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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30 03:5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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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儒勒·凡尔纳

出版社: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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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两万里

海底两万里试读:

原著者简介

儒勒·凡尔纳是19世纪法国著名的科幻小说和冒险小说作家。他于1828年在法国南特的费多岛出生,从小就酷爱科学、喜欢幻想,凡尔纳在大学学习法律专业,毕业后原本打算进入律师行业,但因为偶然结识了著名文学家大仲马,在大仲马的鼓励下,他转而走向了文学创作之路。

凡尔纳最初写过短篇小说和剧本,这些作品当时均未发表,1863年起,他开始尝试撰写科学幻想冒险小说,并以总名称为《在已知和未知的世界中奇异的漫游》一书而成名。凡尔纳在一生中,总共创作了66部长短篇小说与少量剧本,主要作品有《八十天环游地球》《海底两万里》《格兰特船长的儿女》《神秘岛》《气球上的五星期》《地心游记》等20多部长篇科幻历险小说。人们称他为“现代科学幻想小说之父”“世界上被翻译作品最多的十大名家之一”,并做出恰如其分的评价:“他既是科学家中的文学家,又是文学家中的科学家。”

凡尔纳的作品以流畅清新的文笔、波澜起伏的情节与非凡的想象力吸引了世界各国大批读者,而且成功“预言”了20世纪宇航科技的诸多成就,比如潜水艇、人类进入太空等等。潜水艇的发明者西蒙·莱克在自传中的第一句话是:“儒勒·凡尔纳是我一生事业的总指导。”俄国宇航之父齐奥尔斯基说:“凡尔纳的小说启发了我的思想,使我按一定方向去幻想。”法国元帅利奥泰也说:“现代科技只不过是将凡尔纳的预言付诸实践的过程。”

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资料介绍,儒勒·凡尔纳是世界上被翻译作品最多的第二大名家,仅次于推理大师阿加莎·克里斯蒂。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在世界各地,凡尔纳作品的译本至少在4702种以上,他在2011年被评为世界上作品翻译次数最多的法语作家。这位科幻大师于1905年不幸辞世,法国人为了纪念他的百年忌辰,遂将2005年定为“凡尔纳年”。

导读 科学幻想照亮未来

《海底两万里》是法国著名科幻作家儒勒·凡尔纳写的科幻小说代表作,是他著名的科幻小说三部曲之一。《海底两万里》讲述了法国生物学者阿尤纳斯在海洋深处旅行的故事。故事情节曲折紧张、扑朔迷离,科学知识丰富详尽,人物命运瞬息万变,细节刻画真实可信。作品中,作者匠心独具,巧妙布局。漫长的旅行中,时而将读者引入云谲波诡、险象环生的艰危处境,时而又将他们带进水波浩渺、诗情画意的美妙境界。惊涛拍岸、波澜壮阔的场面描绘与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细节刻画交替出现,让读者身临其境、欲罢不能。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凡尔纳还展示出对未来科技发展“两面性”的思考,并借此发出“人类对自然界和平开发,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箴言和警示。这在二百年前是非常富有前瞻性的,也在一定程度上为小说添加了浓郁的科幻人文色彩与审美意义。

第一章 海底怪物

大海总是可以带给人们无法想象的恐怖和惊奇!1866年,海上发生了一件离奇的怪事,而这次事件的导火索更是神秘莫测,引起了全世界对它的猜测。加尔各答—布纳希汽轮航运公司的希格森总督号在距离澳大利亚东海岸八千米的地方碰到了一处“暗礁”,而这座“暗礁”居然能喷出两柱高达五十米的水柱。

就在希格森总督号看见这庞大物体三天后,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号在相距二千一百多海里的地方也看见了这个庞大物体,由此可知,这个奇特的怪东西竟然可以以惊人的速度从这一处转移到另一处。接下来,好些大船在海上碰见了这个“庞然大物”:一个很长的物体,它有时还发出磷光,不仅体积比鲸鱼大得多,行动起来也比鲸鱼快得多。

十五天以后,在美国和欧洲之间的大西洋海面上,国立轮船公司的海尔维蒂亚号和皇家邮船公司的山农号相遇了,船员们居然同时看到了这个大怪物。而根据他们的说法,这个疑似哺乳动物的东西至少约有一百零六米,它的长度几乎接近目前发现最长鲸鱼的两倍,因为已发现的最长鲸鱼也只有五十六米。

在1867年的时候,人们又听说了一些新事件。在英国有一位著名的船主——苛纳尔,他的名字无人不知。由于公司经营得法,早在1840年,这位精明的企业家就已经闻名世界了。二十六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迟误或者不达目的地,更没有遗失过一封信,不曾丢失过一个人,或者一条船。所以这么一个趋于完美的海运公司出了意外,就不得不引起人们巨大的好奇了。1867年4月13日,海面风平浪静,苏格兰号在西经15度12分、北纬45度37分的海面上行驶着。下午四点十六分,乘客们正在大厅中吃点心的时候,苏格兰号船尾、左舷机轮后面一点,似乎发生了轻微的撞击。这样小的撞击对于这条已经经过大风大浪的船来说不算什么。“船要沉了!船要沉了!”船舱管理员跑到甲板上大喊。“什么?不会吧?”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大家都呆坐在座位上。“船要沉了!船要沉了!”工作人员继续大喊。“天啊,看来,一切都是真的!”旅客们立刻慌了起来。船长安德森很快就使他们安静下来:“危险并不会发生。苏格兰号的防水板分为七大间,大家完全可以放心!”“我就说不可能嘛,人家这是什么船?是什么公司?”一位旅客开始吹捧起这家公司,当然,他只是为了引起众人对自己的注意。

安德森船长安顿好旅客后,立即跑到舱底。他查出第五间船舱被海水浸入了,且浸入速度很快,这说明漏洞很大。好在第五间船舱里没有蒸汽炉,否则,炉火就要熄灭了。“停船!停船!”安德森船长吩咐着,并且命令一个潜水员下水检查船身的受损情形。安德森船长此时的心情,可不像旅客那般安稳。

一会儿,有人向船长报告:“在船底有一个长两米的大洞,实在没有办法堵住啊!”苏格兰号尽管机轮有一半浸在水里,但也必须继续行驶。为此,他们耽误了三天。

船一上岸,马上来了很多工程师为它检查伤口,情形让工程师们大吃一惊。因为这些一辈子生活在狭窄的陆地上的人,怎么也无法想象这样的伤口——四厘米厚的铁皮上出现一个规整巨大的等边三角形,锯齿形的伤痕也很整齐,好像被一个强大而精密的东西冲击过,让人很难相信它只不过是一个生物。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它在经过如此猛烈的撞击以后,还可以全身而退,甚至非常灵活,没有留给人们任何关于它弱点的证据。这样的怪物,弄得人们惶恐不安,使得它成为世界的公敌。

第二章 赞成和反对

我是巴黎自然博物馆的副教授,刚结束了在美洲阿拉斯加进行的艰苦的考察。我的收获也颇丰,在阿拉斯加度过的六个月里,我收集到许多珍贵的矿物标本和动植物标本。我本想在美国稍作休息,整理好我的成果之后,就在五月返回法国。可是苏格兰号的意外,让我的计划落空。还是那句话,因为我是一个著名的动植物学家。

我当然也知道当时人们议论的怪物问题,对于这个怪物,我作了种种分析。抱着谨慎的态度,我始终没有明确发表自己的见解。无论怎样,我一直坚信这是一件真实的事,因为苏格兰号留下的裂口是无法忽略的事实。

到纽约的时候,我发现这个问题依然被人们津津乐道。人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说这是一个怪物,而且力大无比;另一派说这是一艘“潜水艇”,拥有强大的动力。后面那种假设虽然被很多人认可,但是如果调查之后,便站不住脚了。如果私人想制造出这样强大的武器,条件实在有点儿困难。任何私人都不可能有时间、技术、地点来制造这个东西,而且法律也是严令禁止的。

政府有这样的条件拥有这种武器,世界各国都在默默地增强自己的军事力量,说不准会有哪个国家发明出来。但是,随着各国政府的声明,“潜水艇”的假设又不成立了,因为这是有关公共安全的问题,既然海洋交通受到了影响,各国政府的真诚当然不容置疑。于是,“潜水艇”的假设也很快被否定了。

因我以前在法国出版过一部书名为《海底的神秘》的著作,有些人特意跑来问我对这件怪事的意见。出于无奈,我只好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意见。现在将我发表在4月30日《论坛报》上的一篇关于此事的文章节录几段在下面:“我一个一个地研究了各种不同的假设和所有不可能成立的猜想,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一种力量惊人的海洋动物的存在。“我们对于海洋生物的了解只限于海洋表层和中层。而在海底两万海里左右的深海领域,在其中到底存在什么生物,这些生物是否强大,我们都一概不知。“现在,这个问题可以用‘两刀论法’的公式来解决:对于生活在地球上的各色各样的生物,我们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如果在海底仍然有神秘的鱼类存在,而且是我们不了解的,它们生活在探测器不能达到的海水里。它们不浮出水面,常年生活在黑不见底的海底。或许它们其中的某个生物,好奇地浮到海面,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好奇造成了世界上多大的恐慌。这个说法几乎是可以令人相信的。相反,如果我们知道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那么我们就必须找出我们讨论的这个动物的类别,那么,我就要承认有一种巨大的独角鲸的存在。独角鲸或海麒麟,身长可以达到十八米。这条独角鲸有一根像钢铁一样坚硬的长牙,如某些生物学家所说,是具有一把骨质的剑或一把骨质的戟,曾经有人在鲸鱼身上发现过独角鲸的牙齿。独角鲸用牙齿攻击鲸鱼总是成功的。有人也曾经从船底拔出过——好容易才找出来的独角鲸的牙齿,它钻透船底就好像利锥穿透木桶那样。巴黎医学院陈列馆就藏有一枚这种牙齿,长二百二十五厘米,底宽四十八厘米。“现在假设那动物的牙比独角鲸还厉害十倍,它的力量也再大十倍,如果它的前进速度是每小时三十二千米,那么,用它的体重去乘它的速度平方,就能求出撞坏苏格兰号的那股冲击力有多大了。“因此,在还没有得到更多的材料之前,我认为这是一只海麒麟,这只海麒麟身躯非常大,身上的武装不是剑戟,而是真正的冲角,像铁甲船或战舰上所装有的那样,它同时又具备战舰的重量和动力。“这样,便说明了这种神秘不可解的现象。或者相反的,不管人们所见到的、所感到的是怎样,实际上什么都不是,那也是可能的。”

虽然,最后几句话说明我没有主见,却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保全我教授的身份。我内心是承认这个“怪物”存在的。我的文章引起了热烈的讨论,有一部分人认同它。人们总是对那些奇妙的幻想感兴趣。尽管有一些人把这事看成是一个待解决的纯粹科学问题,但另一些比较注重实际的人主张把这个可怕的“怪物”从海洋上清除,从而保障海上交通的安全。

公众的意见提出来后,美国率先发表了声明,要在纽约作准备。他们已经组织了一个清除“怪物”的远征队:一艘装有高速度的二级战舰——林肯号,准备近期驶出海面。

可事实却总是不尽如人意。这个怪物好像是一个能预知世事的神物一样,在人们准备追捕它的时候,它却消失得没有了影踪,两个月没有一点儿消息。这可为难了美国人全副武装的二级战舰,它现在可是不知所措了。人们的耐心也快消失殆尽。忽然,7月2日,旧金山轮船公司从加利福尼亚开往上海的一只轮船,三个星期前在太平洋北部的海面上,又看见了这个怪物,这消息引起了极大的骚动。大家要林肯号立即出发。

在林肯号离开码头前的三个小时,我收到一封信,信的内容如下:纽约第五大道旅社巴黎自然科学博物馆教授阿尤纳斯先生启先生:如果您同意加入林肯号远征队,美国政府将很愿意看到这次远征您能代表法国参加。法拉古舰长已留下船上一个舱房供您使用。谨致海军部长J.B.霍布森

第三章 林肯号起航

在收到霍布森部长的邀请信后,我好像从疲惫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因为我意识到这是次伟大的旅行,我生来就是为了清除这些怪物的,用我全部的知识和经验。我立即接受了美国政府的邀请。虽然,这意味着我暂且无法回法国了。“康塞尔!”我不耐烦地叫着我的仆人,他一直陪我四处旅行。这诚实的青年是比利时人,我很欣赏他,他对我也很好。“先生,你刚刚叫我吗?”他进来的时候问。“是我叫你。两小时后我们就要出发。”“我们要回巴黎去吗?”康塞尔问。“当然……要回去……”我含糊地回答,“不过要绕一个弯。我们一会儿要搭林肯号出发。”“一切由先生决定。”康塞尔平静地说。“你知道,这是关于那个怪物的问题。我们要把那条有名的怪物从海上清除出去!我要跟法拉古舰长一同出发。这是光荣的任务,但也是危险的任务。我们目前还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这怪物可能很任性,但我们仍然要去!我们船上有一位目光敏锐的舰长!……”“我听先生的吩咐。”康塞尔回答。一会儿,康塞尔把箱子整理好了,我相信他会把东西准备齐全。旅馆的电梯把我们送到一层和二层之间的大厅中,然后我们下了几级台级,来到一层。康塞尔跟着我走出了旅馆,上了一辆马车。

