齐国美女天下闻名,赐一位给管山释其衣破无人补之窘,还是难事吗?可见君臣关系疏啊!于是,趁酒酣耳热之际,晋国太子将一美女赐予管山为妻。管山推辞不掉,只好带回齐国。身边多了一位美女,齐庄公得知来历,心里好不痛快,脸上便有些挂不住。管山只得告假将新妇送回老家去。回到颍邑家中,管山有意滞留不回朝,希望齐庄公派人来请他。等了数月,齐庄公的人没等到,却来了晋昭侯的使者。原来,晋昭侯登基庆典时,见到齐国使者不是管山,便打听管山的消息。得知管山离开齐国闲居在家,便立刻派人前往,诚请管山出山。

管山这次出山,顺便将大儿子管伯带了出来。

管山父子来到晋昭侯府上。晋昭侯与管伯聊后,感觉甚好,随即请他出任少卿。这等好事,你高兴,必有人不高兴。公元前七三九年,晋大臣潘父与晋昭侯矛盾加深,借管伯为卿之事弑杀昭侯,欲灭管仲父兄。碰巧管伯因事外出,悲剧发生时,管山逃出,隐藏在路边草丛中,半途截住大儿子,两人连夜逃到卫国。屁股还没坐热,又遇到卫国内乱。父子俩只好仓皇逃奔回家。

潘父杀了昭侯,迎立晋文侯的弟弟曲沃桓叔入晋为主。桓叔欲入晋,当时晋国国君的支持者势力还很大,晋人发兵攻打前来的桓叔。桓叔战不过,只好退回曲沃。晋人共立昭侯之子平为君,是为孝侯。

晋孝侯不是庸才,面对现实,他广结天下良士,共图晋国一统河山。他父亲看重的管山自然是首先要请的。晋孝侯着人前往颍邑请管山父子出山。

当时,管仲的两位姐姐正在办婚事。管仲的母亲只是两位姐姐的继母,女儿的大事,父亲不能离开。面对管家的情况,晋使提出,先请管伯前往,因为他曾经被晋昭侯任命为少卿。管仲父亲同意,并许诺过几年,待家中安顿好,便去晋孝侯处。

晋孝侯九年(前731),曲沃桓叔去世,子庄伯鳝立。晋孝侯认为统一晋国的机会在即,派人前往颍邑请管山。此时,妻子正身孕六甲,家中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管山想谢绝,碍于晋先主有恩于己,如今晋国前途大业正悬于半空,不能推辞。管山毅然前往。途中遇山洪,管山与晋使都成了山洪的牺牲品。

噩耗传来,管母哭成泪人。

管父去世,管伯却因为曲沃庄伯鳝兵临晋国都城,不能奔丧。偏偏此时,管仲最小的姐姐因先订下的夫家夫君生病需要冲喜,夫家不顾服丧之期,让族长出面坚持提前接新娘,年仅十二岁的姐姐只好出嫁。

管仲母亲在邻里的帮助下,生下了管仲。寡母孤儿,只能偶尔与回家的姐姐见上一面。

居曲沃的庄伯鳝于周平王四十七年(前724),兵入晋国都城翼,杀晋孝侯,管伯用胸脯挡住了敌人的乱刀,与晋孝侯一起殉难。晋大夫如同上次不欢迎曲沃桓叔一样,用生命与鲜血杀退了敢来进犯的庄伯鳝,再次立晋孝侯的儿子郗为晋鄂侯。

同父异母哥哥管伯去世这一年,管仲已经五岁。

五岁的管仲能够扶着兄长的棺木,学着大人的步态走向坟地,令乡邻十分吃惊。四

失去父兄的管仲,跟着母亲艰难度日。家中常常遇到需要男人们才能做的事,孤儿寡母无能为力,而姐夫们不能及时赶到。管母无奈地抱着五岁的管仲,嘴里喊着,夷吾,夷吾,奈何我矣!

夷吾是管仲的名。年仅五岁的管仲抱住寡母安慰道:娘亲,不要怕,我会长大的。

娘问他:你这么小,地里的活没人干,三个姐夫一个远在吴,一个久病已故,只有一个姐夫能来帮我们干活。他若不来,我们靠什么,吃什么?

