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八百万种写法(实操性强的创作技法,拆解破梗学套路,风靡全球的推理小说大师告诉你如何写出爆款小说。)(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7 19:5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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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劳伦斯·布洛克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小说的八百万种写法(实操性强的创作技法,拆解破梗学套路,风靡全球的推理小说大师告诉你如何写出爆款小说。)

小说的八百万种写法(实操性强的创作技法,拆解破梗学套路,风靡全球的推理小说大师告诉你如何写出爆款小说。)试读:

新版前言

《小说的八百万种写法》最初出版时,吉米·卡特(Jimmy Carter)尚在四年美国总统任期之内。玛米·艾森豪威尔(Mamie Eisenhower)、纳尔逊·洛克菲勒(Nelson Rockefeller)、约翰·韦恩(John Wayne)和玛丽·毕克馥(Mary Pickford)都尚在人世。

那时我四十岁。而你,我亲爱的读者,可能还尚未出生。

从一九七八年到现在,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无须我一一列举。出版界也不例外,如果瑞普·凡·温克尔(Rip Van Winkle)一九七八年开始沉睡,三十七年之后醒来,一定会被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所震惊。曾经活跃的五六十家主流出版社只剩五六家幸存?电子书?网上书店?个人出版?在可以放在衬衫口袋里的手机上读完一整本书?

天哪,还有电脑!如果瑞普·凡·温克尔想把他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的话,他会需要一台打字机。估计只有去古董店才能买到了吧。

很显然,作家的世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么,一本一九七八年出版的、有关如何写小说的读物对今天的读者还会有所启发吗?

其实,只要全方面对比一下,你就会发现,小说家的使命并没有改变。无论是用小棍在石板上写字,还是借助语音识别软件直接通过说话来输入,写作依然是将合适的词语排列成恰当的顺序。你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故事的内容和讲述的方式是写作的核心。

其实,从莎士比亚或乔叟的时代起,写出精彩的故事或在书本中、银幕上创造栩栩如生的人物的诀窍都不曾改变。

从刚出版的时候到几年之前,本书一直由最初的出版社负责在市场上发行,先是精装本,然后是平装本。作家文摘出版社(Writer’s Digest Book)最终决定停印之后,我又通过“开放之路”平台(Open Road)出版了电子版本。从这本书刚出版时一直到现在,常常有作家同行给我来信件或电子邮件,告诉我这本书对他们来说很有价值。

请允许我花一点时间讲述一下这本书诞生的过程。

一九七六年,我的一篇作品被主要面向写作者的月刊杂志《作家文摘》(Writer’s Digest)刊载。当时我住在洛杉矶,H. L. 孟肯(H. L. Mencken)是这样形容这座城市的:“一只从天而降的手以缅因州为把手拎起了整个美国,所有松动的东西最终都掉进了南加州。”我的文章回答了一个常常困扰写作者们的问题:“灵感从何而来?”文章刚被他们接收,我就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我希望成为《作家文摘》的专栏作家。我认为《作家文摘》需要一个以虚构作品创作为主题的专栏,这是大部分读者们最感兴趣的话题,而杂志现有的专栏都满足不了这方面的需求。我没有通过邮件提出这个想法,而是耐心等待亲自拜访的机会;七月,我的女儿们飞来和我共度暑假,我们先在洛杉矶一起住了一个月,然后我用整个八月悠闲地开车前往纽约,把她们送回母亲身边。其实,在命运之手伸向我之前,我也曾在纽约生活过。

在计划向东前往纽约的路线中,我安排自己在辛辛那提(Cincinnati)短暂停留,与当时《作家文摘》的编辑约翰·布雷迪(John Brady)共进午餐。他接受了我的文章,请我吃了午餐。吃午餐的时候,又认可了我撰写虚构小说创作主题专栏的想法。我的专栏将会一年六次与卡通专栏轮流出现在《作家文摘》上。回到纽约之后,我提交了专栏的第一篇文章,写到第三篇时,他们取消了卡通专栏。在随后的十四年里,我的名为“虚构作品”(Fiction)的专栏每月都会出现在《作家文摘》上。

专栏开设一年多之后,布雷迪与我取得了联系。《作家文摘》的图书出版部门希望出版一本有关如何创作小说的图书。他们喜欢我对这个主题的诠释,因此希望请我来撰写这本书。

当时我已经搬回了纽约,住在格林尼治街(Greenwich Street)上(那里距离我现在居住的地方步行距离只有两分钟,不过从那时到现在我搬过很多次家)。在那里,我完成了全书并寄出了稿子,出版社对稿子基本满意,并提出了一个书名:Writing the Novel from Plot to Print①。

我当时不喜欢这个书名,认为它让小说创作的过程显得过于机械。我特地在书中避免向读者传达“你必须这么做”的理念。我认为,创作虚构作品的方法很多,每个写作者都可能有自己的方法。最终,由于出版社偏好这个标题,所以我也没有过多反对。现在,我也可以接受这个书名了。

本书出版之后表现出色,相信书名并没有拖它的后腿。

二十年前,作家文摘出版社希望我对本书进行修订。他们认为书中的部分内容已经过时。比如,我在书中提到了哥特小说(Gothic novel),尽管一直会有人创作和阅读类似套路的作品,但这一类别早已不复存在。如果我对全书进行修订,出版社就可以发行一个新版本,在封面印上“修订版”的字样,并以此提高销量。

考虑之后,我拒绝了他们的提议。这本书的实用性得到了读者的肯定,而其中提到的技巧和原则是不受时间影响的,在一九七八年和一九九五年一样有效。

对于修订一本书的做法,我持保留意见。我认识一位曾经修订过或者说尝试过修订一本小说的作家;在出版了十五或二十年后,他的作品即将重新发行,这位作家将自己的作品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将一个电话的费用从五美分改成十美分(这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将书中人物观看的电影从威廉·鲍威尔(William Powell)和玛娜·洛伊(Myrna Loy)主演改成威廉·霍尔登(William Holden)和葛洛莉娅·斯旺森(Gloria Swanson)领衔(确实是好几年之前了),改变了故事发生的时间。

然而,这种修改并不奏效。一本小说里的每一个单词都与它诞生的年代密不可分。它们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容不得随意修改。

本书不是小说,不需要维护这样的艺术完整性,但它也是时代的产物,因此我倾向于不做改动。对于工作,我一向是能避免就避免的,而且,这在我看来是毫无意义的工作。

二十年前,我认为这本书没有问题,无须修改。现在,它似乎更加古老、更加过时了。然而,时至今日,我依然常常在网上看到对这本书的好评,因此,它并未被时代淘汰,而我则依然竭力避免一切可以避免的工作。

