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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30 09: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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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赵佶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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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茶论

大观茶论试读:

序言:巅峰时代的生活美学

回望我们这个民族的历史,如果想从让生活过得更美好这个角度,来寻找一些支持的话,那大多数人都会聚焦到宋代。正如陈寅恪先生所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这样说来,关注宋人的世界,不仅对过好我们的生活有所助益,对民族文化之复兴也颇为重要。

说文化复兴未免话题宏巨,如何过好每个人的生活,则不可回避。处于一个快速变幻的时代,再来看这个问题,则有两方面的深意。

一方面,文化传承并非如技术演进,有着单向度的迭代进化;实际上,我们面对宋人的生活美学,往往需仰视方见其全貌,实无居高临下的自信。另一方面,对生活的细腻品味,对生活中美的敏感,对于闲暇日少,节奏激荡的现代人来说,本非所长,时代之大势使然;这让我们怀古之时,又颇生艳羡之意。

当然,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共业因缘,一味摹古并不是好主意。但无论怎样,总需先了解古人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其精神世界又有怎样的气象,方才谈得到推陈出新,找到当下的方式,从而让我们的生活既有内涵、又有趣味,同时具有无限延展的可能。

这便是我们关注宋代茶文化,整理这本书的意义所在了。

无论是理解古人的生活美学,还是我们要让自己的生活更美好。需从以下几个方面着眼与着手。

一是知识与技术的层面。如同我们品一道茶,仅仅能说出真好!恐怕是不够的。总要有一定的知识储备,才能感受其结构与层次,从而有更好的体验。这方面古人是要言不烦,尤其是《茶录》与《大观茶论》,都能直指问题核心,对今日颇有启发。而作为巅峰时代贵族文化的代表,宋徽宗的品鉴理念,更是大大超越时代,其对口感中重量感、空间感、平衡感的把握,实际上与现代葡萄酒领域专业人士颇能沟通,而反观其后的茶叶品鉴,则似乎是退步了。

不仅如此,即便在对山场与工艺这些技术范畴的理解上,宋人似乎也超过当代。这多少令人困惑,但想想这个时代,更多的关注点在于市场、销量、利润,那对于一些可能“无用”的知识与技术的忽略也便可以理解了。《东溪试茶录》中对山场分布、茶园划分、品种特性等方面的记述,不仅开了品茶山场文化的先河,甚至可以说是今人尚未逾越的高峰。在书中宋子安已经构建了细致的“口感地图”,而这正和我近年来对古树普洱的研究方向不谋而合。想想现在大多数的普洱山头茶著作非但达不到这样的高度,甚至对于茶园如何划分,树种的多样性等最基本的知识都视而不见,未免令人唏嘘。

黄儒的《品茶要录》则更多的关注工艺方面的问题。面对工艺,古人往往有更开放的视野,不会奉某某茶国家标准为圭臬,只是比较不同侧重点的口感差异,这也给今人颇多启发。更值得关注的是,古人的工艺的丰富性,这就又涉及到背后的观念了。

古人相信我们的世界运行阴阳相生,五行运化,有着内在的和谐,今人则往往不以为然。我们不必迷信古人的观念,这是对的,但是却往往忽略了今人的局限。什么局限呢?从工艺的角度说,现代人往往只关注一个参数,杀青到什么程度,焙火到什么程度,含水率达到多少,形成了一种线性的思维,无形中误以为只要达到这些参数就万事大吉了。其实衡量一款茶的好坏,并不限于这些,以生物分子成分之多样,结构之复杂,可能有的内涵物质,有的参数我们并未充分认识。古人因为上述的观念,思维的发散,反而会做一些不厌其烦的工作。比如反复加水研磨,过黄时水火并用、多次锤炼。这些方法或许有改进的空间,但是这样的操作却大大开拓了我们的视野,一下子打开了众多的可能。

这些不仅在技术上对我们会有启发,在观念上,也会让我们的操作充满生机与趣味。而如果我们对《北苑别录》里面的工艺详细梳理的话,会发现,宋茶看似奇怪的工艺,和唐代以来的外丹、丹药传统密不可分。基本上每一个操作,都能在丹药制作中找到对应的依据。而丹药的背后是道家的自然哲学,是天人合一的理念。那我们所看到的工艺其实只是冰山一角,水面下还有众多的精彩等待我们去发掘。这也将在后续的研究工作中逐渐展开。

除了知识与技术、观念与哲学,宋人之所以站在文化之巅峰,还在于艺术与审美的高度。这个在本书关于《大观茶论》的附文中多有涉及,这里不再展开。我们想借此回到一个根本的问题,这也是上本书(《茶经》注)里面提出的问题:中国究竟有没有茶道?如果有,是什么样的?对今天有无意义?

茶道这个词,英文可以译为“tea ceremony”,也可以译为“tea art”;因为英文历史上没有词语可以对应“道”,只能借用别的词语。这两个词初看只是翻译不同,实际上从礼仪“ceremony”入,还是从艺术“art”入,代表的则是不同的门径。很多人会认为,日本茶道是典型的从礼仪入手;看了这本书“点茶”的部分,可能会认为宋人会从艺术入手。这样来理解也可以,但是可能错过了主题。

考察日本茶道的历史,一休、珠光时代,也并无完备的仪式,即便有简单的仪式,也并未赋予太多的含义。珠光从一休那里得到的,更多的是禅者之间的点拨与默契。到千利休时代,方才逐渐成其范式,同时也渐形成侘寂之美学。盖道之将行,顺应时地而已。仪式化的茶道如果失去其历史与心态的语境,则未必能达到好的效果。

如果说日本人对道的态度是顶礼膜拜,树碑立传。中国的古人多认为,道不可须臾离,更无须大书特书,如果这样做,已经是“背道而驰”了。禅宗有无数的公案,但都是鲜活而非死板的,这方才是道的本义。同样,虽然宋人达到了艺术的巅峰,点茶也可称是美轮美奂的艺术,但是这不过是道之运行,道之体现。如果将其命名为“道”,则无异于是对道真正的污染。这方是禅宗与道家皆达到高峰的宋代却没有形成所谓“茶道”的根本原因。

千年之下,习惯于现代知识体系的我们,对于茶、对于道,恐怕已无古人的自信。从这个角度说,日式茶道的程式化自有其市场,也无须排斥。只不过现代社会压力之下,人心看似强大却很脆弱,如果过于拘谨,层层包裹,难以舒展,却是求道之大忌。以趣味,以意乐进入,更容易让我们的警惕放松下来,邂逅不一样的世界。这方面恰是宋人的特长,巅峰时代的生活美学自有其深意。

无论从何而入,总不要忘记我们的初心,我们习茶、饮茶的初心,希望浓缩宋茶精华的这本书能帮到大家。

本书收录的八本经典茶书,囊括了宋代茶学与茶文化的各个方面,也是目前最全面的详注版本。我们尽量选择较古的权威版本来作为底本,结合对宋人文化的理解及茶领域个人经验进行详细的解读。毕竟相距千年,有些场景只能靠想象,如有不足挂漏之处,还望受教于方家。

茶书正文之前,是我在微信公众号上发的相关解读文章,行文比较随意,望大家谅解;好在通俗易懂,这里也基本不做改动,附在书中。书中的插图精选宋代茶画与茶器,希望给大家更直观的感受。2018-01-16日月洲于茗寿堂

宋茶才是巅峰体验

做茶的第一难题

谈宋茶还是有犹豫的,因为宋茶骨髓里是贵族的东西。对于我这种被佛教道家洗脑的人,贵族的玩法不是不好,是太麻烦,太累。但是看这个时代很多人用很粗糙的体验去衡量宋茶,把古人看低了,又心有不甘,总是要啰嗦几句。

既然谈,我们不能光谈风月,这样很多人会说这都是装,其实真正的贵族恰恰是最不会装的人,因为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东西呀,只有向往又达不到的人才会装,不是吗?