我们踏进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在车夫大声地呵斥下,马拼了命似的拉着我们飞奔了几条街,很快便来到了停泊着林肯号的码头。接待的人领我们上船,来到一间办公室,我想:“那位精神奕奕的长官应该就是法拉古舰长吧。”果然不出所料,舰长和蔼地对我说:“欢迎您!教授,房间已经备好了。”我也报以会意的一笑,因为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相依为伴的同事了。

我谢过舰长的热情之后,便准备回到房间休息。我发现林肯号经过了特别的装备,它本是二级战舰,拥有强大的高压蒸汽机,在高达七个大气压的压力之下,它的速度可以接近每小时二十海里,这在那个时代可谓是首屈一指的了。

战舰内部的装备完全符合这次航海任务的要求。我很满意我所住的舱房,它位于船的后部,房门对着军官们的餐室。我留下康塞尔安顿我们的箱子,自己登上甲板,准备看一看开船的操作。这时候,法拉古舰长正要解开布鲁克林码头缆柱上拴住林肯号的最后几根铁索。法拉古舰长不愿意耽搁一刻,他要尽快把船开到那个动物所在的海域,他叫来了工程师。“蒸汽烧足了吗?”舰长问。“烧足了。”工程师答。“开船!”法拉古舰长喊。林肯号舰艇便庄严地起程了。布鲁克林码头和纽约东方河沿岸地区挤满了好奇的人群。五十万人发自内心的欢呼声惊天动地。成千上万条手帕在密布的人群头上挥动,向林肯号致敬。

下午三点,领航员在船要出港的时刻坐上他的小艇朝停在下风处等待他的一只小帆船开去,留在船上的都是勇士。大船加足马力,螺旋桨像疯了一样搅动着海浪,景象真是壮观啊!战舰起初是沿着海岸行驶,八点左右,就冲进了大海深处无边的黑暗,在大西洋起伏的波涛中全速前进。

第四章 尼德·兰

法拉古舰长是一位出色的海员,完全配得上他指挥的这艘战舰。他相信这动物的存在,发誓一定要从海上把怪物清除出去。法拉古舰长预备了两千美元的奖金,准备奖给第一个发现怪物的人。法拉古舰长还细心地把打巨大鲸鱼类所需的各种装备都带在船上。我们船上的武器齐备,从手投的渔叉,一直到鸟枪的开花弹和用炮发射的铁箭都应有尽有。最妙的是船上还有渔叉手之王——尼德·兰。尼德·兰是加拿大人,大约四十岁,在这种危险的叉鱼职业中,他还没有碰见过敌手,本领很高。

可是他并不相信怪物的存在,他甚至不屑于和别人讨论这个问题。他是一个勇敢机智却带着一点儿固执的人,可是真相并不取决于任何人的固执。

我们出发三星期后,船来到了离巴塔戈尼亚海岸三十海里处,距麦哲伦海峡只有不到七百海里了。不用八天林肯号便要在太平洋中行驶了。尼德·兰和我相遇在大船的甲板上,我们一边看海,一边闲聊。我是非常钦佩他的。聊到最后,话题便不自觉地转到了海麒麟上面,我根据自己的经验,说出了自己对此行的担心。“尼德,我实在不能理解,像您这样一位见识过这么多巨鲸的捕鱼高手,怎么会怀疑这个怪物的存在。莫非您有自己的见解?”

尼德·兰,这位老练的捕鱼人摸着自己的额头,沉思了一小会儿。

我接着说:“我觉得您更应该相信它的存在,而不是否定。”

尼德·兰说:“教授啊,我有自己的理由。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都相信了海麒麟的存在,那是舆论导向所致,可是那些丑恶的报纸却骗不到科学家,因为他们只相信科学,而不会因为谣言就去到处寻访那些住在地球内部的远古生物。而我,这个一辈子和巨鲸打交道的人,自然对鲸鱼太了解不过了。我想说的是,如果它们真的可以弄穿那么厚的钢板,也许我的尸骨早已糜烂在不知哪个大洋的深处了。”“可是,独角鲸的牙齿把船底钻透的传说并不少。”“木头船,那是可能的,”尼德·兰回答,“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我不能承认长须鲸、大头鲸、独角鲸可以穿透钢板。”“我相信海中存在一种哺乳类动物,它的躯体组织十分结实,像长须鲸、大头鲸或海豚一样,穿透力很强,还有一个角质的长牙。”“嗯!”这位渔叉手摇摇头,一副表示不能相信的神气。“请您听我解释:一个大气压力相当于十米高的水柱压力。事实上,这水柱达不到那么高,因为我们现在讲的是海水,海水的密度大于淡水的密度。如果您潜入到海底这样的深度,您身上每平方厘米的面积上就要受到上千千克的压力。可是,我可敬的尼德,您了解自己身上有多少平方厘米的面积吗?”“当然有很多,阿尤纳斯先生。”“大约有一万七千平方厘米。”“有这么多吗?我不信。”“实际上,一个大气压比每平方厘米一千克的重量略高一些,那么,您身上一万七千平方厘米的面积就要承受一万七千五百六十八千克的压力。”“那我怎么没有感觉到不适呢?”“您没有感觉到那股压力,是因为在您的身体内,贯穿于您的骨头和器官的空气在帮您的忙,使得您体内外的大气压相互抵消,所以您觉得一身轻松,可是一进入水里,估计您会感到压力吧。”“是的,我懂得了。”尼德·兰回答,他变得更加认真地听我说了,“因为包围着我,而水并没有进入我的体内。”“对,尼德。所以,据此推算,在海下十米,您将承受到一万七千五百六十八千克的压力;在海下一百米,受到十倍这么多的压力;最后,在海下十千米,受到千倍这么多的压力,即一万七千五百六十八吨的压力。就是说,您将被压成薄片,就像人们把您从水压机的铁板下拉出来似的!如果一种脊椎动物,身长好几百米,身宽按照身长的比例,住在海底深处,那么,它们有数百万平方厘米面积的身躯,所受到的压力,就要以数百万吨来计算了。现在,请您算一下它们要顶住这样大的压力骨架所必需的抵抗力吧!”“那它们的身体一定是比钢铁还坚固的古怪成分。”他回答。“呵呵,如您所言,那么这个巨大的东西撞击船底的钢板,又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嗯,也许吧。”很明显,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可是一个固执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认输的。他接着说:“按照您的说法,如果海底真的有这样的生物,那我可以相信它的强大。”“那发生在世界各地的灾难又怎么解释呢?”我接着问。“也许那些不是真的。”他的回答很明显是在骗他自己,敷衍的却是科学和真理。

那么,把上述所说归纳一下,我认为这个动物是属于脊椎动物门,哺乳动物纲,鱼类,鲸鱼目。它所属的科,是长须鲸、大头鲸、海豚的那一科,至于它应列入的“属”,应归入的“种”,目前还没有弄清楚。如果我们想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解剖这个神秘的怪物。要解剖它,就得抓住它;要抓住它,就得叉住它(这是尼德·兰的事);要叉住它,就得看见它(这是全体船员的事);要看见它,就得碰见它(这是碰运气的事)。

第五章 觅寻奇遇去

林肯号没有遇到其真正的敌人,所以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事件。要说事件,唯一的一件倒是发生在了尼德·兰的身上。

6月30日,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林肯号向美国的一些捕鲸船询问独角鲸的消息,可惜,他们对这条独角鲸的情况却并不了解。不过,其中一条叫孟禄号船只的船长听说尼德·兰在林肯号上,便邀请他去帮忙捕鲸。在获得法拉古船长的同意之后,他便下水捕鲸去了。尼德·兰果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不一会儿,一支叉直中鲸鱼的心脏,在解决了这条之后,他竟然只多花了几分钟就追上了他发现的另外一条,两条鲸鱼的收获,获得了所有人对他的尊重。

毫无疑问,如果我们追赶的那个怪物跟尼德·兰的渔叉相碰,我不敢说这个怪物会平安无事。战舰以惊人的速度行驶,7月3日,我们抵达麦哲伦海峡口。但法拉古舰长不愿意在这曲折的海峡里航行,要从合恩角绕过去。林肯号在海峡南面十五海里处绕过了合恩角这座孤岛。这个时候,船正在朝西北方向行驶,翌日,我们的林肯号舰艇的螺旋桨就将击打太平洋的海水了!“睁大眼睛!睁大眼睛!”林肯号上的水手们一再说。

他们全都睁大双眼,我在船上也同样注意观察海面。除了用餐和睡眠时间,不管日晒雨淋,我总待在甲板上。有好几次,一条任性的鲸鱼把灰黑的脊背露出海面,我跟船上全体人员一样,立刻激动起来。战舰的甲板上马上就挤满了人,水手和军官都从布棚下涌出来了。人人都激动不已,专注地注视着鲸鱼的行动。我看得眼睛发黑,但康塞尔总是若无其事的,用平静的语气对我说:“如果先生愿意少费些眼力,眼睛不用睁得太大,先生也许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船上的大多数人都有点儿头脑发热,不够冷静。当他们看见一头平常的长须鲸或者大头鲸的时候,就以为那是怪物,把船开了过去才发现是一场空欢喜,于是激情就这样慢慢地消退。唯一睡得安稳的就是尼德·兰,除了值班瞭望的时间,他几乎都在房间里睡觉或看书,从不想多看这平静而无聊的海面一眼。总之,这位加拿大人很固执,但眼力很好。

船一直向西行驶,驶进太平洋的中部海域中。法拉古舰长想得对,驶到水深的地方,离开这个怪物好像不愿意挨近的大陆和海岛,这样机会也许会多些。我们终于到了这个怪物最近活动过的地方了!全体船员神经都极度紧张,那种程度简直不能用文字来形容。

林肯号三个月来跑遍了太平洋北部的海面,从日本海岸到美洲海岸,虽然不惜浪费动力,没有一处不曾搜过,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因此,船上产生了另一种情绪,原来拥护远征的人变成了反对者。可是在法拉古船长的坚持下,船仍然向前行驶着,或者说是暂时前进着。这样大海捞针般的搜索,已经耗尽了战士们的信心和耐心。没有线索,就没有任何可能。时间拖了这么久,也不能怪船员们灰心了。

有人提出了返航的建议,舰长没有采纳,水手公然表示不满,船上事务自然受到了影响,舰长让大家继续忍耐,三天后如果怪物还不出现,林肯号就驶向欧洲海岸。

船长的许诺又给了水手们一些激情,他们把剩下的时间当作是这个游戏的最后时刻,便也尽心去玩,因为这个游戏多多少少是刺激的。大家把当作诱饵的食物挂在船后面吸引它的注意,甚至坐小船去周围搜索,还是一无所获。这位超级巨星就是不肯登场,把人们的胃口吊到了极致。

11月5日正午,此时船位于北纬31度15分,东经136度42分。明天,规定的期限就到了。船上的时钟正指向八点。一团团漆黑的乌云遮住了上弦的月亮。林肯号在大海平静的波涛中缓缓地行驶着。

我站在船头,望向海面。康塞尔就站在我的身旁,也向海面看去。全体船员也都在各处认真地观察着大海中的动静。军官们借助望远镜,向远处搜索。月亮害羞似的,时隐时现。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

康塞尔似乎和平时有所不同,大概他的情绪也受到了船员的影响。他的神经在好奇心的力量下第一次震动了。“喂,康塞尔,这两千美元奖金对你来说,还有机会哦。”我微笑着说。

康塞尔礼貌地说:“先生,对于这两千美元,我没有任何兴趣,哪怕它的数量再乘以五十倍。”“你说得对,亲爱的康塞尔,这次我是作了愚蠢的决定,浪费了时间和精力,还拉你跟我一起受苦。”

康塞尔好像并没有关心自己所受的苦,却对我的处境关心起来。他说:“我想先生回国后的待遇会很糟糕的,将会有许多人写文章讽刺您,而且这将是您唯一可以得到的。”“确实会这样!”“一个人如果有幸能和先生一样,是一位学者,他就绝不该冒昧从事……”

康塞尔还没有发表完他的高见,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夜空的安静,那是可爱的尼德·兰的声音:“看啊,我们要寻找的东西就在我们的斜前方。”

第六章 全速前进

这声喊叫好像一句命令一样,让船上所有人都为之疯狂,大家很快便拥到渔叉手身边。没错!就是它,大家的眼睛都诚实地告诉了自己这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船熄了火,靠惯性前进着。

离林肯号右舷约三百七十米左右,大海的海面上就好像是被水底发出的光照亮了。这光并不是一般的磷光,而是那个怪物潜在水面下几米深,放出的十分刺眼而诡异的光。这光仿佛是从一种大功率的光源中发出的。不但如此,发光的部分在海面上形成一个很长的巨型椭圆,圆心有一个炽热的焦点,放射出刺目的光芒,离焦点愈远,光度愈弱,最后完全消失。“那只不过是无数个磷分子的集合体罢了。”一位军官说。“绝对不是,”我很有把握地说道,“海洋中的微生物绝不能发出这么强的光。这只能是电力的光。看!它动了!它向前动,又向后移!它向我们冲来了!”

