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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6 21: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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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比阿特丽克斯·波特

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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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猪罗宾逊的故事

小猪罗宾逊的故事试读:

第一章

小时候,我经常去海边度假。我们会住在一个小镇上,那儿有一个海港,有渔船和渔民。他们乘帆船出海,用渔网捕捞鲱鱼。返航时,有的船捕到的鱼很少,有的船则收获很多,多得无法全部都卸载在码头上,人们只好在退潮时赶着马车到浅水处,从满载的船上卸货。鱼从船的一侧被铲出来,倒进大车里,送到火车站。车站上有一辆运鱼的专列在等着。

渔船满载而归时,人们激动不已,兴高采烈,镇上一半儿的人都跑到码头上去,连猫儿都去。

有一只名叫苏珊的白猫,从不错过去迎接渔船返航。她属于一位老渔婆,老渔婆名叫贝琪,她丈夫名叫山姆。贝琪患有风湿,她没有孩子,只有苏珊和五只母鸡。贝琪总是坐在火边。她背痛,给炉子添煤或者搅动汤罐时,就叫“哎哟!哎哟!”苏珊坐在贝琪对面,为她感到难过,她真希望自己会添煤,会搅动汤罐。山姆出去捕鱼时,她们整天坐着,喝杯茶,外加一些牛奶。“苏珊,”贝琪说,“我几乎站不起来。你去前门望望,看看主人的船回来没有。”

苏珊走出去,再走回来,到花园去过三四次,最后,将近傍晚时分,终于看到捕鱼船队的风帆,从海上回来了。“去港口,问主人要6条鲱鱼,我要用它们做晚餐。拿上我的篮子,苏珊。”

苏珊提上篮子,还戴上贝琪的帽子,围上她自己的格子花呢小披肩。我看见她匆匆走向港口。

别的猫也纷纷从各自的小屋出来,沿着通往海滨的陡峭街道跑去。街上还有鸭子。我记得它们是些最奇特的鸭子,它们的冠毛看上去就像苏格兰便帽。大家——几乎每个人——都赶着去迎接归来的船只。我只遇到一个人,一只名叫“短尾巴”的狗,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嘴里叼着一个纸包。

有些狗不喜欢吃鱼。短尾巴刚才到肉店去买了羊排,这是为自己,也为鲍勃、珀西和露丝小姐买的。短尾巴是一只身材高大、面色严肃、行为端正的棕毛犬,因为尾巴短,名字就叫短尾巴。短尾巴以前的主人是一个非常富有的老绅士。老先生死后,给他留了钱,每周10先令,供养他直到老死为止。这就是为什么短尾巴与鲍勃、珀西猫一起住在一所漂亮的小房子里的原因。

苏珊提着篮子,在布罗德街的拐角处遇见了短尾巴。苏珊行了一个屈膝礼。她本来是要停下来问候一声珀西的,因为急于赶路,要去迎接归来的渔船,就没有停下脚步。珀西是个瘸子,他的脚曾被牛奶车的轮子碾过,被轧坏了。

短尾巴用眼角瞥了一眼苏珊,摇了摇尾巴,但没停下脚步。他不能鞠躬,也不能开口说“下午好”,担心这样一来羊肉会掉下来。他离开布罗德街,拐入他所居住的伍德拜因巷,推开前门,进入房中,不见了。很快,飘出了做饭的香味。我毫不怀疑,短尾巴、鲍勃和露丝小姐很是享受那顿羊排。

吃晚饭的时候,找不到珀西。他已经悄悄从窗户溜出去,去迎接归来的渔船了,就像镇上所有其他的猫一样。

苏珊沿着布罗德街道匆匆赶路,她取了一条到港口的捷径,从陡峭的台阶走下去。鸭子们明智地选了另一条路,绕道去海边。对于任何步履不如猫那么稳健的人来说,台阶实在太陡峭,太滑溜了。苏珊又快又轻松地走了下去。台阶总共有43级,在房子高耸的后墙间穿过,路面湿滑,光线暗淡。

从下面飘来缆绳和沥青的气味,传来响亮嘈杂的声音。台阶的底下是码头,或者叫作登陆处,旁边是内港。

潮退了,水干了,船都歇在泥地上。码头旁边停泊着几艘大船,其他的船都停靠在防波堤内。

在台阶附近,有两艘运煤船正在卸煤,一艘来自桑德兰,名叫玛杰里·达维;另一艘来自卡迪夫,名叫珍妮·琼斯。男人们推着装满了煤的手推车,在木板桥上飞奔;起重机挖了一斗一斗的煤往岸上倒,煤倒出的时候,发出巨大的碰击和嘎吱声。

在码头稍远处,一艘名叫“一磅蜡烛”的混装船正在装货。大包、大桶、包装箱、酒桶,各色货物,都装进了船舱。水手和工人叫喊着,铁链吱吱嘎嘎,锵然有声。苏珊等待着机会,从喧闹的人群中溜过去。她看见一个酒桶吊在空中,一路起伏摇摆着,从码头吊到“一磅蜡烛”的甲板上。缆索旁坐着一只黄猫,也在看着那只桶。

绳子从滑轮里穿过,酒桶起起伏伏地落到了甲板上,一个水手正等着它。下面的水手喊道:“当心!当心碰头,年轻的先生!站到一旁去!”“好,好,好!”一只粉红色的小猪哼了一声,很快从“一磅蜡烛”的甲板上跑开了。

缆索处的黄猫看着粉红色小猪,看着苏珊,眨着眼睛。

苏珊看到船上有一只猪,吃了一惊。但她正有事情要忙,她沿着码头从煤炭和起重机间穿过,从推着手推车的男人们中间穿过,在嘈杂的噪声和各种气味中前进。她路过鲜鱼拍卖处,经过装鱼的箱子、鲜鱼分拣机和腌鱼的大桶。一些妇女正往桶里放鲱鱼和盐。

海鸥在俯冲和尖叫。成百上千的鱼箱子和成吨的鲜鱼正被装进小火轮的船舱中。苏珊很高兴远离了人群,沿着一列短一些的台阶走到外港处的海边。不久鸭子们也来了,它们摇晃着身子,嘎嘎叫着。老山姆的船,名叫“贝琪·蒂明斯”,是鲱鱼船队的最后一艘,装得满满的,从防波堤

那儿绕过来,进了港,扁平的船头插进鹅卵石之间。

山姆捕到了很多鱼,兴高采烈。他跟助手以及两个少年开始把鱼往推车里装,因为潮水太浅,船无法浮起来开到码头上去。船里满满的都是鲱鱼。

但是不管好运坏运,山姆总会捧起几条鱼丢给苏珊。“来,这是给两个老太婆的,还有我晚上的一顿热饭。苏珊,接住!跟你明说,这条破鱼是给你吃的,其他的带回去给贝琪。”

鸭子们在水中游来游去,大口抢食;海鸥们在尖叫和俯冲。苏珊提着一篮子鲱鱼爬上台阶,从后街回家去。

老贝琪煎了鱼,自己和苏珊吃两条,给山姆留两条,等他回来时当晚餐吃。然后她抱着一个热水瓶上床去睡觉,水瓶包在法兰绒的衬裙里,热水瓶对她的风湿病有好处。

山姆吃了晚饭,坐在火边抽烟斗,然后上床去睡觉。但是苏珊在火边坐了很长时间,陷入沉思。她想到了很多事情——鱼、鸭子、跛脚的珀西、吃羊排的狗、船上的黄猫,还有那只猪。苏珊觉得,在一艘名叫“一磅蜡烛”的船上看到一只猪,真是很奇怪。老鼠从碗柜的门下探出头来。灰烬齐齐落下来,掉在炉膛里。苏珊睡着了,轻轻地打着呼噜,梦见鱼和猪。她不懂船上怎么会有一只猪呢。但这只猪的一切,我都知道!