管仲人小脑子好,指着那一堆祖上留下来的文献说:娘亲,我昨天看到爷叔们来借看,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向他索要钱呢?

娘不解:要钱?读书人,是不可以讲钱的。

管仲说:非也。祖上用性命换来的文献,难道不能养活他的子孙吗?娘亲,你听我的,每借一卷,出贝钱一枚!限期三日,逾期不归,再索一枚。

正说着这事,族里的一位好读书的长辈来访,希望能借阅《伊训》一读。管母正要搬《伊训》。管仲过来朝长辈施礼道:爷叔在上,能否允小侄说几句话?

长辈说:请讲。

管仲说:我父兄弃我母子而去。我年幼,肩无扛锄之力,手无缚鸡之能。如何是好?

长辈叹道:正是在理之言啊!奈何也?

管仲说:我想以家存文献作为我与母亲的生活费用,谁来借阅,均以一卷一枚三日为代价。爷叔以为如何?

长辈一震,看看他说:你何以想出这样的点子?莫不让人说你读书人钻进贝堆里!

管仲说:如果没钱,曲沃庄伯有什么力量去杀晋孝侯?晋大夫何能何为驱逐庄伯,立孝侯儿子郗为鄂侯?周天子若有钱财,能不管束晋国的内乱吗……

长辈赞道:好!好小子。你才几岁,能有如此头脑,奇才,奇才!这样吧,我与族人再行商量,就依你的话,谁想借阅你家的文献,一律都要付贝钱。如此既解决你母子生活困难,也帮助了那些追求功名之人的需要。

管仲说:这也是权宜之策。

长辈问:何以此说?

管仲说:我长大能够自立后,当将你们借阅我家文献所付贝钱,照算利息归还!

长辈说:你这又是何理?

管仲说:我母子寡弱,无以生存,故借文献而苟活;祖宗之德不可为我之依赖,只是借助而已!他日有能力,自然要报答乡亲们的相助恩德。

这席话,让长辈大为吃惊。经过商量后,族里订下规矩,到管仲家借文献阅读,都只能在他家读,不能带走,阅读前先付钱……

在管仲家的墙上,记载着所有借阅人所付的钱数,无一遗漏。每当一天开始时,弱小的管仲都要站到树墩上,垫高自己去数那些记下的数字,对娘亲说,我们已经欠下了乡亲们多少钱了……

娘亲心里明白,儿子的志向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父亲。五

管仲十四岁那年,一位名叫禹孙的人,跋山涉水来到颍上。他在村口看到一位少年在耕地,非常轻松,嘴里还哼着歌。大树下一位农妇手里忙着劈麻,两眼看着地里的少年。这位叫禹孙的人感到好奇,上前问农妇:我见过许多耕地的,从来扶犁都很累,他怎么那样轻松?农妇警觉地看看他,问:先生是过路人?渴了想喝水,我这瓦罐里有,请喝了赶快赶路吧!

禹孙诧异道:老妇人这么紧张干什么?

农妇说:先生不必多问。要喝水就喝,不喝,请赶路吧!

禹孙说:我就到这个村上。

农妇更警觉了:你找谁家啊!

禹孙不答,只是盯着那耕地的孩子看。忽然他冲到地里,来到少年身边,一下子看到了那锃锃亮的犁,大惊失色道:这是铁精,你们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如果给蔡侯知道,动用国家的禁品,按周律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少年满不在乎地说:铁精用于打仗,难道就不能用于农作吗?

禹孙说:你是谁?好大胆,敢与我这样说话扳理。哦!我想起来了,此地是管叔之后的家园,果然是雄风不弱啊!你不会对我说你不姓管吧?

少年说:干吗回避?我姓姬,管氏,排行老二。人叫我夷二,或者夷吾。大名,管仲。

禹孙说:这么说,你就是我旧友管山之后!

管仲说:父亲去世时,我还没出生……

禹孙打断道:年少不畏虎,将来必成大器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听说管山之子曾经被晋昭侯任命为少卿的啊!

管仲说:那是我兄长,大我二十五岁。我是老末。母亲怀我六甲,父亲应聘去晋国,途中遇山洪暴发而故。我名叫“夷吾”,含有遗腹子的意思!