战舰上发出一片喊声。“安静,稳着舵,迎风行驶。”舰长命令道。水手马上掌舵,让船转了一百八十度。“舵向右,向前开。”船长继续命令着。

我们的船在舰长熟练地指挥下,很快就脱离了发光体的中心,可是这种放松的心情只维持了几秒钟,我们便遗憾地发现,它已经轻松地追上来了。

我们既恐惧又紧张,感觉好像不是船载着我们逃命,而是我们自己双脚在地上跑一样。这个带电的怪物大概想捉弄我们,围着战舰游动,可是不急于攻击,我们被围困在电网之内。一会儿,它拖着尾巴游走了,留下巨大的水纹。可是,好像从天而降一般,它又突然朝我们冲过来。我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一切尽在它的掌握中。幸运的是,它没有撞击我们,在距离我们六米的海上又不动了。接着又是一阵消失,它身上的光突然全部熄灭了,像是触到了开关。不久,它又出现在战舰的另一侧。“舰长,您现在对于这个动物的性质没有什么疑惑吗?”“没有疑惑了。我认为这是一条巨大的独角鲸,而且还是一条带电的独角鲸。它有雷电般的力量和惊人的速度,先生,我们不得不十分小心在意。”林肯号在速度上比不过这个怪物,只好保持着低速慢慢行驶。而独角鲸也模仿战舰,在波涛上随意摆动着,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不过,快到半夜的时候,它不见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它不发光了。但是,还没有等大家提到嗓子眼的心回到原处,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划破了沉寂的夜空。法拉古舰长、尼德·兰和我当时都在艉楼上,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深沉的大海。“尼德·兰,您说这像是鲸鱼的叫声吗?”舰长问。“我听过鲸鱼的叫声,但是没有这个声音巨大、恐怖。”“那再请您告诉我这个吐水的声音是否和鲸鱼吐水的声音一样?”“相似,只是现在这个声音更加巨大。不过明天天亮,我将要和它对话。”

我们都不以为然,这个巨大的东西怎么会和尼德·兰对话?

我说:“除非它也听说过您的美名。”

尼德·兰依然那么固执:“就算我离它有四渔叉那么远,它也得听我的。”“如果您去挨近它,”舰长说,“需要我来准备一艘捕鲸艇,供您使用吗?”“当然要有一艘。”

大家一直等到天亮,每个人都在随时准备迎接战斗。尼德·兰一直在那里磨他的渔叉。到了早上七点,天亮了,但浓厚的朝雾限制了视野。因此,大家又产生了失望和懊恼的情绪。我攀上了舰艇后桅杆,有些军官早就在桅头上站着了。八点,浓厚的雾气慢慢地散开了。视野也渐渐扩大,天渐渐明朗。突然,像昨晚那样,尼德·兰叫了起来。“我找到了,它在船左舷后面!”渔叉手大喊着。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他手指的地方。一座黑色的小山浮在战舰左边,这个动物游动时激起的白色泡沫雪白耀眼,尾巴搅动的水波也足以让我们的船跟着颤抖。我们的战舰慢慢靠近了这个鲸鱼类动物。我计算了一下,它大约七十六米长。宽度,我很难估量,总之,这个动物在我看来,长、宽、高的比例十分匀称。

当我观察这个奇怪动物的时候,突然间,两道水和气从它的鼻孔吐出来,直喷到几十米的高度,这使我肯定了它呼吸的方式。我最后做出结论:这个动物属于脊椎动物门,哺乳纲,单一豚鱼亚纲,鱼类,鲸鱼目。

这时,船上人员等舰长的命令等得不耐烦了。舰长叫来了工程师问道:“先生,气压足了吗?”“很足了。”工程师答。“好,再增大火力,全速前进!”林肯号在机轮的猛力推送下,向这怪物一直冲去,可怪物一点儿都不在意,它并没有潜入水中,仅略作逃避的样子,不走远,就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这样若即若离地追逐,持续了三刻钟左右,林肯号想多接近这条鲸鱼四米也不可能。很明显,这样追下去,永远追不上它。

法拉古舰长由于面对眼前的敌人,束手无策,心中愤怒,大叫:“尼德·兰在哪儿啊?”

尼德·兰前来报到。可是当舰长问他是否要下海杀鲸的时候,尼德·兰师傅却说:“这个东西是不会让人捕捉的,除非它自愿。”他接着说:“您加大马力行驶,我在船头守着,它若在我渔叉范围之内,我便尽力射杀它。”“就这样办吧。”舰长答。他又喊道:“工程师,继续加大马力。”

战舰的马力已经开到了最大,测速器显示现在的速度是每小时十八海里半。“巧合”的是,那个怪物的速度正好也是每小时十八海里半,它和我们做着相对运动,而且,完美无瑕。这对于美国海军中最快的一艘战舰来说,实在是太难堪了。全体船员都憋着一肚子气,咒骂眼前这个奇特的怪物,可怪物却对此不理不睬。法拉古舰长气得不是在捻他那撮胡须,简直是在扯自己那山羊胡子了。他又把工程师叫过来。“船是否在全速前进?”船长问。“是的,这已经是极限速度了。”“活塞上到了多少气压?”“六气压半。”

舰长大声地说:“上到十气压!”这是不顾危险的行为,但命令就是命令,工程师马上下去执行了。

我故作轻松地对康塞尔说:“您看,我们的船要爆炸啦!”

他不太理我:“随您怎么说吧。”

其实我心里是很高兴的,哪怕有一线的可能,我希望可以追上那个东西,哪怕代价是船可能会爆炸。

林肯号的速度又增加了,测速器又一次被抛下去测速。“现在速度是多少?”法拉古舰长问。“舰长,每小时十九点三海里。”“再增加。”工程师照他的话做了。气压表指向十气压。但这条鲸鱼也照着做了,因为它一点儿也不困难地以十九点三海里的速度游动。多么激烈的追逐呀!我简直无法描写当时自己激动的情绪。尼德·兰站在他的岗位上,手拿着渔叉。有几次,我们接近它了。

突然,尼德·兰大叫:“追上啦,追上啦!”他马上熟练地举起渔叉,准备投,却没想到那个聪明的东西钻到了水里。于是,一直到中午,我们没有任何进展,它的速度太快了。这好像一场游戏,它是老鹰,我们和这艘战舰不过是小鸡。法拉古舰长决定动用大炮,于是摆上了锥形炮弹,叫人发射出去。

炮虽然放了,可是并没打中,只是落到距动物半海里远的地方。“换一名好炮手!”舰长喊,“谁打中它,就能得到五百美元!”

一位老炮手沉着冷静地走到大炮面前,摆好炮位,瞄了好一会儿。炮响了,船员们欢呼起来。炮弹虽然打中了动物,却没有给它致命的打击,而是从它圆圆的身上滑过去,落入海中。

从未失手的老炮手愤怒得破口大骂:“这混蛋莫非穿着打不穿的盔甲?”

舰长虽然屡屡受挫,可是坚决不放弃,他决心要杀死它。船不爆炸,他是不会叫停的。“您是对的!”我说。不能指望它筋疲力尽,因为它没有一点儿疲劳的样子。在11月6日这倒霉的一天里,林肯号行驶路程超过五百千米!天黑了,波涛汹涌的海洋被阴影笼罩。晚上十点五十分,跟昨天夜里一样辉煌、一样强烈的电光又在战舰前面三海里的海面上亮起来。

独角鲸终于停止了,或许它体重太大,行动起来消耗了太多的能量,所以现在累了吧。舰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把这当作了一次很好的机会。

林肯号降低速度,因为不能把怪物惊醒,离它三百七十米左右的时候关了气门。船上没有一点儿声音,绝对沉寂。距怪物不到三十米了,它所发出的强光照得我们眼睛发花。

我由于好奇,趴在甲板上,看尼德·兰和怪物正在对峙。尼德·兰一手拉着帆索,一手挥动他锋利的渔叉。他和这动物距离不过六米,尼德·兰使出全身力气,抛开他锋利无比的渔叉,相当精准,正好刺到了怪物身上。也许击中了怪物的什么部位,它身上的亮光熄灭了,愤怒的它吐出两道巨大的水柱,冲刷着船上的甲板,正在观战的我和船上一些其他东西一起从船栏杆旁被抛掷到海中去了。

第七章 种类不明的鲸鱼

虽然我意外落水了,可是我的神智还是清醒的。我这辈子周游世界考察,大风大浪不是没有遇到过。我沉在水里,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浮上来,观察船走了多远,是否有救援我的人来。我必须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活着登陆。

夜色黑沉,我好像看到一大块黑东西在渐渐消失,它的标灯远远地熄灭了。我开始绝望了。“救命!”我喊着,两手拼命向林肯号方向划去。我身上的衣服有些碍事,我要沉下去了!

就在我的力气要用尽的一刻,我还是本能地叫了一声:“救命!”完了,海水一窝蜂地往我嘴里钻。我呼吸困难,就要沉入海底。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了我,把我托出水面,我又奇迹般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果先生不嫌弃,可以靠在我肩上游泳。”我一把抓住康塞尔的胳膊,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康塞尔!”我激动地喊,“是你呀!”“是我,”康塞尔说,“我来救先生。”“你也是被刚才的一撞抛入海中的吗?”“不是。我看见先生落水,就跟着跳下来了!”“战舰呢?”我问。“在我跳入海里的时候,我听见舵旁边的人喊‘舵和螺旋桨都坏了!’”“都坏掉了?”“是的!被那怪物咬坏了。可能船无法掌握方向了。”“那么,我们完了!”

我感觉我们完蛋了!没有活着的可能了。可是康塞尔总是很冷静,说:“先生,我们不是还活着吗?不是一样在呼吸?我们还有时间,我们相互帮助,可以支持很久。”康塞尔的坚定给了我信心,突然我觉得他不是我的助手,而是我的老师。衣服严重阻碍了我们的动作,所以我们相互割掉了对方的衣服。

处境十分危险,我不知道我们掉下海的时候大家是否看见。现在唯一能指望的是船上的那只小艇了。康塞尔冷静地制定了相应的计划。没错,得到林肯号小艇的接应是我们唯一获救的机会。为了等待小艇的到来,我们必须坚持下去,而且坚持愈久愈好。为了不使两人同时筋疲力尽,我们一个人朝天躺着,两臂交叉,两腿伸直,浮着不动,另一个人游水把前一人往前推送。做这种“拖船”的工作,每人不超过十分钟。这样交替着,我们就可以在水面上浮几个小时,或许可以一直支持到天亮。

我粗略估计了一下,鲸鱼冲撞战舰大概发生在晚上十一点,我们要想支撑到天亮,还必须浮游八个小时。这件事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不可能做到,即使我们是两个人。在一点钟的时候,我还是不行了,于是康塞尔一个人坚持着我们的求生之旅。可是,康塞尔的忠心也不能化为无尽的能量,我意识到,我们可能真的要完了!

我劝他丢下我,他却坚定地说:“我要死在你的前面,主人。”

月亮出来了,月光又激起了我的力量。我抬起头,向天边各处瞭望。我看见了战舰大概离我们五海里,但只是模糊的漆黑一团。怎么没有小艇?我的嘴唇肿得无法出声。康塞尔还可以说话,我好几次听到他喊:“救命呀!救命呀!”我用心听,觉得似乎有人在回应康塞尔的求救。“你听到了吗?”我低声说。“听见了!听见了!”康塞尔又向空中发出呼喊,近乎绝望的呼喊。

这一次不会有错了!是有人在回答!康塞尔使出全力,倚靠在我的一边肩膀上,而我则竭力克服着刚才发生的一次痉挛。他半个身子浮出水面,沉落下来时已精疲力竭。“看见什么了?”“我看见……”他低声说,“我看见……我们不要说话……我们保留剩下的力量吧……”

当时我也不知道他看见什么了,为什么忽然想起那怪物来了!……可是那声音像人声啊……

康塞尔一直没有放开我。他一直在呼喊求救,声音越来越微弱了。可是明显有人在回答他,而且回答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我由于体力不支,早已头昏目眩,全身冷得发抖。我最后一次抬起头来,没多久就又沉下去了。可是不久,我的身体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像海底的巨人。有人拉我上去,我慢慢恢复了正常的呼吸,神智也开始清醒。“康塞尔!”我叫他。“先生叫我吗?”康塞尔答应着。

我看到的不是康塞尔,但立即认出是谁了。“尼德!您也是在战舰被撞的时候被抛入海中的吗?”我喊。“是的,教授,但情形比您好些,我几乎是立刻就站立在一个浮动的小岛上了。”“一个小岛吗?”“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站在你的那只巨大的独角鲸上。”“尼德,请说清楚点。”“我已经知道为什么我的渔叉不能伤害它,为什么碰在它表皮上就弯了。因为它是钢板做的!”加拿大人看我有些发呆,他知道我不会相信,就接着说,“我们现在就在这个怪物上面,您看看吧!”我赶紧爬起来仔细察看。我用脚踢了踢它,它发出的却是金属的声音。我只能说它似乎是由螺栓固定的金属板制作的了。这怪东西使整个学术界费尽了心血,它让航海家都糊里糊涂,现在应该说,它是一种人工制造的怪东西。

我也不得不同意了他的说法,便问:“这个机器里面应该会有操作人员吧?”“应该有,不过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里面还没有一点儿动静。”“这船没有向前行驶吗?”“没有。它只是随波漂荡,并不是靠动力行驶的。也许里面的操作人员出事了。”“应该不会的,也许只是短暂的停顿,只要里面有人,我们就能获救了。”

果然,这个巨大的救星好像很给我面子似的,开始运行起来。指挥这机器的神秘领航人控制了我们的命运。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了。我无法把我当时的印象全部写出来。但有一件小事现在记得很清楚。就是当风平浪静的时候,我听到有模糊不清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乐曲的和声。谁也不知道这只船为什么选择在水底航行。天亮了,朝雾笼罩着我们,但很快就消散了,我觉得船在渐渐下沉。