第二章

你们还记得那首唱猫头鹰、猫咪和他们漂亮的豆绿色小船的歌儿吗?歌里说他们如何带着一些蜂蜜,一大笔钱,用5镑面值的钞票包着。然后:“他们扬帆出海,走了一年又一天,来到一个国度,那里长着宝树。

一片森林里面,站着一只小猪,

他有一只鼻环,戴在他的鼻尖,

他有一只鼻环,戴在他的鼻尖。”

现在,我要跟你们讲那只猪的故事,讲他为什么住在生长着宝树的地方。

小时候,这只猪跟他的姨妈们,多卡丝小姐和波卡丝小姐,一起住在德文郡的一个名叫伯克姆的农场里。他们舒适的茅草屋在一个果园里,果园位于德文郡一个陡峭的红巷子尽头。

那里的土壤是红色的,草是绿色的。在远处,在他们下方,可以看到红色的峭壁,和一片蔚蓝色的大海。鼓着白色风帆的船在大海上航行,驶向斯黛茅斯港。

我常常说,德文郡的农场有很奇怪的名字。如果你见过伯克姆农场,你就会认为住在那里的人也很奇怪!多卡丝姨妈是一头壮实的斑点猪,以养鸡为业。波卡丝姨妈是一头爱笑的大个子黑猪,靠洗衣谋生。在这个故事里,我们不会听到她们多少事情。她们过着富足而平淡无奇的生活,最后的结果是做了熏肉。但是,对于猪而言,她们的侄子罗宾逊却有着最为奇特的冒险经历。

小猪罗宾逊是一个可爱的小家伙,白皮肤略带粉红,小小的蓝眼睛,胖脸颊,双下巴,翘鼻头,鼻子上戴着一个纯银的鼻环。罗宾逊要是闭上一只眼睛,斜着眼睛看,自己可以看见那个鼻环。

他总是心满意足,快快乐乐的。他整天满农场跑着,自哼自唱着一些小曲儿,嘴里嘟哝着“好,好,好!”他离开她们之后,姨妈们都很想念那些小曲儿。

当有人对他说话时,他回答说:“好,好,好!”一边说“好,好,好!”一边眯起一只眼,侧着脑袋听。

罗宾逊的姨妈们养活他,宠爱他,使唤他,让他忙个不停。“罗宾逊!罗宾逊!”多卡丝姨妈喊:“快来!我听到一只母鸡在咯咯叫。去把鸡蛋捡来,不要现在打破哦!”“好,好,好!”罗宾逊答应道,样子就像一个法国小少年。“罗宾逊!罗宾逊!我掉了一个衣服挂钩,来帮我捡起来!”波卡丝姨妈在晾衣服的绿地上喊道(她太胖,无法弯腰捡起任何东西)。“好,好,好!”罗宾逊答应道。

两位姨妈都非常壮实。斯黛茅斯附近篱笆两侧的阶梯都很窄。伯克姆农场的小径穿过许多田地,有行人在矮小的绿草和雏菊之间踏出红色的便道来。凡有便道从一片田地穿到另一片田地的地方,便一定有一个翻篱笆用的爬梯。“不是我太胖,是爬梯太单薄。”多卡丝姨妈对波卡丝姨妈说,“要是我待在家里,你能设法从爬梯上挤过去么?”“我不能。这两年都不能。”波卡丝姨妈答道,“真恼火,那个送货人真让人恼火,怎么就在赶集日的头一天翻了驴车呢!鸡蛋卖两先令两便士一打哦!要是不从田间穿过去,而是绕道走过去,你觉得有多远?”“单程四英里,”波卡丝姨妈叹了一口气,“我只剩最后一点肥皂了。我们怎么购物呢?驴子说大车要一个星期才能修好。”“假如你不吃饭,能不能从爬梯上挤过去?”“不,我不能,我会被死死卡住,你也会的。”波卡丝姨妈说。“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可以冒险——”多卡丝姨妈提议说。“冒险派罗宾逊从小路出去?”波卡丝姨妈接过话头。“好,好,好!”罗宾逊答应着。“我不太想派他一个人出去,虽然就他的个头而言,已经很懂事了。”“好,好,好!”罗宾逊答应着。“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呀。”多卡丝姨妈说。

于是,罗宾逊被丢进澡盆享用最后一点肥皂。姨妈们把他搓洗一遍,擦干,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一枚新别针那样光亮,然后给他穿上蓝外罩和灯笼裤,交给他一只大篮子,吩咐他到斯黛茅斯去购物。

篮子里装着两打鸡蛋、一捆水仙花、两个春季的时令花椰菜,还有罗宾逊的午餐——一份果酱三明治。鸡蛋、鲜花和蔬菜必须在市场上卖掉,然后买回各种东西。“侄儿罗宾逊,你在斯黛茅斯一定要小心。当心火药、船上的厨师、家具搬运车、香肠、鞋子、轮船和封蜡。记住要买垃圾袋、肥皂、毛线——还有什么?”多卡丝姨妈问。“毛线、肥皂、垃圾袋、酵母——还有啥?”波卡丝姨妈问。“好,好,好!”罗宾逊回答道。“垃圾袋、肥皂、酵母、毛线、白菜种子——这是五样了,应该有六样啊。应该是四样加两样,因为要在他的手绢的四个角上打结,另外再打两个结,好提醒他记住。要买六样东西,那应该是——”“我想起来了!”波卡丝姨妈说,“是茶叶——茶叶、垃圾袋、肥皂、毛线、酵母、白菜种子。大多数东西都到马拜先生的店买。罗宾逊,跟他解释一下送货人的事儿。告诉他,我们下周会把洗好的衣服和更多的蔬菜送过去。”“好,好,好!”罗宾逊答应道,提起大篮子出发了。

多卡丝姨妈和波卡丝姨妈站在门廊里,目送着他走进田野,翻过第一道爬梯,平安消失在视线之外。她们回到家中做家务活时,彼此互相抱怨,火气很大,因为她们为罗宾逊感到忐忑不安。“我希望我们没有让他去。就是你烦人,要买什么垃圾袋!”多卡丝姨妈说。“垃圾袋,没错!可要他买毛线,卖鸡蛋的人是你!”波卡丝姨妈抱怨道。“都怪那个送货人和他的驴车!他就不能等到赶集日之后再掉进水沟里么?”

第三章

尽管可以从田间穿过去,到斯黛茅斯去的路还是相当远。好在小路都是下坡路,所以罗宾逊走得轻松欢快。他唱着歌儿,享受着晴朗的早晨,不时哼着“好,好,好!”云雀在他的头顶上方歌唱。

在更高的地方,在蓝色的高空,白色的海鸥打着旋在翱翔。他们粗厉的叫声从高空传到地面,变得轻柔了许多。自视甚高的白嘴鸦,活泼好动的寒鸦,都在草地上昂首阔步,穿行在雏菊和金凤花之间。羊羔跳来跳去,咩咩地叫着,绵羊们扭头打量着罗宾逊。“小猪,在斯黛茅斯可要当心!”一个羊妈妈叮嘱道。

罗宾逊一路小跑,一直跑到气喘吁吁,浑身发热。他已经穿过了五大块田地,翻越了好多爬梯:有的爬梯有台阶;有的爬梯就只有横档;有的爬梯就是几根木桩;提着一个又大又重的篮子,有的爬梯很不容易翻。他回头看去,伯克姆农场已经看不见了。在遥远的前方,在农田和峭壁之外,深蓝色的海洋像一堵墙耸立着,可怎么走也还是那么远。

在阳光下有一个荫凉的地方,罗宾逊在篱笆旁坐下来休息。头顶上,毛茸茸的黄色柳絮盛开着,堤岸上,成千上万的迎春花在绽放,空中弥漫着一股温暖的气息,散发着苔藓、青草和红土地上袅袅烟气的味道。“要是我现在把午餐吃掉,就不用提着了。好,好,好!”罗宾逊说。

这一阵行走让他感到很饿,他很想吃完果酱三明治,再吃一个鸡蛋。但是他从小就很有教养,知道不可以这样的。“那样就不够两打了。”罗宾逊说。

他采了一束迎春花,用多卡丝姨妈给他当样品的毛线扎起来。“我要到市场上卖了这花儿,钱算我自己的,然后用几个便士买糖吃。我有多少便士呢?”罗宾逊说着在口袋里摸起来。“多卡丝姨妈给了一个,波卡丝姨妈给了一个,迎春花可以换一个——哦,好,好,好!有人在赶路!我要迟到了!”