契合这个时代,我们要从技术流的角度分析一下,宋茶达到了怎样的高度,这样比较好交流一点。

什么是好茶

在详细分析之前,我们要了解一些前提。最重要的一条是——好茶的标准。这个不同文化背景,教育背景,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的人,差异很大。

宋人评茶,有一个评语,叫“色味皆重”。按很多人的观点,颜色漂亮又霸气,当然是好茶。但是在宋人那里,这是一个不好的评语。比如蔡襄《茶录》里面讲真正的好茶还得是北苑凤凰山一带的,其他地方的茶,再怎么提高工艺,努力制作,也是“色味皆重”,没法和北苑比。

你说这有道理吗?有道理。有句话叫“穷人重口味,富人轻口味”,这个我在《从老班章到红烧牛肉面》里面谈过,其实对于阶层划分已不明显的中国来说,这种趋势看不太出来了。在有阶层差别的地区还能看出来,我去印度在街边吃点samosa之类的小吃,那口味重的你不就着一瓶矿泉水是无法下咽,我怀疑佛经里提到的北印度美食是否真的存在。而你到了五星级酒店,口味就远没有那么重了,再到真正贵族的家里去吃饭,那你对印度美食的信心就很快恢复了。

颜色也是一样,看看汝窑就知道了,这个不多谈。

当然,拒绝浓重口味,并不是推崇寡淡,按《大观茶论》,好茶的标准是“甘香重滑”,这个重,不是重口味之重,而是讲结构,讲内质,讲茶的力道。实际上宋人的审美和道家、禅宗有很大关系,了解这个对理解宋茶会很有帮助。

如果了解美食就知道,“甘香重滑”,香气、滋味与结构、触感并重,是典型的贵族口味,是欲望的高级表达,和唐代茶风大不一样。即便对陆羽,宋人只是在精神层面尊重,对他的茶并不感冒。因为在贵族看来,那都叫“草茶”,很粗糙,很民间,潜台词是比较low.这个大家看《苕溪渔隐丛话》,包括黄儒的《品茶要录》都是这样的观念。站在整个中国文化的角度,当然我不能认同这个判断,但我们这里大概可以知道,宋人的价值取向和审美情趣是在哪个方向,这样后面讨论就有了基础。

做茶的第一难题

好了,我们开始进入正题,先要问一个问题,茶,作为一个饮品,口感上最核心的问题是什么?无论古今,也无论中外,了解了这个问题,对茶的认识就不一样了。

茶,不仅有香甜,还有苦涩。不仅有各种芳香物质、茶氨酸,还有占比更大的茶多酚和咖啡因。怎么处理好这两部分的关系,是茶口感上的核心问题。

为什么随着经济发展,用大茶缸闷泡的饮茶方式让位于多次短时冲泡?那是因为长时闷泡,茶多酚和咖啡因一次性大量溶于水,苦涩过重,口感并不舒服。分成多次,就好多了。

用开水冲泡散茶的方式,是明以来的主流方式。明代也有人吹这个是史上最牛的方法,但是这个只能听听而已,这个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太祖爷要求的。实际上,老百姓可以接受,贵族不一定认同。

为什么?

因为这种冲泡对茶本身体验的力度和层次感还远远不够,茶当然是可以食用的,你光泡水喝,体验是大打折扣的。

我们回过头来看茶水并食的唐代,茶是往开水里投放,煮好后分而食之。这个煮出来的,比泡出来的要丰富一些,但是肯定苦涩也要重一些。怎么办?

两个办法:一个是减少投茶量,我们现在煮茶往往是泡过之后比较淡了再煮,如果直接煮就一定是加的量很少,要不然,煮出来的茶就没法喝了。陆羽也采取了这个办法,投茶量和水的比率来说,还是比较少的。

第二个,陆羽加了点盐,盐可以平衡苦涩,增加汤感的润滑。但是对香气,尤其是清扬之香,只会减分,不会加分。

这样我们达到了茶和水共食的体验,比单单体验泡出来的茶水进了一步,但苦涩只是部分的解决,而且体验还远不够极致。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不仅要避免苦涩,还想完整体验茶的丰富性,而且要力度很大的体验,怎么办?

这个要求有点为难,难以兼得,甚至可以说根本是矛盾的,但是对于宋人来说,是可以达到的。

宋人是怎么做到的?

先说一点,做到,一定是有代价的。

什么叫代价,就是从采摘、加工、存放到最终点茶,每一步都是要花工夫的,不是一点功夫。而且,还要不怕浪费,这个没有经济支持是不行的。

总的来说,宋人的做法是采集大量优质茶芽,经过多道工序去掉苦涩物质,并逐渐优化,最后将这反复锤炼的精华调和出口感的极致。

在此无法讲详细,大致说一下,苦涩物质怎么去。我们知道宋茶是蒸青,但是和现在日本抹茶的蒸青不一样,也和唐代的蒸青不一样。

陆羽在《茶经》里讲蒸青是“畏流其膏”,就是蒸的过程中,要保证内涵物质不要流失。但是对于宋人来说,这并无必要,流失就流失呗,你多来点茶芽不就行了。不要忘了,宋人可是点茶,这个茶和水的比例要比陆羽的煎茶高得多了。那对去除苦涩物质的要求也大大提高了。

总的来说,宋人在蒸茶之后,还要压榨(压黄),这里面还分“大榨”、“小榨”、“翻榨”,榨来榨去,基本上要把“膏”差不多快榨干了。这样苦涩是去了,但是损失也还是蛮大的。

对于宋人来说,这是可接受的,因为可以用高品级采摘、靠量大来弥补。宋人考虑的不是内涵物质是否流失,而是口感的巅峰体验,因为怕浪费就凑合一下?那就不是贵族玩法了。

之前讲过,日本保留的抹茶道和宋人的点茶不是一回事儿,其实是元明以后残留的茶法。一个很重要的差别,就是这个“榨膏”的过程,以日本历史上之物产国力,能喝到茶已属不易,哪能浪费,这么玩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当你喝到满是泡沫的海苔味菜汤味的日本抹茶,千万不要以为宋茶就是这个样子,差太多了。没有贬低日本抹茶的意思,但是两者从玩法到文化,不是一回事。

采茶的秘密

谈到宋茶,还需要补充两点。

第一个,宋茶也是多种传统并存的,除了点茶之外,当然还有煎茶。这背后就是我们说的源远流长的“草茶”传统。除了这个还有一些像荆渝、蜀地等民间的传统。我们聚焦于高端茶,尤其是贡茶,主要是看古人达到一个什么高度,带来什么启发。实际上宋人在煎茶上也有很多过人之见,这个看黄山谷的《煎茶赋》就能知其大概。

第二个,宋茶并不是凭空出现的。我们探讨茶文化也好,香文化也好,比较容易忽视的一个时代是南唐。实际上南唐对中国文化的贡献可能超出很多人的想象。所谓南唐二主李璟、李煜父子,那都是相当风雅的人物,这一小段时间也有很多文化上的创造。