尼德·兰等得太久,开始不耐烦了,就破口骂道:“开门啊,这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海底怪物。”

我们撞击船体,可是没有反应。只是船停止了下沉。在我们身后,一块铁板突然开启,出来一个人怪叫了一声,又缩了进去。接下来出场的是八个彪形大汉,蒙着脸。很明显,彪形大汉不会只是朝我们吼了,他们很轻松地把我们抓进了船舱内。

第八章 动中之动

铁板盖子在我们进去的一瞬间就关紧了,里面漆黑一片。我们正通过一架铁梯子往下走,我的同伴被壮汉押着,没有丝毫反抗能力。我们又进入到了另一间黑暗的房间,壮汉们丢下我们就出去了。

现在只剩下我们关在里面了。对他们给予我们的这种款待方式,尼德·兰非常愤慨:“混蛋!这么黑。哼!幸运的是我的尖刀还随身带着,用得着的时候,我是会看得清楚的。这些混蛋,看他们谁敢对我下手……”“用不着发脾气,”我对渔叉手说,“暴躁只会把事情办砸了,我们倒不如先想办法知道我们在哪儿。”

我开始用触觉探索现在的处境。我发现房间的四壁都是光滑而阴冷的铁皮,它宽三米,长是宽的两倍,而高度我们却没有探测出来,应该不会少于三米。突然,一阵强光照射进来,我们马上用手捂住眼睛,不然可能会变成三个瞎子。过了一会儿,我们慢慢适应了光线,尼德·兰马上拿起刀摆出防卫的姿势,虽然我们都知道防卫只能欺骗一下自己而已。“虽然现在有光线了,”我说,“但是我们的处境却依然黑暗。”“希望先生耐心一点儿。”冷静的康塞尔说。不久,两个人走进来。一个身材短小而躯体健壮,他对我讲的是一种怪异的、听不懂的话。第二个来人,自信、镇定、坚毅。看着这个人,我可以感受到他的理性和坚强。我沉稳多了,这或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看到了我们的共性吧。他们的帽子是水獭皮做的,鞋子大概是海豹皮,衣服的质地也很特殊,果然不是一般人。那个具有领导气质的高个子只是沉默地打量着我们。过了一会儿,他与同伴说了几句话,我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可以感受到这种语言的优美动听,这是很奇妙的感受。他又盯着我看,我想,该是时候向他说清楚我们的情况了,于是我用优美的法语介绍了自己。可他好像也听不懂我们的语言,甚至他也不会觉得法语优美吧。我只好尴尬地闭嘴。“先生,给他说说我们的遭遇啊,或许他们碰巧会听懂几句。”康塞尔提醒了我。

于是,我用清晰的发音介绍了一遍我们来这里的原因,尽量把每个音节都念清楚。

第二个来人眼睛又温和又镇定,非常仔细地听我说话。但他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表明他听懂了我说的经过。等我说完了,他仍然一句话也不说。只有试试英国话了,尼德·兰把我讲过的话又讲了一遍,但依然没有效果。此时,我们已经黔驴技穷了。康塞尔却总是在关键时候给我惊喜,他说:“先生,要不我再用德语试试吧?”“哇!你还会说德语?”我高兴地喊。“是的,会说一些。”“我太高兴啦。好吧,就靠你了。”

康塞尔又一丝不苟地说了很多德语,结果大概只有他自己听得懂,实在没有任何效果。最后一次的尝试又失败了,这两个陌生人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彼此交流了几句,就走开了,门又关起来了。“这简直是太无耻了!”尼德·兰是第二十次发怒了。“尼德,安静点,”我说,“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但是,教授先生,”我们好动怒的同伴答道,“难道我们要在等待中饿死吗?”“心放宽一些,还可以支持很长时间的!”康塞尔说。“这是没用的!”尼德·兰说,“你们没看见这些人有他们自己的语言吗?这种语言好像是为了让人无法向他们讨饭吃!”正说着,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侍者,他给我们送来料子我不认得的衣服。我和我的同伴穿上了衣服。这时候,侍者在桌上放了三份餐具。“这个鬼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吗?”尼德·兰不耐烦地说。

接下来的事实却证实了尼德·兰偶尔的愚蠢。精致的食物盒子,大概是银制的,豪华的饭桌,像高级饭店里的一样。可是周围的电光又提醒我回到了现实。没有面包和美酒,食物大多是可口的鱼类。而且最特别的是,每一件餐具上面都有这么几个字:动中之动。在“动中之动”的中间还有一个字母“N”,也许这句话用在这艘潜水艇上正合适。在海底下发号施令的那位神秘人物姓名的第一个字母可能就是“N”吧。无论如何,我们的肚子装满了,渐渐开始有些困意。“说实话,我只想痛快地睡一场。”康塞尔说。“我也一样。”尼德·兰简练地回答更是他困乏至极的表现。很快便有两种风格迥异的鼾声在我身边响起。

我虽然感到有睡觉的需要,可是,却不那么容易睡着。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塞满了我的脑子,很多的想象要我的眼睛睁开!这么奇怪的遭遇给我的人生带来了太多的惊喜,而灾难只是表面上的。我不停地思考这艘奇怪的船和那些奇怪的人。同时,我感到这船在下沉。我梦到这艘潜水艇进入了神秘而可怕的海底世界,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之后,我平静了下来,我的想象渐渐飘远,接着,我就这般若有所思地睡着了。

第九章 水中人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时间一定不短。但在我们三个人中我睡的时间是最短的。我精神不错,全身感到从没有过的舒适。实际上,我必须加紧呼吸,来吸取这房间里很少的一点儿氧气。这时候,我忽然吸到一股带海水咸味的新鲜空气,这铁皮怪物应该是浮到海面上了。新鲜的空气同时唤醒了我的两个同伴,他们伸着懒腰,康塞尔仍然礼貌地问:“先生睡得可好?”“当然,我想你们也一样睡了个好觉吧。”

尼德·兰师傅给了我一个会意的微笑,回答:“很好,教授。现在恐怕至少也是晚餐时候了吧?”“恐怕至少是午餐时候了,因为从昨天算起,我们现在是在过第二天了。”“也就是说,”康塞尔问,“我们是睡了二十四个小时了?”“是的。”我答。“我们逃吧。”“我估计这个海里的监狱一定比陆地上的监狱更加难逃走,您看这周围不都是铁皮吗?空气都好不容易才进来。”尼德·兰听了我的话,很是丧气。“既然逃不出去,又该怎么办呢?”渔叉手问。“这个我可不在行。”“那我们就留在这艘船里面,当然前提是要赶走现在已经在船里的外人。”他说。

我被这个加拿大人的想法震惊了,他竟然想夺取这艘自己一无所知的船,简直是疯了!“不行!”我否定了他。“先生,如果船上不超过二十人,我们很有可能获胜。”

唉!这个固执的加拿大人,我已经不想和他浪费时间讨论这个不可能的问题了,只好敷衍着说:“等到时机来了,我们再计划吧,现在我只求您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别轻举妄动。”“我同意!”尼德·兰带着不大能使人安心的语气回答。“那好。”我这样回应了加拿大人。随后,我们停止了谈话,开始各自思考。至于我个人,我对他的想法丝毫没有什么幻想,尽管渔叉手很有信心的样子。

我看到尼德·兰的整个大脑在急速思考,他的愤怒变成了咒骂,脸都扭曲了,样子很可怕。他像一只困兽一样暴躁不安,对着墙壁拳打脚踢,却无济于事。经过长时间的睡眠,我们都饿了。尼德·兰的胃口很大,他很饿,饿得按捺不住了,尽管他有言在先,我还是有点儿怕他无法忍住。

尼德·兰饥饿难忍,两个小时后,他已经暴怒得失控了,对着又聋又哑的铁皮墙壁发泄,可是四周像真空一样安静。助推器也停了,连震动的声音也没有。也许这艘船正悬浮在海的深处吧。

终于,脚步声来了,金属地板发出巨大的声音,很快就传来了门锁开启的声音。进来的是一个侍者,尼德·兰立即扑了上去。加拿大人掐着侍者的脖子,几乎要让他窒息。康塞尔正要从加拿大人的双手中把这个上气不接下气的侍者抢救过来,我也正要去帮忙的时候,忽然听到下面用法语说的几句话:“您别急,尼德·兰师傅。您,教授先生,请听我说!”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我认为是这个船上首脑的那一位,看来,我猜对了。尼德·兰立刻住了手。口吐白沫的侍者看见主人一招手,便离开了,甚至连一点儿愤怒的表情都没有表露。可想而知,这个船长的威信绝不亚于法拉古舰长。我们默默等待着,看他如何处理我们以及我们的加拿大朋友。

这位船长靠着桌子的一角,看着我们,却没有说话,好像是在让我们回味刚才那优美的法语。对,它是优美的,因为它是希望的声音。

我们相对无言,最后还是他开了口:“先生们,其实我会四国语言,其中包括法语、英语、德语。另一种就是我和仆人交谈时说的拉丁语。我之前没有回答你们,是想先了解你们,再作决定。你们很诚实,四遍介绍都一致,我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而我的身份就是——船长。”一点儿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船长向我提的不是问题,我没有必要回答。这人说法语一点儿不费力,没有任何土音。可我总感觉他不是我的法国同胞。

他接着说:“自从你们来了,我就一直在矛盾要不要和你们接触,因为我很久没有跟人类打过交道了,你们的到来打乱了我的生活。”“这纯属意外。”我解释。“意外?你们开着那么先进的军舰到处追我,是意外?你们用炮弹袭击我,你们用渔叉攻击我,这些都是意外?”他有点儿气愤。

我看得出在这些话里面,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愤怒。然而,对于这一连串的问题,我必须做出解释:“先生,您一定不知道由于您的潜水艇的冲撞所发生的各种意外事件,已经轰动了美洲和欧洲。您一直被林肯号追逐,林肯号认为是追打一种海怪。”船长的唇上浮现出微笑,然后,语气比较温和地回应:“阿尤纳斯先生,您确定你们的战舰不是去追击潜水艇,而只是追击海怪吗?”这个问题使我很难回答。

这个人又说:“把你们当作敌人看待,我是有理由的。”

船长又说:“我没有任何义务接待你们。”“这更像是野蛮人的理由!”我说。“教授先生,”船长激动地说,“我的确不是文明人,我跟整个人类社会断绝了关系。所以,我不服从你们的法规,但愿您以后不要和我提这些了。”

他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对全人类的蔑视,我想他的经历一定不平凡。他真是个独立而强大的人!一个人可以让全世界为之恐慌,最可怕的是全世界都不知道他是谁,来自何处。而且他的战舰,真是无敌的存在。现在,没有谁能对他所做的事情提出责问。

长久的沉默后,船长又开口了,他说:“我不能决定,既然命运把你们送到这里来,你们就留在我的船上吧。但我要你们答应我,你们只要口头上答应就可以了。条件是这样:可能因为某种意外的事件,我必须把你们关在你们住的舱房里,关上几小时,甚至几天。我不愿使用暴力,你们要绝对服从。因为我不想你们看见你们不应该看的。你们能接受这条件吗?”这样看来,船上一定有很离奇古怪的事。“我们可以接受。”我答。“好,你们有观察船上一切的自由。”“请原谅,您的这种自由就是变相地判了我们终身监禁,而据我所知,我们并没有犯罪。”“但你们应该满足了,我说的是实话。”“难道我们一辈子要待在这个该死的破铁盒子里?你鄙视全人类,可我们所爱的人都在陆地上。”“是的,先生,这不过是使您不再受那世俗的束缚罢了。”

尼德·兰喊道:“我绝不能保证我以后不想法逃走!”“尼德·兰师傅,我并没有要您保证。”船长冷淡地回答。“先生,”我不由自主地生气了,“您太蛮横了!”“不,这不是蛮横,是仁慈!你们是我在战斗之后的俘虏!”“这样看来,您只是让我们在生死之间抉择罢了。”“正是这样。”“这样说来,我和我的朋友们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我说,“但我要声明,我们现在对于这艘船上的主人并不受任何诺言的约束。”“先生,您可以不受任何诺言的约束。”这个神秘人说。

然后,他用比较随和的口气说:“现在,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接下来的旅程。阿尤纳斯先生,从下一次周游海底起,您将进入一个奇异的王国中畅游,您将看见世界上除了我和我的同伴之外,任何人都没有看过的东西。正是由于我,我们这颗星球将会向您揭示它最后的秘密。”我不能否认船长的这些话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所以我只是这样回答他:“先生,如果因为科学的关系,可以把自由忘记的话,那我想知道,我们两人的相遇是否可能给我巨大的补偿?”

船长淡淡一笑,并不回答,转身要离开。“最后一个问题。”当这个神秘的人物想退出去的时候,我对他说。“教授先生,您说吧。”“我应当怎样称呼您呢?”