罗宾逊跳起来,把篮子从一个非常窄的爬梯处推过去。小路从这里进入公共大道。他看见一个人骑着马。老佩培瑞先生骑着一匹白腿的栗色马走了过来。他的两只高大的灰狗跑在他前面。他们穿过大门的栅栏去调查每一块路过的田地。他们跳跃着向罗宾逊跑来,他们身形高大,态度友好,舔舔他的脸,问他篮子里装着什么。佩培瑞叫道:“回来,海盗!回来,邮差!回来,先生!”他可不愿意为打碎了人家的鸡蛋负责。

这条路最近新铺上了尖利的硬石子。佩培瑞先生让栗色马在草地边缘上走,然后跟罗宾逊交谈。他是一个快乐的老绅士,红脸庞,白胡须,非常和蔼可亲。斯黛茅斯与伯克姆农场之间所有的绿色田野和红色耕地都是他的。“喂,喂!小猪罗宾逊,你要去哪里?”“佩培瑞先生,给您请安!先生,我要去市场。好,好,好!”罗宾逊答道。“什么,就你一个人去?多卡丝小姐和波卡丝小姐呢?我想,不会是病了吧?”

罗宾逊解释说,爬梯太窄,她们过不来。“天啊,天啊!太胖了,太胖了?所以你就独自去?你的姨妈们怎么不养一条狗替她们跑腿呢?”

罗宾逊回答了佩培瑞先生所有的问题,答得又明白,又巧妙。他显得很聪明,就他这么小的猪而言,他的蔬菜知识也相当丰富。他跟着一路小跑,不时抬头看着马油亮的栗色皮毛和他宽阔的白色肚带、佩培瑞先生的绑腿和棕色皮靴。佩培瑞先生很喜欢罗宾逊,就给了他一个便士。走完石子路后,他拉紧缰绳,用脚后跟碰了一下马。“嗯,再见,小猪。代我问姨妈们好。在斯黛茅斯要照顾好自己。”他吹起口哨,招呼狗跟上,然后纵马而去。

罗宾逊继续顺着马路向前走。他通过一个果园,里面有七头又瘦又脏的猪在吃食。他们鼻子上没有银环!他径直走过斯黛福特桥,没有在桥上停下来,往栏杆外看看,看那些头朝着上游,在平缓的水流中平衡着身体游动的小鱼;也没有看一眼白鸭子们,他们在一团团流过的水毛茛间游玩觅食。在斯黛福特磨坊,他进去跟磨坊主传了姨妈的口信,说了粮食的事情,磨坊主太太赏了他一个苹果。

走过磨坊之后,有一所大房子,里面有一条爱叫的大狗,但这条名叫吉普赛的大狗对罗宾逊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尾巴。几辆大车和轻便马车超过了他。首先,两个坐在轻便马车上的老农民过去了,他们扭过身来盯着罗宾逊看,他们带着两只鹅、一袋土豆、一些卷心菜,都放在后座上。随后,一位赶着驴车的老奶奶经过,她带着七只母鸡、几捆长长的粉红色的大黄,那是从苹果桶下面的稻草中生长出来的。最后,随着一阵瓶瓶罐罐叮叮当当的乱响,罗宾逊的表哥,小猪汤姆,赶着一匹草莓红棕色的小马,拖着一辆牛奶车,走了过来。

他本来想搭罗宾逊一程,可他碰巧是去相反的方向;事实上,草莓红棕色小马正要跑回家。“这只小猪去市场!”小猪汤姆快乐地喊道,一边疾驶而去,溅起一阵烟尘,消失在视野之外,只留下罗宾逊站在路上。

罗宾逊沿着路继续前行,不久来到相反方向的一堵篱笆前,那儿有一架爬梯,一条小路从那儿通往田野。罗宾逊把篮子从爬梯上递了过去。他第一次感到有些害怕。这片田里有牛,那种毛色发亮的大型德文郡牛,他们深红色的肤色就像当地的土壤一样红。这群牛的首领是一头凶悍的老母牛,她的角尖上钉着铜球。她看着罗宾逊,面色不善。罗宾逊侧身穿过草地,尽快在离她远的那一处爬梯翻了过去。这里,有一块麦田,嫩绿的小麦间有一条新近踩踏出来的小路。有人砰的一声放了一枪,吓得罗宾逊跳了起来,把篮子里多卡丝姨妈的鸡蛋颠破了一个。

白嘴鸦和寒鸦叫骂着,从麦地里飞了起来,像是一团云。他们的吵嚷声与其他噪声交织在一起。透过田地边上的榆树,已经可以看到斯黛茅斯镇。镇上的声音传了过来:从车站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声音、火车头鸣笛的声音、车辆避让相撞的声音、作坊里做工的声音、轮船入港的汽笛声。高高的头顶上,传来海鸥尖利的叫声和白嘴鸦的吵闹声。在榆树顶上的鸟窝里,老老少少的白嘴鸦们唧唧呱呱,争闹不休。

罗宾逊最后一次离开田野,汇入乡民的人流,他们或者步行,或者坐车,都往斯黛茅斯市场赶去。

第四章

斯黛茅斯是一个漂亮的小镇,位于匹格斯黛河的河口。这里的河水流动缓慢,轻柔地汇入被高高的红色海岬环绕着的海湾。小镇本身似乎在丘陵盆地里慢慢下滑,向着海面,一直滑进海港,海港里有许多码头,还有一个外层防波堤。

镇子的郊区凌乱,这是海港常见的情况。镇子的西郊有一些零落的房屋,里面主要居住着山羊以及交易旧货的人们,他们经营废铁、破布、沥青绳、渔网。在石板瓦的海岸上,有一些拉着绳索的人行道,绳子上晾着衣物,随风摆动,人行道间散乱着海草、海螺壳和死螃蟹,与波卡丝姨妈拉着晾衣绳的干净绿草坪大不一样。

还有航海商店,店里卖望远镜、油布长雨衣和洋葱;有各种气味;有奇怪的高棚子,形状像哨兵的岗亭,上面晾晒着捕鲱鱼用的渔网;肮脏的房子里传出大声的说话声。在这种地方,很可能遇上家具搬运车。罗宾逊走在路中间。有人从酒吧的窗户里对他喊:“进来,肥猪!”罗宾逊闻声拔腿就跑。

斯黛茅斯镇本身干净、舒适、景色优美,人们举止有礼(不算港口),但是进入镇子,需要下一个陡坡。如果罗宾逊把多卡丝姨妈的鸡蛋拿一个,从高街的上端滚下去,它会一直滚到最下端去,只不过它准会摔碎,或者撞上门槛,或者被人踩住。这是赶集日,街上人潮涌动。