禹孙高兴地抱住管仲,激动地说: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转身对农妇说,我奉蔡侯之命前来寻找管山之后,果然找到了。

大家到了管仲家中,坐下说话。

话题还是回到了犁头。

禹孙重新观看犁头,感叹道:连年战争,铜与铁精都用到战争上去了,而且许多国家都将铜与铁精作为国家专控,严禁民众拥有。公爵王孙家也没见他们用铜与铁精做犁头啊!一般民众家里,都是木犁、石犁。这么大的铁精,做成大刀,做成利斧!可以杀多少敢于来犯之敌,你却用它做成了犁。难道犁比国君的疆域还重要吗?

管仲说:是的。用铁精犁耕田耕得更好,能产更多的粮食,而粮食应该比国君的疆域重要。没有疆域,会得到的。没有粮食,再大的疆域也会失去!没有粮食,人就没法生存,没有了人,再大的疆域也是荒漠嘛!

禹孙听到管仲说这话,肃然起敬,心里想,小小年纪却很有城府,话说得一套一套的。他仔细看这特制的犁头,只见它一头尖,中间弯凹下去,犁尖入土,一起步,犁尖朝前钻,土朝两边泛,又快又轻松。禹孙忍不住笑起来,难怪你耕地那么轻松!看来,蔡侯所说,颍邑一带,丰饶多物,正是有这东西啊!是谁发明的?

管母带着几分担忧地说:要说谁发明的,就这孩子啊。前两年,有个从南边来的人,想看我先夫留下来的龟甲,特别是那块黄色的。对,就是世上传说记载夏朝大事的,不轻易给人看。那人就从怀里掏出块沉甸甸的东西给我们看,说是禁品。细说下去,才知道是从吴国弄来的铁精。儿啊!你给先生说说吧!

管仲向前一步,拜倒在地:这块铁精如果献给国君,准能谋个官位。

那是一定的事。禹孙连连称是,然后问:你为何不那么做?快快起来说话。

管仲起身道:一块铁精打成武器,对保卫疆域是好事。如果我能够把它做成犁,犁开几百亩地,几千亩地,几万顷地,收获的粮食对于全国的民众,对于国君,又意味着什么?比之一枚武器,谁重谁轻?国富民强,民强才能国富啊!

禹孙捋着下巴,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这是国君禁民用之物,你这样做,总不是好事啊!

我们在犁地,原本就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才请母亲在村道上看着。没想到先生精明过人,一下子识了出来。我只能请先生看在父亲故友分上,还是不要再外传为好。再说,此地已属郑国疆域,虽然我们颍邑目前还是蔡国,照此形势,早晚要划入郑。

不可如此断论!禹孙抱拳朝北一拜,然后安慰管仲道,奉蔡侯之命前来寻找管山之后。在位三十五年的蔡侯,年事已高,近来怀旧心情很重,常常想到管叔之后……

管母道:我们世代受蔡侯恩典,他父亲在世时也常说,难以回报啊!如果蔡侯身边没有小人作怪,当今蔡侯胸怀豁达,他是一定不会到齐国与晋国去的!

禹孙点头道:近来朝上革故鼎新之风初起,强国呼声很大。楚国虽与我们相隔很远,但他楚国三代国君屡屡欺辱我国君,欲凌驾我头上屙屎撒尿!强国之策,迫在眉睫!蔡侯派出我等五路人马,遍寻良士,临行之时,蔡侯再三嘱托我,你这一支顺颍水北上,必会到达当年周文王之子管叔后人之地。此去,务必恭敬有加!管叔一族,对学问最是认真。记得西伯拘羑里而演周易,传出来的文献,别人都没能读懂,只有管叔读明白,那些东西都收藏在他们那里。唉!那场灭门之灾……

管母上前道:先生,历代蔡侯对我们并不薄。如果不是历代蔡侯庇佑,焉有今天?

禹孙道:是的。蔡侯也说了,先祖得知管叔有一小儿管成幸免于难,藏于我蔡氏族里,蔡氏一族待其不薄。周公旦后来也将其宽恕了,准允管门一族世代居住在蔡国,建邑为颍。郑侯至今仍允许颍邑归属蔡,实乃管叔祖荫庇佑啊!只是蔡侯有一点不能明白,管氏能够出任齐国大夫,能做晋国少卿,却无人愿意在蔡国就职,这不能不让蔡侯心存芥蒂。

管仲说:蔡侯既已知道我等在这里,摆那废谱有何用?