我们说的点茶和蜡茶传统,从加工工艺到玩法儿,在唐末和闽国时期就已经出现,南唐就已经成形了,只不过宋代推到了极致。包括常提起的高级玩法儿茶百戏,实际上记载的也是南唐。

我们开始说说工艺。

千夫雷动撷银芽

说工艺就要先提到采摘,关于宋茶的采摘,很多人会困惑,和现在的方式完全不同,甚至要求完全相反。这就需要我们一点点来解密了,先分成三个问题来解惑,最后再看发展到极致会达到什么效果。

第一个是采摘的季节。

顶级宋茶的采摘有点早,早到什么时候呢?头采最早的记载是惊蛰前后,根据年份不同,有的早至惊蛰前十日,晚一点的到惊蛰后五日。惊蛰是什么概念,2017年的惊蛰晚一点,是二月初八,2016年是正月二十七,2015年是正月十六。我们取个平均来说,正月下旬已经开采了。

茶的品级不同,采的时间也不同,再晚一点就是社前,也就是春社前。春社在农耕时代,尤其宋代,是个重要节日,指的是立春后第五个戊日。也就是立春后四十多天的样子,大概是在农历二月初,或者说春分前后。这个就现在来说,也是很早了。

那么再晚一点,就是明前了,因为清明古时也叫寒食,需要禁火、然后改火,所以明前当时叫火前。这个就现在来说是早春,在宋代来说,就算比较晚了。

再晚一点,就是谷雨,雨前。按明代许次纾《茶疏》来说:“清明太早,立夏太迟,谷雨前后,其时适中。”谷雨茶,挺好啊。但是按南宋《建安志》的说法,谷雨茶已经“老而味重”,属于很下等的茶了。

为什么有这样的差异呢?除了地域差异(浙江与福建)和气候差异(宋与明代),更主要是玩法儿的差异。

去年开始茗寿堂做了一款茶——“玉露凝香”,这个茶很有意思,采摘时间就是正月下旬,和宋茶一样。如果晚一点,像普通野生普洱茶那样去加工,味道大不相同。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宋人的玩法和明代以降的玩法不同,所谓玩法是从采摘加工存储到表现的一整套东西,单独拿出一个来比较,说不清楚。

同样说是芽茶,正月下旬的和明前的芽头,完全是两个概念。同理,所谓一旗一枪,在不同采摘节点,也不是一回事儿。早期的芽头有一种特殊的香甜,这个是很多人所不了解的,当然选择品种和工艺,把这种感觉呈现出来,也十分重要。

许次纾一生未仕,代表的是一般大众的品味,所以他对宋人的很多做法都不太理解,这个我们后面还要慢慢提到。普通老百姓看看肯德基广告觉得有食欲,那讲究的可能看了以后会觉得恶心,没办法,差异太大了。

为什么宋人的做法后来式微了呢?因为代价太大,很难延续。

第二个是采摘的时间点。

我们现在一般的采茶,都是等太阳出来露水散了再采;即使早采,也还是要摊晾、萎凋,等叶表的水分干掉。当然,带着露水的茶虽然也可以晾干,但是效果并不好。

我们看宋人采茶叫作“必以晨兴,不以日出”(《东溪试茶录》),一定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这又是什么原因?

最根本的还是那句话,玩法不一样。现在无论什么茶类,基本都是炒青,还有烘和晒。这是什么呢?这是火与茶的碰撞。

宋代的工艺,首先来说是蒸青,之后压榨也好,研膏也好,甚至包括烘茶都离不开水,这其实是水与茶的交融。

对于火来说,叶表的水分是大忌,会影响杀青茶叶失水的过程;对于水来说,这恰恰是保留嫩芽特质的屏障。对于顶级茶,不仅要带露采,甚至要一人带一个水罐,采下来直接投放在水里!

而这背后,也是早春嫩芽和普通茶叶内涵物质的差异。早春的嫩芽比现在所谓的明前芽茶来说,更加娇嫩,如果没有水的保护,即便太阳晒晒,也会受到损伤,所以宋代采茶是需要避免艳阳高照的天气的。《大观茶论》:“见日则止”就是这个道理。

第三个是采摘的方式。

我们一般采茶,最基本的一条,不能用指甲掐,要借势在芽叶抽发的地方提一下,这样采下来的茶,叶梗没有破损,不会被氧化,炒出来好看。

宋代人怎么说呢?“必以甲,不以指”。这又是和现在完全相反。为什么呢?《东溪试茶录》讲得很清楚“以甲则速断不柔,以指则多温易损”。他考虑的是手指的温度,以及摘的过程对芽叶的损坏。

这说明什么?第一个是他采得芽太娇嫩了,娇嫩得几乎不能碰。温度稍微高一点也不行,当然这指的是蒸青之前,蒸青之后还是要压的。第二个,他不怕叶梗掐断的地方破损氧化,因为茶青是全程在水的。

当然还有一点支持这个看法,那就是茶没有萎凋过程,也没有中间的干燥过程。采来就蒸,蒸了就压,压了就研。那关于掐断的顾虑就完全不存在了。

千钧一发

我们大概了解了一下采摘,我们还要问一个问题,这样的采摘是否容易?当然,相当不容易,因为产出效率太低。但是这种嫩芽发育的时间节点很短,没有留太多时间。那怎么办?只能靠人工来弥补。说得夸张一点,采茶时是千夫雷动,从具体的数据来看,也至少要有两百多人同时采才有可能实现。宋 佚名 白莲社图卷(局部)

精挑细选

那么采好了,可以开始杀青了吗?还不行,因为这些茶芽还不合格,必须要经过拣选过程。这个拣选过程有的在蒸青前,有的在蒸青后。

拣选什么呢?光是嫩芽还不够,有的嫩芽虽然看起来也很好很嫩,但是是两个小叶合抱,这种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芽头,称为“白合”。还有的看起来是白白的芽头,但是其实是抱生的叶子,称为“盗叶”。这些看起来也很小,但是已经老了,不能要了。

现在普洱茶里面说的黄片,真正的黄片并不是特别老的大叶子,那个压根就不应该采!而是叶子本来很小,但是已经老了,采的时候不注意,看不出来,但是杀青出来就很明显了。这里面的白合、盗叶,原理类似,但这些是在萌芽早期的,还不一样,还要小得多。

还有芽孢出来的地方的蒂头,称为“乌蒂”,这个对于芽孢来说常见,实际上也是老了的小叶,长不大而已,也一定要剔除。把这些都筛选出来之后,是不是OK了?

应该说,对于一般的好茶可以了,对于顶级的贡茶,还不行。

在大宋来说,顶级的两种茶一个叫“龙园胜雪”,这个其实是龙团升级好几次的版本,牛在等级和工艺。还有一个称“白茶”,这个和现在的白茶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牛在品种。对于这样的顶级贡茶,拣选还不够。

需要初步蒸熟之后,把这些芽再投在水里。然后用银器把其中里面最嫩的精英剔出来。这是个啥东西呢?