的确,走在人行道上,很难不被挤出去。罗宾逊遇到的每一个老太太似乎都提着一只篮子,都跟他的一样大。在车行道上,走着鱼车、苹果车、陶器与五金车、拉着公鸡和母鸡的小马车、拉着箩筐的驴子、拉着干草的农家车;从下方的码头上驶过来一辆接一辆的运煤车。对于一只在乡下长大的猪来说,这些声音让他头昏脑胀,心生畏惧。

罗宾逊真是很不错,一直保持着头脑冷静,直到进入前街。那里,牲畜贩子的狗正把三只公牛往院子里赶,短尾巴和镇上其他的狗正给他帮忙。罗宾逊和另外两只挎着芦笋篮子的小猪急急地走进巷子,躲在门道里,一直等到牛叫狗吠的声音停下来。

当罗宾逊鼓起勇气出来,再次走到前街时,他决定紧随着一头身上架着驮筐的驴子走,筐子里高高地堆着春天的时令西兰花。不难猜出哪条路通往市场。可是耽误了这么久,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十一点,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市场从十点钟就开始了,但现在仍有很多顾客在市场大厅里买东西,或者找东西买。这是一个宽敞、通风、明亮、欢快的地方,上面有天棚,房顶装着玻璃。这里很拥挤,但是与外面铺着鹅卵石、推推搡搡、一派喧闹的街道相比,这里安全而舒适,至少这里没有被车子碾轧的风险。人声鼎沸,人们叫卖着货物,顾客们在摊位前挤来挤去。乳制品、蔬菜、鱼、贝类都摆在支架的平板上。

罗宾逊在一个摊位的一端找到了一个立足之地。纳迪羊大妈正在那儿卖玉黍螺。“玉黍螺,玉黍螺!螺,螺,螺!咩咩,咩咩!”羊大妈吆喝道。

她只卖玉黍螺,所以对罗宾逊卖鸡蛋和迎春花一点儿也不嫉妒。她不知道他还有花椰菜,罗宾逊很有头脑,把花椰菜藏在桌子底下的篮子里。罗宾逊站在搁板桌后面的一个空箱子上,自豪而大胆地唱道:“鸡蛋,新鲜鸡蛋,刚下不久!鸡蛋,水仙,谁来买?”“我买,我买,”一条短尾巴的棕色大狗说,“我要买一打。我家露丝小姐派我来市场,专门买鸡蛋和黄油。”“很抱歉,我没有黄油,短尾巴先生,但是我有漂亮的花椰菜。”罗宾逊说。他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羊大妈,然后提起篮子来。她要是知道有花椰菜,也许早就偷偷地啃了几口。她这时正忙着,在用一个青灰色的大杯子量玉黍螺,顾客是一只戴着圆顶便帽的鸭子。“这些棕色的鸡蛋多可爱啊,只有一个是破的;我想对面摊子上有只白猫在卖黄油——我这花椰菜多漂亮啊。”“我买花椰菜,小可爱,他翘起的小鼻子真俊,他是在自家菜园种的菜吗?”老贝琪说着话,挤上前来。她的风湿病好一些了,留了苏珊在家看门。“不,小可爱,我不买鸡蛋,我自己养鸡。我买花椰菜,加一束水仙花,插在花瓶里好看,请吧。”贝琪说。“好,好,好!”罗宾逊说。“来这儿,帕金斯太太,过这儿来!看这只小猪,一

个人守着摊!”“嗯,我不知道!”帕金斯太太喊道,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女孩。“嗯,真没想到!孩子,这蛋是才下的吗?不会像万多特太太在五次花展上得过一等奖的那些鸡蛋吧?那些鸡蛋都是坏的,一磕就爆,把法官的黑绸子裙衫都弄脏了。不是用咖啡染色的鸭蛋吧?这是他们在花展上耍的另一个把戏!新下的,你保证?你说只有一个是破的?喏,这才叫真实诚呢,鸡蛋破了照样煎,不碍事。我要一打鸡蛋,一个花椰菜,请吧。瞧啊,萨拉·博利!瞧他戴着银鼻环哩。”

萨拉·博利和她的小朋友,另一个小女孩,一起咯咯地笑起来,笑得罗宾逊脸都红了。他感到神思恍惚,以至于没注意到有位女士要买一颗花椰菜,她只好用手碰了碰他。现在没有东西可卖了,只剩下一束迎春花。两个小姑娘咯咯地笑了一阵,咬了一会儿耳朵,又回来了,买了迎春花。她们给了他一便士,加一块薄荷糖。罗宾逊接在手里,但并不热心,显得心事重重。

麻烦的是,迎春花一出手,他就意识到他把波卡丝姨妈的毛线样品也卖了。他寻思是不是该去要回来,但帕金斯太太、萨拉·博利还有她的小朋友,那个小女孩,都已经不见了。

罗宾逊把东西全卖了,现在吮吸着薄荷糖,走出市场大厅。还有一些人在往市场里走。罗宾逊走出来,到了台阶处,篮子被一只老绵羊的披肩给挂住了,她正在往坡上赶去。罗宾逊把披肩解开时,短尾巴走了出来。他已经采购完毕,提着一篮子沉重的货物。短尾巴是一条责任心强、值得信赖、肯迁就他人的狗,乐意帮助任何人。

当罗宾逊问他到马拜先生的商店怎么走时,短尾巴说:“我回家要路过布罗德街。跟我来,我指给你看。”“好,好,好!哦,谢谢你,短尾巴!”罗宾逊说。

第五章

老马拜先生是一个老人,耳朵聋,戴眼镜,开着一家杂货店。任何你能想象到的东西,他几乎都卖,除了火腿——多卡丝姨妈对此很是赞许。在斯黛茅斯,这家商店独一无二,不像别的商店那样柜台上摆一个大盘子,里面装着一串串淡颜色的细香肠,煮得半生不熟,令人恶心,天花板上还挂着熏肉卷。

多卡丝姨妈说:“你走进一家商店,一头碰在一条火腿上,而那条火腿可能就是某个远房表亲的腿,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因此,姨妈们就从马拜先生的店里买糖、茶、垃圾袋、肥皂、煎锅、火柴和马克杯。

这些东西他都卖,还卖好多别的货;有些东西他没有现货,可以接受预订。但酵母需要很新鲜,所以他不卖酵母。他建议罗宾逊去面包店里买。他还说,现在买白菜种子已经过季了。大家今年的白菜种子都早已种下地。他倒是卖精纺毛线,但罗宾逊不记得要什么颜色。

罗宾逊花了自己的几个便士,买了六支很黏的麦芽棒棒糖。他细心地听着马拜先生要他带给多卡丝姨妈和波卡丝姨妈的口信——下周驴车修好后,要送些白菜来;水壶还没补好;来了一种有专利的新型匣状熨斗,他想推荐给波卡丝姨妈。

罗宾逊一边听,一边答应着“好,好,好?”小狗提普肯斯站在柜台后面的凳子上,正把蓝色纸袋里一包包的货品捆扎起来。他低声问罗宾逊:“伯克姆农场的谷仓里今年有老鼠吗?罗宾逊周六下午做什么呢?”“好,好,好!”罗宾逊回答说。

罗宾逊提着沉重的货物从马拜先生的店里出来。麦芽糖吃得很开心,但羊毛线、酵母和白菜种子没有着落,让他不安。他焦急地张望着,忽然又一次见到老贝琪。贝琪喊道:“小猪乖乖!还没回家呀?可别一直待在斯黛茅斯,当心被人扒了荷包!”