禹孙说:这不是摆旧谱,蔡侯说的是实话!我能够听出来的是,蔡侯很是器重你们。如果你愿意,能不能随我去面见蔡侯?

管母插嘴道:吾儿还小,能不能等几年啊!

禹孙说:伯母,这就是你的见外话了。蔡侯与你们同出姬姓,见管叔之后能有如此人才,高兴得半夜笑醒还来不及哩!面见了,蔡侯拨一处住宅让你们母子住下,小弟好好读书,入卿封爵还是什么事吗?

经不住禹孙的鼓动,管仲母子随禹孙来到国都(今河南上蔡西南)面见蔡宣侯。

管仲第一次到国都,一切都感到新鲜。管母是晋国人,见过大世面,面对国都车马稀少,市场冷落,低声对儿子说:看来,被楚国欺负得不轻啊!

禹孙听到了,告诉管母:何止不轻!今天去朝上,朝堂之上,没准就有一位楚国的使者坐在我们主公旁边指手画脚哩!

管仲愤愤道:岂有此理。

禹孙叹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主公年事已高啊!值得庆幸的是,太子封人,已经成熟,有主见与决谋。楚国前不久送一美人给主公,五个月生下一子,楚国来人祝贺,要主公废长立幼。你就没想到我们值得敬重的国君这一刻干了什么事!

管仲说:废长立幼出乱子,不再是周天子家里的私事啦!

不!禹孙大声道,谁都不会想到,我们的国君把太子喊到朝堂之上,当众宣布,如果还有谁想逼他废长立幼,现在就把权交给封人,他也年过三十,早就该接位了。

好君主!管仲脱口而出。

禹孙点点头:这件事,吓得楚使再也不敢提了……

管仲道:如此国君,蔡国有望!

禹孙道:有你这话就好。我衷心希望你能留下来,将来辅助太子封人。如果你有此意,我可以在主公面前美言,促成此事。现在你先去与太子会面,看看太子的意向如何?

管仲点点头:甚好!

管仲与禹孙都没有想到:世上好事,如愿者一二,不成者八九!六

禹孙立刻带管仲去见太子封人。

封人与管仲在凉亭相见,相谈半天,很是投机。

禹孙远远地站着,看到他们时而促膝,时而拍掌,知道这次会谈很成功,由衷地感到高兴。

封人问管仲:你胆真大啊,敢把国家武装军队的铁精用于农具?

管仲起身对封人行礼,并告诉他,那位吴国商人最后说出了实话,如果从吴国带出铁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就是顺淮河入颍水向上游而行,最后在阳乾山里找到的,听说那里很多!管仲说:我可以带你们去挖啊!

封人高兴极了,跳将起来,拉住管仲的手说:这下可好了!我们能够有自己的铁精来武装军队……突然沮丧起来道,现在这个地方是郑国的了。如果传出去,蔡国不但得不到,还将引发郑、楚两国相争,蔡国成了他们铁骑的蹂躏之地!

那怎么办?管仲焦急地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封人叹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你把有铁精的地方忘掉吧!等将来我做了国君,那时我一定请你做上卿,听你的话,照你说的去做。国力强大了,整个颍水两岸都是我们的,阳乾山也是我们的,那时再好好谋划利用铁精的事……

管仲明白地点点头:好吧!

两人再次席地而坐,谈论起天下大事。

管仲借伊尹说夏桀故事,告诉封人:很强大的夏桀如果放下高傲的架子,稍稍听进伊尹的话,收敛一些他过于放荡淫乱的行为,伊尹都有可能劝商汤王履放弃对夏朝的进攻。但夏桀太傲了,自认为天下无敌手!在伊尹的一步步计谋前,夏桀犯下了一个又一个历史性罪行,特别是杀忠良之臣!最后的结果,不能说是商汤王履灭了他,应该是他夏桀自己众叛亲离,落得土崩瓦解的下场!一个王朝的崩溃,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看到太子封人连连点头,管仲把话锋一转,说:从目前来看,楚国似乎很可怕。这是因为蔡侯十分清楚自己的国力远不如楚国。如果我们自己强大,还会怕他吗?但这只是一个方面的原因……

