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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9 11:3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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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奥斯丁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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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丁文集 (套装共6册)

奥斯丁文集 (套装共6册)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

封面

版权信息

理智与情感

傲慢与偏见

曼斯菲尔德庄园

爱玛

劝导

诺桑觉寺

目录

CONTENTS

译本序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九章

第五十章

返回总目录作者像Jane Austen作者手迹(致其姐卡珊德拉书片断)译本序

英国小说家简·奥斯丁在她诞生地汉普郡的斯蒂文顿繁荣而稳定的乡间长大,十二三岁就开始写作。她早期的习作都是中短篇,光是十五六岁时写的,后人就编成了两部集子。一七九七年,简二十二岁,完成第一部长篇小说《第一面印象》,接着开始写《埃莉诺与玛丽安》。这两本都是书信体小说,十多年后,分别改写成用第三人称叙述的长篇小说《

傲慢与偏见

》和《理智与情感》。后者于一八一一年出版,等到前者于两年后问世时,后者于同年再版。所以,尽管《傲慢与偏见》的原始本子写作在前,她第一部出版的作品却是本书。

和《傲慢与偏见》一样,《理智与情感》也是以英国当时的乡间体面人家的婚姻大事为题材的。事实上,奥斯丁所有的六部长篇小说,以及她的早期习作,都没有跳出这个范围。她最关心的是女主人公——往往是体面人家的没有丰裕陪嫁的淑女——的婚事。不错,这是个相当狭小的天地,但是,因为这正是奥斯丁终身逗留其间的天地,她对之了解得最为透彻,因而有条件创作出公认的第一批英国现代小说。

奥斯丁对当时的妇女问题进行了高度现实主义的探讨。她把笔下的那些女主人公放在当时的父权制社会中来考察。在那个社会中,人的价值建立在财产所有权上。由于一代代的财产都为男继承人所得,她们一开始就处于不利的地位,只能从属于男人。因此,奥斯丁笔下一再出现下列这些类型的人物:“独断独行的父亲;念念不忘社会身分、千方百计想把闺女嫁出去的母亲;条件齐备的青年男子,他们玩世不恭,正反映出他们的优越的社会地位;以及待嫁的女儿,从优雅[1]的没头脑的姑娘到好事多磨的富有理智或情感的青年女子。

处身在这样一个严峻、要求苛刻而往往带有敌意的世界上,女主人公该怎样通过婚姻来获得个人幸福呢?奥斯丁的告诫是应该用理智来控制情感。在交男友的过程中,应审慎从事,不能轻易动情,任性行事。她认为情感往往是女性行为的危险的向导。如果逢到一个条件优越而用情不专的男子来追求就以身相许,其后果常常是灾难性的。男方不是由于个人喜新厌旧,就是由于家长的反对而另择条件更好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女方感情用事,就将受到极大的精神创伤,难以自拔。

奥斯丁的这些看法,最鲜明地表现在这第一部长篇小说中。英国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伦纳德·伍尔夫在“简·奥斯丁文中的经济决定论”一文中说得好:“情节和人物在多大的程度上取决于金钱问题,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理智与情感》的整个开头部分环绕着达什伍德遗嘱中的财产问题以及年收入一万镑的约翰·达什伍德太太的贪心不足[2]而展开。就在分遗产的过程中,奥斯丁开门见山地交代了达什伍德家两姐妹相反的性格特征:姐姐埃莉诺“非常有见识,遇事冷静,虽然只有十九岁,却能当好母亲的顾问……她心地极好……富于情感,但是她懂得怎样克制情感;这是她母亲有待学习而她的一位妹妹执意拒绝学习的一门学问”。妹妹玛丽安的“才能在许多方面都不比姐姐差。……她伤心或者欢乐都毫无节制。……一切都好,就是不谨慎”。这就是说,玛丽安放任情感去支配行为,而埃莉诺则不愿被这种冲动所摆布。

奥斯丁的创作意图是非常明确的。她干脆把原来的书名《埃莉诺与玛丽安》改为《理智与情感》,以强调她这个主题。

由于两姐妹的父亲逝世后遗产归他前妻所生的儿子约翰,她们和她们的母亲不但经济上拮据,还得摆脱寄人篱下的生活。她们终于在德文郡一座乡间别墅内安了家。这一来,埃莉诺和她爱上的青年爱德华(她嫂嫂范妮的弟弟)分了手,而玛丽安在乡间邂逅并迷恋上的威洛比也突然有事去了伦敦。两姐妹就这样都和她们所爱的人分开了。

随着情节的发展,这两头恋爱都发生了波折。当埃莉诺听到露西·斯蒂尔私下告诉她和爱德华私订终身已有四年之久时,她硬压住了感情,保证为她保守秘密。埃莉诺把失恋的痛苦藏在心底,在玛丽安终于遭到了威洛比的拒绝,精神大受刺激,后来甚至在病倒的过程中,竭力安慰妹妹,帮助她振作起来。露西遭到爱德华的母亲,富孀费勒斯太太的反对,她硬要她儿子和莫顿爵士的独生女结亲。爱德华不愿,他母亲竟剥夺他的继承权,把财产传给次子罗伯特,这时,埃莉诺心胸还是那样开阔,受人之托,通知爱德华可以得到一个牧师的职位,有条件和露西成婚。哪知露西转而去追求那交好运的罗伯特,和他结了婚。这样,埃莉诺和爱德华才能终成眷属。

奥斯丁在本书中展示了主人公两姐妹性格的对比,从姐姐的人生观、伦理和社交观念出发,叙述大部分故事,从而塑造了一个“明事理的凡人”。这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女性”。等她们得悉威洛比充分利用他的优越的社会地位,玩弄了玛丽安真挚的爱情,遗弃了那苦命的姑娘埃莉莎,最后和有钱的格雷小姐成亲,玛丽安才彻底认识到自己的愚蠢,她母亲也承认当初十分赞赏威洛比,未免做事冒失。这都反衬出埃莉诺一贯对事对人的态度是多么明智。玛丽安清醒了过来,认为早该拿姐姐做榜样,慎重处理恋爱和婚姻的问题,这时才考虑到早就爱上她的布兰顿上校。上校和她们姐妹刚结识时,已过了三十五岁,在当时十七岁的玛丽安眼里,“已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单身汉”,“老得能够做我的爸爸”,而且“三十五岁总是谈不上结婚的了”。上校却是一开始就爱上了她,由于知道威洛比诱奸并遗弃单凭热情行事的小姑娘埃莉莎的全部经过,担心这性格相同的玛丽安也会遭到同样的厄运。他始终关怀着玛丽安的幸福。经过长期的接触,埃莉诺和她母亲都深深认识到上校心地善良、品格高尚。在玛丽安病倒后,他去接达什伍德太太时,终于向她透露了对玛丽安的爱意。玛丽安精神上成长了,吸取了教训,只隔了两年,就克服了十七岁时的天真的恋爱观,情愿嫁给上校,开始担负起做主妇的职责。