罗宾逊解释说,买毛线遇到麻烦了。

好心的老贝琪乐意帮忙。“嗨,我注意到了迎春花上缠的那根羊毛线,是蓝灰色的,我给山姆刚织完的那双袜子就是那个颜色。跟我去毛线店——去弗里茜·弗洛克的毛线店。我记得颜色,记得很清楚!”贝琪说。

弗洛克太太是一只羊,罗宾逊先前遇到过的。她买了三个萝卜,就径直从市场回家了,因为担心关着店门,错过了顾客。

这是个什么店呀!东西摆得乱七八糟!各种颜色,各种型号的毛线都搅在一起:粗毛线、细毛线、细绒线、粗绒线,一束又一束,都是乱的,她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她头脑糊涂,找东西又慢,贝琪都不耐烦了。“不,不是要织拖鞋的毛线,是要织衣服的毛线,弗里茜,要织衣服的毛线,就是我为山姆买来织袜子的那种颜色。天啊,不对,不是要毛线针!是要毛线。”“咩,咩!你说的是白色还是黑色,太太?三股线,是吧?”“哦,老天,灰色织衣线,不是杂色线。”“我知道,我放在哪里了,”弗里茜·弗洛克无助地说,把线团和线束都搅到了一起,“公羊西姆今天早上来过,带来了优汉普敦那里刚剪下的一部分羊毛,我的店是完全搞乱了——”

用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了毛线。要不是有贝琪在一起,罗宾逊永远都买不到。“天色好晚了,我得回家去,”贝琪说,“我家山姆今天在岸上,要回家吃晚饭。如果你肯听我的劝告,你就把篮子寄存在金翅雀小姐家,赶紧去买东西吧。回伯克姆农场路远,都是上坡呢。”

罗宾逊很愿意听从老贝琪的建议,就向金翅雀小姐家走去。路上,他经过一家面包店,想起了酵母。

不巧的是,这不是面包店。虽然飘出来面包香味,橱窗里也摆着糕点,但这是一个餐饮店。

当他推开旋转门时,一个穿着围裙、戴着方形白帽的人转过身说:“喂!是一个猪肉馅饼用两条后腿走进来了吗?”——四个粗鲁的男人在一个餐桌上放声大笑。

罗宾逊匆忙离开。他害怕进入任何其他的面包店。他正在前街上渴望地盯着另一个橱窗时,短尾巴再次看见了他。他已经把自己的篮子提回家,这会儿出来办另一件差事。他用嘴衔着罗宾逊的篮子,把他带到一个非常安全的面包店,他总是在这家店里为自己买饼干。在这儿,罗宾逊终

于为多卡丝姨妈买到了酵母。

他们找白菜种子,却没有找到。有人告诉他们,唯一可能买到的地方是码头上由一对鹡鸰开的商店。“遗憾的是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短尾巴说,“我家露丝小姐扭伤了脚踝,她派我去取十二张邮票,我得在邮车出发前,把邮票拿回家。不要提着这个沉重的篮子走路,把它寄存在金翅雀小姐家吧。”

罗宾逊对短尾巴非常感激。两位金翅雀小姐开着一个兼卖咖啡的茶馆。多卡丝姨妈和市场上爱静的人们常去光顾。店门上挂着一个招牌,绘着一只胖乎乎的小绿鸟,名字叫作“心满意足的金翅雀”,那就是她们的店名了。她们有一个马厩,送货人星期六来斯黛茅斯送洗好的衣服时,就把驴子放在那儿休息。

罗宾逊看起来累坏了,于是大金翅雀小姐给他倒一杯茶,但姐妹俩都催他赶紧喝。“好,好,好!哟呵,哟呵!”罗宾逊说,鼻子被烫着了。

尽管她们很敬重多卡丝姨妈,两位金翅雀小姐却很不赞成让他一人出来购物。她们说,篮子对他来说太重了。“我们俩谁都提不起来。”大金翅雀小姐说,一边伸出一个小小的手爪,“去买白菜种子,然后赶紧回来。公羊西姆的驴车还在我们马厩里等着。你要是在他出发前回来,我肯定他会让你搭他的车,至少会在后座腾个地方给你放篮子——他要路过伯克姆农场的。赶紧去!”“好,好,好!”罗宾逊答应道。“让罗宾逊一个人出来,她们是咋想的?天黑之前,他肯定回不了家。”大金翅雀小姐说,“克拉拉,飞到马厩里去,告诉公羊西姆带上篮子再出发。”

小金翅雀小姐飞过院子。她们是勤劳、活泼的淑女鸟。她们把方糖、蓟花子、茶都装在茶叶筒里。她们的桌子和瓷器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第六章

斯黛茅斯到处都是旅馆。农场主们通常到“黑牛”或“马和兽医”歇马,而来市场交易的小商贩们则光顾“猪和口哨”。

还有另一个客栈,位于前街的拐角处,名叫“皇冠和锚”,水手们是这里的常客。几个水手,手插在口袋里,正在门口闲逛。一个身着蓝色毛线衫的水手正在不紧不慢地过街,一边紧盯着罗宾逊。

他说:“我说小猪!你喜欢鼻烟吗?”

如果说罗宾逊有什么毛病,那就是他不会说“不”,甚至对一只偷鸡蛋的刺猬也不会。事实上,鼻烟或烟草让他恶心。可是他不是说声“不,谢谢你,先生”,然后径直走开,去办自己的事,而是慢下脚步,半眯起一只眼,把头歪到一边,哼了一声。

水手拿出一个角质鼻烟壶,捏了一撮递给罗宾逊。他接过来,用一片纸包起来,预备拿回家送给多卡丝姨妈。然后,为了不失礼貌,表示有来有往,他拿出一点麦芽糖递给了水手。

如果说罗宾逊不喜欢鼻烟,他这位新交却一点也不反感糖果。他吃了不少,然后扯着罗宾逊的耳朵,称赞他,说他长了五个下巴。他许诺说,要给罗宾逊带路去白菜种子店。最后,他恳求罗宾逊赏光,随他去参观一下一艘从事生姜贸易的船,船长名叫巴拉巴斯·布彻,船名叫作“一磅蜡烛”。

对这个名字,罗宾逊不太喜欢。这让他想起了牛脂、猪油、砍剁和腌制培根。但他还是任由人领着,一边害羞地微笑,一边踮着脚尖行走。假如罗宾逊知道……那人就是船上的一个厨师该多好啊!

他们顺着陡峭、狭窄的巷子一路走下去,从通往港口的主大街上走了出去,老马拜先生在店铺门口焦急地喊道:“罗宾逊!罗宾逊!”可是街上车子的声音太嘈杂,而且此时恰好有一个顾客走进店里,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就把水手的可疑行为给忘了。否则,出于对那家人的敬意,他毫无疑问会命令他的狗提普肯斯把罗宾逊叫回来。实际上,发现罗宾逊失踪后,第一个向警方提供了有用信息的人就是他。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罗宾逊跟他的新朋友走下那一长列台阶,来到港池。台阶又高,又陡,又滑,小猪被迫一级一级地往下跳,直到水手好心地抓住了他。他们手拉着手走在码头上:那副模样让人们乐不可支。

罗宾逊饶有兴趣地东张西望。他以前乘坐驴车来斯黛茅斯时,曾经瞥过一眼这些台阶,但从未冒险下来过,因为水手们相当粗野,而且他们经常养着很凶的狗,守在船周围。

港口里停泊的船无穷无尽,噪音和喧闹声几乎跟街上的市场一样吵人。一艘名叫“金头发”的大型三桅船装着橘子,正在卸货;在码头稍远处,一艘名叫“小博比普”的近海双桅船正在装货,装的是优汉普敦和兰姆沃西所产的羊毛。