不过,尽管不做改动也无伤大雅,这本书也无须一成不变。我无意坐下来将原有的内容全部推翻重来,把威廉·鲍威尔和玛娜·洛伊改成迈克尔·塞拉(Michael Cera)和艾伦·佩吉(Ellen Page),把史密斯-科罗纳打字机(Smith-Corona)替换成苹果笔记本电脑,或者把《大英百科全书》(Encyclopedia Britannica)改成维基百科(Wikipedia)——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过,保留精华的同时,也可以让这本书与时俱进,适用于今天的出版界。

最终,我采取了这样的做法:我保留了本书第一版所有的文字,只对部分不恰当的词句做了修改。所有原文都采用了传统的字体。而所有后添加的内容都采用了另一字体,以便将过去与现在区分开来。②有关电子书及个人出版等主题的新增内容反映了大环境的改变。而我自己的改变,也促使我对一些话题有了更深入的思考。时过境迁,我对某些事物的看法也难免发生变化。

当然,说到底,这仅仅是一本书而已。我希望它是一本合格的指南读物,能给你提供相应的帮助。愿我过去和现在的文字,助你独立发声,觅得门路,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并最终发表自己的作品。

在正式开始之前……

我不会替换部分在近年被认为有性别歧视色彩的词语。我使用“他”作为第三人称单数代词。因此,“他”指的是“他或她”,“他的”指的是“他的或她的”。

因此,我的写法是: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他”的观点。

同时,我也认为每个人对自己作品中的语法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其他的说法在我看来都不可接受:“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他们自己的观点”这样的句子从小到大在我看来都是病句,“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他或她的观点”则累赘又呆板。

如果你不认可这样的做法,请试试从这个角度考虑:使用阳性代词并非任何观点的表达,只是为了方便和出于惯例而已,是语言上的选择,与性别无关。③

时代变了,语言也在进化,现在看来,确实有一些句子的结构需要调整。然而这些是我四十年前写下的语句,时隔这么久之后再进行修改,在我看来不是个好主意,这就像是更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The Adventures of Huckleberry Finn)并把与哈克(Huck)一同乘皮筏的人物改名为“非裔美国人吉姆先生”一样。

在书中,我会探讨电脑导致作家们的作品越来越长这个观点。我不认为是我的苹果笔记本电脑让这本书的字数从六万六千上升到了九万三千。

当然,书中加入了很多新话题。也有可能,我和很多人一样,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愈发唠叨。

就连书名都变长了。

增加的词语是必要的。在今天的世界里,印刷出版并不是一部作品唯一的最终结局,为什么书名要以此结尾呢?“Writing the Novel from Plot to Print to Pixel”④。听起来不错,你不觉得吗?哪怕你和我一样不太清楚一个像素具体是什么,也没有关系。

①本书1978年首次出版时英文名为Writing the Novel from Plot to Print,直译意为“小说创作:从情节到出版”。——译者注

②本书中第一版文字采用“典宋”字体,后添加文字则采用“报宋”字体。——编者注

③本书中文译本中仍用“她”“她的”表示女性。——译者注

④本书完整英文书名为Writing the Novel from Plot to Print to Pixel,直译意为《小说创作:从情节到纸书再到像素》。——译者注

一九七八年版前言

这是一本旨在帮助你创作小说的书。它浓缩了我二十年来创作出版小说积累的经验,也包含了很多我从其他作家身上学到的东西。我的目标是创作一本我刚开始写小说时会觉得有用的书。

然而最终结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购买并认真学习了这本书并不代表你就一定能成为成功的小说家。你可能连第一段都写不出来,或是虽然开始了,却没能坚持到结尾,也可能经过漫长艰苦的努力,从提纲完成了第一稿又修改出了最终稿,到头来却发现你所做的只不过是把好好的白纸变成了既不叫好也不叫座的作品。

此类事件经常发生,新人作家常常遇到。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经验丰富的职业作家也时常遭遇类似的困扰。

我也未能幸免。多年来,我光是用自己的名字出版的小说就有二十多部,用各类笔名创作的可能有一百多本。你可能会自然地推论,码了这么多字一定有所收获,哪怕不会系鞋带或者过马路,我也应该练成了可以一气呵成一部小说的技能。

然而,在最近两三年里,有六七部作品,还没有完成第一章就被我放弃了。有三本小说在我完成了一百多页之后夭折,它们此刻像高速公路上抛锚的汽车一样搁浅在我的文件柜里,静待再次被开启。我估计它们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完成了。

这还不是全部。那段时间我完成了两部小说,然而却无人愿意出版。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尝试撰写这两部作品。我从这两次失败中总结的经验教训在日后让我受益匪浅。花在创作这两部作品上的时间对我来说是巨大的损失,但也不能说是完全的浪费。

经验丰富的职业作家为何也会写出无法出版的作品呢?既然他已经连续出版了几十部作品,难道不应该十拿九稳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写作没有公式可循。除了极少数作家会一遍又一遍重复同样的故事,每一部小说的创作都是全新的体验。

在《教学思考》(Some Thoughts I Have in Mind When I Teach)一文中,温德尔·拜瑞(Wendell Berry)这样写道:遵循公式写不出好书。在某种意义上,每个好故事都是独一无二的。可以说,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写作”,更没有人知道他人应该如何写作。就我个人而言,尽管我知道如何创作我已经出版了的那些作品——而且我认为现在的我会比当时的我写得更好,这个想法很有可能是错误的——但我对应该如何创作我的下一部作品依然毫无头绪,这也让我非常不安。不过这种不安之中也混杂着一丝刺激,最终可能演化成无上的快乐。

有一些人物会出现在多部作品中。比如,我有三部作品都围绕一个名叫伯尼·罗登拔(Bernie Rhodenbarr)的盗贼展开;在每一个故事中,他都因为偷盗而沦为犯罪嫌疑人,为了洗清嫌疑,他不得不自己寻找凶手。这三个故事显然具有结构上的相似性,粗略一看,似乎有公式可循。

然而,每个故事都截然不同,而每本书也都让我遭遇了不同的问题。你可能会认为,越往后会越好写。然而,最近刚刚完成的这一系列的第三个故事是三本之中最为困难的。

小说(novel)作为名词,意思是长篇的叙事文字。作为形容词,则表示“全新的”。在过去,小说曾是一种全新的虚构文学形式,这段历史也赋予了“小说”一词这样的双重含义。不过,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巧合,因为每一部小说都是新的。