勉强来说,有点像熟茶里面的宫廷普洱的那个状态,比芽头要细小。因为一般的茶这个里面的小嫩芽没法单独做,宫廷普洱是发酵后分离出来,我们才能看个大概。但是有两点,一是市场上的宫廷往往达不到宫廷级。第二个,这个小芽实际上比宫廷普洱还要嫩得多,因为采摘的时间不一样,要早得多。这里只是帮助理解,做个类比。

为啥要先蒸再剔呢?因为直接蒸这个太嫩了,没法控制,不能直接蒸。这个还是有点像熟普,必须先渥堆再分级,要不然宫廷的嫩芽直接渥堆,缺乏保护,早就烧掉费了。

把这个比宫廷还要宫廷N倍的东西剔出来,要放在水盆里,这叫水芽。这个可以说叫顶级贡茶了。难得吧,太难得。别说这东西多难得,单单这工费就是每饼三万(《西溪丛语》),按现在来说大概也是人民币一万多。这一饼是多大啊,一般来说小龙团级别的都不到一两,从《宣和北苑贡茶录》来看,这个比小龙团还要小。

请注意,这里说的是加工费,不是市价。要问市价?我们有时间可以详细讨论,先说结论,三十二万一公斤的老班章和这比真是弱爆了,宋人的顶级贡茶,光加工费都不止这个数。不说龙园胜雪这种极品中的极品,就是早期最初级的小龙团,秒杀现在顶级茶,跟玩儿似的。

不同的采摘节点,不同的老嫩程度和等级,不只意味着价格差异,其实有不同的用途。这里面大略可以分水芽,小芽、中芽。早期又分为斗品和拣芽、茶芽。斗品又分斗和亚斗。这里就不详细展开了。

高高山顶立

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不断迭代进化的,比如你的手机。你可以通过显而易见的参数来衡量。

但是大多数情况,没那么简单。在喝茶这件事上,很难评价是发展了,还是退化了。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分析一下。

第一个,我们看文化的一种角度,是看是不是丰富多元。从这个角度看,宋代和现代的茶文化都还是相对多元的。宋代有多种不同的玩法,这个我们提到过。现代也有明代以来的泡茶,还有街边的奶茶饮品,超市的瓶装饮料,以及把抹茶加入食物的做法,也可以算是多元,这都是相对发展的表现。

第二个,如果我们要看茶文化的高度,就要看对茶的理解。这方面我们来检视一下现代社会的“多元”。明代以来的泡茶就不说了,我们看看其他做法。

街边的茶饮店,无论是原来的台湾奶茶,还是现在加奶盖的这些茶饮,其实本质上都是模仿咖啡的玩法儿,这当然也是一种创新方式。我们时常可以看到一波又一波的新品牌出现,可是大家发现没有,这里面没法产生星巴克,甚至也没法像咖啡那样进入日常生活,只能定位于街边快速消费,如走马灯一样轮换,为什么?

这不单单是商业模式的问题,更根本是产品本身的问题,换句话说,这些模仿咖啡的茶饮方式对茶的理解不够。茶是一种十分独特的饮品,和咖啡可可大不相同,完全的移植咖啡做法,能带来一时口感的新鲜,但底蕴不够,心里的那个点get不到,无法长久。

茶的本质是什么,和奶,和糖的关系是什么?这个问题并不简单,我们看藏地街边的甜茶店能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印度街边的Masala Tea,推个平板车就可以出摊,一样可以干一辈子,这是因为他们对茶和奶和糖的理解到位了,和当地的文化融合了。而反观现代街边的奶茶创新,说实话偶尔尝试可以,长期我宁愿喝咖啡或者热巧克力。

理解上不到位,看似创新,那是不稳固的。

至于瓶装饮料,这个属于另一个范畴,通过加点防腐剂和香精来营造一个稳定的口感,当然没问题,但是很快就会看见天花板。剧烈运动之后,大口豪饮可以。碰到我这学院派,三口两口就被柠檬酸搞倒了胃口,更不要说茶本身的粗糙了。

抹茶粉入点心,这个是典型的提炼加混合的现代思维,是另一个范畴,也不多说了。

我们并不是说以上这些不好,不同范畴很难说好坏,而是看对茶的理解到了一个什么层面,如果理解深入了,那即便是瓶装饮料甚至提炼的东西,都会比现在上几个档次。

从这一点来看,我们不能说宋茶尽善尽美,但至少高度上完胜后来的茶饮。

茶的本质是什么?

这个很难回答,看的是你的见地。我们试着来剖析。

茶是一片树叶,树叶有两面,一面光亮一面绒毛,完全不同,这是阴阳。从滋味来说,有香甜,有苦涩:这是茶的一对核心的元素,这也是阴阳。

阴阳的关系我们不谈玄妙的,但是香甜苦涩这对儿核心元素,怎么理解,怎么面对,是茶的本质问题,谁也绕不开。当然香甜苦涩只是初级的大致的分,当你真正明白阴阳之后,可以从这里面跳出去看。

所谓六大茶类也好,不同的玩法儿也好,如果我们放到这对阴阳关系里看,豁然开朗!

苦涩从滋味属性里看,属阴,阴并不一定不好,如果是正南方的人,可能火太旺,需要这个苦涩滋味。所以老班章老曼娥由广东人推广出来,并不奇怪。

相对来说,北方人就不那么喜欢苦涩,而喜欢香甜,也可以从这个阴阳关系里看。

但是苦涩这个阴,在新的普洱生茶这种表现方式,并不是唯一的,而且太直白了一点。这个阴可以通过工艺来让她蕴藏起来,这就有味道了。

我们喝乌龙,无论是岩茶也好,单枞也好,可以说都是香气很浓郁的茶,我们除了品香气,还要看阴阳之间的关系。什么叫岩骨花香,仅仅浮香是不够的,我们要感受到这种张力,才是最好。这个没办法,人心就是这个习惯。

阴和阳不是死的啊,也是相互转化的。普洱茶的老茶,苦涩褪去,香甜出来,为什么就有所谓的“茶气”?甚至让人发热渗汗,同样我们可以从阴阳转化的关系中来理解。

可能又要有人来科普了,这个我支持,但我也同样支持一些传统的概念。怎么说?简单可用。科学研究的方法,精确,但是茶叶内涵物质太过复杂,究竟是哪个分子起作用,还是哪种分子和哪种分子的反应起作用,或者是哪几种分子协同作用,又或者在什么条件下起作用,实在是不容易回答清楚。我们用一些传统概念,如果你觉得符合你的经验,那作为一种解释体系,也可以去操作和品味。

传统上除了阴阳,还有五行的概念,这个更复杂一些,同时模糊或者说鱼龙混杂的东西就更多一些。我们还是尽量简化。

前面说了,唐宋的蒸青是水与茶的交融,后面的炒青是火与茶的碰撞。这是说大略。其实蒸青的水本身带着火,因为含着热力;炒青的火也必然要碰到水,锅里才会噼啪作响,关键看怎么处理好这个关系。

一个茶入口之后,你先忘却所谓的六大茶类,能不能喝出水与火?完全可以。

凡是炒过的茶,多少都会有一种火气,高手会比较含蓄,但是不可能完全没有。这个可以慢慢地转化,不仅绿茶如此,普洱茶如此,岩茶也如此。当然白茶就基本没有了,这是白茶的特质,当然完全不过火(现在很多还是要微烘一下),茶本身的阴性藏了起来,而且是完全没有经过历练的藏,水火未济,这个更危险,需要时间来转化。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你开始突兀的东西,不和谐的东西,可以用时间,或者本质上说天地之间大的运行来转化。