封人问: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管仲说:当然是有的。我们就说商汤王履攻夏时吧。两军对阵,商的兵力只是夏的三分之一,商恰恰战胜了夏桀。周灭商,完全是小力攻克强大的范例。这说明正义的力量是很重要的。正义之师靠正义,便能获千钧之力、万马之乘的天庭力量相助!正义是一种无形的巨大力量。作为国君,一定要善用这种力量。只有用好了天庭力量,才会对周天子麾下的各诸侯国有号召力,鼓动天下民众心向蔡侯!如今的时代特点,除了车乘兵力是称雄的基础外,人才名士才是强中之强。

封人敬佩不已:先生能否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天下雄才归我蔡?

管仲道:民众对国君的拥戴程度!民众拥戴,便是持了上天的宝剑,有了正义力量的支持!

封人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明白了!

这时,蔡侯派人前来喊太子有事。封人告诉来人,自己正与奇士管仲议论天下大事,父亲那里,自己一会儿就去。来人上前附封人耳边嘀咕:主公不但知道管仲在您这里,主公还知道管仲用铁精打造犁头的事……

封人跳了起来,望着远处的禹孙。

禹孙赶过来:出了什么事?

封人便把来人说的话告诉了禹孙。禹孙一听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封人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嘀咕:这是砍头的事啊!……要灭九族的啊!

管仲十分镇定,劝告他们:如果主公想蔡国强大,管某略献一计,胜却铁精万千,难道还用担心一块不起眼的铁精吗?

封人与禹孙对视,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大家商量后,封人决定陪管仲去觐见蔡宣侯措父。七

朝堂之上。

蔡宣侯没让管仲入座,傲慢地让管仲站着说话。

封人见状几次想出面干涉,被禹孙用眼神制止。他们心照不宣地明白,蔡侯一定为铁精的事生气了,要不然,怎么会不让管仲入席而叙呢?

果然,一开口,蔡侯就借事说道:你父管山在我父亲戴侯手里做得好好的官,为何不辞而别去了齐国?齐庄公吕购重用他了吗?也没有嘛!我接位后,也派人去请他回国就任大夫,他不听。结果呢,要去那个多事之秋的晋国,出师未捷身先亡。这不是事故,是上天请他去了嘛!

管仲心里不乐,哪有见面先说这等不吉之事的?

蔡侯问:听说你在家里读了许多书,我问你,夏朝为什么会败给商朝?

管仲却反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商纣怎么会败给武王的呢?

蔡侯回道:不议本天朝事,是敬畏!本朝不议本朝事,多总结前朝,这是做学问人的耐心。用前朝与往朝事来剖析本朝利弊,最可长进学问。身为读书人,难道连这都不知道?

管仲:风想削掉一座山,它会天天起风刮走山上的沙,慢慢把它削平;贪私利想得到木炭的人,想用大树回家盖房子的人,他们都用自己的好恶自私地理解风的意思,帮助风把山上的树砍光。终于有一天,山光秃秃的,再过了一些时候,山成了沙漠……

蔡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管仲:国君就是制定法律,不让有私心的人乱伐树木,让山上永远茂盛。这样,树林里就有国君狩猎的野物,有民众取之不尽的木炭与柴草……大王喜欢哪一种?

封人一边插嘴说:当然是后一种啦!

管仲:不!大王在实施前一种。

蔡侯不乐道:何以见得?

管仲:大王把我喊来,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蔡侯: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

管仲:还用问?把我喊来,长挂着脸,也没有任何礼仪,分明就是问罪。

旁边跳出一人:难道你不知罪?

管仲:你是何人?

封人告诉他:这是楚国的使者,他长期在蔡国,其实就是监督我们的!

管仲对蔡侯行礼道:老虎身边的狼是不敢打呼噜的。如果打呼噜了,只有两种情况。

蔡侯:哪两种?

管仲:老虎病了。

蔡侯点点头:还有呢?

管仲:那不是老虎,是狼的食物!

你!楚国使者气势汹汹道,盗用铁精做私物,你触犯的是周律!就算蔡侯想宽恕你,我们楚国都不能宽恕你……说着,刷地抽出身边那柄使者象征的剑!