我假设本书大部分的读者都未曾完成长篇虚构作品。有关处女作会给写作者和出版商都带来特别的问题的说法也很常见。不过,从更加宏大的角度来说,每一部小说都是处女作,会让写作者遭遇独特的问题,但同时,也赋予他别样的精彩和独特的收获。

如果你无法接受这样的风险,就请慎重考虑是否真的要创作小说。如果不愿接受失败的可能,写洗衣单或者读者来信可能更适合你。

如果你真的想写小说,那就继续看吧。

从这本书的第一版出版至今,我又出版了不少作品。我不确定具体的数字,但大约有五十部。伯尼·罗登拔系列已经从三本增加到十三本,马修·斯卡德(Matthew Scudder)系列则从三册增加到了十八册。几年前,一位朋友曾向我指出,我和他到了职业生涯的这个阶段,有道德的做法是停止写作,保护树木——然而我没有放慢脚步,又消灭了大量的树木。

一九七八年以来,空有开头以及半途而废的稿件并非完全没有出现。但我中途放弃的频率显著下降。不过,电脑时代的无纸化可能对我的判断有一定的影响。装满未完成手稿的箱子和纸盒不复存在,原因可能仅仅是写作者没有将中途夭折的故事打印出来。它们被保存在硬盘中——随着软件不断更新换代,最终沦为无法读取的文件。

大家都没什么损失……

这本书不会介绍创作小说的唯一方法。

因为我不相信世上存在这种东西。正如每本小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小说创作者也是如此。对他人的写作方法进行研究之后,我得出的结论是,每个写作者一生都在寻找适合自己的写作方法,这些方法会随着作者的成长而改变,而作者也会根据每部作品的特点对其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调整。对于一个人、一部作品有效的方法不一定适合另一个人及其他作品。

不同小说家的提纲,有的简要,有的详细,少数人甚至会直接写长达终稿一半的完整情节梗概。也有人根本不需要提纲。有些人一边写一边修改。有些则撰写好几个版本的独立草稿。有些人先写出臃肿的第一稿,然后再大力删减。也有人对初稿几乎全盘保留。

在我写自己的第一本小说——它的故事后续还会出现——之前,我读了一本声称介绍小说创作方法的书籍。作者在一所美国顶尖大学教授写作,出版过多部反响不错的历史小说,他在书中向渴望成为小说家的读者们介绍了自己的方法和经验。

他的方法非同凡响。根据我的理解,如果想要写小说的话,必须先去附近的文具店买好几叠三乘五的文件卡。准备好卡片和削尖的铅笔之后,就可以坐在书桌前正式开始了。

首先需要完成的是人物卡。你需要为书中出现的每一个人物写一张或者几张卡片,从少数几个主要人物到大量的次要人物,无一例外。主要人物可能需要好几张卡片,第一张写外貌,第二张写背景,第三张写个人习惯,第四张则是他的星座运势。

然后准备场景卡片。先用几张卡片大概勾勒出情节,随后为故事中的每一个场景都准备一张卡片。如果一个角色在第三百八十四页要买一份报纸,就要用一张卡片描述整个场景,比如人物会对摊主说些什么以及当时的天气如何。

这还不是全部。在正式开始小说创作之前,你已经积累了好多个装满三乘五卡片的鞋盒,只需要把它们组合成小说就可以了——现在想来,这似乎比把母猪的耳朵变成真丝钱包或者把廉价金属转化成黄金还要难。

我从头到尾读完了这本书,每读一章,就多一分绝望。我得出了两个明确的结论。第一,作者是小说创作方面的专家,他介绍的方法是正确的。第二,这种方法我学不会。

合上书,我长出一口气,深深地感到了自己的不足。我决定至少近期只写短篇小说。待我更有条理、更自律之后,再开始制作卡片。这一天也许永远也不会到来。

几个月之后的一天,我起床后写出了一部小说的提纲。一个月后,我准备了一大堆铜版纸,拿着两页提纲,坐在了打字机前。没有装满卡片的鞋盒让我有些不安,但我像不懂物理定律却快乐飞行的大黄蜂一样选择了继续自己的愚蠢行为,花了几周时间完成了全书。

那本书的作者简直欠揍,对吗?不对。并非如此。他所描述的那种极为精细的办法,在我看来比切腹还要痛苦,但对于他本人来说,显然非常有效。

他在书中也许做了说明。也许他澄清过自己的方法并不是小说创作的唯一方法,只是他创作小说的方法。读这本书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重读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所以有关这一点我也记不清了。但我清楚地记得读完之后我坚信他的方法就是正确的方法,其他所有的方法都是错误的,而试图寻找适合自己的方法无异于自取灭亡。他应该没有说得这么绝对,写第一本书时感到的焦虑与不安显然影响了我的判断。

不过,我不希望给任何本书的读者留下读完此书就能通晓小说创作方法的印象。我所做的——我所能做的——只是分享自己的经验而已。这些经验至少足以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无知。专注于写作二十年,出版了一百部作品之后,我得出的结论是:我不知道如何写小说,没有人知道,也不存在所谓正确的方式。对于我,对于你,对于任何坐在椅子上敲打字机的人来说,有效的方式就是正确的方式。

我提到的书是曼纽尔·科姆罗夫(Manuel Komroff)的《如何写小说》(How to Write a Novel);科姆罗夫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一生出版了众多虚构及非虚构类作品。这本一九五〇年出版的书现在仍可在二手书商处买到,价格在十到二十五美元之间。第一章为何创作长篇小说?