理智就这样在两姐妹心中都占了上风。奥斯丁给她们安排了幸福的归宿。全书从喜剧开始,中间发生了风波,玛丽安险些酿成悲剧,结果以喜剧告终。

奥斯丁在十六岁时写作的未完成的中篇小说《凯瑟琳》中,就第一次试图把女主人公全面地放在完全现实的社会环境中,探讨她对传统道德和社会习俗的复杂而往往相互冲突的要求所作出的种种反应。作者在这里显出对女人在男人世界中所处的地位有成熟的认识。她强烈批判使她笔下的女主人公遭到不幸的社会习俗,痛惜青年男女在求爱方面的双重标准:男方可以用种种计谋来俘获女方,而女方不得不委曲求全,以天生的美色来换取经济上的稳妥地位。

作者洞察了问题的症结,但是这一点并没有使她像后来的大部分严肃作家如雪莱等那样,成为时代的叛逆。她在作品中揭示了这社会制度的弊端,但基本上相信这制度是健康而能自我完善的,所以至多用犀利的笔触对个人的行为作温和的讽刺,并不流露出深恶痛绝的情绪。这正是她创作中的一大特色:用白描手法,通过人物的道白和动作,客观地勾勒出那些拥有财产和特权、贪婪自私的老爷太太们的嘴脸。作者在第一章中这样交代了两姐妹的兄嫂的性格:“他不是个品质恶劣的年轻人,要是心肠有点冷,有点自私不算坏的话。……如果他娶的是个厚道些的妇人……他自己也可能变得厚道起来。可惜他结婚时年纪很小,又非常爱他的妻子;而约翰·达什伍德太太正是他本人的惊人写照,心地更加狭窄、更加自私。”紧接着在第二章中就让这对夫妻登场现身说法,煞有介事地讨论该如何履行老庄主临终时要他好好照顾他后母和她的女儿们的嘱咐,结果男的在女的那些“更加自私”的建议的进攻下,节节败退,终于决定什么钱也不用给,只消帮助她们做些找找房子、搬搬家等一般邻里相助的事,就可以心安理得了。这种绝妙的讽刺文章,在奥斯丁其他作品中是屡见不鲜的。

奥斯丁还让书中那些热衷于支配青年男女的命运的闲得发慌的老爷太太一一在读者面前亮相。例如那“一心只想成全天下人男婚女嫁”的富孀詹宁斯太太深信上校深深地爱上了玛丽安时,认为“这倒是一桩美满姻缘,因为他有钱而她长得俊”。两姐妹的哥哥约翰曾误以为上校对埃莉诺钟情,竟开导她说:“也许因为你财产少使他畏缩不前……但是只要稍微献献殷勤,鼓励鼓励,你就能抓住他……这是姑娘们很容易办到的呀。”他看到玛丽安害了病,姿色差了,便说:“我说不准玛丽安现在能否嫁上一个年收入在五六百镑以上的男人。”这些人满脑子的唯利主义的价值观和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的庸俗观点就暴露无遗了。

但是,对那个道德败坏的花花公子威洛比,作者却并没有加以丑化。他第一次出场时,正当玛丽安在别墅附近爬山不慎失足扭伤了脚,他打猎路过,便把她抱起送回别墅。他的容貌和风度立刻征服了她们母女。此后他每次出现,作者总是通过别人的眼光,对他赞美。奥斯丁没有正面描写他犯下的罪行的经过,而是通过上校首先讲出来的,最后还让他本人来表白一番,说他后悔莫及,对玛丽安从未变过心。这一番话竟然博得了埃莉诺的同情,心想“这个人外表和才能样样出众……却因过早的独立生活而养成懒散、放荡和奢侈的习惯,他的心灵、品格和幸福都受到了无可挽救的伤害”。这样看来,作者分明把威洛比也当作那个制度的受害者来看待,并把爱德华跟他作对比。两人都依赖富孀过着游手好闲的生活,为了继承财产不得不听命于她们,但爱德华始终为人正直,富有原则性,在个人幸福问题上终于违反母命,而威洛比则屈服于环境所加的几乎毁灭性的影响,为了金钱牺牲了对玛丽安的爱情,和莫顿小姐结婚,后来悔恨已来不及了。在本书中,奥斯丁强调了这一点:对当时的男男女女来说,制度比他们个人和别人是更大的敌人,人人都是这制度的牺牲品或潜在的牺牲品。

作者的外甥詹·爱·奥斯丁—利在他的《简·奥斯丁回忆录》中写道:“在简·奥斯丁笔下那些最可人心意的人物的迷人之处,简直没有[3]一个不是她本人那可爱的气质和热情的心胸的真实反映。”埃莉诺·达什伍德就是一个这样的人物,完全体现作者的理想。因此,本书理所当然地主要从埃莉诺的视角来叙述。但是,随着近年来西方女权主义运动的勃兴,不但有些作家用女权主义的观点来指导创作,评论家们也试图在过去的文学作品中寻找这种思想的表现。在英国文学中,他们特别热衷于以勃朗特姐妹、奥斯丁等著名女作家的作品为研究对象。在本书中,他们特别赞美玛丽安,因为她敢说敢为,是个不遵守传统规范的大胆女子,敢于反对伪善的社会习俗。例如,当她的表亲约翰·米德尔顿爵士说她在挑逗威洛比时,玛丽安毫不留情地说:“你这种说法我特别讨厌。什么庸俗的话都当做俏皮话来说,真恨死人,什么挑逗男人呀,征服男人呀,尤其不堪入耳。”当她那势利的嫂嫂范妮说埃莉诺在小屏风上画的画“有点莫顿小姐的绘画风格”时,玛丽安断然不顾莫顿小姐的贵族身分,激动地说:“这种夸奖真新鲜!莫顿小姐关我们什么事?……谁管她画得好坏?我们考虑的和说的,是埃莉诺。”所以,相形之下,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埃莉诺所选择的做法显得倾向于更好地维护那既定的社会秩序,旨在如何好歹在其中生存下去,而玛丽安的言行倒能有时对这秩序造成威胁,因而是更可[4]取的。

今天,奥斯丁所有的精雕细琢的作品已成为世界文学中的瑰宝。各种各样的原文版本及其他语言的译本拥有越来越多的读者,许许多多论文和专著对她和她的作品的各个方面作出了细致的研究。这说明了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现实主义文学作品是能永葆青春的。吴劳[1] ”引自勒鲁瓦·史密斯的《简·奥斯丁和女性的戏剧》(麦克米伦出版公司,1983年)第46页。[2] ”转引自安妮特·鲁宾斯坦的《英国文学的伟大传统——从莎士比亚到萧伯纳》(城堡出版社,1953年)第342页。[3] 转引自R.布林姆莱·约翰逊写的前言(“人人丛书”版《理智与情感》,1916年)。[4] 参见约翰·奥德马克的《对简·奥斯丁的小说的一种理解》(巴兹尔·布莱克韦尔出版社,1981年)第8页。——第一章——[1]

达什伍德这族人家是苏塞克斯郡的老住户。他们家产大,府邸在诺兰庄园,四周都是自家产业;他们好几代住在这里,过着很体面的日子,博得左邻右舍的一致称道。当时的庄主是位单身汉,活到很大年纪,许多年都由他姐姐陪伴,由她管家。但是姐姐比他早死十年,姐姐一死,家里就大大变了样。他为了弥补姐姐的空缺,把他侄子亨利·达什伍德一家接过来,侄子是诺兰庄园家产的合法继承人,他也打算把产业传给他。有了侄子、侄媳和他们的孩子们同住,老先生的日子过得很舒服。他对他们的依恋日益加深了。亨利·达什伍德夫妇经常关心他,让他称心如意,这不仅是出于利害关系,也是因为他们心地好,所以他享受到了这般年岁的人应有的一切生活安适;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更增添了生活乐趣。