初生牛犊不怕虎,管仲见状喊叫着朝楚国使者冲去。封人见管仲赤手空拳,赶紧拔剑上前。禹孙以更快的速度用胸部挡住楚国使者的剑,对蔡侯喊:主公,这是本朝大堂!

禹孙的话提醒了蔡侯。

蔡侯见状,喝道:来人,把他们拉开。接着对楚使说,本国内事,请先生回避。

楚使傲慢地道: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楚国与蔡国的安危,请不要以为我多管闲事。如果允许这样的人存在,你再用多少重金获得的铁精都是废物,楚国大军朝发夕至,你考虑考虑!

管仲说:我的铁精是吴国商人与我换物得之,既可以煅打武器,当然也可以用它来造农具,增加粮食的生产,有什么不可以?

楚使诧异道:我们与吴国也进行贸易,怎么没听说有这等好事啊?

管仲:世人都知道,楚国是头熊,棕色的贪婪无比的大熊,还是一匹贪得无厌的狼。

楚使:哈哈,明白了,这铁精就产在蔡国境内!你不过是借吴国商人说事。顿时两眼发光,连连逼问,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

禹孙赶紧上前,走到管仲身边,用胳膊暗示他住嘴。管仲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闯下大祸,迅速退到一边。禹孙上前对蔡侯说:我们已经查明,管仲用于农具的,不是铁精,是一种类似铁精的金属,是我们强大的邻国楚国弃之不用的……

楚使不甘罢休地问:你说清楚,那是什么?

管仲赶紧上前圆谎:是的。吴国商人换给我们的,正是楚国冶炼青铜祭祀器皿弃废的渣子,堆成小山一样无人过问,他们拿了些来与我们贸易。

蔡侯松口气:原来如此。转身对楚使道:贵国国君年壮力强,处处欲与周天子叫板,那劲道令我敬仰。现在,我又听说你们冶炼祭天器皿的废渣就堆出一座山,让商人拿来贸易。你立刻回去,请楚国国君送些这样的废物给我们。

楚使恼道:焉有此事,纯粹胡说!

就在这时,外面进来官差,他们早已按蔡侯的吩咐去颍邑将管仲用的犁抬到了朝堂之上。面对铁精做的犁头,管仲虽然巧言以对,但在楚使的百般刁难下,蔡侯还是按周律判管仲入狱。因为管仲尚未成年,便送他去养马。

管母虽未想到这样的结果,但她似乎有预感,默默地承受了,对封人与禹孙私下交代说:两位大人,我儿可能会遭受不幸,不在蔡侯,而是楚使。

封人:伯母何以见得啊!

管母:楚国要强大,称王称霸,缺的就是人才。我儿才多大,竟让楚国使者如此费心,不出数日,楚国使者一定会来看我儿,鼓动他去楚国。

禹孙笑道:管仲不会听他的。

管母:他的父亲能够做出离开蔡侯的事,儿子难道不会?

封人:这是为什么呢?

管母:一个国君连孩子都保护不了,听任楚使蛊惑,能不伤民众心吗?

封人:我以后决不做这样的事。也许是因为父亲年岁大了。让我再去劝劝父亲吧。

禹孙拦道:伯母说得未必不对。不用去劝国君,应该做防备。圈牢了,还怕狼吗?

封人点点头,问:有什么好办法?

管母哭泣道:知儿莫若母。我的儿子,我知道。如果蔡侯愿意听我一句,请将我儿判为囚,让他永远不能入官场。

封人与禹孙大喊起来:不能!绝对不能那样做。八

在封人的安排下,管母回去了。

管母离开后不久,王家养马场迎来了楚使。

楚使是提着食盒来的,依楚使的想法,如果管仲不愿意与他去楚国,那就让他食物中毒而死。总之,这样年少有为的才子,不配庸碌的蔡侯拥有。[2]

当楚使一进养马场,就受到了养马场圉人的热情接待,邀他喝茶。楚使手里的食盒刚放下,一条狗便扑向了食盒。楚使转身见状想阻止,迟了。狗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烧得香喷喷的猪肉拱出来咬在了嘴里,任楚使驱赶,狗就是不放。很快狗倒在地上,没打几个滚就死了。楚使见状,目瞪口呆。圉人冷笑道:一个孩子会灭掉你楚国吗?