想写小说的时候,你最好吃上两片阿司匹林,躺在黑暗的房间里,静静等待这种冲动过去。

如果那份热情没有就此熄灭,那你写小说的时机可能已经成熟了。有趣的是,心怀小说梦的作者们都相信自己迟早会走上创作小说的道路。其实,明眼人不难看出,短篇小说的前景并不十分乐观。在商业上和艺术上,短篇小说作家的发挥空间都十分有限。

短篇小说的境遇并非一直如此凄凉。半个世纪前,这种体裁的重要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如果与顶级杂志合作,著名作家的短篇小说作品可以卖到好几千美元。这些作品常在派对以及社交聚会上被谈起,作家通过这种方式建立的声誉可以为他未来可能发表的长篇小说积累人气。

今天的情形已大不相同。如今在世界各地,短篇小说市场的规模和重要性都在不断下降。刊载小说的杂志越来越少,每本杂志刊载的小说数量也在逐年降低。今天,在为数不多的发达市场内,即便不计算通货膨胀导致的货币贬值,作家的收入也不如他们五六十年前的同行。通俗杂志(pulp magazine)已经式微;曾经百家争鸣的市场现在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自述杂志(confession magazine)和数量更少的悬疑及科幻杂志。西部小说、运动小说、轻松的浪漫爱情小说等流行小说类别正在消失。以前它们的出版量相当可观——每本杂志都能找到十二到十五篇——如今却已经像渡渡鸟和信鸽一样从我们的视线中远去。

剩余的通俗杂志也并非理想的合作伙伴。侦探小说家所面临的困境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二十年前,这一领域的两本顶尖杂志开出的稿费是每单词五美分,被它们淘汰的稿件也会很快被其他略逊一筹的杂志买下。如今,原本只要五美分的糖果已经涨到了二十美分,而这两家杂志社的稿费却一成不变——被淘汰的稿件更是只能流向每单词仅支付一美分的杂志。

对于追求文学价值的小说家来说,前景也不容乐观。很少有杂志愿意刊登纯文学作品,作家即便创作出了这样的小说,也难以获得理想的收入。如果稿件未能被《纽约客》(The New Yorker)、《大西洋月刊》(Atlantic)、《哈泼斯》(Harper’s)以及为数不多的其他几家杂志选中,小说家们将别无选择,只能向小众文学杂志投稿。这样的杂志最多支付一笔象征性的微薄稿费,有时甚至只提供样刊作为报酬。这样的收入不仅无法维持生计,时间长了,连寄送稿件的邮费都支付不起。

而另一方面,通过写小说挣钱养家完全没有问题。

近来一些小说家收获的巨额稿费令人垂涎,然而我无意对此大肆渲染。因为对于普通写作者来说,无论是新人还是老手,都很少能与畅销书的版税、电影改编以及简装本出版的巨额授权费扯上关系。詹姆斯·米切纳①(James Michener)曾评论过,在美国,作家可能一夜暴富,却时常难以养家糊口——也就是说,少数成功的作家赚得盆满钵满,剩下的大多数却连生存都是问题。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我承认,成功与生存之间,确实横着不健康的巨大鸿沟——但这种说法也有夸张的成分。在美国,作家是可以养家糊口的;如果是一位相对多产的小说家,过上滋润的生活也不奇怪。

经济因素之外,我一直认为长篇小说创作所带来的满足感是短篇小说创作无法企及的。我是写短篇小说出身的,对我来说,创作并发表一篇短篇小说是非常值得骄傲的。然而,至少在我看来,捧着一本封面上有自己名字的书才是真正的文学成就(事实上,我是先发表了一些没有署名的作品,然后才实现这个愿望的)。

创作短篇小说并非易事。智慧和技艺都不可或缺。然而,完成一部长篇小说更意义非凡。对于短篇小说来说,一个好的想法和一点语言功力已足够。如果才思泉涌的话,一个空闲的下午就可以一气呵成。

而长篇小说创作无法一蹴而就。你必须投入几个月的时间,一行一行、一页一页、一章一章踏踏实实地去完成。情节、有深度的人物以及足以支撑六万字或十万字故事的复杂结构都不可或缺。它不是笑谈,不是练手,不是乘人力飞机飞往月球。它是一本书。

在我看来,短篇小说家是短跑健将;如果能写出精彩的作品,就值得赞赏。长篇小说家则是长跑选手,在马拉松比赛中,哪怕不跑第一名,也应该获得观众的称赞。能够完成比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以上列举的这些观点似乎都在引导写作者不要立即开始长篇小说的创作。然而我认为,刚刚开始虚构作品创作的新手应该立刻集中精神创作长篇小说。在我看来,长篇小说不仅是终极目标,也是起点。

乍一听,这似乎不合逻辑。刚刚我们才将短篇小说创作比作短跑,将长篇小说创作比作马拉松。马拉松选手不是应该慢慢适应这种距离吗?写作者不是也应该先通过短篇小说磨炼技艺,随后再向更具挑战性的长篇小说发起冲击吗?

确实,很多作家都是这样起步的。我也不例外。一开始,写出一千五百个词,达到短篇小说的最短长度对我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愈发熟练,完成标准的短篇小说已经驾轻就熟,后来,我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很多其他的作家也有类似的经历,但也有很多人在几乎没有认真写过短篇小说的情况下,就投入了长篇小说的创作。想要成为作家,无须遵循固定的路线。对于赶路的人来说,凡是能够到达目的地的道路都是正确的道路。

明确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之后,以下是我认为写作者应该从长篇小说开始的几点理由。

技巧不是最重要的。这听起来有些自相矛盾——创作短篇小说反而对技巧的要求更高?这好像不太合理。

只有技艺高超的大师才能创作长篇小说?我不这么认为。语言风格上的缺陷可能足以毁掉一篇短篇小说,对长篇小说却不足以造成致命的打击。

你要记住,长篇小说会给写作者提供空间。你可以灵活调整,耐心塑造角色直至其鲜活丰满,发展情节直至其水到渠成、一气呵成。尽管文笔出众总是好事,但只要写作者能够抓住读者的注意力并让他们关注故事后来的进展,文字的质量就没有那么重要。

畅销书的榜单上不乏文字功底差强人意的作者。作品第一章很难读的作家,我可以随口报出好多个,不过在这里就不一一点名了。可能我对语言太过敏感了——写作会大大改变一个人的阅读习惯——我认为他们写的对话很机械,过渡很笨拙,场景构建不够自然,描写也不够准确。然而如果能坚持读到二十、三十或者四十多页,我就能放下对细节的纠结,转而欣赏整体。被作者讲故事的技巧所吸引的我,不再在意他语言上的缺陷。

在短篇小说中,精彩的情节难以掩盖语言的缺陷。故事的长度不足以让人忘掉语言上的不足。

同样,出彩的主题和迷人的题材也可以降低语言的重要性。史诗小说(epic novel)用虚构的形式讲述一个国家的历史,因规模宏大而吸引读者。里昂·尤里斯(Leon Uris)的《出埃及记》(Exodus)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还有一类小说会向读者灌输有关某个行业的大量信息,比如亚瑟·海利(Arthur Hailey)的作品。这并不代表这些小说以及其他类似的作品有语言问题,我只是想指出和短篇小说相比,语言风格对于长篇小说来说相对不那么重要。