亨利·达什伍德先生的前妻生有一子,现在的这位夫人生了三个女儿。儿子是位稳重可敬的年轻人,他的生母产业大,使他从小生活优裕,而且一俟成年就可以继承他生母的一半遗产。他成年后不久就结了婚,这门亲事也增加了他的财富。所以对他来说,继承诺兰庄园的家产,实际上并不像对他妹妹们那么重要,因为妹妹们的财产,如果不靠父亲继承那份产业使之有所增益的话,是少得可怜的。她们的母亲一无所有,父亲自己手里只有七千镑;因为他前妻遗产的另一半[2]也是法定给她儿子的,他只有终身享用权。

老庄主死了,他的遗嘱宣读了:几乎像一切遗嘱一样,他的遗嘱引起的失望也跟欢乐一样多。倒不是他不公道,无情义,不把产业传给侄子;他传是传了,可是附加的种种条件使这份遗产损失了一半价值。达什伍德先生想得到遗产,原是为他的妻子和女儿们着想,不是为他自己和儿子;可是遗嘱上却规定必须完整地传给他的儿子和他儿子的儿子,一个四岁的孩子,这就使得他无权动一动这份产业,或是出售产地上的珍贵林木,为他最亲爱而又最需要赡养的人预做打算了。全部遗产都为了这孩子封存起来;这孩子跟他父母来过诺兰庄园几次,他逗人怜爱,不过跟普通两三岁的孩子并无两样,咬字不清,[3]老想自作主张,玩许多鬼把戏,吵吵闹闹,但却赢得他太爷爷的宠爱,一下子就把他的侄媳和侄孙女们多年来对他老人家的一切照顾都比了下去,显得没有分量了。不过老人家倒并非忘恩负义,他留给三位姑娘每人一千镑,以表示他对她们的慈爱。

达什伍德先生开头非常失望;但他性情愉快乐观,他满有希望能多活许多年,而且这已是一份大产业,如果省吃俭用,满可以从收益中存下不少钱,这样几乎很快就能改善家境。可是这姗姗来迟的好运,到他手上却只有一年时间,他就离开了人间,留给寡妻和女儿们的,包括已故老庄主留给她们的在内,只有一万镑。

一知道自己病危,达什伍德先生就把儿子找了来,他强支病体,急切地嘱咐儿子,要他照应好他的继母和妹妹们。他儿子的儿子,一个四岁的孩子

约翰·达什伍德先生不像家里其他人那样伤心,但是此时此刻这样的叮嘱却使他动了感情,他答应要尽力让她们生活过得舒适。他父亲得到这样的保证便安心了,约翰·达什伍德先生这才得空仔细盘算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究竟帮她们多少钱才妥当。

他不是个品质恶劣的年轻人,要是心肠有点冷、有点自私不算坏的话。不过总的说来,他还是很受人尊敬的,因为他待人接物一般都能循规蹈矩。如果他娶的是个厚道些的妇人,他原是可以更受敬重的;甚至他自己也可能变得厚道起来。可惜他结婚时年纪很小,又非常爱他的妻子;而约翰·达什伍德太太正是他本人的惊人写照,心地更加狭窄,更加自私。

他答应他父亲的时候,心里琢磨着要送给他妹妹们每人一千镑,增加她们的财产。那时他也的确觉得出得起。眼看每年就能进款四千镑,加上目前的收入,还不算自己生母遗产的那一半,这使他的心热乎起来,他觉得是能够大方一下子的。对,他要给她们三千镑,这样办又大方,又体面!满够她们无忧无虑过日子的了。三千镑!他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不会费力。他一连好几天,整天都在考虑着这件事,结果并不后悔。

他父亲的葬礼刚过,他太太就带着孩子和仆从驾到了。她事先没有对她婆婆打一声招呼。她有权来,没有人能说个不字;她丈夫的父亲一死,府邸就是她丈夫的了;但是她这种做法却显得极其放肆无礼,[4]因为对一个处在达什伍德太太地位的妇人来说,即使她只有一般人的感情,也一定会觉得非常不愉快,何况她的是非感那么敏锐,正派得又那么不切实际,以致这种冒犯行为,不管干的是谁,受的是谁,都使她一想起就憎恨不止。约翰·达什伍德太太在丈夫家原来就根本没有人缘,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没机会让她们见识到,如果时机需要她做出什么事,她是会毫不顾及别人的苦乐的。

达什伍德太太对这种粗暴举动既如此深恶痛绝,对儿媳做出这种事又打心里鄙视,因此若不是她大女儿劝她应该先考虑考虑一走是否妥当,那么媳妇一到,她原是会马上就永远离开这所宅子的,另一方面还因为她深爱自己的三个孩子,为她们的缘故,她才决定留下,没有跟她们的哥哥闹翻脸。

埃莉诺,这位在劝说母亲的过程中大起作用的大女儿,非常有见识,遇事冷静,虽然只有十九岁,却能当好母亲的顾问,而且达什伍德太太的心肠那么热,通常总会做出些冒失事来,她呢,也常能劝阻,使她们全家都受益。她心地极好,性格可爱,富于情感,但是她懂得怎样克制情感;这是她母亲有待学习而她的一位妹妹执意拒绝学习的一门学问。

玛丽安的才能在许多方面都不比姐姐差。她懂事,聪敏,而且无论做什么都专心致志,她伤心或者欢乐都毫无节制。她大方,可爱,讨人欢喜,一切都好,就是不谨慎。她跟她母亲像得出奇。

埃莉诺看见妹妹过分易动感情很担心,但是达什伍德太太却很看重并珍爱这种感情。这时她们俩都极度伤心,又相互影响,助长彼此的悲恸。开头丧亲之痛使她们悲不自胜,她们故意重提,追忆旧痛,一再引起阵阵伤心。她们一味沉浸在忧伤里,一次次回顾往事,越想越难过,而且打定主意今后也不听人劝慰。埃莉诺也非常悲痛,但她还能奋发,自己振作起来。她能跟哥哥商量事情,嫂嫂到了,她能接待,照料得体,还能尽力劝说母亲跟她一样打起精神,鼓舞她宽容克制。

她的另一个妹妹玛格丽特,是个性情愉快,心肠也好的姑娘;不过她虽深受玛丽安浪漫情绪的影响,却没有她那样的见识;十三岁了,还看不出长大后是否有希望能比得上两位姐姐。[1] 本章介绍达什伍德家族的四代人。第一代,老庄主,书中未提名字;第二代,亨利·达什伍德夫妇,是老庄主的侄子和侄媳;第三代,约翰·达什伍德夫妇,是亨利·达什伍德与前妻所生之子和儿媳;亨利·达什伍德与后妻生有三女:埃莉诺、玛丽安和玛格丽特;第四代,哈利,是约翰·达什伍德的儿子。[2] 指在活着的时候对遗产有享用其收益的权利,但不得自由处理,如变卖或传给他人等。[3] 指庄园老主人。[4] 指第二代亨利·达什伍德的遗孀,三姐妹的生母,本书中以后提到“达什伍德太太”处,都指的是她。——第二章——