船长回答:“对您来说,我不过是尼摩船长;对我来说,您和您的同伴是诺第留斯号的乘客。”尼摩船长喊人,一个侍者进来。船长用我听不懂的那种语言吩咐了几句。然后,他转身对尼德·兰和康塞尔说:“请跟着这个人去你们的舱房吧,正等着你们进餐呢。”于是康塞尔和尼德·兰跟着那个人,走出了这间小房子。“阿尤纳斯先生,现在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让我给您引路。”我跟在船长后面,一出房门,便走上一条有电光照耀的走廊,像是船上的过道。约走了十多米后,第二道门在我眼前打开。

第十章 诺第留斯号

我走进了餐厅,餐厅内有闪闪发光的陶器、瓷器、玻璃制品、金银制的餐具,天花板上绘有精美的图画,光线柔和而悦目。

餐厅的中间摆着一桌丰盛的菜,尼摩船长指着一个位子,对我说:“请坐,别客气。”午餐有好几道菜,全是海里的,其中有些荤菜,我简直叫不出它们的名字。我承认这些食品都很好吃。

我一一尝过了,与其说是由于贪食,不如说是因为好奇:“船长,您喜欢海吧?”“是的,我爱海!海是包罗万象的!”他的面容又现出初识的冷淡,接着他转身对我说:“教授,如果您愿意了解一下我们的诺第留斯号,我愿意为您效劳,领您四处看看。”

尼摩船长站了起来,我跟随他走。餐厅后部的双重门打开了,我走进一个与餐厅差不多大小的房间。这是一间图书室,却也是相当豪华。中央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很多小册子。主要的书籍摆在书架上,书架是紫檀木做的高大壁架,隔板上面放满了书籍,具有一种古典的人文气息。看书的人可以坐在兽皮沙发上看书,沙发前面还有移动书案,没有比这更加方便的图书室了。同样,图书室里也有电光,那是四个玻璃球,使得图书室明亮如昼。我几乎都不敢相信我看到的。“尼摩船长,”我对刚在沙发上坐下的主人说,“这样大的一个图书室,可以与宫廷中的媲美了。”“教授,试问哪里能比这里更隐僻、更静谧呢?”“我的工作室跟这比起来,非常简陋。”“先生,这里有一万二千本书籍,也是我跟陆地上的唯一联系。”

我走近书架,各种文字的科学、哲学和文学书籍,应有尽有。“这里不仅是图书室,”尼摩船长说,“同时也是吸烟室。”“吸烟?”我惊讶地问,“船上也可以抽烟吗?”“当然可以抽烟。”船长回答,“阿尤纳斯先生,这支雪茄,您试试。您若是行家,一定会满意的。”我接过来,在一个漂亮的小火盆上把烟点着。爱吸烟的人两天不抽烟,一拿起烟来,就觉得浑身愉快,我尽情地吸了几口。“很好,但不像是烟草。”“对,”船长介绍说,“这种‘烟草’是海里供给我的一种稀有的含有烟精的海藻。”“今天我抽到了最好的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尼摩船长没有在意我的赞美,领着我走进对门的一个房间。这个客厅很宽阔,有着柔和的灯光和图案精美的天花板,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它竟然是一个丰富的博物馆。里面的东西与船长的身份十分相符。唯一有些缺憾的是它看上去有点儿凌乱,而这正是一个艺术工作室所特有的凌乱。

船长还是有礼貌地道歉:“这么乱的房间,还请您原谅我在这里接待您。”“船长,我猜测您大概是一位艺术家吧?”“先生,我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而已,平时喜欢收藏这些作品。以前,我是一个热心的艺术追求者,一个不倦的搜索狂,因此我收集了一批有价值的作品。这是那片对我来说已经死亡的陆地留给我的最后的纪念了。”我继续观看厅里的那些珍品。同艺术作品相比,自然界的稀有品种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这些东西主要是植物、贝壳以及海中的其他产品。大厅中央有一个电光照射下的喷射水柱,水落在仅有的一只贝壳制作的盛水盘内。这只巨大的无头软体类动物的贝壳,从它那饰有精细月牙形花纹边缘起测量,其周长大约是六米,比威尼斯共和国奉献给弗朗索瓦一世的那个美丽的贝壳还要大得多,巴黎的圣修尔佩斯教堂曾用这种贝壳做了两个巨型圣水池。在这环形水池周围,红铜架子的玻璃柜中,最珍贵的海产物品都分了类,并贴着标签。“您在看贝壳吗?没有一处海能躲过我的搜寻。”“我不知道要怎样来赞美它!我必须承认,所有这一切都引起了我的好奇。这个客厅的墙壁上挂着许多仪器,它们的用处我是不是可以知道呢?”“教授,仪器在我这里随处可见,您大可不必着急,我以后可以慢慢跟您解释。现在,我先带您参观一下您的房间吧。”

我跟在尼摩船长后面,他领我向船前头走去,经过客厅里的一道门,他又把我领回到船上那纵向通道里。在他的带领下,我进入了自己的房间,真是个不错的房间啊!家具一应俱全,而且整体看上去也非常迷人。我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我的房间就在隔壁,也可以带您去瞧瞧。”船长说。

我走进尼摩船长的卧室,却发现这里非常简朴,像一个修士的房间。房间的布置非常符合一个哲学家的习惯,也证明了他思想的独特和深刻。

尼摩船长请我坐下,指着挂在房中墙壁上的仪表说:“对于诺第留斯号来说,这些是其航行所必需的仪表。我总是注意观察着它们,这些仪表给我指出在海洋中的实际位置和准确方向。其中有些仪表您了解的,例如温度表,指出诺第留斯号内的温度;风雨表,测出大气压力并预告天气的变化;湿度表,指示空气干湿度;暴风镜,当镜中的混合物分解时,便预告暴风雨即将来到;罗盘,指引我的航向;六分仪,测太阳的高低,让我知道船所在的纬度;经线仪,使我可以算出船所在的经度;最后是日间用的望远镜和夜间用的望远镜,当诺第留斯号浮上水面时,我可以侦察天际四周。”“其他的仪器一定是作为诺第留斯号特殊需要而用的。我看见这个表盘上面有能转动的针,是流体压力计吗?”“正是流体压力计。它跟海水相通的时候,我就能知道这船所在的深度。”“还有哪些我猜不到用处的仪器呢?”“教授,谈到这里,我解释一下,”尼摩船长说,“这里存在着一种强大、快捷、方便的原动力。它用途广泛,给我光、热,是我所有机械的灵魂。这种原动力,就是电。我的电不同于一般的电。”“先生,您用来生产这种原动力的物质消耗很快的。例如锌,既然您跟地上没有什么联系,用完了,您怎样补充呢?”“海底有锌、铁、银、金等矿藏,我并不借助于陆地上的这些金属,我只是要大海本身提供给我生产电力的原料。海水的成分您是知道的。氯化钠在海水中占有相当大的分量。钠被我从海水中提出来,用来制造我所需要的物质。”“钠吗?”“是的,先生。钠跟汞混合,成为一种合金,代替电池中所需要的锌。汞是不会损失的,只有钠才要消耗,但海水中的纳多得无法计算,它的电动力比锌要强好几倍。”“可是电可以供给您空气吗?”“可以!电虽然不可以直接呼吸,可是它能让抽气机给我们制造空气,让空气储存起来,那样我们就不用担心呼吸的问题了。”“阿尤纳斯先生,”尼摩船长站起来,“请您跟我来,去看看诺第留斯号的后部。”我现在已经看完了这艘潜水艇前头的整个部分,下面就是从船中心至船前头的准确布局:餐厅长五米,一扇封闭且不透水的隔板把它与图书室相隔;图书室长五米,大客厅长十米,第二扇隔板把它跟船长的房间隔开;长五米的船长室;长两米半的我的房间;最后是长六米半的储藏空气的密室,它紧贴着船头。潜水艇的前半部全长三十五米,每个隔间都有防水隔板,橡胶闭塞器把门封得牢牢的,这是为了保证整个船体的安全。我们顺着那个狭窄的过道,来到了船的中心,发现其中有一个井口一样大小的开口,内壁有梯子,一直通到这口“井”的上部。我很好奇,问船长它的用途。“这个梯子可以通到我的小艇。”“您竟然还有小艇?”“当然喽。可供我游览或钓鱼时用。”“那么您想登上小艇的时候,必须要浮到水面上去吗?”“没有那么复杂。这个小艇吸附在诺第留斯号船身的上部,那里有一个特别储藏它的凹洞。当然,它是不可能透水的。铁梯通到大船身上的一个单人小孔,我进入小孔,就进入了小艇。因为这个孔的尽头就是小艇的入口。这个孔道的尽头也是一个大小一样的孔,我进入小艇,小艇上的孔和大船上的孔同时关闭,我就会浮上去了。打开盖板,我就可以在海面享受阳光浴了。”

我听得入神,问:“那您怎么回来呢?”“呵呵,不是我回去,而是诺第留斯号来接我。”“它听得到您的声音?”“我只要打个电报就行了。”

我走到梯笼间,我的两个伙伴正在那里狼吞虎咽,吃得忘乎所以,不亦乐乎。接下来的一道门通到厨房,它在食品储藏室的中间,大小适宜。

在厨房里,烹饪工作都利用电气。挨着厨房,有一个浴室,布置得很舒适,室内可以随意供应冷水或热水。

挨着厨房的是船员工作室,门关着,大概船员们都在岗位上,还没到回来休息的时间,很遗憾没能看见它的内部装饰。工作室后面就是机器室,它是船体的心脏,我进去,很多机器便跃然眼前。

第十一章 几组数字

这个动力室,灯火通明,空间宽敞。内部分为原料间和动力间两部分:第一部分放着生产电力的燃料,第二部分装着转动螺旋桨的动力装置,我对这台设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水下面的阻力在不断增长,您怎样能使它潜入最深的海底?您又怎样能使它维持在您认为合适的深度呢?您又怎样能使它上升到海面上来呢?我的这些问题是不是太冒昧了?”“并不冒昧,教授,因为您已经无法离开这里了。”他略迟疑了一下,说,“请您进客厅来。客厅是我们真正的工作室,在客厅里您可以知道一切。”

不一会儿,我们每人嘴里叼着雪茄,坐在客厅豪华的沙发上。一张图纸放在我的面前,这是诺第留斯号的立体工程图纸,每个部位一目了然。拿尼摩船长的话来说就是:这条船从外观上来看,中间是圆筒形,两端呈圆锥形,这样有利于减少水的阻力。诺第留斯号长七十米,它的宽是长的十分之一。这条船的体积是一千三百五十六点四八立方米,而它的排水量正好是它体积的十分之九,所以船的全体重量不能超过这个数字。“诺第留斯号是由双层船体构成,一层是内壳,另一层是外壳,两层船体之间,用许多T字形的蹄铁把两层船体焊接起来,使船身坚固结实。这两层船壳是用高强度钢板制作的,并且在制作时,严格规定钢的密度与海水密度之比需保持在十比七与十比八之间。第一层船壳的厚度至少为五厘米,重量是三百九十四点九六吨。第二层船壳,即龙骨,高五十厘米,宽二十五厘米,只有六十二吨重。机器、压载物、各种附属物和装置物、内部的隔板和木材等等,重量为九百六十一点六二吨,这个重量加上上面的三百九十四点九六吨,总重量就是一千三百五十六点五八吨了。在这种条件下,当诺第留斯号在海中时,它浮出海面十分之一。但是,我装设了容积等于这十分之一的储水池,容水重量为一百五十点七二吨,如果我把蓄水池注满水,蓄水池内水的重量加上诺第留斯号自身的重量,便会让船潜入水底了。”

我在这里质疑道:“但是,潜入水面以下,您的潜水机器不会碰到一种来自水底的压力吗?还要碰到一种自下而上的浮力,这种力是以九米高的水柱压力即一个大气压力为计量标准的,也就是说,每一平方厘米所受的力约为一千克。所以,只有您把诺第留斯号全部装满了水,否则,我不明白您是怎样把船潜到海底下去的。”“教授,您把静力学和动力学混淆了。”尼摩船长回答,“物体都有下沉的倾向。再加上,到达海洋的下层,实际不用费很大的力量,这是因为要船潜入水底,就必须增加重量。当我决定增加时,我注意海水体积在不同深度中的压缩数量。只要把这些做好,就成了!不过,您知道水虽不是绝对不可压缩,至少是很难压缩的。根据最近的计算,每一大气压(即九米高的水柱压力)下,这种压缩数量是一千万分之四百三十六。比方要到一千米深的水层,我这时要注意的就是海水在一千米的压力下,即一百大气压的压力下它的体积的压缩数量。这个数量为十万分之四百三十六。所以我这时应增加到的总重量不是一千五百零七点二吨,而是一千五百一十三点七七吨。因此,增加的重量数是六点五七吨。”“仅仅只有这么多吗?”“实际情况确实如此,阿尤纳斯先生。我需要上升时,放出这些水就成,我把诺第留斯号全身十分之一浮出水面,只要把全部储水池的水排出去就行了。”对于数字的这些推理,我无法提出反对意见,因为这艘诺第留斯号就是最好的力证。“船长阁下,对于您的成就,我深表钦佩。顺便问一下,那次诺第留斯号和苏格兰号的相撞事件,是一次偶然的事故吗?”“先生,那时我正在水面下两米航行,所以发生了冲撞。完全是出乎意外,不过,我看到苏格兰号的损失并不大。”“是的,没有受到重大的损失。可林肯号的相撞呢?”“教授,对于美国这艘最好的战舰,我觉得有些抱歉。不过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它先攻击我的,为了诺第留斯号的安全,我不得不自卫!而且我的反击也只是做到使这艘战舰不能伤害我,它的那点儿损害完全可以到最近的海港修理好。”

这时,我忍不住问他:“您是这船的设计工程师吗?”“是的,教授。”他回答我,“当我还是陆地上的居民时,我曾在伦敦、巴黎、纽约学习过。”“您是如何秘密地建造这艘奇异的诺第留斯号呢?”“船的每一块材料都是从世界上的不同国家定做的,比如龙骨是在法国定做的,而船体的钢板来自英国的利物浦。”“不过,”我问,“这些都是一块一块的材料,您是在哪儿把它们组合起来、装置成船的呢?”“在大洋中一个荒岛上,那里有我的工作场,还有我自己的工人,也就是现在在这艘诺第留斯号跟我一起探险的伙伴们,共同把诺第留斯号装配好了。大功告成后,我就放了一把火,把我们在这岛上所遗留的痕迹都用火除尽了,假使可以的话,我还要把这岛都炸毁呢。”“这船的建筑费用一定是十分浩大了?那可是需要很多钱啊!”“阿尤纳斯先生,一艘钢铁制的船,每吨容量的建筑费为一千一百二十五法郎。诺第留斯号的载重吨数是一千五百吨,那么它的建筑费是一百七十九万法郎,连装置费一共为二百万法郎,如果再加上船内所有的美术品和收藏物,总共为五百万法郎。”“尼摩船长,我要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您很有钱吗?”“无限的富有,法国的几十亿国债我可以轻易地偿清!”