再问一句,同样是火,太阳晒的味道和烘的味道能不能喝出来,当然也可以。这里面的阴阳关系,有时间再详谈。这样喝茶,就有意思了,要不然你老是被六大茶类的概念框住,有些茶还不知道往哪里放,那就没意思了。

那蒸青呢?蒸青本身没有火气,但是有水气,最后还是要靠火来干燥,这里面每一步都要看你对茶的理解到了什么程度,这样才能做出好茶。

有火气的茶,等不了那么多时间,通过水能不能改造?能,熟茶其实就是用水来让火释放,但是处理好水火关系很重要,因为水火是相克的,稍有马虎,水一大就泡汤了,火一大烧了也完蛋了,我们说做熟茶要水火既济,小火慢炖,都是在讲如何让这个关系和谐。

人间谁敢更争妍

接着讲宋茶,借用苏轼一句词:“人间谁敢更争妍。”

这句话放在宋茶,尤其是顶级宋茶身上,是恰当的。不仅在那个时候是这样,从整个茶的历史来看,也不为过。即使现在茶饮料的创新也不算少,但是基本上都是层次比较低的,只有形式上的创新,没有灵魂,没有进入到核心问题。

什么叫核心问题,是看你对茶的理解。这一定是从生长、采摘到加工的一个过程,一个完整的理解,不是单独的一个点,更不是单纯的表现形式。

古人的东西不是不能学,也不是完全不能达到和超越,那样太神秘化了;但是首先你要明白古人的境界在哪里,要是被进化发展之类的词儿洗了脑,盲目自大,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在继续工艺之前,我们再问一个重要的问题,一款好茶是由什么因素决定的?

无论什么茶,无外乎三个方面:原料、工艺、存储。

原料我们只谈了采摘,其实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什么?

茶树!

陆羽《茶经》不第建品,不讲建州茶,是因为不了解。那宋代为什么建州茶异军突起,迅速超越江浙一带的茶品,也击败了盛产仙茶的巴蜀,这是有原因的。

为什么?工艺哪里都可以复制,但是茶树不一样。

所有宋代茶树都讲建州茶尤其北苑壑源等地的茶,茶质特别的好。陆羽讲的那些茶,

蒸青

的时候怕物质流失太多,建茶恰恰相反,不怕流失,还怕你流不干净。所谓:“江茶畏流其膏,建茶唯恐其膏之不尽。”(赵汝砺《北苑别录》)

黄儒《品茶要录》的后论里面也是同样的观点。那建茶凭什么这么厉害呢?我们来看看当时的大科学家怎么说:“建茶皆乔木,吴、蜀、淮南唯丛茭而已。”(沈括《梦溪笔谈》)

什么意思?建茶都是大树茶,其他那些都是灌木。这个是真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梅尧臣说得更明确:“建溪茗株成大树,颇殊楚越所种茶。”

这个和当时长江中游、长江下游的茶都不太一样,是大树。那这个大树有多大呢?庄绰《鸡肋编》里面说是“丈余”,实际上早在五代十国时期闽国的皇宫里的名茶就叫“清人树”。

大树茶为什么这么牛呢?做普洱的应该都知道,无可争议。很多人硬要说台地茶好,还摆出一些数据。不管数据怎么来的,但是茶喝下去就知道了,骗不了人啊。如果是玩台地,也可以,那就要在生态上下工夫,在工艺上搞创新,也可以有所作为;这些方面一点工夫不下,靠胡说八道蒙事,就不地道了。

为什么建茶是大树茶?为什么后来建茶衰落?原来的大树到哪里去了?这些只能推测,有机会再详细探讨,一言以蔽之,风水轮流转吧。我们再看工艺。蒸青

采摘和拣选之后,我们进入杀青的阶段。什么叫杀青?

这个词最早是指古代写东西的竹简在火上烤烤,性质就稳定了,能防止虫蛀。那后面也指一个著作写定了,ok了,不再改了。我们现在娱乐业发达,最常见的说法就是电影杀青了。

电影杀青是拍摄结束了,当然还有后期制作,但是素材就是这样了。茶也是一样,杀青十分重要,虽然后面还有工艺,但是这个原料在这一步已经定型了。

杀青有几种,炒青,蒸青,烘青,晒青,还有通过其他方式比如辐射的,所有方式有一个共性:通过高温破坏或者钝化酶的活性,达到某种程度的稳定。

蒸青和其他方式不同在于,是在和水打交道。宋茶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它不断地和水和火在互动。它不像今天的炒青,采摘下来之后,就是和火在互动,也不是今天的蒸青,蒸完之后就是干燥了,它是一个不断互动的过程。

蒸青当然也是讲究火候,不能不熟,也不能过熟。过熟颜色发黄,味道会淡,而且胶质流失,后面不好压饼;不熟色青味烈,但是有草木之气,而且容易沉;这个是技术细节,不细说。但是我们看一个技术,关键还要看目的是什么,这个很重要。我们今天探讨技术往往忽略了这一点。

黄儒《品茶要录》里面就说,如果是斗茶,就可以杀的稍微轻一点,这样点出来颜色上漂亮;如果单纯从入口来说,他喜欢偏熟一点的,这样味道更甘醇一些。这个就比较客观了。

我们今天看乌龙也好,普洱茶也好,工艺一定要看你想怎么用这个茶,是马上喝?还是放一放?是针对什么样的人群和特质?这个决定了你的手法。

蒸青是唐代以来的工艺,宋代继承了,只不过根据建茶的特点,有所创新。我们今天,无论是中国少数几个蒸青品种还是日本蒸青,和那个时候,还是有所差异,这个大家要了解。

接下来是“

榨茶

”。榨茶

榨茶不能直接在高温上榨,那就一下子变糊糊了。需要先用冷水淋洗几次,然后再压榨,换句话说,是冷榨。这个很关键,我们现在做茶膏也是这样,冷榨和热榨完全不同。《北苑别录》讲:要先入小榨,这个榨的程度较轻,是为了去水分。然后再入大榨,大榨的时候要包上布,再用竹皮扎好,这个是去膏。到了半夜取出来揉匀了,再榨一遍,这个是翻榨。为啥一次不行要搞好几次呢,这个用你的智商想一下,不难明了,不详细讲了。

那我们还要问,压榨仅仅是像古人说的,为了去膏吗?