约翰·达什伍德太太现在以诺兰庄园的主妇自居了,而她的婆婆和小姑们倒退居客人的地位。不过,她虽说将小姑们当作客人,但对她们还是默默地尽到礼数的,她丈夫对她们也还算和气,跟他对待其他任何人一样的和气,至于他对自己,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当然不在此列。他确曾带有几分诚意地要她们把诺兰庄园看作自己的家,达什伍德太太因为在附近还没有找到可以住的房子,别无适当办法可想,只好接受他的邀请,在那里留下了。

呆在一个处处都会勾起往昔欢乐的地方,这正合她的心意。她高兴的时候,谁也没有她兴致好,谁也没有她那么总是乐观地期待着幸福,这本身就是幸福。但她悲伤起来,也同样不能自主,会越想越伤心;快乐时心无二用,伤心时同样无法宽解。

约翰·达什伍德太太根本不赞成丈夫为他妹妹们做的打算。从他们亲爱的小儿子财产里拿走三千镑,这会使他变成穷光蛋的。她求他再考虑考虑。从他孩子手里抢走这么一大笔钱,况且是他的独子,他怎么能问心无愧?达什伍德三姐妹不过是他的异母妹妹,她认为根本算不上什么亲属,她们有什么权利要求他慷慨施舍这么一大笔款子?谁都清楚同父异母的孩子们之间从来都是不会有什么感情的,那他为什么要坑害自己,坑害他们那可怜的小哈利,把他的全部财产都给他那几个异母妹妹?“这是我父亲临终对我的嘱咐,”她丈夫答道,“他要求我帮帮他的寡妻和女儿们。”“我敢说,他说的是胡话,十有八九那时他已神志不清了。要是神志正常的话,他就不可能想出这种事,居然会求你从自己孩子手里拿出你的一半财产。”“亲爱的范妮,他倒没有规定什么具体数目,他只是大致要求我帮帮她们,让她们的境况舒适些,比他自己能办到的好些罢了。也许他还是把这事完全交给我自己来办的好。他总不会以为我会不管她们的吧。但是他既然要我许个诺言,我不能不答应,至少当时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就答应了,而答应了就得办呀。无论她们什么时候离开诺兰庄园搬入新居,总得帮她们点忙的。”“好吧,那你就帮她们点忙吧;可是那点忙也不需要三千镑呀。你想想,”她又说,“钱一出手,就回不来了。你妹妹们将来要出嫁,钱就有去无回了。不过如果钱还能收回到我们那可怜的小儿子手里的话,倒也……”

她丈夫变得十分严肃起来,说:“哎呀,真的,那真是大不一样。扔掉这么一大笔钱,哈利长大成人后会悔恨的。譬如说,要是他家里人口多,加上这笔款子就会大大方便了。”“那是一定的。”“那么,把数目减半,也许对各方面都合适些。她们的财产,加上这五百镑,可就大得惊人了。”“哎唷,真是大得没法比了,就算是亲兄妹,世界上有哪个哥哥会给妹妹们一半这么多的?而实际上只是异母兄妹罢了!你可真大方!”“我做事从来不愿小气,”他答道,“这种事,宁可多给些,不能太少。至少,谁也不能说我亏待了她们;就是她们自己也不会再争多论少了。”

太太说:“她们想要多少,可只有天晓得,不过,不必管她们想要多少了,问题是,你能拿得出多少。”“对,每人给五百镑,我觉得这我是拿得出的。其实,即使我分文不给,她们母亲一死,每人也可拿到三千多镑;无论对哪位年轻姑娘来说,都是一笔可观的财产。”“这倒不假,我总觉得她们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补贴,真的。她们有一万镑可以平分。如果结婚,日子一定可以过得不错;不结婚,她们住在一起,靠一万镑这笔款子的利钱过活,也可以过得非常舒服了。”“很对,所以通盘计划一下,我考虑,与其帮她们,是不是在她们母亲活着的时候帮帮她更合适些;我是说,譬如什么年金之类,这对她有好处,妹妹们也可以沾光。一年给一百镑,她们全都可以过得非常称心如意了。”

可是,他妻子对这个计划却有点迟疑,没有马上表示同意。

她说:“当然,这比一下子就拿出一千五百镑来得好。可是,如果达什伍德太太再活上十五年,我们就上了大当了。”“十五年!我亲爱的范妮,她活不到一半那么长。”“是不会,不过你瞧,人要是有年金可拿,总是会老而不死的;而且她身子很结实,健康,还不满四十岁呢。年金可是桩了不得的事,每年给了又给,缠上就撒不了手。你不懂你要做的是怎样的事。给人年金有多少麻烦,我可一清二楚;因为我爸爸的遗嘱让我妈背上了个包袱,要给三个退职的老佣人三份年金,你简直想不到她发放年金有多烦心。这些年金规定每年付两次,还要费事张罗,送给他们;后来听说死了一个,以后又弄清楚没有这回事。我妈妈可厌烦死了。她说,这样没完没了的勒索,她的进款简直都不是自己的了;要不然,钱就完全归我母亲自由处理,丝毫不受限制,这就越加显得我父亲无情义了。所以,我算恨透了年金,说什么我也决不会答应给一份年金来自缚手脚的。”

达什伍德先生答道:“进款年年那样子受榨取,的确讨厌。你母亲说得对,自己的财产都不是自己的了。每次日期一到,就得给钱,规定多少就得给多少,这肯定不是好事,把人的自主权都给剥夺了。”“可不是;要紧的是,给了钱人家还不感谢你呢。他们觉得钱稳能到手,你不过做了该做的事,没有什么可感恩戴德的。我要是你,做什么事都该完全自己做主。我可不会作茧自缚,答应每年都贴她们点什么的。也许过些年从我们自己的开销里挤出一百,甚至五十镑,都会非常困难。”“亲爱的,我相信你说得对,这次还是不谈什么年金的好;时不时我多少给她们点钱,帮帮她们,比送年金要好得多,因为如果她们觉得增多收入有了依靠,就会加大开销,到了年底,一个小钱也不会剩下的。这么办再好没有了。偶尔送她们五十镑,免得她们缺钱受窘,而且我想,这样我也就充分履行了我对父亲的诺言了。”“这当然喽。说老实话,真的,我心里总认为你父亲根本就没有想到要你给她们什么钱。我敢说,他所想到的帮助,不过是期望你做些情理中的事,譬如替她们留心找所舒适的小房子呀,帮她们搬搬东西呀,等鱼和野味之类上市的时候,送她们一些呀。我敢打赌,他想的不会超过这些事;他要再想别的,那就真是太离奇,太不合情理了。我亲爱的达什伍德先生,你只要想一想,你继母和她女儿们靠七千镑的利息过日子,会过得多舒服,太舒服了,还不算上姑娘们每人都有的一千镑,每人每年都可得到利钱五十镑呢;当然,她们得从中拿出食宿费给她们母亲。四个女人总共每年就有五百镑,她们还要再多,干什么用?她们过的日子花不了多少钱!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家用开支。她们不需要马车,不需要马,仆人都可以不用;她们不会有客人,什么花费都可以没有!你想想,她们该多舒服!每年五百镑!我真想不出她们怎样才能花掉这笔钱的一半。至于你要再给她们点,这种想法可未免太荒唐了。她们倒是很有力量给你点儿哪。”“我真想不出她们怎样才能花掉这笔钱的一半。”“的确,”达什伍德先生说,“我相信你说的完全对。我父亲要求我做的只不过是你说的那些事,他的确不可能再想到别的了。现在我才明白过来,那我就按你说的办,我要严格履行我的诺言,帮她们忙,好好照顾她们。我母亲搬家时,我一定高高兴兴为她效劳,尽力帮她们把家安顿好。那时再送些家具之类的小礼物,大概会受欢迎的。”“是呀,”达什伍德太太答道,“可是,有一桩事必得考虑。你父母搬到诺兰庄园来时,虽然在斯坦希尔的老家的家具都卖掉了,可是全部瓷器、餐具、床单桌布等都留下了,现在这些东西都在你母亲手里。所以,她一搬了家,她的房子几乎马上就能陈设好的。”“那倒真是该认真考虑的事。那倒的确是笔珍贵的遗产呢!再说,我们这里自己用的东西,要能再添上几件那样的餐具,就太美了。”“是呀;那套早餐瓷器就比这座宅子里的漂亮一倍。我看,这样漂亮,她们住得起的地方也不配用。可是,事已如此,只好算了。你父亲只为她们着想。而且我还得说,你并不特别欠他什么恩情,也不必顾及他什么愿望,因为,非常清楚,如果办得到,他大概会把世上一切东西都传给她们的。”