我注视着这位在我面前牛气冲天的古怪人物。难道他以为我是一个对经济一窍不通的白痴而故意吹牛的吗?将来我一定有机会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

第十二章 黑潮

“教授,”尼摩船长对我说,“如果您高兴,我们可以先明确地记下现在的方位,标注好这次旅行的出发位置。现在时间是正午差一刻,我决定将船浮出海面。”船长按了三次电铃,抽水机开始把储水排出,诺第留斯号开始不停上升。当船停止浮动后,船长说:“我们浮出海面了。”我走上通往平台的中央扶梯,脚踏着一层层金属阶梯,穿过打开的铁盖板,到了诺第留斯号艇身的平台上。

平台浮出水面仅八十厘米。就是用最好的望远镜,这船也极易被认为是一只海中动物。海面风平浪静,天空湛蓝无云。

这时,一阵轻微的东风吹皱了海面,站在长长的船身上,基本上感觉不到海浪的阵阵波动。

我们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水。尼摩船长此时正带着他的六分仪测量太阳的高度,以便知道船所在的纬度。他等待了几分钟,以便让太阳跟地平线平齐。当他观察太阳的时候,他的身影像雕塑一样树立在船首,六分仪被他四平八稳地拿在手上。“已经正午了!我们可以出发了。”他说。我看了最后一眼外面的世界,然后,我和船长就回到船上的客厅中。

船长在地图上标记了方位。然后他对我说:“阿尤纳斯先生,我们现在是在西经137度15分……”“您根据哪种子午线算的呢?”我问道,我想从船长的回答中摸清他的国籍。“先生,”他答复我,“我有各种不同的时计法,以根据巴黎、格林尼治和华盛顿子午线来计算。但为了您的关系,我现在将根据巴黎子午线计算。”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使我无法对他有进一步的了解。船长又说:“我们在巴黎子午线西经137度15分,北纬30度7分。现在是11月8日正午,我们开始这次海底探险旅行。”“愿上帝保佑我们!”我说。“您现在可以做您想做的任何事了,包括科学实验,我告辞了。”等船长离开后,我没兴趣做任何事情,脑子里充满了对这位诺第留斯号船长的疑问。这个谜一样的人物,刻意隐瞒着自己的国籍,给人神秘感。而且,从他的言语中,看得出他对人类的现代文明有着很深的敌意。或者他曾被政治迫害过,而不得不远离大陆文明,在这诺第留斯号上等待复仇的机会?虽然我来到诺第留斯号出于偶然,但这个古怪的船长掌控着我的生与死。他保持着与我的距离,虽然他从不握我伸出去的手,而且也从不将他的手伸出来,但是对于我这样的外来人,依然保持着绅士般的礼节。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个小时。后来,我无意中扫过桌上的地图,找到船长画下的那个点,那个被人们称为黑水流的地方,地图上还对黑水流这个来自孟加拉的暖流进行了详细的标记。就当我在研究诺第留斯号在这幅地图上的行进线路的时候,尼德·兰和康塞尔在客厅门口出现了。

我的这两位同伴被客厅内的奇珍异宝惊呆了。“这是什么地方呢?这是什么地方呢?”尼德·兰喊。“别喊了,”我回答,摆摆手让他们进来,“在诺第留斯号船上,在海面下五十米。”“要相信先生的话,因为先生是那么肯定。”康塞尔回答。“老实说,这个客厅真的很令人惊叹。”

一会儿,尼德·兰又问我,是否发现他是哪一国人,他有什么目的,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他叫什么?他问了许多问题,我简直来不及回答他。我将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他。我又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些什么或听到些什么。“什么也没有看见,也没有听到!”尼德·兰回答,“是不是船员都是电的?”“电的?怎么会呢?!”忽然屋子里黑了。我们都默不作声,动也不敢动,不知道有什么意外事件等着我们。这时,我们听到一种滑动的声音,好像是诺第留斯号两侧的盖板动起来了。“现在一切真要完蛋了!”尼德·兰说。“难道是深海乌贼?”康塞尔低声说。忽然,一束强光穿过两个长方形的观察窗射了进来。我们发现,受到电光照耀的海底世界展现在我们面前,而且就靠两块玻璃晶片把我们和海水分开。最初我还担心这种脆弱的晶体可能会破碎,但又一想到玻璃晶片周围是红铜材质的结实框架,这样便使这个观察窗有了无限的抵抗力。我们站在窗前,在诺第留斯号周围一海里内的景象被照得清清楚楚。这真是个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世界,就算是文笔再高明的作家也描写不出来!谁能描绘出光线穿过透明的水流所产生的折射奇景呢?谁能描绘出光线在海底发出的柔和的光呢?就在我们醉心于此时,诺第留斯号好像不动了。

康塞尔说:“尼德,我的朋友,您不是要看吗?现在您看吧!”“真奇妙!真奇妙!”尼德·兰惊叹道。“啊!”我喊道,“我现在了解这个人的生活了!他自己另外造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给他留下了最惊人的神奇!”“可是鱼在哪儿呢?”尼德·兰说,“我看不到呀!”“呵呵,”康塞尔回答,“那是因为您不认识它们哩。”“我不认识鱼?笑话!我可是打鱼的!”尼德·兰喊道。“先别激动。不错,您是一个优秀的打鱼手,一个很能干的渔夫。不过,我可以跟您打赌,您不知道它们是怎样分类的。”“我当然知道,”尼德·兰很正经地回答,“人们把它们分为可吃的鱼类和不可吃的鱼类!”“这是好吃的人才这样分,”康塞尔回答,“请您告诉我,您知道硬骨鱼类和软骨鱼类之间的差别吗?”“康塞尔,我也许知道。”“您知道这两大组鱼类的小分类吗?”“这我就不清楚了。”加拿大人回答。“好吧,请您听我说,硬骨鱼类可分为六目。第一目是棘鳍目,上鳃是完整的、能动的,鳃呈梳子形。这一目共有十五科,已经知道的鱼类的四分之三都包括在里面了。这目的代表是鲫鱼。第二目是腹鳍目,腹鳍是垂在肚腹下面和在胸鳍后边,而不是长在肩骨上,这一目分为五科,包括大部分的淡水鱼,这目的代表是鲤鱼。第三目是副鳍目,腹鳍是接在胸鳍的下面和挂在肩骨上。这一目共有四科,代表是比目鱼。第四目是无鳍目,鱼身很长,没有腹鳍,身上有很厚的带黏性的皮,典型是鳝鱼。第五目是总鳃目,鳃是完全的和自由的,但由许多小刷子构成,一对一对地排在鳃环节上,这一目只有一科,代表是海马鱼。第六目是固颌目,颌骨固定在颌间骨边上,上颚的拱形骨跟头盖骨缝连接在一起,这一目没有真正的腹鳍,共有两科。”博学的康塞尔说。“好哇,康塞尔朋友,”渔叉手俯在玻璃上说,“这不是各种各样的鱼,都游过来了嘛!”“真是鱼呀,”康塞尔喊着,“我们好像站在鱼缸面前一样!”

尼德·兰说:“游来一条箭鱼。”

康塞尔于是低声说:“箭鱼属,硬皮科,固颌目。”康塞尔善于分类,却叫不出这些鱼的名字,所以尼德·兰和康塞尔合起来,一定是一位出色的生物学家。在两小时内,整整一大群的水族部队围绕在诺第留斯号周围。在我眼前游过各种类型的水族,让我眼花缭乱,这简直就是日本海和中国海的全部标本,我实在无法一一列举。客厅中突然亮起来,船边盖板闭上了。这美丽的景色,一下子不见了。

我等着尼摩船长,但他没来。大钟正指向五点,尼德·兰和康塞尔回到他们的舱房,我也走进我的房间。晚餐在房中摆好了。我吃过晚餐,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写在了日记本上,然后看了一会儿书。不一会儿,倦意袭来,我躺在海藻叶制的床上,酣然地进入梦乡。而在这个时候,诺第留斯号正飞快地穿过黑潮暖流带……

第十三章 一封邀请信

第二天,也就是11月9日,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足足睡了十二个钟头。这时,康塞尔来了,他习惯性地问我早上好,接着就干起活儿来了。他没有去惊动那个依然在熟睡的加拿大朋友。

尼摩船长一直没有露面,我总在想着为什么还看不见他,我多希望今天能看到他啊。从我们昨天聚谈以后,他就没出现过。我来到客厅,那里没有人。

于是我走到玻璃柜前,开始研究柜子里的那些贝壳标本来打发时间。

一天过去了,尼摩船长一直没有出现。11月10日,这是第三天了,尼摩船长始终没有露面,但我看见了一个船员。尼德·兰和康塞尔跟我在一起过了大半天,他们对船长的不露面也感到有些惊讶,这个古怪的人病了吗?

他到底准备怎样安置我们?总而言之,正像康塞尔说的,我们在这里享受到了完全的自由,那场意想不到的遭遇反而使我们受到了很好的待遇。

也就是这一天,我决定用日记的方式将这次奇遇完整地记录下来。我是用海中大叶藻制的纸写日记,这也是一件新奇的事。

就这样一连过了五天,情形一点儿没有改变,尼摩船长还是没有露面。我不再指望见他了,11月16日,尼德·兰和康塞尔跟我回到我房中的时候,看见桌上有一封信。

我拿过信来,信封上的字带有哥特体的风格,让人想到德文的字体。

上面写着:请送交诺第留斯号船上的阿尤纳斯教授。我立刻把信拆开,里面的内容是:阿尤纳斯教授:我诚挚地邀请您在明天早晨,一起参加在克利斯波岛森林中的狩猎。若您的同伴也能一道来参加,我将十分高兴。诺第留斯号船长 尼摩1867年11月16日“打猎!”尼德·兰喊道。

康塞尔加上一句:“在克利斯波岛的林中!”“这个怪人要到陆地上去吗?”尼德·兰又说。“在我看来,信中是说得清清楚楚的。”我又看了下信。“现在,一定要接受邀请。”加拿大人说。

尼摩船长本来不喜欢大陆和岛屿的。现在,反而邀我们去林中打猎,这矛盾我不想去求证,只是说道:“我们先去看看克利斯波岛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又对两位朋友说:“我认为尼摩船长即使是偶尔想上陆地,也一定会选择那些荒无人烟的地方。”尼德·兰摇摇头,不答话。不一会儿,康塞尔和他都走开了。不动声色的管事人在这时给我端来了晚餐。

第二天,11月17日,我一觉醒来发现诺第留斯号不动了。我急忙穿好衣服,走进客厅。尼摩船长已经在厅里等着我了。他看见我,便站起来向我打招呼,问我们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打猎。既然他只字不提他八天不露面的原因,我也不会去打听,于是简单地回答说:“我的朋友和我都很乐意跟您去打猎。”“不过,”我又补上一句,“船长,请允许我向您提一个问题。既然您跟陆地割断了联系,怎么会想到去克利斯波岛上的森林呢?“我的森林没有太阳,也没有什么四足兽在我的森林中。林中的一切东西只为我一个人生长。这并不是陆地的森林,而是海底的森林。”“海底的森林!”我喊道。“是的,步行去,而且不沾一点儿海水。”“怎么打猎?”“手拿着猎枪。”

我两眼盯着诺第留斯号船长。我想,他的脑子一定有毛病了,居然病了八天,现在还没有好呢。怪可怜的!但愿他只是发发怪脾气,不要发狂就好!“阿尤纳斯先生,”船长对我说,“我请您用饭,不要客气。我们边吃边聊。尽管我答应您可以去林中散步,但我并没有向您保证可以在林中吃到饭。”这句话使我这顿饭吃得很饱。起初,尼摩船长不说一句话,只是吃,后来抬起头来,对我说:“教授,您和我都知道,只要带了充分的可呼吸的空气,就可以生活在水底下。人们在水底下穿上一件不透水的衣服,头上套一个金属的盒子,再用打气机和节流器,就可以从水里面获得空气。”“但我想问,您在海底下行动可以获得空气,但靠什么照亮呢?”“我用兰可夫灯。呼吸器可以放在背上,探照灯带在腰间。有了这些设备,我便可以在海里行动自如了。”“尼摩船长,您对我提出的所有不同意见,都做了十分有力的答复,现在我没有一点儿怀疑了。但是,在海中视线不太清楚,而且海水比空气又重得多,我觉得枪弹不能打得很远,且也很难打中吧?”“教授,您错了,每一发都是致命的。动物一旦被打中,不管伤得怎样轻微,它们就像被雷击一般,立即倒下来。”“为什么呢?”“因为这枪发出的子弹并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特制的小玻璃球,这种小玻璃球装在钢套里面,钢套的底部是铅制成的,就像莱顿电容器一样,内部有很大的电压。”“我不再争论了,”我从桌旁站起来说,“我只需要拿起我的枪来跟您走就是了。您去哪里,我就跟您去哪里。”船长领我到诺第留斯号的后部。走过尼德·兰和康塞尔的舱房门前时,我叫上他们两个跟我一起走了出来。我们很快就到了诺第留斯号的前部,在靠近机房的一个小房间里,我们穿上一会儿打猎时的衣服,带上装备。