创意没那么重要。我知道很多写作者因为觉得自己的创意不够有力、新颖或刺激而推迟小说的创作。我能够理解这种做法,因为同样的感觉也让我推迟了自己第一部长篇小说的创作。按照逻辑推断,长篇小说因为篇幅更长,对创意的要求应该比短篇小说更高。

如果你没有什么好的创意,和短篇小说相比,创作长篇小说反而是更好的选择。因为每一篇短篇小说都需要一个新的创意,或者是对某个老创意的全新诠释。短篇小说的创作过程其实就是对一个创意进行充实,随后稍加修饰形成故事。长度偏短的短篇小说尤其如此,这些字数在一千五百字左右、结局通常出人意料的故事就是将创意稍做加工的产物。

另一方面,长篇小说的创作常常是在没有成熟的创意的情况下进行的。每个月都有很多哥特小说出版,其中大部分的情节都非常相似——一个年轻女孩身陷鬼屋,这鬼屋还通常在荒原上;她会被两个男人所吸引,一位是英雄,另外一位则是反派。另外一类《爱情温柔的愤怒》(Love’s Tender Fury)之流的历史爱情小说也有套路:一位天真烂漫的女主角在不同的历史时代陷入爱河,体验悲欢离合。

西部小说也有固定的五到六种标准情节。悬疑和科幻小说也有一些基本的类型。主流小说界每年都有无数以纯真的失落为主题的作品。

这并不是说撰写小说不需要独创性。只有有创意的作者,才能围绕寻常的主题,完成让读者耳目一新的作品。他笔下活灵活现的人物、层次丰富的场景以及大量独特的情节,让其作品从众多主题类似的故事中脱颖而出。

有时,写作者开始创作时,就已经构思好了这些让作品独一无二的角色和情节。有时,灵感在创作的过程中才涌现。

我本人很喜欢创作短篇小说。然而尽管能从中获得巨大的满足,短篇小说的经济回报却差强人意。我很喜欢带着构思好的想法坐在打字机前,花一天时间把想法转化成成熟的虚构作品。

这是个非常令人享受的过程,因此我愿意多写一些短篇作品——然而每一个故事都需要有好的中心创意,每几千字就要消耗一个创意。我想不出那么多吸引人的创意。

埃德·霍赫(Ed Hoch)专写短篇小说,他似乎永不枯竭的灵感源泉令常人难以企及。作为写作者,他能从构思短篇小说创意并将其扩充成完整的故事的过程中获得满足感。嫉妒之余,我也自知不可能像他一样,每个月想出六七个可行的短篇小说创意。因此,我知难而退,选择创作长篇小说。

你可以学到更多。和许多其他技能一样,练习是提高写作水平最好的办法。任何形式的写作都会让我们成为更加优秀的写作者。

不过,我认为创作长篇小说是提高写作水平的最佳方式。创作短篇小说时,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创作第一部长篇小说时学到的更多,而且此后每次创作长篇小说,都能或多或少学到东西。

短篇小说创作让我学会了如何高效地运用语言。我也学到了构建场景和撰写对话的方法。这些都是很有价值的经验。

创作长篇小说的感觉就像是加大了健身的强度。我感到此前根本使用不到的肌肉得到了锻炼。

角色塑造立即发生了质的变化。此前,我创作的角色是为实现某些具体的功能或者说出某些特定的台词而存在的。有些描述得很好,有些则差强人意,但都没有那种独立于故事而存在的灵魂。创作长篇小说时,角色们似乎都有了生命。他们有自己的成长背景、家庭、怪癖和观点,不再是线条粗糙的简笔画。为了让他们在长达几百页的故事里保持活力,我必须让它们充实起来,因此,长篇小说中的人物更加丰满。这并不代表我最早创作的几部长篇小说中人物就刻画得非常理想。事实并非如此。但我确实从中学到很多。

我还学会了如何在虚构作品中处理时间。我的短篇小说常常只有一个场景,最多也不过三四个场景。而长篇小说的故事往往横跨几天到几周,由许许多多个场景组成。我学会了很多技巧——视角转换、闪回、内心独白,等等。

学习、挣钱两不误。不知道有多少写作者期望即刻得到认可。似乎今天刚刚把纸塞进打字机,明天自己的作品就应该出现在畅销书榜单上。

在我看来,其他的艺术家对于世俗成功似乎并没有这么急不可耐。哪位画家指望能卖出自己的第一幅画?他们往往会等到颜料干后再画一遍。哪位歌手指望第一次唱出高音就能去卡耐基音乐厅演出?其他艺术创作似乎都有相当长的学习成长期,然而很多写作者认为他们第一次就应该而且能够创作出专业的作品,墨水未干就能被出版商看中。

这背后一定有原因。我猜,也许是因为沟通交流的能力与生俱来,写出无人阅读的作品的感觉就像是贝克莱主教(Bishop Berkeley)的树在无人听见的地方倒下一样②。无人阅读的作品似乎毫无价值。

另外,文学作品似乎一定要出版才算完成。画家可以把自己的作品挂在自家的墙上。歌手可以在洗澡的时候引吭高歌。但没有成为铅字的作品似乎就是不完整的。

乍一看,希望凭借早期的作品获得金钱和认可的作者似乎傲慢至极,但是,在我看来,这充分体现了新人作家安全感的缺失。我们渴望自己的作品被印刷,不得到这样的认可,我们甚至无法说服自己我们的作品是有价值的。

我认为新人作家还是不要指望凭借处女作获得收入和认可为好。必须做好花好几个月的时间为写作而写作,可能得不到任何其他回报的心理准备,否则,还是赶紧扔掉打字机,选择一个更加休闲的爱好吧。

尽管如此,每年都有很多处女作得到出版。出版社对每季都有处女作登上畅销书榜单的事实视而不见,总是抱怨出版处女作很难不亏本。确实,大多数人的第一部小说可能都无法出版。即便出版了,销量也多半差强人意。不过,能够得到出版就已经是奇迹了。

有一些技能必须在写作过程中才能掌握,在学习的同时,也有可能收获金钱和认可。相对于短篇小说作家,长篇小说创作者更有机会获得这种“带薪实习”的机会。

事情并非一直如此。当通俗杂志充满书报摊时,新人作家就是通过它们一边精进技艺一边养家糊口的——尽管收入远谈不上理想。在非虚构作品创作领域,这种为杂志撰文的学徒期也相当普遍;写作者们通过为内部刊物或行业杂志撰文,一边学习一边赚钱,日后再创作非虚构作品或为更负盛名的杂志撰文。