这番议论是无法抗拒的。过去他迟疑不决,这么一来,就使他打定了主意;他最后决定,照他自己妻子的指示办,只为他父亲的寡妻和孩子们做些这类邻里相助般的事,做过了头,即使不算不合礼节,也是大可不必的了。——第三章——

达什伍德太太留在诺兰庄园,好几个月没有走;这倒并不是那一看见就会勾起强烈伤感的一处处熟悉地方已不再触目伤心了,她才不想搬走;实际上当她精神开始振作,不再追怀悲苦的往事来加剧痛苦,并且能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的时候,她就急着要走,不顾劳累地各处打听,想在诺兰庄园附近找一处合适的住所,因为她决不愿离开这亲爱的地方太远。但是她打听不到一处既能让她们住得舒服称心、又能让她办事慎重的大女儿满意的地方;好几处房子都是母亲看中了,而大女儿经过比较周密的考虑后,嫌房子太大,她们住不起,才放弃不要的。

达什伍德太太曾听丈夫说过,他儿子已经郑重答应过要照顾她们,他才没有牵挂,临终时放下了一件心事。对这保证的真诚,她跟她丈夫本人一样,并无怀疑。她想到这件事时是满意的,这是为她女儿们着想,至于她自己呢,她相信即使手头的钱比七千镑少得多,她也能过得蛮富裕。她也为她们这位哥哥,为他这个人的好心肠高兴;她原以为他不会这么大方,后悔当初错怪了他。他对自己和对妹妹们的关切使她相信,他是真正把她们的幸福放在心上的,因此很长时间她都一直对他的慷慨大方深信不疑。

当初她刚跟儿媳妇见面的时候,看着她就不大顺眼,现在和她同住了半年,对她的性格更加了解,就越发看不上她了。如果不是出现一种特殊情况,让达什伍德太太觉得女儿们继续逗留在诺兰庄园更为合适的话,那么即使她这方面处处考虑到礼节和做婆婆的身份,这两位太太也决不会认为能这么长时间住在一起的。

当时的情况是,她的大女儿和约翰·达什伍德太太的弟弟逐渐相好起来了;这位年轻人举止正派,讨人欢喜,他姐姐来到诺兰庄园住下不久,就介绍他跟她们认识了,以后他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那里。

有些做母亲的出自利害考虑,也许会鼓励这种亲密关系,因为爱德华·费勒斯是一位已故财主的长子;有些做母亲的由于慎重,也许会加以约束,因为他本人的钱很少,他的财富全得靠他母亲的遗嘱决定。但是达什伍德太太却哪一桩都不放在心上。在她看,只要他看起来可爱,爱她的女儿,埃莉诺也有意爱他,这就够了。贫富悬殊就得拆散一对情意相投的情侣,她压根儿就反对;而且,她认为,凡是认识埃莉诺的人,决不可能不承认她的美德。

她们对爱德华·费勒斯抱有好感,并非由于他的仪表和谈吐有什么特殊的魅力。他不漂亮,态度呢,必得相处熟了,才能让人喜爱。他脸皮太薄,露不出他的真面目;但是等到他克服了天生的羞怯以后,他的一举一动却都显得心胸开朗,富于感情。他理解力强,教育又扎实地增进了他的见识。但是无论他的才能或者性格都无法满足他母亲和他姐姐的愿望,她们渴望他成名——成什么样的名,她们也没有准主意。她们要他不管怎样总要能崭露头角才行。他母亲想劝他搞政治,让他进议会,或者看到他交上几位当代名人朋友。约翰·达什伍德太太也是这样盼望的;不过,在他获得这一类鸿运之前,如果能看到他坐上一辆四轮大马车,倒也能安抚一下她的野心。可是爱德华无论是对名人或者对大马车都根本没有兴趣。他一心想的只是家庭舒适和安宁的生活。幸好他有个弟弟,比他有出息。

爱德华在这座府邸里住了好几个礼拜,才多少引起了达什伍德太太的注意;因为那时她心情悲恸,对周围事物全不关心。她只看到他文静,不冒失,因而喜欢他。她伤心时,他没有不知趣地找她说话,打搅她。有一天埃莉诺偶尔谈起他的为人跟他姐姐不同,这才引起她对他的注意,觉得他不错。这样的对比,对她母亲来说,正好是为他做了最强有力的推荐。“这就够了,”她说,“说他跟范妮为人不同,这就足够了。这等于说,他一切都可爱。我已经爱上他了。”“我想,”埃莉诺说,“等你对他多了解些的时候,你会喜欢他的。”“喜欢他!”她母亲微笑着说,“我不光是喜欢,是爱。”“你会敬重他的。”“我从来还不懂敬和爱怎么能是两回事。”

达什伍德太太现在竭力跟他亲近。她态度亲切,很快就消除了他的拘谨。不消多少时候,她便了解到他的一切优点;她认为他对埃莉诺是有意思的,也许就是这个信念帮了她的忙,使她能洞察一切吧;不过她也真是相信他人好;当她看出他为人热心,脾气可爱的时候,甚至他那沉默的态度也不再是不足取的了,虽然那是她根本反对的,她原认为那不是年轻人应有的风度。