不不不!一定是有人搞错了。我们楚国人,最是敬重人才,怎么可能害他啊?楚使面对这样的结果,只能理屈词穷地找台阶下。

封人面见蔡侯,说了楚使去养马场的事。蔡侯听了,捋着下巴想了想,对封人说:如此说来,干脆把他杀了,省却楚国做梦。封人连连叫道:父亲万万不可。那样做,正合楚使的意。蔡侯问:依你把他供养在宫内?这么小,做官连官袍都穿不上……

把他放走吧!封人说,在我们这里,他就是楚使心头的一块铁精,楚使不甘心,父亲也烦恼,何必呢?民间的天地大,管仲一定会活得很自在。如果他愿意为国家服务,以后还会回来的。蔡侯点点头,但很快就摇起了头说:敢用铁精煅打农具的人,我们就这样放过,世人如何说我们?封人看看左右没人,压着嗓门告诉蔡侯:这个铁精远在颍的西北部,那个阳乾山里,从颍邑去阳乾山要通过颍谷关。颍谷关是郑国的,他楚国想要,没那么容易。

蔡侯睁大眼睛看着儿子,问:你说的是真的?

封人告诉他,管仲进养马场后,禹孙专程去颍邑作了调查。

禹孙正好进来,又进一步作了报告。

蔡侯闻后,兴奋地大叫一声,突然倒地。

封人与禹孙顿时束手无策,赶紧喊宫人过来。大家把蔡侯扶起,躺在榻上。太医过来把了脉象后说:蔡侯最近病得很重,常常突然晕厥。毕竟年事已高啦!

急救醒来的蔡宣侯措父摆摆手,把封人喊到面前交代:让管仲离开,令其终身不得入仕。阳乾山有铁精的事封死,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一旦传开,郑楚两国必争,夹在中间的蔡国必受两头之害!

封人跪下,泣诉道:父王安心养病,儿臣遵办!

蔡侯笑道:我也是你这样的年纪接位的,你爷爷闻秦襄公击败犬戎之兵,收复岐,将岐以东之地献给周平王而留下岐地民众后,一喜一愁。喜的是犬戎能克,忧的是秦获数万岐之民众,如虎添翼啊!一声大叹,弃我们而去。

封人:我还没出世吧?

蔡侯点点头,声音很弱地说:只有让管仲终身不入仕,那山里的秘密才能保住。

封人应着,想再听下去,垂首许久,却再也没听到父亲说话,抬头看,蔡侯嘴角流出一条涎,手再朝鼻下伸去,早已没了呼吸。

这是五月里的事。

这年,周桓王姬林刚刚登基五年。用现在的历法算,是公元前七一五年。

[1]封人:掌管土地之官。

[2]圉人:掌管养马放牧等事的官员。第三章少年有志不言苦一

管仲在周桓王二十年(前700)进入齐僖公的视线。这年,管仲三十岁。史载管仲与齐僖公有“三仕三见逐于君”的遭遇,可见伯乐识马何其难,千里马遇伯乐又谈何易。管仲真正与召忽一起做齐僖公次子纠的老师,是他三十而立后的第三年。

三十岁之前的管仲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但是,底层生活的阅历使管仲增长了不尽的智慧与才能,以及经验。有人说,而立之前的一切失败都是而立之后成功的母亲。这方面,管仲最有发言权!

从蔡国都城出来的管仲,不敢回家,被国君判刑并宣布终身不能入仕的读书人,乡人是瞧不起的。他既不能在城外过夜,也不能在城里堂而皇之地逛大街,他要东躲西藏地回避熟人与楚使的耳目,更要防止大户强行抓他去充作奴隶或卖掉。这样一直躲到八月,举国进行蔡宣侯的国葬,宣布对服刑人员的大赦,管仲这才敢悄悄回到家。

家里也不能待,鼻子比狗还尖的楚使在暗处张着一对狼眼窥探着他。敢于弑兄当上国君的熊通,深知铁精是他称霸的左膀右臂,千方百计想得到它。年轻时的管仲对这一点认识不透,后来,他做了齐桓公的相国,在阻止楚武王熊通与楚文王熊赀窥视中原的过程中,意识到了铁精的重要性,凭借自己的智慧与才能,即便战火燃至家乡,最终还是没让楚熊之足踏入。管仲活着,楚人始终没能揭开阳乾山里有铁精的秘密。这是后话。