一部分是,因为要去除苦涩物质,保证茶的口感。但不尽然,因为你其实破坏了一部分细胞壁,而活性物质未必全部丧失,那化学反应一定会有,这就有意思了。

榨茶有个问题,如果茶榨的比较干,那表面就没那么光鲜润泽,有的人就让面上的茶榨的不那么干,这样看起来卖相好,但口感会苦,这在鉴别的时候,都需要小心。

从这里我们还能看出榨茶确实是为了去除苦涩物质,达到最佳的口感。这个和现在做茶的思路不太一样。现在虽然也希望不要太苦涩,一般不会用这种方式,浪费太大。但是我们前面讲过,宋茶需要把精华提炼出来,达到瞬间的口感爆发,所以必须要这样。备茶图 河北宣化辽代张匡正墓壁画

接下来是

研茶

。研茶

明代以来的茶有一个特点,就是不管哪个茶类,加工过程都要基本保持叶子的完整。这个有人说是进步,那是胡扯,因为最早巴渝老百姓喝茶都是保持叶子完整的,这个应该说是一个古老的传统,民间一直都没有中断过。只能说是一个特点,没法说高低,但是有一点,我们不能永远局限在这里。

什么叫局限呢?欧洲人喝红茶,不讲叶子完整,所以有红碎茶,并且引导了世界的红茶标准。这个可以快速浸出内涵物质,缩短操作时间,增加体验时间,不失为一个思路。而如果我们从宋茶的角度来看,这个还是比较初级的,无论是先切还是后切,缺少充分的互动。

在加工的过程中就有破碎的过程,这样就不仅仅是浸出速度的问题,还有化学反应的问题。而且这个破碎也不是我们用粉碎机一下子完成就行了,还是要全程带水的,而且不是一次性加完,是要边加边研的。

上等茶要加十六次水,一天一个精壮的工人也只能做一小团。即使一般的贡茶,一天也只能做几团而已,这个比较费工夫。

为什么我们说见地决定了品质呢?我们现在对茶的处理往往是极端的方式,要么就是保持叶型的完整,要么就是切碎,或者干脆搞成抹茶粉。但是这两个点中间是有很大空间的,可操作的东西非常多。天天讲创新,但其实我们的思路被局限了。

我们当然可以考虑用机器来解决,但前提是你要理解这个东西内在的逻辑。不是说简单地达到同样的破碎度或者含水率就行了。

宋朝人的口感整体上是比较细腻的,所以前面讲“色味皆重”成了贬义词,这种细腻的口感来说,在工艺上和水打交道就比较多。我们现在,甚至包括所谓的蒸青,工艺和水打交道的并不多,这个某种程度上也是局限,会错过很多东西。

造茶

研好的茶,再经过“荡”、“揉”这些步骤,就可以进入模具成型了,这个也叫“造茶”。这个说道就太多了,大家可以看《宣和北苑贡茶录》、《北苑别录》,这两本茶书讲得比较详细。总而言之,是越做越精。

北宋初年太宗的时候,造的是大龙团,有的人说是丁谓搞的,这个不符合实际,不过咸平年间丁谓进行了品质提升,并记载在他的书里,这是不错的。

后来庆历(仁宗)年间蔡君谟造小龙团,又把极品贡茶向前推动了一大步。这个茶极其的贵重,欧阳修在《归田录》中说贵逾黄金,而且还没地方买去。小团一出,大团就显得一般了。

元丰(一说熙宁)(神宗)年间,又开发了“密云龙”,这个在小龙团的基础上又进一步提升,云纹更加细密,工艺更加精湛。

再到哲宗朝绍圣年间,开始造“瑞云翔龙”,这个可以说把北苑茶推向极致了。一年最多十来饼,有的时候还不到十饼。要知道,这一饼比现在的饼小多了,一般都是不到一两。极为珍贵。皇上喝都费劲,不要说别人了。

这个到头了吗?没有啊,第一大玩家宋徽宗还没出场呢。《大观茶论》里面提到一种极珍贵的茶是“白茶”,这个和今天的白茶没啥关系,无论福鼎的还是政和的。这个茶究竟怎么好?说不太清楚。很大程度和稀有程度有关,多稀有呢,原来有一户家的白茶可以做五七饼五铢钱那么大的茶饼,到后来这棵茶树遭人嫉妒,被给弄枯了,好在还没完全死,有一枝还活着,但那只能做一个铜钱饼了。

宋人看自然界的一株植物和我们不一样,是有灵性的,甚至是有丰富象征意义的,这个白茶不是人工培育的,是偶然间不知道怎么变种了,杂交了还是基因突变了,突然就出现了。那这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一种祥瑞,《东溪试茶录》说“建人以为茶瑞”。祥瑞通于上天,这个又和宋代皇室道家思想有关,那就非常有意思了,我们不讲那么多。

除了这个白茶,徽宗年间还有三色细芽、试新銙、贡新銙、玉圭等等。这个三色细芽一出,瑞云翔龙又显得低了一等了。当然最顶级的还是我们前面提到的,用”水芽“精制的龙园胜雪。基本上玩到宋徽宗这里,才算是极致了。

百炼始现端倪

我们之前提到一个说法,宋茶对阴阳关系的理解,是后人所没有达到的。这句话怎么解?

我们现在所有的制茶技术,不管哪个茶类,最后茶都是干燥,无外乎烘或炒或晒或阴干,这个当然没有问题,如果不够干燥,茶叶根本无法保存。

问题在于,这里面茶的阴阳关系是不是和谐。干是干燥了,可能会带一点火的感觉,当然放一放,火气会褪去,但是内在来说,还没达到理想。

不仅红茶、乌龙、绿茶是这样,白茶也是如此,表面上看有寒燥之别,内在来说,是不是真正完全理顺了,还值得探讨。

普洱茶是个特例,她保留了较多的水分和活性物质,她要通过时间来理顺这个关系,老茶就成了不可替代的人间极品。同样的,老白茶、老乌龙也有类似的感觉。

我们看看宋茶又做了哪些工作?

前面我们讲了蒸青、榨茶、研茶、造茶,茶都造好了,那就干燥一下就行了,但是宋人的干燥和后来大不相同。

这个步骤叫“过黄”。

过黄是怎么操作呢?先要用烈火焙,然后用沸水蒸气来熏。我们看《北苑别录》里面讲:“初入烈火焙之,次过沸汤爁之”。

这个“爁”用的很有意思,爁本来是指火烤,这里面用开水来“烤”,那指的不是蒸,更不是煮,而是像烤火那样,用蒸汽来熏。这样的工序要重复好几次。

那这个就有意思了,干燥完了不就行了?还用蒸汽熏,熏完了再焙,焙完了再熏,这是搞什么呢?宋 佚名 商山四皓会昌九老图(局部)

这类工艺现在有没有?有点类似的是普洱茶的压饼,压饼是要过蒸汽的。散茶和饼茶差别在哪里,不仅仅是形态差别,还有就是一蒸,一干燥,这两个工序。

现在的普洱茶都尽量避免蒸过度,就是简单用蒸汽过一下,叶子软了就可以压饼了。因为现在的人注重叶底,你要是蒸大了,叶底就烂了。那有人就说,哦,是化肥农药,台地茶。

这里透露个秘密,其实那些用叶底拉丝的方法来证明古树的,更不靠谱,很多化肥上多了的拉丝更多,古树的特质是在柔韧,而不是纤维素多。尤其是鲜叶,一上手就知道了。

这也可以看出,很多人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很多流传的标准也都没有科学依据。

那在宋茶,本来就是研过的茶,根本不需要看叶底,也压根没有叶底,都喝啦,所以不用考虑这一点。于是就可以反复来操作这个过程。这里面茶会发生内在的变化。

具体是怎样的反应,我们还不得而知,但是这个水与火的反复锤炼,的确是其他工艺所没有的。我们只能借助普洱茶来理解,蒸压过的茶,包括过去有加水筑茶这样的操作,的确不太一样。当然这个力度远远没有宋茶那么大。

一次性的烤焦,蒸烂和反复的锤炼当然不同,这也就是我说的,现代人思维过于线性,一下子看到结果,反而成为了局限。这背后是对阴阳关系的理解不同。

我们再举一个例子,有人说九蒸九晒黑芝麻是骗局,蒸一次晒一次,蒸透了,晒透了不就行了,营养物质都一样嘛。

这样的人,主要不是传统文化修养不够,而是智商不够。

九蒸九晒不是光看最后干燥程度就行了,这两个过程中发生的物理和化学反应不同。再一个,不是光看营养物质流不流失,还要看人体的接受和吸收程度。如果我们真要用现代科学研究这个问题,那涉及的实验参数是非常复杂的,并不是想当然拍个脑袋就能下结论。