她刚一看出他对埃莉诺的态度有点爱慕的苗头,就认为他们一定是真心相爱了,并且盼望他们很快就会结婚。“我亲爱的玛丽安,”她说,“要不了几个月,十有八九埃莉诺就要结婚成家了,我们会想念她;但是她是会幸福的。”“哎呀,妈妈!没有她在一起,我们怎么得了啊?”“亲爱的,这说不上是什么分离。我们会住得很近,不到几英里路,以后天天都能见面。你这就要有一位姐夫了——一位真正的、亲爱的姐夫。我认为爱德华的心地再好没有了。玛丽安,你怎么板着面孔,难道你不赞成你姐姐选中的爱人?”“也许,”玛丽安说,“也许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出乎我意料。爱德华很可爱,我是亲切地爱着他的。可是,他不是那种年轻人——他缺了点什么,他容貌不动人,一点也没有我认为能真正打动姐姐的那种人的魅力。他眼睛里根本就没有那种既刚毅又聪明的气概,那种火一样的热情。这且不说,妈妈,我恐怕他没有真正的鉴赏力。他对音乐好像不大有兴趣,他虽然非常赞赏埃莉诺的画,可并非是真懂得那些作品的内行人的赞赏。她作画的时候,他虽然常常注意看着她画,但是很明显,实际他一窍不通,那是情人的夸奖,不是鉴赏家的欣赏。要让我满意,那些品质必得样样俱全;跟一个不能处处跟我自己的趣味相投的人在一起,我可不会幸福,他必得跟我情投意合;双方必得着迷同样的书,同样的音乐。啊,妈妈!昨晚爱德华给我们朗读时,他那样子多么无精打采,多么沉闷!我真为姐姐难过极了。可是她却那么镇静地耐着性子听,好像不大在意似的。我简直坐不住。那些美丽的诗句,常常让我如痴如醉,可是他读起来却带着那么捉摸不透的镇静,那么可怕的冷漠!”“让他读简洁精美的散文,一定会读得好些的。当时我就这样想[1]来着,你却偏要让他念库柏。”“不对,妈妈,如果连库柏都不能打动他,那还得了!——不过也得承认,各人趣味不同嘛。埃莉诺不像我易动感情,所以她也许不在乎这种事,她跟他在一起也许会幸福。幸亏我没有爱上他,否则听他那样毫不动情的朗读,我可要伤透了心的。妈妈,我阅历越深,越是相信我将永远碰不上我能真心爱的人。我要求的太多了!他一定得有爱德华的全部品德,他的仪表和风度还得极其动人,能为他的善良品格增光才行。”“亲爱的,别忘记你还不到十七岁呢,说无缘享有这种幸福还太早吧!你怎么会不跟你母亲一样幸福?我的玛丽安,我只愿你在一件事上跟你母亲的命运不同。”[1] 库柏(1731—1800),英国18世纪后期著名抒情诗人。——第四章——“多可惜呀,埃莉诺,”玛丽安说,“爱德华竟然不喜欢绘画。”“不喜欢绘画,你怎么会这样想的?”埃莉诺答道,“不错,他自己不画,可是他非常喜欢看别人作画;而且我告诉你,他决不是没有天赋的鉴赏能力,只是没有机会提高罢了。如果他学绘画,我觉得他是能画得很好的。在这种事情上,他对自己太无自信了,所以无论对哪幅画,他总是不肯表示意见;可是他生来具有朴素纯正的趣味,而有了这样一种趣味,一般说来看问题准不会有错的。”

玛丽安怕惹姐姐不快,不谈这件事了;可是,她觉得埃莉诺所说的那种在他心中激起的对别人作品的赞赏,根本就不是她心目中的唯一能称得上欣赏力的激情。尽管她心里暗笑这种误解,她却非常敬重姐姐对爱德华的盲目倾心,而这种误解正是由此产生的。

埃莉诺接着说:“玛丽安,我相信你大概不至于认为他连一般的鉴赏力都没有吧。真的,我可以说你不会这样认为,因为你对他的态度十分亲热,如果你的意见真是那样的话,我知道你对他决不会这样客气的。”

玛丽安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决不愿伤她姐姐的感情,可又绝对不愿言不由衷。终于她答道:“埃莉诺,如果我对他的赞扬并不完全符合你所了解的他那些优点,你可别生气。我没有你那么多机会去衡量他内心种种细微的脾性、他的爱好和欣赏能力;可是我极其敬佩他的善良和见识。我认为他是位极高尚可亲的人。”

埃莉诺微微一笑,答道:“我敢说,你这种赞美,连他最亲密的朋友都是不会不满意的了。我看你是说得再热诚也没有了。”

玛丽安看见姐姐一下子就满足了,自己也很高兴。

埃莉诺接下去说:“依我看,凡是常跟他见面,能跟他随意交谈的人,毫无疑问都会觉得他是既有头脑而又心地善良的。他理解力强,有主见,只是因为态度谦虚才常使他过分沉默,这些优点才无从显露出来。你了解他,能够对他的优点说句公道话。但是,对于你所说的他那些更细致的脾性,由于种种特殊情况,你比我要了解得少。他和我时常碰面,待在一起的时间多,而你整天都是跟妈妈一道想着那最伤心的事。我跟他见面多,研究过他的思想感情,听他说过对文学和趣味等等问题的意见;总的说来,我敢说,他知识广博,特别爱好读书,想象力很活跃,观察问题中肯准确,鉴赏力精细纯正。他各方面的才能跟他的风度和品貌一样,你跟他熟悉了,就了解了。初见面时,他的谈吐的确不动人,容貌也不能算漂亮,可是等你看到他那异常善良的眼神和他那讨人欢喜的整个容貌,情况就不同了。现在我非常了解他,觉得他的确漂亮,至少也可以说,算是漂亮的了。你看呢,玛丽安?”“我很快就会觉得他漂亮的,埃莉诺,即使我现在还没有看出来。我现在说他心肠非常好,等到你让我像爱姐夫一样爱他的时候,我也会同样觉得他的容貌完美无疵的。”

埃莉诺听她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她后悔谈论他时竟不自觉地露出那样的热情。她觉察到自己对爱德华的印象是非常之好的。她相信他对她也同样亲切;但是对于他这种关切,她需要等到有更多的把握时才会对玛丽安相信他们相爱这看法感到惬意。她知道玛丽安和妈妈都是一有猜测马上就会当真——对她们来说,愿望就等于希望,希望就等于期待。她试图把事实真相对妹妹说说清楚。

她说:“我不想否认,我非常看重他,非常敬重他,我是喜欢他的。”

玛丽安生了气,脱口而出地说:“敬重他!喜欢他!好冷漠的埃莉诺!哼!这比冷漠还坏!你是害臊,不敢不表示冷漠。你再说这样的话,我马上就离开这房间。”

埃莉诺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原谅我,我这样平静地谈自己的感情,实在不是有意让你生气。你可以相信,我的感情是比我所说的要强烈些;总之,你可以这样相信,我对他的感情嘛,那要看他的品德,还有那种对于他对我的热情的猜想即希望是否能保证可靠,而不至于轻信或妄想。但是超过这点,你可决不要相信。他是否对我有意,我一点也没有把握。他究竟对我有多少关心,有时都显得可疑;不完全弄清他的感情,我是不愿信赖他的关切,或者想得超过实际的,免得我放任自己的单方情意,这你总不会觉得奇怪吧。他喜欢我,我心里不大有——也可以说几乎没有——怀疑。但是,光他有意不行,还有别的种种问题要考虑。对于自己的事,他是远远不能自己做主的。他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无法知道;不过从范妮偶尔提到她的举止和主张来看,我们从来就不曾认为她是和蔼可亲的;爱德华要想娶一个既无巨大财产又无高贵身份的女人,他会遇到重重困难,我要是认为他自己还不明白这一点,那就大错特错了。”

玛丽安感到惊讶,母亲和自己所想的竟然离事实这么远。

她说:“这么说你当真还没有跟他订婚!不过,不久一定会订的。事情一拖,倒会有两个好处:我不会这么快就失去你,爱德华也会有更多机会提高他对你心爱的工作的欣赏能力,那可是你们将来的幸福必不可少的呀!唉!如果你的天才能激发他,使他自己也学起绘画来,那该多好!”