部分坚持至今的虚构作品杂志不排斥新人作家——例如《埃勒里·昆恩推理杂志》(Ellery Queen’s Mystery Mag-azine)会特地选择新人作家的处女作,时至今日已经发表了五百多篇。然而,随着五十年代通俗杂志走上下坡路,各类虚构作品杂志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供新人们练手了。

相反,原创平装本长篇小说的市场活力依旧,而且对新人作家的作品相对友好。各种类型小说——悬疑、冒险、西部、科幻、哥特、浪漫爱情轻喜剧、历史爱情——你方唱罢我登场,总有几个类别拥有健康的市场。

我的学徒期是在创作平装版情色小说中度过的。一九五八年夏,我刚刚完成自己的第一部小说,正在做下一步打算。当时我的代理人负责推广这部作品,而我对它是否会被读者接受毫无把握。

我从代理人那里获知有一家新的出版社正要涉足情色小说领域。他问我,你了解这类作品吗?能不能去读一读,然后试着写写看?

我买了好几本这一领域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大致浏览了一下(如果时间倒流,我会花更多的时间进行这样的分析,详见第三章)。随后,年轻气盛的我坐在打字机前写下了三章内容和一份提纲,就这样开始了我的情色小说创作生涯。

当时的我不知道自己在未来的几年里会创作多少情色小说。有一段时间,我每月固定为一家出版社提供一部作品,偶尔为其他书商供稿,同时还在进行更加严肃的创作。我猜我应该写过上百本情色小说。也许没有那么多——我也不确定,几年前搬家的时候,这些样书大部分都不幸遗失了。总之,我确实写过很多部情色小说。

这一过程让我受益匪浅。别忘了那时候社会还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尽管这类作品已经是当时市面上最露骨的读物了,但按照现在的标准,它们连软色情小说都算不上。没有伤风化的字眼,描述性的段落都像以前《花花公子》(Playboy)中折页一样被做了模糊处理。

这种作品每一章都有性爱场景,但一整章内容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场景。故事中还有很多空间,可以制造事件,塑造人物,发展对话、冲突和情节,简而言之,就是讲故事的时候,间歇性地用性爱场景挑逗读者。没有性爱场景,此类作品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它们的主线故事不够精彩(不过我也能想到一两部例外,这些作品中的人物栩栩如生,性爱场面反倒因为打断了故事的发展而显得多余。不过这确实很少见)。

这对我来说是很好的练习。我写作的速度很快,有第一稿就写出流畅草稿的天赋;因此我快速完成了大量此类作品,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创作这种作品报酬并不丰厚,也没有版税或者其他收入可以期待;和把稿件卖给通俗杂志一样,这种小说也是买断销售的)。

通过反复尝试,我学到了很多小说创作的技巧。我可以尝试多视角,不同的情节结构,事实上,只要坚持用英语写作并定时插入性爱场景,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尝试。我戒掉了很多写作上的坏习惯。挣钱和写作两不误。

我认识不少从这片秘密花园起步的作家。有些人再也没有走出过这个圈子;他们趁着情色小说的新鲜劲,通过创作此类小说轻而易举地大赚一笔,但却缺乏成为真正的作家所需要的才能和决心。剩下的人逐渐走向了更加宽广的天地。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段有价值的经历。

对于我来说,创作情色小说已经失去了挑战,继续写也收获寥寥,我安于现状的时间太长了。我可能应该早点开始尝试其他文学领域。另一方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当时都特别年轻。在写作能力有限的阶段,创作情色小说不仅让我养家糊口,还给了我不断创作、不断有作品出版的满足感。花在创作这些小说上的时间非常值得。

从情色小说起步对于今天的新人作家还适用吗?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在今天的市场上,这类小说已经被机械、无脑、重口味的色情小说所取代,此类作品想象力匮乏、手段低劣,充斥着一个个夸张的色情场景。

我写的那些情色小说不算什么出色的作品——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这一领域似乎也遵循格雷欣法则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糟糕的产物。只要头脑够下流,拥有打印机,什么人都可以写出这种小说;因此,这一领域回报也极低,不值得尝试。最终这些作品会被按摩店或者脱衣秀的老板出版。你在地铁上遇见的人都比他们素质高。

不过,无须太沉湎于过去,怀念什么通俗杂志或是委婉的情色小说。总有一些领域适合新人作家练手。下一章我会分享如何选择适合你的领域;与此同时,我相信在可预见的未来还是从某种长篇小说开始最为可行。

新人作家写长篇小说起步是一个相当激进的观点。不用过多的思考就能提出反对的意见。让我们考虑一下最显而易见的几种。

写长篇小说难道不比写短篇小说难吗?

不,写长篇小说并不会更难。长篇小说只是篇幅更长而已。

这也许是显而易见的常识,但也是实话实说。长篇小说的篇幅容易让新人作家望而却步。事实上,这对于老手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我的悬疑小说一般在两百页左右。如果最初我就知道一部作品的长度会是平常的两三倍,那么动手开始写作就会变得格外困难。浩大的工作量令人望而却步。

需要转变观念。想要坐在打字机前把一部小说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写出来是不可能的。在开始创作之前,要认清这个事实。完成一部小说需要几周、几个月甚至几年。

每天都要坐在打字机前完成一天的工作。从史诗三部曲到短篇小说都是如此。无论你写什么,如果每天能够完成三页、六页或者十页,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有一定的进展。

我还记得创作第一本篇幅较长的作品的经历。我开始写的时候就知道作品的手稿可能会达到五百页。认真工作一天之后,我完成了十四页。离开打字机时,我心想:“好了,还剩四百八十六页。”——然后立刻因为这个想法陷入焦虑的拖延之中。

要记住,哪怕是长篇小说,也有写完的那一天。那些说烂了的老话其实很有道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耐心和坚持可以带来最终的胜利。

你可以这样想:如果一天写一页,一年就可以完成一部篇幅可观的长篇小说。每年都可以完成一部作品的作家通常会被视为创作力旺盛。哪怕是在不顺的日子甚至是糟糕的日子,难道连区区一页也无法完成吗?