就好比当年某大网站批判三伏贴,给出的理由就是三伏贴没有吃进消化系统变成营养,所以无效。三伏贴有没有效我不知道,但是这种智商对讨论来说肯定是无效的。

我们还是回到古代的话语系统来看这个问题,古代的话语系统不一定准确,也不一定吻合现代的科学体系,但是在很多情景下更形象和更有效,只要我们留点心眼,尽量理解核心的精神,别盲目迷信、也别钻牛角尖就行了。

从中医的角度来看,这个过程和九蒸九晒类似,叫水火锻炼,氤氲运化。什么意思呢?蒸是在补阴,烤是在补阳,这个不是吃东西那个补,而是通过阴阳的力量不断作用来运化,达到一个平衡。茶的内在平衡了,与人的关系也就和谐了。

当然,这个也需要掌握一个方法和度,宋茶大家现在喝不到,我们还拿芝麻做例子,好的九蒸九晒的芝麻,吃起来舒服,不光是口感舒服,而是肠胃和身体舒服,当然市场上很多所谓九蒸九晒的芝麻就没那么舒服了。这个就是不同人,不同工艺的差别。传统文化这点比较麻烦,不太容易标准化,也不太容易商业化。话说好的九蒸九晒,真的不会太便宜,你得考虑别人的工钱。很多对传统的误解也在这里,你在某宝花和买芝麻差不多的钱买九蒸九晒,那个能行吗?

那宋人不用考虑这些,因为是皇家茶苑,不计工本,而且必有高人指点。前面说过,什么老班章三十二万,顶级宋茶的工费都不止这个数。这样才敢说是巅峰。你要是自己随便弄弄,还真不敢妄加评论。

之后再用温火来烘一下,这是最后的干燥。这个现在控制比古人容易多了,烘房温度设定好就行了。古人要控制火温,不能有火焰,也不能有烟,温度不高不低,这个就不太容易。要用较低的温度长时间的来烘才会好,这个当时只有皇家操作的比较到位,民间水平就参差不齐了。

之后还有一个奇怪的工序,就是等茶烘的差不多了,用热水再刷一道,然后到一个密室,用扇子使劲的扇。这是为啥?主要是为了好看,表面更有光泽。这个皇家就是这么矫情,光好喝还不行,视觉需求也重要。

这个工序的道理是什么?不详细探讨了,不过我们知道和普通的风干,自然阴干都不一样,就可以了。

那制茶的工作就完成了,是不是可以喝了,也可以,但是我们不一定马上喝,那就需要考虑存茶。存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能存好茶的人,必然懂茶性,是真正的高手。

不关风月只存真

我们今天把茶看成是快速消费品,对茶的存放不太重视。即便是老普洱茶、老白茶已经价格相当不菲,可是究竟怎样存茶,还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

我们说存茶存的怎么样,还是看你的见地在哪里。茶叶的存储,我们可以说“存茶”,我们现在大部分也是这样说,存储、存放等。这说明我们的理解是把茶放在那里保存,不要变质了。

我们也可以说“藏茶”,这个对茶的看法又不一样了,我们希望她的精华不要流失了,所以用一个“藏”字,有一个蕴含的意味。

我们还可以说“养茶”,这个就又上了一个台阶,那茶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我们要看她自身的变化,而不仅仅是保守地留住原来的东西。

其实,普洱茶应该算是养茶,而不是藏茶,这个字搞清楚了,你对普洱茶的理解就不一样了。

我们还是说宋茶,宋茶原则上是“藏”,因为基本工作都在加工工艺里做过了,这个是宋茶的一个特质。也有一小部分“养”,我们一一来谈。谈之前,我们还是要看看宋之前的传统。

中国现存最早的藏茶器据说是这个家伙。湖州博物馆藏 四系印纹“茶”字青瓷罍

一个写着“茶”字的青瓷罐,这个是汉末三国的东西。看起来这个东西应该是吊起来的,这倒是符合藏茶的原理。早期茶器的实物非常少,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晰,东汉四系罐类似这个的也有一些,但是既然这个东西写了“茶”字,专家还是认为是藏茶的,所以定为国家一级文物。

从《茶经》和其他文献我们可以知道,唐代藏茶最主要是纸和丝织品,《茶经》里面提过用厚的剡藤纸来装刚炙过的茶,或者烤的时候就装在纸袋里,那平时也有用纸来装茶的。

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大家比较熟悉:“白绢斜封三道印”,这个就是用绢了。不管是纸,还是丝织品,如果是送人,那还要封题。杨嗣复《谢寄新茶》:“石上生芽二月中,蒙山顾渚莫争雄。封题寄与杨司马,应为前衔是相公。”

除此之外,唐代还有茶笼,法门寺出土的这个是银的。法门寺出土 金银丝结条笼子

这个其实是属于外包装了,有点像现在装一桶普洱茶七子饼的东西,所以专家也认为装的是饼茶。但是装茶的时候里面应该有绢或者别的东西垫着。这是皇家的东西,老百姓用不上。

除此之外,讲究的还可以用合(盒),这个可能是装茶粉,也可能装茶饼。

卢纶《新茶咏寄上西川相公二十三舅、大夫二十二舅》诗:“三献蓬莱始一尝,日调金鼎阅芳香。贮之玉合才半饼,寄与阿连题数行。”这个用的是玉合,没那么大,只能装半饼了。贵重的茶合,除了玉合,也还可以用金银器,而且这个玉合也未必是玉,也可以是如玉的瓷器。

那如果相对普通一点,也可以用陶器。韩琬《御史台记》“茶必市蜀之佳者,贮于陶器,以防暑湿。御史躬亲监启,故谓之御史台茶瓶。”

诗僧齐己有:“高人爱惜藏岩里,白甀封题寄火前”的句子,这个说的也是陶罐,和诗的格调比较搭,有山野气息。

宋代延续了唐代的传统,但是也有变化在里面。比较重要的是大量的使用蒻叶。蔡襄《茶录》:“茶宜蒻叶而畏香药,喜温燥而忌湿冷。故收藏之家以蒻叶封裹入焙中,两三日一次,用火常如人体温,以御湿润。若火多,则茶焦不可食。”

这里面说的是用蒻叶包裹来焙火,其实平时很多茶也是用蒻叶来包装的。欧阳修《尝新茶呈圣俞》:“建安太守急寄我,香蒻包裹封题斜”,是说在寄送过程中就是用蒻来包裹的。

蒻叶指的大概是香蒲叶,也有写“箬”。陆游《初春书怀七首其四》:“箬护新茶带胯方”,这个“箬”也可能指箬竹的叶子,毕竟竹字头和草字头是不同的,未必是一种东西。当然使用过程中也可能是混用。

无论是香蒲还是箬竹叶,都有共同特点,微有清香而不夺茶香,还能起到保护的作用。后来普洱茶的七子饼用笋壳也是类似的道理。实际上“箬”在古文里有一种理解,就是笋壳。不过根据宋代资料里面对蒻叶或箬叶的颜色和质地的描述,应该还不是笋壳。包裹之后,外面当然还要扎一下,所以梅尧臣《次韵和再拜》说:“包以?蒻缠以麻”。