长着一对弯曲大羊角的老公羊西姆正手持铃铛,站在舷梯上计点羊毛包。起重机每次转过来,往船舱里放下一包羊毛,滑轮里的绳子一阵滑动,老西姆就点点头,摇动铃铛发出“叮当、叮当、嗵”的声音,并粗声大气地咩咩叫一声。

他是认识罗宾逊的,本应该警告他。他驾着他的二轮轻便马车从车道下来时,经常路过伯克姆养猪场。但他瞎了的那只眼睛正好对着码头,而且他正跟船上的管事在争执,争论已经吊上船的羊毛到底是三十四包还是三十五包,弄得情绪激动,头脑发昏。

所以他用那只好眼睛盯着羊毛,看到一包羊毛,就在计数棍上刻一个印记——又一包——又一个印——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他希望最终的结果是对的。

他的短尾巴牧羊犬,提摩西·吉普,也熟悉罗宾逊,可他忙着监督两只狗打架,一只是艾尔谷灵缇,属于运煤船“玛杰里·达维”;另一只是西班牙猎犬,属于“金头发”。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咆哮和厮打,两条狗打到后来,一起滚下码头,落入水中。罗宾逊跟在水手身后,紧紧拉着他的手。“一磅蜡烛”原来是条相当大的纵帆船,新近刷过油漆,装点着各色旗帜,旗帜的意义罗宾逊不明白。船停泊在码头靠外侧一端附近。潮水正在快速上涨,拍打着船侧,用来把船拴在码头上的粗缆绳被拉扯得很紧。

船员们正往船上装货,船长巴拉巴斯·布彻指挥着他们用绳子吊东西。他是一个瘦削的航海人,棕褐色的皮肤,声音粗豪。他随意敲击,乱丢物品,抱怨不休,讲的话有些在码头上都听得见。他说到拖轮“海马”——春潮,从后面来的东北风——面包师手下的人以及新鲜蔬菜——“十一点时要准时装船,还要一大块肉……”他突然打住,目光落在厨师和罗宾逊身上。

罗宾逊和厨师踩着一块摇摇晃晃的跳板上了船。罗宾逊走上甲板时,发现与一只黄色的大猫正面相逢,猫正在给皮靴擦鞋油。

猫惊跳了起来,把鞋刷都吓掉了。然后他开始眨眼,对罗宾逊做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鬼脸。罗宾逊从没见过一只猫有这种行为,就问他是否病了。这时,厨师丢过来一只靴子打他,他急忙冲上缆索。但厨师对罗宾逊非常客气,邀请他下到船舱里,吃松饼和脆饼。

我不知道罗宾逊吃了多少松饼。他吃个不停,一直吃到睡着了。又一直睡,直到他坐的凳子猛地一歪,把他摔倒在地,他滚到了桌子底下。客舱一侧的地板立起来,升上了天花板;而天花板的一侧降下来,成了地板。响起一片叫声、撞击声、链子的嘎嘎声,以及其他可怕的声音。

罗宾逊站起身来,感觉碰伤了。他顺着舷梯爬上甲板,开始不停地大声尖叫。船的四面八方都是绿色的巨浪,码头上的房子看上去像是木偶屋。在高处的内陆,在红色的峭壁和绿色的田野之上,可以望见伯克姆农场,这时看起来不过一张邮票大小;果园里一小片白色斑点,那是波卡丝姨妈的晾衣场,衣物晾在草上,以便晒白。近处,黑色的“海马”号拖轮正冒着烟,一起一伏,左右摇动。“一磅蜡烛”松开了锚绳,水手们正把绳子往船里收。

巴拉巴斯船长站在帆船的船首,对着拖船的主人大喊大叫。水手们也在喊,并齐心协力地拉拽绳索,升起风帆。船身倾侧着,乘风破浪,一阵大海的气味扑面而来。

至于罗宾逊,他像个疯子,在甲板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尖声高叫。甲板倾斜得很厉害,有一两次,他摔倒了,可他爬起来还是跑个不停。慢慢地,他的叫声变成了歌声,他这样唱到——“可怜的猪罗宾逊·克鲁索!

哦,这样待他究竟为什么?

送他上了可怕的船,任他漂流,哦,可怜的猪罗宾逊·克鲁索!”

水手们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当罗宾逊把这首歌唱了大约五十遍,并且在水手们的腿间窜来窜去,绊倒了好几个水手之后,他们开始生气了。甚至船上的厨师对罗宾逊也不客气了。不仅如此,他说话还非常粗鲁。他说,如果罗宾逊再用鼻子哼歌,就把他剁成猪排。

然后,罗宾逊晕了过去,瘫倒在“一磅蜡烛”号的甲板上。

第七章

千万不要认为罗宾逊在船上受到了虐待。恰恰相反,在“一磅蜡烛”号上,他比在伯克姆农场吃得更好,得到的宠爱更多。于是,在为他好心的老姨妈们(特别在晕船的时候)难过了几天之后,罗宾逊变得心满意足,欢乐开怀起来。他学会了走“海步”,在甲板上蹦跳奔跑,直到后来发胖变懒,不再跑动为止。

厨师不厌其烦地为他煮粥。一整袋玉米粉和一袋土豆似乎是专讨他喜欢,专供他食用的。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大吃大喝之后,躺在温暖的甲板上休息,这样的生活真让他喜欢。随着船向南航行,进入温暖的气候,他变得越来越懒。大副把他当宠物,船员们不时丢给他精美的零食。厨师给他搓背,挠他身体的两侧,只是他太胖,挠不着他的肋骨,因为他长了好多肥膘。唯一拒绝跟他逗笑取乐的人就是那只黄色的雄猫和巴拉巴斯·布彻,他是个性情沉闷、郁郁寡欢的人。

猫的态度让罗宾逊有些吃不准。他显然不赞成罗宾逊大吃玉米粥,同时神秘地暗示说贪吃不当,会有灾难性的后果。但他没有解释这些后果可能是什么。由于黄猫本人既不喜欢玉米粥,也不喜欢土豆,罗宾逊认为,他的警告可能是出于偏见。他的态度并非不友好,只是带着悲哀,预示着不祥。

猫本人恋爱受挫。他忧郁而悲观的人生观源于与猫头鹰的无法聚首。那只拉普兰雪枭,一只甜美的雌鸟,此时正在一艘北方的捕鲸船上,向着格陵兰岛航行,而“一磅

蜡烛”号则正向热带海域驶去。

因此猫玩忽职守,与厨师的关系很不好。他不肯擦皮靴,不肯侍奉船长,却日日夜夜呆在缆索上,对着月亮唱小夜曲。有时候他下到甲板上,规劝罗宾逊几句。

他从来不肯明白告诉罗宾逊他为什么不该吃这么多,但他经常提到一个神秘的日期(罗宾逊总是记不住)——布彻船长的生日。每年这一天,船长都要举办筵席,庆祝一番。“他们留着苹果,就是为了这个。洋葱完蛋了,天热出了苗。我听到巴拉巴斯船长对厨师说,只要有苹果作酱料,洋葱没什么要紧。”

罗宾逊没在意。事实上,他和猫都正在船的一侧,观看一个银光闪闪的鱼群。此时风平浪静,船一动不动。厨师在甲板上漫步,瞧猫在看什么。他看到鱼群,兴奋地大喊起来。很快,一半的船员都跑来钓鱼了。他们用红羊毛线当饵线,用饼干屑当鱼饵,水手长用一颗亮晶晶的纽扣当鱼饵,也成功地钓起一条鱼来。

用纽扣钓鱼的最大坏处是,把鱼拽上甲板时,好多鱼脱了钩。最后,船长布彻允许船员们启用小艇。小艇由一个叫作“吊柱”的铁装置放下来,落到平静如镜的海面上。五个水手上了船,猫也跳了进去。他们钓了几个小时,一点动静也没有。