写短篇小说时,动笔时我就已经在心里把整个故事都构思好了。方方面面我都已经想好了,要做的只是落在纸上而已。对长篇小说我没有这样的把握。

当然没有。没有人可以做到。

有关列提纲的一章会提供一些这方面的建议。与此同时,要记住两点。

第一,写短篇小说时,感觉自己胸有成竹很可能只是幻觉。也许你只是很自信——动笔时以为自己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但是,如果你和我一样,就会在写作过程中屡屡打破计划。角色们突然有了生命,对自己的台词也有想法。一些一开始有必要的场景到后来变得多余,其他的场景也在最初设想的基础上发生了变化。写到一半的时候,常有能让情节更精彩的灵感闪现。

这种现象在长篇小说的创作过程中更为突出。这也是正常的。一部小说应该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是生命,会成长。哪怕你写之前已经列出了非常详细的提纲,哪怕大纲的长度超过最终作品的一半,如果想打动读者的话,作品一定要有自己的生命力。小说创作不是一个机械的过程,远不是敲打字机,用文字把白纸填满这么简单。

第二,长篇小说无法一气呵成,因此你也无须一下把整个故事都计划好。小说和生活一样,是一天一天积累起来的。我的经验是,为了完成一天的写作进度,只需要把一天能写完的情节构思好就可以了。

我发现只要开始统筹全局,就会出现问题。一旦开始思考整部小说的问题,我就会产生恐惧心理。我会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任务,感觉作品结构存在致命的缺陷,无法成形。但是只要我坚持每天起床后坐在打字机前,完成当天的工作,一切就很顺利——作品本身也一页一页、一章一章地丰满起来。

我写过很多各式各样的悬疑小说。这种类型的作品有两条同时推进的情节线。一条是从头到尾在读者面前发生的一切,一位或者几位角色的所见所闻。表面情节之下,还有一条同时推进或者发生在过去的故事线,直到故事的高潮才向读者揭晓。

多年前,我想当然地认为写作之前要把两条故事线完全构思好。后来我发现,哪怕直到故事快要结束的时候还没有确定凶手的身份,也可以写出情节精妙的悬疑小说。创作《别无选择的贼》(Burglars Can’t Be Choosers)时,是一个朋友的随口评论给了我确定凶手的灵感,那时候整部小说还有两三章就完成了;为了把故事说圆,我对此前的章节做了一些修改,但整个故事还是顺利成形了。

我花了一年完成的小说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我不能浪费那么长的时间,创作短篇小说会不会更安全一些?

会吗?假设写一部小说的时间可以完成十二或者二十篇短篇小说。你有什么理由认为它们就能卖出去呢?市场的特性决定了发表一部长篇小说的概率比完成二十篇短篇小说而发表其中一篇的概率都要高。假设长篇和短篇都卖不出去,没人要的短篇小说难道就不是浪费时间了吗?

无论如何,很多人因为害怕浪费时间而放弃了小说创作。然而这种恐惧的存在并不合理。

第一部小说卖不出去又怎么样呢?大部分小说都卖不出去,为什么这部就应该卖出去呢?

完成一本卖不出去的处女作之后,写作者可能有以下几种发现。在写作的过程中,他可能会意识到自己并非天生的小说家,他不喜欢写作或者没有相应的才能。

我不认为得出这样的结论是浪费时间。

另一方面,完成一本卖不出去的处女作之后,写作者也可能意识到创作是他的天职,他对继续写作充满渴望,处女作中的问题和缺陷在日后的作品中完全可以避免。你可能没想到,很多成功作家的处女作也是漏洞百出的。然而这并不是浪费时间。这是磨炼技艺。

几年前,我读过贾斯汀·斯科特(Justin Scott)创作的第一部小说。可以说无论哪个方面都很糟糕,出版的希望渺茫。但他在创作的过程中成长了,因此他的第二部小说——尽管最终也没能被出版——较第一部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他并没有就此放弃。他的第三部小说——一部悬疑作品,得到了出版。随后他又创作了好几部悬疑作品。接着,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创作了规模宏大的航海冒险小说《噬船者》(The Shipkiller),获得了六位数的平装本订金,电影改编权高价售出,在书店的销售成绩也很出色,成功登上了不少畅销书榜单。

贾斯汀会不会后悔他在第一部小说上“浪费”的时间呢?

我还没有开始创作小说,可能是因为我害怕自己半途而废。

也许确实如此。你可能会中途放弃。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你一定要完成。

请注意,我并不是赞赏半途而废。这种情况在我身上发生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令人非常沮丧。如果已经完成的内容不甚理想,或者认为自己不适合写作,你完全有权选择放弃。

尽管我们都认为自己的天职是神圣的,也不要忘记这个世界并不缺一本书。如果没有写作的欲望,大可一生只列购物清单。对写作的渴望一旦消失,完全可以投入到其他事业中去。

无论作品质量如何,无论你最终是否能够成为优秀的小说家,我都希望你能完成处女作。我认为,创作一部小说,对于那些坚持到底的人是很有价值的人生经历。它极具启发性,除了能提升写作技巧之外,也能让你更了解自己。在我看来,小说创作是一场无与伦比的自我发现之旅。

是否坚持到底取决于你。不过,因为害怕无法完成就拒绝开始是毫无道理的。

好,我被你说服了,决定坐下来创作一部长篇小说。毕竟短篇小说缺乏重量,不是吗?

是吗?谁说的?

我承认长篇小说最具商业价值,人们也自然地认为篇幅长的小说比篇幅短的小说更加重要。我承认,除了少数例外,短篇小说作家很少得到文学评论家之外的关注。我也不否认,创作一部长篇小说更能让你的邻居对你刮目相看(当然,如果这对你来说很重要的话,干脆就这么告诉他吧。不用真的创作什么。撒个小谎。别担心——他们不会主动要求看你的手稿的)。

然而,从作品本身质量的角度考量,长度并不是关键因素。你可能听说过有作家因为写了一封长信而道歉,解释自己来不及把它缩短。你可能也听说过福克纳(Faulkner)的名言:“每位短篇小说家都是失败的诗人,每位长篇小说家都是失败的短篇小说家。”

我认为希望得到重视并非健康的写作动机。而且篇幅长并不能保证有重量,简短也不代表无足轻重。十四行诗、短篇小说、长达一千页的长篇小说——不要在意篇幅,写你想写的东西。

好的。无论能不能得到重视,我都想创作长篇小说。但是我该写些什么呢?我有一张桌子、一台打字机、一卷纸和一颗空无一物的脑袋。教练,下一步我该做些什么呢?