埃莉诺已经把心里话都告诉了妹妹。她不像玛丽安那样相信自己对爱德华的倾心会前途光明。有时候他显得无精打采,这种态度即使不是表示他冷漠无情,也是说明有什么大事同样不容乐观。如果说,他感觉到她对他的情意靠不住,那至多也只会显得心神不宁,而不大可能使他常常那样垂头丧气。他处境不能自主,不容许放任自己的感情,这也许是更合情理的原因。她知道,他如不严遵母训巴结上进,他母亲既不会好好待他,让他目前安适家居,也根本不会答应让他可以独立成家。埃莉诺既然知道情况如此,她对这个问题就不可能放下心来。他喜欢她,至于将来结局怎样,她毫无把握,尽管她母亲和妹妹仍旧认为一定会圆满。而且,他们俩相处越久,她便越觉得他的关切性质可疑;有时候,她还认为那只不过是友谊,于是便伤心一阵。

但是,不管他们这种感情实际已达到什么程度,他姐姐看在眼里,已经够不放心的了,而且还使她的行动无礼起来(那是更平常的事)。她一有机会,就故意使她婆婆难堪,谈起她弟弟的伟大前程,谈费勒[1]斯太太决心让她两个儿子都攀上高亲,还提到如有年轻姑娘企图勾引他就会遭到危险,说得那么露骨。弄得达什伍德太太既不能装聋作哑,又不能强自镇定。她轻蔑地顶了她一句,立刻离开屋子,决心不论多不方便,花费多大,也必须马上搬走,不能再让亲爱的埃莉诺在这里多待一礼拜,忍受这种冷嘲热讽了。

正是在这种心情下,她接到一封来信,信里的建议特别及时。她自己的一位亲戚,一个在德文郡有钱有势的人,愿意提供她一所小房子,要价非常便宜。信是那位先生的亲笔,写得真诚友好,说很乐意帮忙。他听说了她正需要一处住所,便向她提供这所房子,虽然只是一座乡间别墅,但他保证,她如觉得地点合适,一切都可以按照她的要求布置好。他把房子和花园详细描述了一番,诚恳地邀请她带女儿们先到巴登庄园他自己家里来,好亲自看看巴登别墅该怎样改建得能住着舒适,因为两处房子在同一个教区。看来他是真心实意要帮她们解决困难,他的信从头到尾都写得那么亲切,使他的表亲不由不欢喜,尤其是在她较近的亲属们待她冷酷、让她气恼的时候。她等不得再考虑、再打听了,她一面读信一面就打定了主意。巴登别墅在德文郡,离苏塞克斯郡十分远,在几小时前这还是条充分的反对理由——这是无论那地方有什么优点都抵消不了的——现在却成为首要的可取之处了。离开诺兰庄园那一带地方不再是坏事,反而成了她向往的目的;比起在媳妇家继续做客受苦来,这成了幸福;永别这亲爱的地方虽然痛苦,总比在这样的女人当家的家里久居或小住要好受些。她立刻给约翰·米德尔顿爵士写信致谢,接受他的建议;然后急忙把这两封信都拿给女儿们看,等她们同意后就寄出去。

埃莉诺一向认为她们要是能离开诺兰庄园,住得稍远一些,会比混在目前她们这些熟人中间要妥当。所以,在这方面,她没有理由反对母亲想搬到德文郡去的主张。而且,照约翰爵士所说,那所房子规模很小,租钱又特别便宜,对这两点她都不能另有异议;因此,这个计划虽然不能勾起她任何美好的遐想,虽然搬离诺兰庄园太远,超出了她的意愿,她还是默许了,并不劝阻她母亲把信寄出去。[1] 爱德华的母亲。——第五章——

刚发出回信,达什伍德太太就兴冲冲地对约翰·达什伍德夫妇俩宣布,她已经租好了一所房子,一等安排妥当,能住进去,她就不再打扰他们了。他们听了很是诧异。约翰·达什伍德太太什么话也没说,但是她丈夫倒客气地表示,希望她不致住得离诺兰庄园太远。她得意洋洋地回答说,她正是要搬到德文郡去。爱德华听了急忙转身望着她,重复了一句:“德文郡!你真要搬到那里去?离这里太远了!在德文郡哪个地方?”他的声音又惊讶又关切,她当然懂得他为什么这样关心。她把那地方的位置说了。那地方在埃克塞特城北,离城不到四英里路。

她接着说:“那房子只是一所别墅,可是我希望在那里接待我的许多朋友。再添建一两间房间很容易;朋友们如果老远去看我不觉得有什么不便的话,我接待他们肯定是一点也不会不方便的。”

最后,她蛮客气地邀请约翰·达什伍德夫妇去巴登作客;她邀请爱德华就更加热情了。最近她跟儿媳妇的那次谈话,虽然使她决心尽可能不在诺兰庄园多呆下去,可是儿媳妇企图达到的主要目的却对她丝毫没有产生影响。她一如既往,决不想把爱德华和埃莉诺分开;她这样邀请爱德华,是针锋相对,正是要让约翰·达什伍德太太明白,自己根本就不理睬她对这桩婚事的不满。

约翰·达什伍德先生对他母亲说,她租下的房子离诺兰庄园太远了,这使得他想替她搬搬家具都帮不上忙,他一再说他是多么多么难过。关于这一点,他确是真心懊恼,因为这么一安排,连他原定履行对父亲的诺言,要尽力做的那一点点事也办不到了。家具全从水路运走,主要包括床单桌布、餐具、瓷器和书籍,还有玛丽安的一架漂亮钢琴。约翰·达什伍德太太唉声叹气,眼睁睁看着这一包包东西都运走了,她不由得心里好生难受,因为达什伍德太太的收入比起他们自己的来,真是微不足道,却居然占有一件件这么漂亮的家具。

达什伍德太太的房子租期一年,房子设备齐全,她可以马上住进去。双方对合同都无异议,只等处理掉她在诺兰庄园的动产,定好留用的仆人,她就可以动身西行了;这些事很快就办妥了,因为无论什么事,只要她高兴做,总是做得特别麻利的。丈夫留给她的马匹,他死后不久早已卖掉,现在有人要买她的马车,经她大女儿热切怂恿,她也同意出售了。如果完全按她本人的意愿,为孩子们方便,她原是想留下马车的,但是埃莉诺慎重考虑的意见占了上风。她自己的贤明决断也起了作用,最后只留用了三个仆人——一男二女,这三个人很快便从诺兰庄园原有的佣人中选定了下来。

男仆和一个女仆立即被打发去德文郡收拾房子,准备迎接女主人来临;达什伍德太太因为跟米德尔顿太太素不相识,不愿去巴登庄园作客,她要直接到别墅去。她非常信赖约翰爵士所描述的那所房子的情况,所以无意先去亲自视察一番,等搬了进去成为自己的家再仔细看也不晚。儿媳妇对她要搬走显然是称心的,所以达什伍德太太急着要离开诺兰庄园的想法一点也没有放松;儿媳妇冷冷地挽留她晚点搬家,但那只是想稍稍掩饰一下她的得意心情罢了。约翰·达什伍德如要履行他对他父亲的诺言,现在正是特别适当的时刻。既然他刚继承这份家产时疏忽了没有做到,现在她们要离开他家了,这当然可以被看作完成这诺言的最合适的时候啦。但是达什伍德太太很快就放弃了这种希望,而且从他说话的口气中,她看透了他的所谓帮助,只不过是供给她们在诺兰庄园居住半年的生活费,如此而已。他时常谈起家用开销越来越大,谈到他要没完没了地掏腰包,连世上哪个阔佬也应付不了,谈得好像他自己都缺钱花,当然不会有什么拿钱出来的打算了。