第十四章 在海底散步

这个小房间,说得更确切些,就是诺第留斯号的军火库和储衣间。墙上挂着的十二套潜水衣,正在等待我们这些海洋猎手们。尼德·兰看到这些潜水衣,觉得十分讨厌,并不想穿。

我对他说:“噢,老实的尼德,您可要知道克利斯波岛的森林可是海底下的森林!”“那好!我不去了,你们去好了!”渔叉手失望地说道,因为现实打破了他吃鲜肉的梦想。“朋友,随您的便吧!”我也学着康塞尔的表达方式。

尼摩船长、他的一个同伴(一个身体强壮的大力士)、康塞尔和我,一共四个人,全部穿好了潜水衣。现在我们只要把脑袋钻进金属圆球里,就算装备完了。但在戴上金属圆球之前,我请求尼摩船长给我看一看我们要带的猎枪,尼摩船长答应了。

诺第留斯号船上的一个船员拿来了一支很简单的枪给我。枪托是钢片制的,中间是空的,体积相当大,那是储藏压缩空气的容器,上面有活塞,转动机件,方便使空气流入枪筒,枪托里面装了一盒子弹,盒中有二十粒电气弹,利用弹簧弹夹可以自动跳入枪膛中。一粒子弹发出之后,下一粒立即填补,可以连续发射。“尼摩船长,”我说,“这支枪太好了,并且便于使用。我现在真想试试它。但我们怎样到海底下去呢?”“教授,此刻诺第留斯号已经在海底下十米深处,我们只要动身出发,就行了。”“我们怎么出去呢?”“一会儿您就知道了。”尼摩船长率先把他的脑袋钻进圆球帽子里。康塞尔和我也照着他的动作,各自戴上圆球帽。我们又听到加拿大人对我们说了一声“好好地打猎去吧”。当我的脑袋钻进圆球中的时候,放在我背上的呼吸器,立即起了功用,呼吸很顺畅。我腰间挂着兰可夫探照灯,手里拿着猎枪,准备出发。不过,说实在的,穿上这身沉重的衣服,像是被铅做的鞋底钉在甲板上,要迈动一步,也是不可能的。

但这种情形是预先早就料到的,有人把我推进跟储衣室相连的一个小房子中。我的同伴康塞尔,跟我一样被推着进入房子里。接着,我听到闸门关闭的声音,然后眼前变得漆黑一片。

一声尖锐的呼啸传进我的耳朵。过了几分钟,我感到好像有一股冷气,从脚底涌到胸部。外面的海水向我们冲来,肯定是有人打开了船内的水门,一道半明半暗的光线照射着我们。不一会儿,我们的两脚便踏在海底的地上了!尼摩船长走在前面带路,康塞尔和我彼此紧挨着,好像我们可以通过金属外壳交谈似的。尼摩船长的同伴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我不再感到我的衣服、鞋底,空气箱的沉重了,我的脑袋在圆球中间摇来晃去,也觉不出这厚厚的圆球的分量。所有物体,在水中都失去了一大部分重量,差不多可以说能够活动自如了。

阳光轻而易举地穿透水层,驱散着水中的颜色。我清楚地分辨出百米之内的物体。百米之外,海底微微呈现出渐变的云青色,在远处又变成浅蓝色,并消失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之中。在我的上方,是一片安静的海面。

这里的沙如同海滩上的沙一般,留有涨潮时的痕迹。我们在这种细腻、平滑、没有褶皱的沙上行走。这片海底就像一块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毯,一面真正的反光镜,正在将极其强烈的太阳光反射开去。

强大的光反射穿透所有水层。如果我说,在水中深九米的地方,我可以像在阳光下一样看得清楚,人们能相信我吗?

我们在明亮的沙子上不停地走动着,广阔的细沙平原漫无边际。我拨开水帘,收回手后它又自动合上,就连我的脚印在水的压力下也迅速消失了。某些有形的东西,尽管在远处显得十分朦胧,但其轮廓却渐次清晰。我认出来,那是一列漂亮的礁石前沿。我被这特有的境况打动了,礁石上面铺满各色最为美丽的植虫类动物。现在是早晨十点,太阳光在相当倾斜的角度下,投射在水面上,光线由于曲折作用,像通过棱镜片一样被分解,海底的花、石、植物、贝壳、珊瑚类动物,接触到被分解的光线后,在边缘上显现出太阳光的七种不同颜色。

这种浓淡色彩的错综交织,就像一个色彩缤纷的万花筒,一幅十分讲究的水彩作品。对着这灿烂的美景,康塞尔和我一样充满惊奇,正在忘我地欣赏着。

尼摩船长对我招手,我赶紧跟上他。不一会儿,脚下土壤的性质变了,由硅土或石灰贝壳构成。连着细沙平原的是一片黏糊糊的泥地,接着我们又走过一片纤维紧密的草坪,海藻地踩在脚下软绵绵的。水面上轻飘飘地浮着一层海产植物,全部是取之不尽的海藻,大概有两千多种。我看到较近海面的一层海草是青绿色的,在再深一些的地方是红色的。我们离开诺第留斯号大约有一个半小时了。我们到了百米的深度,感受到了十个大气压的压力。但我的潜水衣就是为了适应这种情况而特制的,所以我没有感到这种压力所带来的不适感。我穿上自己不习惯的潜水衣,漫游了两小时,应该会感觉疲倦,不过现在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而且,由于水力的帮助,我的行动异常灵便。

到了将近一百米的深度,我还可以看见太阳光,只是很微弱。继密集光芒之后是淡红色的余晖,这是白昼与黑夜之间的边际线。然而,这点光也够我们看清路线了,没必要使用兰可夫探照灯。

突然,尼摩船长站住了。他等我走到跟前,向前指了指。我看见在不远的地方,渐渐露出来一堆堆模糊不清的阴影。

我想,那就是克利斯波森林了。事实果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等我们走进了这片森林,我觉得这应该是尼摩船长的广大领土中最美好的一处。森林中生长的都是高大的木本植物,当我们走在树林的拱形枝干之下,我的目光首先被奇形怪状的树枝所吸引,感到奇怪的是这种形状我从未见过。在林中的地上,没有生长什么草,小树上丛生的枝杈没有一根向外蔓延,既不弯曲垂下,也没有向横的方向伸展,所有草木都笔直地伸向洋面。这里没有枝条,没有叶带,不管怎么细小,都是笔直的,像铁杆一般。海带和水藻受到海水强大密度的影响,坚定不移地沿着垂直线生长。当我用手分开这些水草时,一放手,它们立即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这林子简直就是垂直线的世界。不一会儿,我就看惯了这种古怪的形状,也习惯了我们四周相对黑暗的环境。林中地上有很多尖利的石块,很不容易躲开。通过观察,我发现这里海底的植物是很全面的,甚至比南北极地区或者热带区域还丰富得多。因此,我不知不觉中将动物和植物混淆起来,就是把植虫动物当成了水产植物。不过,谁又能够不出差错呢?在这片海底世界里,动物和植物两界,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呀!

我仔细观察,发现这里所有的植物跟土壤只是一种表层的相连。它们都没有根,固体对于它们是无关紧要的,沙、贝壳、卵石都可以支撑住它们,它们只求有一个支点,而并不需要那种赖以生长的力量。这些植物都是自由生长的,其生存只依赖于那维持着它们、滋养着它们的海水。这些东西大部分长出的不是叶子,而是奇形怪状的胞层,外表色彩有玫瑰红、胭脂红、青绿、暗绿、浅黄、灰褐等多种颜色。另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深海植物,所有这些植物全都没有花。一位诙谐的博物学家曾这样说过:“海洋确实是一处反常的稀奇古怪的环境与场所,在那里动物类开花,而植物类却不开花!”

在这类高大得如同温带林木的灌木之间,在它们各自潮湿的阴影下面,遍布着一些真正的荆棘丛,开有绚丽的花朵。这里面有像花开一样的斑纹状脑珊瑚,须触透明的黑黄色石竹珊瑚,草地般丛生的石花珊瑚……

第十五章 海底森林

到下午一点钟左右,尼摩船长发出暂时休息的信号。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大家躺在柔软细小的海草所构成的“地毯”上,心情无比舒畅。这一刻的休息让我觉得舒服极了,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我们不能彼此交谈。我只能把我粗大的铜头挨近康塞尔的铜头。我看见这老实人的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为表示他的满意,他在铜壳子里面乱摇乱摆,做着最滑稽、可笑的动作。

虽然走了四小时的路,但让我惊奇的是,我并没有感到饥饿。为什么会这样,我说不出来。但另一方面,就像其他的潜水人一样,困意一阵阵地向我袭来,而且没法子克制。尼摩船长和他的那个强壮同伴,早就躺在水晶体中打起了盹,这无疑为我们做出了示范。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向西边低下去了。尼摩船长已经站起来,我也开始伸展我的四肢,就在我站起身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在靠近。原来,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只一米高的海蜘蛛,它斜眼注视着我,就要向我身上扑来。虽然我的潜水衣相当厚重,可以保护我不会被它咬伤,但是我的脊梁骨依然感到一阵寒意。康塞尔和诺第留斯号的水手也在这个时候醒来。尼摩船长把那个吓人的甲壳类动物指给他的同伴看,他的伙伴一枪就打死了它。碰见这个怪物,使我想到一定还有其他更吓人的动物,时常到这黑沉沉的海底下来,我的潜水衣已经无力保护我,无法抵抗它们的袭击。我最初没有想到这些,现在,我决心要时刻警惕。另外,我以为这次休息是我们旅行的结束,但我猜错了,尼摩船长并不打算回到船上去,仍然继续他的大胆的旅行。

越往前面走,斜坡的坡度越陡,我们一行人来到了海底。这是一条在海底一百五十米深处的海沟,峭壁陡立。但是由于我们使用的器械极其完善,我们可以超越大自然对人类不得超越九十米深度的限制,在海底自如地活动着。

我们现在在一百五十米深的海底,虽然没有什么器械可以让我测量准确的数值,但我知道,即便是最清澈的海水,阳光也无法渗透下去了。正是在这里,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所以我只能摸索着行走。这时我看见一道相当明亮的白光忽然闪出来,原来是尼摩船长和他的同伴在使用电光照明设备。康塞尔和我也学着他们的动作,转动身上的螺旋开关,使电磁铁跟曲玻璃管接通,灯亮了,四盏强光灯将周围二十五米范围内都照得一清二楚。

尼摩船长带领我们继续往前走,在这片海底森林的幽深处,沿途的植物渐渐稀少。我注意到,在海底,植物的种类要比动物少得多。海产植物虽然已经放弃了这些变为贫瘠的土地,但数量很多的动物、植虫动物、节肢动物、软体动物和鱼类仍然到处皆是。

我边走边想,我们带的兰可夫灯的光亮,也许会引起那些海底居民的注意。果然,它们开始朝我们这边聚集,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好几次,我看见尼摩船长突然停下脚步,端枪瞄准,但经过观察后,他又把枪放下,继续前行。后来,在四点钟左右,我们一行人停了下来。在我们前面是巨人般的岩石层,花岗石的悬崖上漆黑的岩洞,看不见有可以攀爬上去的路径,这是克利斯波岛的尽头,是陆地了。

尼摩船长突然站住了,向我们打手势,要我们停下来。我虽然很想穿过这道墙,但我不得不止步,这里是尼摩船长领地的边界。他不愿意迈过这条边界,因为走过这条边界,便是他不愿踏足的陆地了。于是我们开始往回走。尼摩船长还是在队伍的前面带路,但是在行进间,我觉得这跟我们来时的路线并不一样,这是一条接近海面的新路线,而且很陡,因此很难走。不过,在回到海面的过程不能过于突然,要让海水对人的压力逐渐递减。因为压力下降得过快,可能会在我们的身体中引发严重的疾病,使潜水人受到有生命危险的内伤,所以我们要慢慢地上来。很快光线又出现了,并且扩大了,太阳已经在天际的低处,曲折作用又一次把七色的光圈套在各种不同的物体上。就在这十米深的地方,我们走在一大群各种各样的小鱼中间,比空中飞鸟的数量还多,不过还没有值得我们枪击的水产猎物出现在我们眼前。

就在这时,我看见船长的枪顶在肩上,对着丛林间一个正在走动的东西瞄准。枪响后,我听到轻微的叫声,那个动物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被击中倒下来了。倒在那里的是一只很好看的水獭,它可能是住在海中的唯一四足兽了。这个小家伙有一米半长,它的皮表面是栗褐色,底面是银白色,可以做成好看的皮筒。这种珍贵的肉食动物,由于渔人的追赶和捕获,现在已经十分稀罕,这些小东西主要躲藏在太平洋的北极圈里。不过,在北极圈里,它们这一族也快要灭绝了。尼摩船长的同伴跑上前去把水獭捡起来,放在肩头上,又向前走。