除了蒻叶,还可以用囊。囊在唐代就有,材料可以用纸、布、纱等等,宋代装茶比较多的是绛纱,也就是一种红色的纱,透着喜庆。用绛纱做的囊也称“绛囊”。

绛囊本来是常用的纱囊,唐代就有,不独用来装茶,不过到了宋代,很多时候绛囊指的就是装茶的纱囊了。

宋徽宗:《宫词》:“臣邻近密方宣赐,圆饼均盛小绛囊。”那这个绛囊可以是很高级的一种包装。苏颂《次韵孔学士密云龙茶》:“北焙新成圆月样,内廷初启绛囊封”。这里面说的也是贡茶。不过,绛囊大抵是从宫中到士人之中都有的包装方式。黄庭坚《奉谢刘景文送团茶》:“绛囊团团余几璧,因来送我公莫惜。”

绛囊和蒻叶这两种可以同用,比如黄庭坚《阮郎归》:“青箬裹,绛纱囊。品高闻外江。酒阑传碗舞红裳。都濡春味长。”

这些说的都是礼品、商品的包装,好看,但是不太适宜长期保存。如果长期保存,需要密封。

顺便说一下,茶叶长期保存需要密封这件事,从古至今都没什么争议,一直到明清时期,锡罐、瓷瓶,都是如此。但是从普洱茶问世之后,受香港老茶楼存茶经验影响,很多人开始强调通风,这个也有很大的误解在,带来大量香气物质的流失。其实即便是不断变化的普洱茶,大的原则仍然是密封,这个有时间再详细地探讨。

蔡襄《茶录》:“茶不入焙者,宜密封,裹以蒻,笼盛之,置高处,不近湿气。”这个说了密封,外面用蒻叶包裹,再放在茶笼里,那我们就知道,这个茶笼里面也是用蒻叶的。这句也有断句成“以蒻笼盛之”,也说得通,但是从当时通用的做法来看,应该是先包蒻,再放在笼或其他器皿中。今日武夷山的焙茶笼

宋徽宗《大观茶论》讲得明白:“焙毕,即以用久竹漆器中缄藏之;阴润勿开,如此终年再焙,色常如新。”漆器的密封性本来很不错,那放进去之后,口沿还要做密封处理,这样密封效果就有保障了。阴润勿开是怕湿气进入,然后差不多一年焙一次,和新茶差别不大。

这种装茶的盒子,也被称为茶奁。袁说友《遗建茶于惠老》:“东入吴中晚,团龙第一奁。”陈著《次韵鹿苑寺一览阁主岳松涧送茶》:“鹿苑书来字字香,满奁雀舌饷新尝。”那这个除了装饼茶,也有可能装的是草茶。日本藏罗汉图

像这个日本的《罗汉图》,桌子上的就是漆茶奁了。漆器在宋代来说,也比较常见,民间也是可以用的。

当然这个奁未必是漆器,也可以是其他材质,比如缃奁。黄庭坚《谢送碾赐壑源拣芽》:“壑源包贡第一春,缃奁碾香供玉食。”葛立方《次韵施予善谢茶》:“缃奁香叶裹新英,分与骚人取次烹。”缃指的是淡黄色,这个一般是用帛做的。

有时候也称“箧”,大抵是差不多的东西。梅尧臣《晏成续(夏校:当作绩)太祝遗双井茶五品茶具四枚近诗六十篇因以为谢》:“远走犀兵至蓬巷,青蒻出箧封题加。”这也说明,盒子里面还需要加蒻叶。类似还有郭印《茶诗一首用南伯建除体》:“满箧龙团重绝品,平视紫笋难为同。”

和前代一样,银器也是可以的。周必大《七月十五日邦衡用前韵送薰衣香二贴次韵为谢(己丑)》:天香犹带曳裙霞,银合行参到阙茶。这个在其自注里解释:“召用两府将到阙,中使赐银合茶药及香。”

除了上面这些,当然还少不了陶瓷。杨万里《谢岳大用提举郎中寄茶果药物三首其一日铸茶》:“瓷瓶蜡纸印丹砂,日铸春风出使家。”周必大《胡邦衡生日以诗送北苑八銙日注二瓶》:“尚书八饼分闽焙,主簿双瓶拣越芽。”

除了瓶,还有罂。梅尧臣《谢人惠茶》:“采芽几日始能就,碾月一罂初寄来”,这就是用茶罂装茶,而且装的是碾好的茶。其实像罂、瓶这类器物,因为腹大口小,装的大多是茶粉,装饼茶多有不便。当然,茶粉对密封的要求要远高于茶饼,用这类器物装也更有优势。罗汉图

这张是日本奈良能满院《罗汉图》,罗汉手中拿的茶瓶,里面装的即是茶粉。河南登封黑山沟李氏墓壁画备茶图,一女子正从茶罂中取茶末

这个是河南登封黑山沟李氏墓壁画备茶图,这位女子手中的东西就是茶罂了。

类似也可以称“缶”。张磁《许深父送日铸茶》:“瓷缶秘香蒙翠箬,蜡封承印湿丹砂。”我们还可以看出,这类器皿长期存放的话,不仅表面有箬叶蒙着,还需要有蜡封,然后再加以朱砂印信。这种蜡封的做法,在当时也很常见,有封酒的,封花的,封水果的,总而言之是防止接触空气氧化。

这类“罂”或“缶”后来传入日本,就是所谓的“茶入”。日本存世早期的“茶入”和洪塘窑的特征比较吻合,很可能就是那边出的。后面也有赣州窑的。宋代洪塘窑茶入新安沉船茶入

当然,这些东西在日本用法和宋代是一样的,都是装茶粉的。在追求名物的时代,茶入在日本茶道中相当重要,这个就不多说了。

除了陶瓷,也有银质的。宋代银罐

这种荷叶盖造型的在宋代作茶罐的瓷器非常多,那这个银罐很可能也是装茶粉的。

差不多各种材质和形式介绍了一下,那如果要问哪种材质是最好的呢?非金银,非陶瓷,非漆器,也不是织物,而是“茶”!

什么意思?大量存茶的人会有体会,在一个堆放许多茶的仓库里面,最核心位置的茶最好,甚至外面有任何干扰也没关系。香港的有些老仓,大量的堆放普洱茶,外面的品质下降很多,甚至有些变质,但是如果是紧密堆在一起的,那中间位置的茶非常好,好到什么程度,甚至比你单纯调整仓库温湿度存出来的还要好。这个就是存茶的高境界“以茶养茶”。

这个道理也好理解,无论什么材质,都不如茶更适宜茶,不是吗?何况茶本身就可以调节温湿,凝聚有益物质。当然,这个有代价,外面的茶还是会受损失。

这个情况很多藏茶人并不了解,那宋朝人知道吗?当然知道啦。

欧阳修《归田录》:“自景佑已后,洪州双井白芽渐盛,近岁制作尤精,囊以红纱,不过一二两,以常茶十数斤养之,用辟暑湿之气,其品远出日注上,遂为草茶第一。”那我们知道,这一二两的双井白芽,是用十几斤普通茶来养的,不可谓不奢侈。虽然是草茶,那也是草茶中的魁首,秒杀日注。所以欧阳修《双井茶》也说:“白毛囊以红碧纱,十斤茶养一两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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