关于如何起头,翻页看下一章吧。

别着急。先别翻页。

我提到了主要创作短篇小说的埃德·霍赫。他也写过几部长篇小说,但真正给他成就感并让他得到认可的还是短篇小说。他创作了近一千篇短篇小说,连续三十四年每个月都在《埃勒里·昆恩推理杂志》上发表一篇作品。

七十年代末,我与埃德·霍赫只是点头之交。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逐渐成了朋友。在美国推理作家协会(Mystery Writers of America)的年度颁奖晚宴上,我有幸将“大师奖”(Grand Master Award)颁给了他。埃德·霍赫于二〇〇八年去世;七年之后,出版社还在不断出版全新的埃德·霍赫作品集。

我还提到了贾斯汀·斯科特,他以真名或笔名保罗·加里森(Paul Garrison)写作,是一位不断成长的小说家。最近,他和克莱夫·卡斯勒( Clive Cussler)合著的历史惊悚小说系列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这一章的主要内容,即在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之间选择长篇小说的种种理由,今天在我看来依然适用。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点似乎已经无须特别解释说明了。近年来,我主持文集编撰的工作,偶尔会向我认识的作家征集全新的或者已经出版的作品。我发现,他们中的很多人从来没有尝试过创作短篇小说,这一点让我颇为惊讶。

正如前面我提到的,我以创作短篇小说起步,在开始创作第一部小说之前,至少出版过二十篇短篇小说。如果不通过创作短篇小说磨炼技艺,我就没有胆量挑战长篇小说。

一个世纪以前,达蒙·鲁尼恩(Damon Runyon)和欧·亨利(O. Henry)等作家只创作短篇小说,因为这个领域收益最为丰厚。到了我开始写作的时代,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平装本小说取代了专门刊载小说的杂志,杂志的地位受到了来自电视的挑战。想成为职业作家,创作长篇小说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不过,从短篇小说起步似乎依然更加顺理成章。创作过程中,可以学习如何写作,享受作品被杂志刊登的成就感,然后再收获一笔稿费。短篇小说的市场在缩水,稿酬也差强人意。三十年前,创作长篇小说是明智的选择,今天,这条原则其实更加适用。

不过,有趣的是,关于这个问题,我自己的态度反而不那么坚决了。从短篇小说开始文学创作也有理可依。

偶尔有机会指导作家讲习班时,我会坚持让学员们创作独立的短篇小说,而不是长篇小说。我这么做的原因是,每周都听学员们念同一部长篇小说的不同章节实在乏味至极。但如果每周都有新的故事,我们就不缺谈资了。

布洛克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许正如写小说没有固定模式一样,开启写作生涯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有些写作者适合直接投入长篇小说的创作,有些则偏向从短篇小说写起。

至于你,亲爱的读者,你显然对小说创作有一定的兴趣,否则也不会翻开这本书。

所以,现在请翻到下一页吧。

①詹姆斯·米切纳(1907—1997年),美国作家,曾获普利策小说奖。

②贝克莱主教是一位爱尔兰哲学家,提出过“如果一棵树在无人能够听见的地方倒下,那么这棵树是否发出了声音?”的哲学问题。——译者注

③格雷欣法则(Gresham’s law of obscenity)是一条经济法则,也称劣币驱逐良币法则。——译者注第二章写什么小说?

你可能不需要这一章。不少小说家一开始就非常清楚自己想写什么,你可能就是其中一员。具体的情节以及故事的结构在你心中可能还很模糊,但你对自己的作品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例如,你清楚自己要写一部长篇小说,也知道大概的主题。

也许你未来的作品改编自自己的真实经历。也许在你看来,你的某段经历是很好的小说素材——比如参军、坐牢或者在男女混住的宿舍楼住了四年的经历。只要善于观察并精心描绘,任何人的生活,多彩或平淡,都可以被改编成引人入胜的虚构作品。

同样,你想写的小说也可能与现实生活毫无关系。他人的作品或你的幻想都可能大大激发你的创想力,让你生发出想要为之写一本书的冲动。你的主人公可以是儿童十字军(Children’s Crusade)的成员,抑或是星际探险家,又或是喜欢雅文邑白兰地(Armagnac)以及收藏东方鼻烟壶的当代私家侦探。你作品中的主角也可能是内心与你有一定联系的现代写实人物——一个遭受虐待的孩子、正在努力走出失败婚姻的退役运动员或是一位坠入爱河的尼姑。想象的空间是无限的,只要故事中的某个人物、冲突或是终极形势能够让你生发创作的欲望即可。

如果这是你的真实写照,那么你已经先人一步了;你至少知道自己想写什么,这会降低一开始写作的难度。如果你想的话,直接读下一章吧。

曾几何时,我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大学新生,一张漫画在英语系的布告栏上连贴了好几个月。二十年后,我浪子返乡,回母校教授写作课程。穿过绿地时,那幅漫画又鲜明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画面中,一个闷闷不乐的八岁男孩面对一位认真的校长。“阿诺德,天才是不够的,”校长说道,“必须要有擅长的领域。”

我很能理解阿诺德的心情。距离进入大学还有好几年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想成为一位作家。然而仅仅成为作家似乎还不够。

必须要成为某一类型的作家。

有些人格外幸运,不仅写作方面天赋异禀,还似乎天生就清楚自己想写些什么。他们一上来就有故事可讲,接下来只要好好讲述即可。

简而言之,有些人一帆风顺。

然而并非人人都如此幸运。也有人清楚自己想要写作,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好消息是,这样的人是大多数,大部分写作者都是产生想要成为作家的念头之后才找到作品主题的。对于现实的商业作家来说,这不难想象,然而,即便是在评论界拥有极高声誉的作家,刚刚起步时可能也会经历这种迷茫。无论最终的作品是《白鲸记》(Moby-Dick)还是《缠绵房车》(Trailer Trollop),大多数写作者首先坚信自己会成为作家,然后才逐渐摸索出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作家、写什么样的作品。(在这里正好顺便一提,尽管我们的作品千差万别,小说创作者其实非常相似。尽管创作的内容各不相同,写作这个共同点将我们联系在一起。)

让我们假设目前你只能确定自己想成为作家。你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渴望并不重要。只要有这种想法就足够了。在这个阶段,无须确定你是否具有成为成功小说家的种种特质——才华、坚持、足智多谋。事实上,此刻你也难以判断。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如何决定写什么小说呢?

在我看来,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先找到其他几个问题的答案。第一,你喜欢读什么样的小说?我的意思并不是我们只能写自己喜欢的类型。

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比如,我创作软情色小说时,并非一有空就读其他作者的软色情小说。我还发现不少西部小说作者其实对阅读此类作品相当反感。但是,大多数悬疑以及科幻小说作者似乎都很喜欢阅读相关领域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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