母子俩商量后,母亲出面拜托经常到泗州做生意的邻居管才,让儿子做伙计,随管才外出经商。

管才与管仲同宗一族,论起来,管才要喊管仲爷爷。管才先是不愿意带这么一个书呆子出门,嫌累赘。但听说只管饭不要工钱,再看看管仲很机灵,便答应了。出门前与管母立下字据,声明万一遇上天灾人祸,管仲生死与他无关。

管才的生意,就是将家乡的药材与山货运到地处水网地带、富饶无比的泗州城里换回贝钱或者咸鱼干、日用百货什么的……

管仲随管才跑了几趟,渐渐摸清了生意经里的奥妙,学会了如何与生意对手在衣袖里摸手指头。回家时,管仲让母亲在家也搞一些药材与山货,再次出门时,管仲告诉管才,母亲平时收了一些山货,想带出去换些家里需要的日用品。管才不同意,管母找到管才说情,管才勉强答应了。到了地头,出货时,管才压着不让管仲出手。管仲只好一旁忍着,一位熟悉的老客户见管仲闷闷不乐,便问原因,管仲私下把这事告诉了他。老客户看了管仲带来的私货,成色好,主动出高出管才货的价收下。管才知道后心里窝了气,借机寻事为难管仲。管仲问他,你与我母亲的定约上,没有不准夹带私货这一条嘛!现在,你答应了我母亲,又不让我出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其实,我们赚的都是辛苦钱。你看那个收山货的货栈,你一斤山菇三个贝钱,他出手就是十个贝钱!这是什么利益啊!

管才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管仲笑笑:你只管你的货,别处的事你听了多少?其实,你可以把你的货交给我来出手,我保证你的货款不少,货怎么出手,你不必问。你如果愿意,我们不妨做一回。

管才不相信地摇摇头:你才几岁?毛还没长就能啦!

管仲:这与年龄不相干。你若愿意,我们就合伙干。你不愿意,我也要单干了。反正你对我也不信任了,强拧在一起也不香。

管才突然感觉到这个十五岁的孩子不再是自己身边的使唤,而是对手了。

俗话说,同行必妒。在商言商也有一句现成的话,那就是袖子里的事——单摸。那个时候的商人谈生意不像今天这样坐下来,围一桌,三五个人,或者七八个十几位,从早到晚地谈判。那个时候谈生意的方法一直延续了几千年,江浙一带至今还在使用。那就是把手伸到对方的袖子里,用手指的握摸来决定价格。

管才认为这孩子跟自己还不到一年时间就敢于单挑独立,往后一定不是个省油的灯,要不了几年,从山里通外的商路还不全给他霸了?不成,先要给他一点下马威!

管才决定使阴招。

再次出山时,管仲果然提出了单干。从山里出去的货都是先运到颍邑,从那里分别散开去四面八方。每家运出去的货都差不多,全靠装货的皮袋子来辨别,如果是相同的袋子,各家就在上面押上各家的记号。管才与管仲在颍邑换了条船去淮夷。虽然是两家货,因为各自都打了记号,堆在一起不会弄错。很快管仲发现自己的八件货少了一件,仔细查看后跑到管才那里去了。管仲货物皮袋的封口,是母亲的针线活儿,他再熟悉不过了。找到那袋货细看,记号被涂抹成管才的了。他问旁边人是怎么回事,旁边人纷纷说,看到管才涂抹的,不知他为什么涂抹。管仲去找管才没找着,便自己先改过来。开船时,管才才醉醺醺地上船来,上了船倒下就睡,怎么推也不醒。到第二天下午,管才醒了,船也到了淮夷码头。管仲喊住管才要问话,管才匆匆说:我先去客栈一下马上就回来。

管仲无奈,只好由他去。船靠岸,货运到客栈,管仲把管才的货放一边,自己的货放一边。一切都安排好,便去请以前联系好的店家来看货。那家派了个姓鲍的伙计来看货。两人刚刚进客栈,就见管才把管仲的货搞乱了,把那袋管仲改过记号的货放中间,问大家谁干的。

是我的东西。管仲上前说。

好哇!管才叫着,对旁边两位官差说,你们听到了吧,他说是他的。

两位官差上前就抓管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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