整整一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一片细沙平原上。平原在距离海面不足两米深的地方。这时,我看见我们的身影清清楚楚地映现在水中,但方向却是相反的;因此在我们的上方,出现了同样的一群人,重复着我们的动作和姿势,总之一句话,和我们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他们行走的时候,脑袋向下,两脚悬空。

还有另外一种现象,也值得一提。这就是有一阵阵浓云掠过,而且聚散都非常之快;但细细一想,我明白了这所谓的云不过是海面下那厚薄不一的波涛层变幻所致,我甚至还看见浪涛升腾在水面之上,汹涌的浪涛破碎成无数浪花。我同样对疾速掠过海面,在我们头上飞翔的大鸟的阴影甚感惊奇。一只大鸟,张大两翼俯冲而来,我们在水下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尼摩船长的那位同伴看到大鸟距离水面仅有几米,便瞄准了它,开了一枪。大鸟被击中后,跌落水中,正好落在这位身手矫健的猎人身旁,他一把抓住了它。原来,这是一只信天翁,是生长在远洋中的鸟类,是一种令人叹美的品种。

这件事情并没有令我们止步不前。在两小时内,我们有时沿着细沙平原走,有时沿着海藻地走,整个行程相当困难。老实说,我已经不能再走了。这个时候,我看见两千米远的地方,有一道模糊光线破水而出,那是诺第留斯号的探照灯。用不了二十分钟,我们就可以上船了,一到船上我便可以自由呼吸,因为我觉得我的空气储藏器好像只能供应我一些含氧很少的空气了。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我并没有估计到接下来发生的意外,这使我们耽搁了一些时间才回到船上。

我走在尼摩船长后面约二十步左右,这时,尼摩船长突然转身向我冲过来。他有力的双手,把我按倒在地,他的同伴对康塞尔做着同样的动作。刚开始,我还以为这是对我和康塞尔的突然攻击,并做出种种不好的猜想,但是我发现船长也躺在我旁边,一动不动。我心中充满好奇,也躺在水底,而且正好躲在海藻丛的后面,当我抬起头来,我看见有个巨大无比的躯体发出磷光,气势汹汹地游过来。在那一刹那,我感觉血管中的血都凝固了!这时,我才发现逼近我们的,是一对十分厉害的火鲛,这可是最可怕的鲨鱼类,尾巴巨大,眼光呆板阴沉,嘴的周围有很多孔,孔中喷出磷质,闪闪发光。真是大得怕人的火鲛,它们的铁牙床,可以把整个人咬成肉酱!我不知道康塞尔是不是跟我一样正在研究它们。现在,我与其说是以生物学者的身份,不如说是以即将被吞食的人的身份,用很不科学的观点来观察它们银白的肚腹、满是利牙的大嘴。

幸运的是,这种贪食的动物视力很差,对眼前的食物都看不清楚。它们并没有看见我们就游过去了,只是它们黄黑的尾巴略略触到我们,我们能躲过这次危险真是个奇迹。毫无疑问,这次遭遇比在陆地上的深林中碰见猛虎还要危险得多。半小时后,在探照灯的引领下,我们到达了诺第留斯号,艇身上的门仍然开着。我们一行人回到出发时的房间里,尼摩船长等我们全都进入房间后,就把门关了起来。然后他按下一个按钮,我听到抽水机工作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小房中的水便完全排干。内部的门这时被打开,我们走进了储衣室。

在储衣室,我们把潜水衣脱下来,脱的时候跟穿的时候一样费事。我非常疲惫,等回到自己房间,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对这次海底之旅,赞叹不已。这次狩猎耗尽了我的体力,不一会儿我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十六章 太平洋下四千里

第二天,即11月18日,等我醒来,昨日的疲劳已经一扫而空。我走到平台上,这时,洋面上空无一物,一只船也没有。

我正欣赏大海壮观的景色,尼摩船长出现了。他似乎没有看见我在那儿,开始了一系列的天文观测。一会儿,他的观测结束了,他走到船舷灯笼处,将手肘靠在艇壁上,同时仔细地观察着洋面。这时,从诺第留斯号里走出来二十多名身强力壮的水手,他们来到平台,来收昨天晚上撒在海里的渔网。我看见被拉上船来的渔网,外观像个大大的口袋,用一根浮在水上的横木和一条穿起下层网眼的索链把网口在水中支开。我估算了一下网里的战利品,所获得的鱼超过一吨。因此,我们获得了大量优质的食品。鱼捕完了,船艇内的空气也置换完毕,我想诺第留斯号又要继续海底旅行了。当我正准备回房的时候,尼摩船长向我走来,没有任何客套话,开门见山地说:“您看这海洋,它在太阳的抚摸下就快苏醒了!我觉得科学家莫利是对的,他发现海洋跟动物身上的血液循环一样,有真正的循环作用。”跟往常一样,尼摩船长并不急于我立刻回答,他说完每一句话后,中间会停顿相当长的时间。这实在是一种特殊形式的交流。

他接着说:“海洋绝对有真正的循环作用,正是热力造成海水的不同密度,使大海里出现顺流和逆流。在北极区域完全没有热量,而在赤道地带,热量造成热带海水和极圈海水间永不停息地循环。此外,我发现那些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洋流,产生了海洋呼吸作用。您将在极圈看到这种现象所产生的结果;您将了解到,冰冻作用之所以只在水面上才发生,就是由于这个规律。”

当尼摩船长说完了这句话后,我不禁自问:“极圈吗?这个大胆的人一直要把我们带到极圈中去吗?”

尼摩船长说完这些,便在平台上来回踱步,接着又向我走来。他说:“那些纤毛虫,就是在一滴海水中便存在着的那数以万计的微生物,它们在一毫克的水量中便有八十万个,它们的作用也非常重要。它们吸收海中的盐,消化水中的固体物质,是真正石灰质陆地的缔造者,它们可是制造了珊瑚和水螅啊!这滴水,当它的矿物质被吸去后,变轻了,就会又浮到水面上来,并在水面吸收了由于蒸发作用而抛弃在那里的盐质,又变重了,沉下去,再给那些微生动物带来了可吸收的新物质。就这样发生上下循环的潮流,永远是不停地运动,永远是不断的生命。生命力,比在陆地上所有生物都更加强大的生命力,在海洋中更丰富地、更无穷地发展着。人们说,海洋是人类致命的地方,但对无数的动物、对我,它是真正生命的所在!”当尼摩船长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容貌完全改变了,给我带来一种特殊的感觉。他又说:“所以,海洋中才有真正的生活!我打算建设水中的城市,海底的住宅,像诺第留斯号一般,每天早晨浮上水面来呼吸。如果成功的话,那一定是自由的城市,独立的城市!不过,又有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专制的魔王……”

我被尼摩船长跨越式的思维弄晕了,不过没等我领悟船长的理论,船长便顺着铁梯进入船体,我连忙也跟着他回到船里。我刚回到客厅,船上螺旋桨推进器的启动声便传了过来,而在客厅的测速器上,速度指数标示为每小时二十海里。

好几周过去了,尼摩船长很少过来找我。我也只是在船上的其他地方才看见他。不过,他的副手每天按时来这里,在客厅的地图上做航线记录,每天的航线清清楚楚地标在图上,所以,我可以很准确地了解诺第留斯号所走的路线。

这天,康塞尔、尼德·兰跟我一起谈了很长的时间。康塞尔把我们上次在海底狩猎时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的朋友尼德·兰。加拿大人很后悔当初的决定,认为没有跟我们同行是个遗憾。但我安慰他说,以后还会有海底探险的机会。客厅观察窗的嵌板每天都有好几个钟头是开着的,我们尽情地观察着海底的美妙世界,而且百看不厌。

12月1日,诺第留斯号的方向依然向着东南方,它在西经142度上越过赤道线。4日,我们望见了马贵斯群岛。在马贵斯群岛三海里远处,也就是南纬8度57分,西经139度32分,我看见了奴加衣瓦岛的马丁尖岬,这是法属马贵斯群岛中的最重要的一个岛。我只看到天边满是丛林密布的山岭,因为尼摩船长不喜欢接近陆地,所以我也没看见别的。不过在这一带的海面上,诺第留斯号的水手们用渔网打到了好些美丽的鱼类。

离开了由法国国旗庇护的那些美丽海岛后,从12月4日至11日,诺第留斯号共走了四千海里左右。在这段路程里,我们碰上了一大群枪乌贼,这是很奇异的软体动物,跟墨鱼很相像。法国渔人称它们为水黄蜂,它们属于头足纲,双鳃目,其中包括肛鱼和墨鱼。这类鱼,古代生物学家特别研究过,它们给古代希腊公众会场的演说家提供了好些譬喻语,根据生于嘉利安之前的希腊医生阿典尼所说的话,这类鱼在希腊的有钱公民的食桌上,也是一盘很美味的菜。

在12月9日和10日夜里,诺第留斯号碰见一大群喜欢夜出的软体动物。我估计它们的数目有数百万。它们沿着槽白鱼和沙丁鱼所走的路线,从温带水域向较暖的水域转移。我们通过透亮的玻璃窗,欣赏它们独特的倒退式行进方式。它们的游行速度很快,靠身上的那根动力唧管活动,追赶着鱼类和其他软体动物,吃小鱼,或被大鱼吃掉。它们天生长在头上的十条腿胡乱地四下飞舞着,好像小孩玩的蛇形吹气管子。不管诺第留斯号行进得多么快,但在这么一大群动物中间也走了好几个钟头。渔网打到了无数的枪乌贼,其中我看到了被奥宾尼分类的九种太平洋品种。可以看到,在这次航行中,海洋把所有的各种奇妙景象不断地摆出来,它时时更换布景和场面,使我们的眼睛始终保持着对它的新鲜感。而我们不单被吸引,不仅仅在这里赞扬造物主的神奇,还要来揭开这海洋底下最惊人的秘密。

12月11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客厅中看书。尼德·兰和康塞尔通过观察窗,注视着外面明亮的世界。诺第留斯号不动了,它的储水池装满了水,停在水深一千米的地方,这是海洋中很少有生物居留的区域。这时,只有大鱼偶然在这里出现。我正在读让·马西著的一本很有趣的书——《胃的调理者》,津津有味地读着书中美妙的教导的时候,康塞尔的说话声打断了我。“教授先生,您能来看一下吗?”他用带着颤音的声音对我说。“有什么事,康塞尔?”“先生,请来看吧。”

我站起身来,走到玻璃窗前,观察着窗外的世界。

在灯光的照射范围内,我看见一团巨大的黑东西,静止不动,悬在海中。我仔细地观察它,准备辨认它到底属于哪一生物科目。但观察一会儿,我就大声喊道:“这是一艘船!”“是的,”加拿大人激动地说,“一艘沉船!”

尼德·兰没有弄错,我们所面对的,正是一艘船。船体看似完好,表明这艘船是在几小时前刚遇难的。船体向着左舷有明显的倾斜,三根桅杆是自甲板上面不到一米的高处断裂,表明船只是侧倾入水的,从而被迫打断了它的桅杆。在这艘船甲板上的景象实在是惨不忍睹。而且越发凄凉的是,在其甲板上还能看到几具尸体,身上系着缆绳,横陈在那里。其中有一位妇女,半身探出艉楼甲板窗,双手抱着一个孩子。这妇人还年轻。在灯光的照耀下,我可以看出她那尚未因被海水浸泡而变形的面容。她在做最后的努力,把孩子举过自己的头顶。这可怜的小生命,两只胳膊还紧紧搂着自己妈妈的脖子呢!那边,还有四位水手,他们的姿态很是吓人,身体抽搐得不成样子,看得出来他们是做了一番最后的努力。

多么让人不安的场面!大家都默不作声,在惨痛的海难面前,在这最后一刻拍摄下来的沉船境况面前,大家的心跳都在加速!就在此时此刻,我看见有一些巨大的角鲨,它们的眼睛闪着,被这人肉诱饵所吸引,游了过来!

第十七章 万尼科罗群岛

上面看到的可怕景象,只是诺第留斯号在航程中碰到的一连串海难的开始。12月11日,我们来到了帕摩图群岛附近,这些小群岛全是珊瑚岛,位于南纬13度30分和23度50分之间。群岛的面积共一千四百八十平方千米,由六十个左右小群岛组成。那一天,我在尼摩船长面前谈我的新大陆构成理论,他冷淡地说:“其实,地球上所需要的并不是新的大陆,而是新的人!”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离开了。

12月15日,我们在东边望到了使人留恋的社会群岛和作为太平洋王后的塔希提岛。诺第留斯号已经走了八千一百海里的行程了。不久我又望见了维蒂群岛,岛上的土著人曾经屠杀过和合号上的水手以及约瑟芬号的布罗船长。

1643年,塔斯曼发现了这群小岛。杜蒙·居维尔等人也来过这里。当时,他们中的一位在这里遇到过惊险的事件,狄勇船长就是第一个把拉·白鲁斯沉船的秘密弄明白的人。12月25日,诺第留斯号在新赫布里底群岛间行驶,我在正午时刻观察时发现,这岛上有着茂密青绿的树林,还有一座很高的山峰耸立在上面。

七八天没有露面的尼摩船长,终于在27日早晨来到了客厅。

船长进来时,我正在看那平面图上的诺第留斯号所走过的航线。船长走向前来,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出了这个点的名字:“万尼科罗群岛。”

万尼科罗这名字是有迷惑力的,拉·白鲁斯的探险船只曾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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