从约翰·米德尔顿爵士第一封信到达诺兰庄园那天起,不到几个礼拜,她们未来的住所就已经一切安排就绪,达什伍德太太和她的女儿们能动身上路了。

她们最后告别这么个亲爱的地方时,都流了不少眼泪。她们临别前一天晚上,玛丽安独自一人在宅前徘徊,她说:“亲爱的,亲爱的诺兰庄园啊!哪年哪月我才不再怀念你?哪年哪月我才能觉得别处也是自己的家!啊,无忧无虑的宅子!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在这里看着你多么难过啊,也许我再也不能站在这里看你了!还有你们,你们这些熟悉的树木啊!你们还会是老样子的。不会有一片叶子因为我们搬走而凋落,也不会有一条树枝不再摇摆,虽然我们再也看不到你们了!是啊,你们还会是老样子;常在你们树阴下散步的人,你们引起他们的是欢乐还是悲愁,你们是感觉不到的,你们是一点也不理会他们的变化的呀!可是还会有谁留在这里观赏你们呢?”——第六章——

她们开头一段旅程,因为心情抑郁,当然觉得漫长无趣。但快要到达时,大家都想看看定居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就不再没精打采了;她们进入巴登山谷时,那里的景色使她们高兴起来。那是一处喜人的富饶地方,树木丰茂,到处都是牧场。她们在谷中绕行一英里多才到达自己的宅子。屋前的场地只是一小块绿色草坪,她们从一扇整洁的腰门进入宅内。

巴登别墅作住宅用,虽然嫌小,却舒适紧凑;但作为别墅是有缺点的,因为房屋式样平板,瓦盖屋顶,百叶窗没有漆上绿色,墙上也没有冬青藤覆盖。一条狭窄过道穿过宅子直通后园。门厅两边各有一间起居室,大约十六英尺见方;再进去是下房和楼梯;此外还有四间卧室和两间阁楼。房子建造并不久,修整完好。当然,跟诺兰庄园比起来是又小又寒碜的!但是她们一进宅子,怀旧的眼泪很快就干了。她们的到来使仆人们高兴,她们自己也振作起来;每人都为别人着想,决心显出欢欢喜喜的样子。这时刚入九月,季节好,她们初到此地就碰上了好天气,对这儿的印象便很好,这对她们以后长远喜爱这地方是会大起作用的。

这所宅子的位置很理想。紧靠屋后和两侧不远处,都是高高的山丘;有些小山是开阔的丘陵,其他都是耕地和茂密的树林。巴登村大部分都坐落在这样的小山上,从别墅窗口看出去,景色宜人。在屋前眺望,视野就更加开阔了,从那里可以俯瞰全谷,看到山谷外的田野。环绕别墅的群山就在那个方向形成山谷的尽头,山谷又在两座最陡峭的小山中间岔开出去,改了方向,也换了名称。

达什伍德太太对宅子的大小和设备大体都很满意;因为,虽然按她以前的生活方式,目前必需添置许多东西,可是添置和改建,对她来说都是乐事;而且这时她有现款,足够添置所有的必需品,把各个房间都收拾得更精致些。她说:“就这所房子本身来说,给我们家住确是太小了,不过眼下我们凑合着住,还可以相当舒适,现在季节太晚,不便修建。也许明年春天,只要我手头富裕的话,我敢说我一定会的,我们就可以考虑盖房子了。这两间起居室都太小,容不下我期望常来这里作客的朋友们的聚会;我有些想法,想把这个过道并到其中的一间去,也许再加上另一间的一部分,把剩下的地方留做过道;这样一来,加上一间新客厅,这个添盖起来并不难,还有楼上一间卧室和一间阁楼,宅子就成为一所非常舒适的小别墅了。但愿有道漂亮的楼梯就好了。不过人不能样样求全,虽然我觉得加宽楼梯并不费事。看看明年春天我能有多少钱,再相应地规划我们的修建方案吧。”

当时她们对这所宅子能满足于现状,是很知趣的,因为一切改建的事宜都得靠一个妇人年收入五百镑的节余来支付,而她却从来没有什么节余。她们人人都忙着安置各自关心的东西,把书籍和各种物件都安放停当,努力为自己布置好一个家。玛丽安的钢琴解开了包装,给放在适当的地方;埃莉诺的画也钉在她们起居室的墙上了。

第二天早饭后不久,她们正干着这些事,她们的房东就走了进来,打断了她们的工作。他来拜访她们,欢迎她们迁居巴登,同时看看她们家目前还缺些什么,他愿意从他自己的房子和花园里取来一切她们需要的物品。约翰·米德尔顿爵士相貌漂亮,大约四十岁年纪。很久以前他曾去过斯坦希尔,不过时间太久,小表妹们不可能记得他了。他满脸高兴,态度亲热,跟他信里的口气一样。她们的到来,看来真是使他十分高兴,她们的舒适他也是真正关心的。他一再说他热切希望她们跟他家多多亲密来往,并且要她们在家里还没有安顿好之前,每天一定都到巴登庄园去吃饭,态度非常真诚,所以虽然他的邀请固执得近乎失礼,却并不惹人反感。他的好意并不是口惠,他走后不到一小时,满满一大篮子蔬菜水果就从巴登庄园送来了,天还未黑,又送来一批野味礼品。此外,他还坚持要每天到邮局替她们取送所有信件,并且每天把自己的报纸送给她们,不容推辞。

米德尔顿夫人托他带来非常客气的口信,说一等到她来拜访不致引起不便的时候,她就来拜望达什伍德太太;她们的回话同样客气,恭请她光临,所以第二天这位爵士夫人就被请来会面了。

她们当然非常盼望见到这位太太,因为在巴登,她们生活的舒适多半都得靠这个人物;她外表文雅,使她们很中意。米德尔顿爵士夫人至多不过二十六七岁,高身材,面孔漂亮,姿态动人,谈吐温婉。她那文雅的举止是她丈夫全然没有的。不过她要能再有几分他的爽直和热情就会更好;因为她来拜访的时间一长,就让人看出,她虽然十分讲究礼节,却沉默冷淡,除了最普通的寒暄客套话之外,自己便无话可说,这就多少减损了开头她们对她的赞赏。

虽说如此,话可没有少说,因为约翰爵士非常健谈,而且米德尔顿夫人已做了聪明的预防措施,她把他们的大孩子,一个六岁左右的漂亮小男孩带了来,这么一来,太太小姐们谈话冷场的时候,总可以回到一个话题上去;因为她们总得问问他的名字和年纪,夸他漂亮,还得问他种种问题,这些都是他母亲代他回答的,而他自己却缠在妈妈身边,头也不抬;这使爵士夫人大为惊讶,奇怪这孩子在众人面前怎么这样羞羞答答,可在家里却是能吵会闹的呀。凡是正式走亲访友,一般都该带个孩子,好有话可说。这次呢,为了判断这孩子到底是像他父亲还是像他母亲,哪一点像,就足足花了十分钟;因为,人的看法当然都不一样,人人都会对别人的看法感到惊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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