猫不在的时候,罗宾逊在温暖的甲板上安详地睡着了。后来,他被大副和厨师说话声吵醒了。他俩没有去钓鱼。前者说:“厨师,中暑的猪,猪腰肉我可不爱吃。把他赶起来,或者丢一块帆布罩住他。我是在农场长大的。永远不要让猪睡在大太阳底下。”“为什么?”厨师问。“会中暑,”大副回答,“还会烫伤皮肤,会掉皮,烤出来看相不好。”

这时,一块相当沉重的脏帆布被扔了过来,罩住了罗宾逊,他挣扎着,踢打着,突然哼哼起来。“他听见你说话了没有,大副?”厨师低声问道。“不知道,没关系,在这艘船上他跑不了。”大副回答道,一边点燃烟斗。“但是可能会影响他的胃口,他本来吃得可欢呢。”厨师说。

不久,传来了巴拉巴斯船长的声音。他在下面的船舱里睡完午觉,现在上甲板来了。“上主桅杆的瞭望台去,根据纬度和经度,用望远镜观察地平线。按照我们的航海图和指南针,我们应该到群岛了。”布彻船长的声音说。

声音透过帆布,传到了罗宾逊的耳朵里,音调低沉了些,但依然清楚,不容置疑。虽然对大副来说并不是这样,因为当没有别人在场时,他偶尔会反驳船长的意见。“我脚上的鸡眼痛。”大副说。“让猫上去。”巴拉巴斯船长简短地命令道。“猫在小船上钓鱼。”“那,把他找来。”巴拉巴斯船长发起脾气来,“他有半个月没给我擦鞋了。”他走了下去,也就是说,走下舷梯,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在那里,他重新计算纬度和经度,寻找群岛的所在。“希望他在下周四之前改改他的脾气,否则他就别想吃烤猪肉了!”大副对厨师说。

他们踱到甲板的另一端,看看都捉到了一些什么鱼,小船正在返航。

由于风平浪静,小船就被留在平静的海面上过夜,拴在“一磅蜡烛”号船尾的一个舷窗(船上的窗口)下面。

猫拿着望远镜上了桅杆,在上面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下来后,汇报时说了谎话,说附近什么都没有。那天晚上,由于风平浪静,船上没有安排任何人员值守。猫是唯一被指望负责守夜的人。船上的其他人都在玩扑克。

只有猫和罗宾逊没玩牌。猫注意到帆布下面有轻微的动静。他发现罗宾逊吓得瑟瑟发抖,泪流满面。关于吃猪肉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我确信,我给过你足够的暗示,”猫对罗宾逊说,“他们把你养肥,你认为是为了什么?好了,现在别叫,你这个小傻瓜!如果你肯听话,不哭,那么事情很简单。你会划船,多少会一点。”(罗宾逊曾经偶尔外出捕鱼,抓到过几只螃蟹。)“嗯,你不需要划很远。我在桅杆上面时,看到东北偏东有个海岛,岛上有棵宝树,树顶都看得见。群岛间的海峡太浅,‘一磅蜡烛’号过不去。我来把所有其他的小船都凿坏。跟我来,照我说的做!”猫说。

猫一方面出于无私的友谊,一方面出于对厨师和巴拉巴斯船长的怨恨,帮助罗宾逊搜罗了各式各样的必需品:鞋、封蜡、一把刀、一把扶手椅、渔具、一顶草帽、一把锯子、捕蝇纸、一个土豆罐、一架望远镜、一个水壶、一个指南针、一把锤子、一桶面粉、一桶玉米粉、一桶淡水、一个平底杯、一把茶壶、钉子、一只水桶、一把螺丝刀——“我想起来了。”猫说。他去干了一件事,就是拿着手钻绕到甲板另一边,把“一磅蜡烛”号上剩下的三只小船都钻上几个大洞。

这时下面开始传来不祥的声音,那些打牌手气不好的水手们开始厌倦了打牌。所以猫匆忙与罗宾逊告别,把他从船的一侧推下,他顺着绳子滑进了小船。猫把拴在大船上的绳子解开,随手丢给他,然后爬上缆索,假装值夜睡着了。

罗宾逊跌跌撞撞,走到划桨的座位上。他的腿短,划桨不太便利。巴拉巴斯船长在船舱里手上捏着牌,忽然停住,倾听了一会儿(厨师趁机翻看了一下底牌),才继续打牌,摔牌的声音淹没了大海里的划桨声。

又玩了一盘后,两个水手离开船舱,走到甲板上。他们注意到远处有个东西,看上去像一只黑色的大甲虫。其中一人说,那是一个巨型蟑螂,在用后腿游泳。另一个说,那是一只海豚。他们大声争论起来。巴拉巴斯船长被厨师捣了鬼之后,一手王牌都没拿到过,现在走上甲板说道:“把我的望远镜拿来。”

望远镜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鞋、封蜡、指南针、土豆罐、草帽、锤子、钉子、水桶、螺丝刀、扶手椅。“划着小艇去看看是什么。”布彻船长命令道。“好得很,但假如那是只海豚呢?”大副抗命道。“哦,老天爷,小艇不见了!”一个水手喊道。“划另一只船,把其他三只船都划出去。准是那头猪和那只猫!”船长咆哮道。“不,先生,猫在缆索上,睡着了。”“去他妈的猫!快把猪追回来!否则苹果酱要浪费了!”厨师叫着,跳着,手里挥舞着刀叉。

吊柱摇了出来,小船嗖嗖地放了下去,哗啦一声到了海里,所有的水手都跳了进去,拼命划起船来。让他们大部分人都高兴的是,不久他们又拼命划了回来,因为船都被猫做了手脚,严重漏水。

第八章

罗宾逊从“一磅蜡烛”号划开去。他平稳地划着桨。对他来说,船桨很重。太阳下山了,但我知道,在热带地区——我自己从来没去过——海面上有磷光。罗宾逊举起船桨时,晶莹的水珠就像宝石一样从桨片上滴落。不一会儿,月亮升起来了,像半个银盘子。罗宾逊停下桨,凝视着大船,在没有一丝涟漪的海里,大船在月光下纹丝不动。正是在这个时候,在他距离大船四分之一英里之际,两个水手来到了甲板上,认为他的船是一只游泳的甲虫。

罗宾逊已经隔得太远,看不见,也听不到“一磅蜡烛”号上的喧闹;但三条船追过来,他立即看到了。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尖叫,疯狂地划船。但是在他奋力划船,弄得筋疲力尽之前,那些船早就掉头回去了。这时,罗宾逊想起来,猫用手钻在船上钻过,他知道船漏水了。晚上剩下的时间,他平静地,不慌不忙地划着船。他不想睡觉,空气凉爽舒适。第二天,天气很热,但罗宾逊躲在帆布下面,睡得很香。猫真细心,特意放了一块帆布在船里,以备他搭帐篷之用。

大船从视线里消失了——你们知道大海并不真是平的。首先他看不到船身,然后看不到甲板,然后只能看到一点儿桅杆,然后啥都看不到了。

罗宾逊一直以大船为参照确定航向。现在航标不在了,他只好转过身来看指南针。突然,“扑通!扑通!”船碰上了沙洲。幸好没有卡住。

罗宾逊在船上站起来,用一支桨向后撑,一边朝四面张望。他看到了什么?那不正是宝树的树顶嘛!

划了半小时,他来到一片海滩,上面是一个富饶的大岛。在一个方便而有阴凉的地方,他以最为人称道的方式弃船登陆。一条沸腾的小溪流下银色的沙滩。岸边满是牡蛎。树上滴下酸味和甜味的糖果。山药,那是一种白薯,到处都是,而且已经煮熟。面包树上长着冰镇的蛋糕和松饼,都已经烘焙好,所以没有哪只猪会叹息这里没有粥吃。头顶上方,耸立着高大的宝树。

如果想知道对这个岛更详细的描述,你们必须读《鲁滨逊漂流记》。宝树岛跟罗宾逊的岛很像,但没有它的缺点。我自己从来没去过那里,所以我只能依靠猫头鹰和猫咪的报告。他们在十八个月之后曾去岛上访问,度过了愉快的蜜月。他们热情地谈到了那儿的气候——只是对猫头鹰而言,有点太热。

后来,短尾巴和提普肯斯又去探望了罗宾逊。他们发现他很满足,身体好极了。他不愿意回到斯黛茅斯来。据我所知,他可能仍然生活在岛上。他变得越来越胖,越来越胖。船上的厨师从来没有找到他。

译后记

比阿特丽克斯·波特是英国殿堂级的绘本作家、插画家,同时,也是一名自然科学家、自然保护主义者。她将自己的艺术天赋、对周遭一切的敏锐观察力、炉火纯青的绘画技巧和扎实的自然科学知识聪慧地结合到一起,创造出了直至今天依然深受全世界读者喜爱的彼得兔故事系列。

从1902年出版的《彼得兔的故事》到1930年出版的《小猪罗宾逊的故事》,波特在二十八年间创作了二十四则童话故事,构建了一个丰富多彩的童话世界。而生活在这个童话世界里的,只有少数人类,大多数是动物——英国人司空见惯的动物:兔子、猫、狗、猪、牛、羊、驴、马、鸡、鸭、狐狸、獾、刺猬、松鼠、老鼠、青蛙、喜鹊、猫头鹰、瓢虫、蜘蛛、大黄蜂、寒鸦、白嘴鸦、鳟鱼。当然,与人们的日常生活联系最紧密的动物,往往也是频繁现身的明星角色或故事主角。

波特似乎对兔子、猫、老鼠、猪、狗这五种动物尤为钟爱,写起它们来不吝笔墨,从多个角度描写它们,让它们在多个场合出场,表现出多种风姿与特性。这套书收录的二十四则故事(其中,《穿靴子的凯蒂小姐》2016年才以遗珠之态得以出版)中,有四则是专门写兔子的,分别是《彼得兔的故事》《小兔子本杰明的故事》《毛毛兔一家的故事》《一只凶狠的坏兔子的故事》;兔子还在《穿靴子的凯蒂小姐》中担任非常重要的配角。有四则故事是专门写猫的,分别是《圆滚滚的布丁》《小猫汤姆的故事》《莫比特小姐的故事》《穿靴子的凯蒂小姐》;在《金杰和皮克斯的故事》和《馅儿饼与面盘》这两则故事中,猫还与狗共同担任主角;并且,猫也在另外三则故事(《小猪罗宾逊的故事》《小兔子本杰明的故事》《格洛斯特的裁缝》)中担任非常重要的配角。专门写老鼠的故事也有四则,分别是《两只坏老鼠的故事》《格洛斯特的裁缝》《小林鼠太太的故事》《城中鼠约翰尼的故事》;老鼠还是《莫比特小姐的故事》的主角之一,是《毛毛兔一家的故事》中非常重要的配角,促使故事情节发生了反转。虽然猪出场的频率比兔子、猫、老鼠低,但是《小猪布兰德的故事》和《小猪罗宾逊的故事》这两则故事都是以猪为主角的,篇幅都很长,情节曲折动人,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没有专门写狗的故事,但是狗在《馅儿饼与面盘》和《金杰和皮克斯的故事》这两则故事中与猫共同担任主角,在《圆滚滚的布丁》《鸭子杰米玛·帕德尔的故事》《小猪罗宾逊的故事》中担任非常重要的配角,起着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或者使其发生反转的重要作用。可以说,兔子、猫、老鼠、猪、狗是波特的童话世界里的“五大兽”!

波特的童话世界是一个各种动物和平相处、和谐共生的世界。现实生活中关系敌对的猫和狗,会互请吃饭(《馅儿饼与面盘》),也会合作开店(《金杰和皮克斯的故事》)。互不相干的动物会互相帮助,所以毛毛兔一家被困在袋子里后,由于老鼠太太及时相救而脱险(《毛毛兔一家的故事》)。大狗看到小猪提着重重的篮子,会帮忙叼着,来分担重量;看到小猪被骗上船,猫在关键时刻帮小猪偷船,逃离险境(《小猪罗宾逊的故事》)。

然而,在这样充满美妙童趣的世界里,波特对自然中的弱肉强食和冷酷残忍从未讳莫如深。故事里存在恶兽猛禽,比如獾、狐狸和猫头鹰,它们显露出凶狠嗜杀的一面。狐狸看到鸭子,想要通过诱骗的方式取得鸭蛋,甚至还哄骗鸭子自己带来煎蛋的配料(《鸭子杰米玛·帕德尔的故事》)。被捕食者与天敌的相处战战兢兢,松鼠在猫头鹰的眼皮子底下采集果实,却差点儿给剥了皮(《松鼠纳特津的故事》)。獾到交好的兔子家里聊天,却偷走了一整窝兔宝宝去打牙祭(《托德先生的故事》)。万幸的是,这些恶行在波特的童话世界中没有得逞。

波特用故事构建了一个满足儿童情感需求的动物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大自然是美好的,有美丽的溪流、山林、农场、岛屿和大海,有温暖的家园,有慈爱的父母和亲戚,有友善的邻居和陌生人,有自然和社会中的生存法则。主角出去冒险,总能平安归来,或者过上更好的生活;即使出了意外,无论情况多么糟糕,也总能化险为夷;好动物绝对不会死,坏动物肯定会被打败;生活永远充满阳光,永远充满希望。

波特笔下的动物是高度“人化”的动物,它们是“披着动物皮毛的人”。它们虽然保有动物的形体,也保有动物的天性,例如狐狸狡猾、兔子胆怯、鸡鸭愚钝、猪贪吃、猫灵巧、狗忠诚,但这些动物身上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人的特性。它们和人一样,从事各行各业,有的开商店,有的开茶馆,有的开洗衣店,有的经营农场。它们的日常生活和人类一样,例如饮食起居、穿衣打扮、社交活动。它们和人类一样,有着丰富的思想情感,例如友爱、关怀、体谅、宽容、失望、嫉妒和痛苦。所有这些故事,表面上写的是动物世界和动物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是写人类社会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这样一来,波特的故事就有了双重属性:既是动物的故事,也是人类的故事;既是轻松有趣的童话故事,也是具有现实意义的成年文学。它们反映了英国的社会现实、风俗习惯、人际关系,让读者从中看到更广泛意义上的人和人类社会,体会故事所蕴含的人性。波特的故事至今仍然风靡全球,得到几代老少读者的共同喜爱,与作品的这种双重性是分不开的。朱宾忠2017年5月THE TABLE OF

CHAPTER I

W hen I was a child I used to go to

the seaside for the holidays. We stayed in a little town where there was a harbour and fishing boats and fishermen.They sailed away to catch herrings in nets. When the boats came back home again some had only caught a few herrings. Others had caught so many that they could not all be unloaded on to the quay. Then horses and carts were driven into the shallow water at low tide to meet the heavily laden boats. The fish were shovelled over the side of the boat into the carts, and taken to the railway station, where a special train of fish trucks was waiting.

Great was the excitement when the fishing boats returned with a good catch of herrings. Half the people in the town ran down to the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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