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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30 14:3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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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奥尔多•利奥波德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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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郡年记

沙郡年记试读:

写在前面的话

1948年,在利奥波德去世时,《沙郡年记》这部书的草稿就已完成。他的儿子卢纳整理了书稿,于1949年将该书出版。接着卢纳又陆续整理了利奥波德的一些从未出版过的杂文和游记,并命名为《环河》于1953年出版。

本书由《沙郡年记》以及《环河》中节选出的八篇随笔组成。为了表现利奥波德的万物皆相关的主要思想,同时也为了避免重复,我对这些随笔的前后顺序进行了些许改动,对其中两篇随笔进行了整合。由于重新编排的原因,本书

初版序言

中提到的各个部分经过了以下调整:第二部分的标题已重新更名,第三部分改为第四部分,而新的第三部分的篇章大多选材于《环河》。我们也对篇章中某些过时的参考文献做了修改,以便更好地引导读者阅读。

尽管这些文章已经被很多人阅读和引用,但是它们的基本主旨在人们用它们来宣扬“自然之美”的同时几乎被忘得一干二净。路边的园林绿化绝非利奥波德所倡导的人与土地之间的那种和谐。美国在立法中强调要保护自然之美,但同时还在两个极有自然价值的地区建造堤坝。国会已经收到了关于在科罗拉多大峡谷修建水电站的议案。这项工程会毁掉这一片生机的水域,淹没这个地区大部分独特的自然遗产景观。

类似的开发项目还有很多,包括在阿拉斯加开发大型水电站。太平洋沿岸的大片水禽繁殖地带即将由于水电站蓄水而被淹没。在兰伯特大坝建造那会儿,大部分野鸭、大雁和其他鸟类都消失了。可在此之前的那些年里,它们每年都要飞过华盛顿州、俄勒冈州和加利福尼亚州。当年奥尔多·利奥波德写下“大雁的音乐”时,没有人曾想象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而如今这种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令人遗憾的是,提出、拥护并实施这一计划的美国人,用经济上的缘由来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而经济并不应该成为决定性的因素,何况人们本可以寻找到可替代的、其他可行的发电方法。

奥尔多·利奥波德的孙辈这一代人,有的正在大学校园里事事叛逆,有的正在参加游行或从事社会事务工作,有的正在异国他乡战斗。在这一代人成长时,利奥波德当年曾经深刻探讨并为之进行雄辩的“野生和自由万物”的保护工作也到了关键时刻。

很多事物都在吸引这些年轻人的注意,大自然面临的困境则发出了对他们的最后呼唤。人类对土地的冷淡漠视,正在毁灭野生的、自由的生灵。要遏制对大自然的破坏,除了把传承土地伦理的重任托付给年轻一代以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卡罗琳·克拉格斯顿·利奥波德卢纳·利奥波德1966年6月于华盛顿初版序言

对有些人来说,生活中有没有野生生物都是一样,但对另一些人来说情况则会不同。本书就将向读者展现后者的喜悦与他们所处的尴尬境地。

在文明进程开始摒弃野生的自然生态以前,野生生物在人们眼中就像晨风和落日一样,都是极其平常而自然的。现在我们却面临这样一个问题:人类追求的高品质生活,是否要以牺牲自然、野生、自由的万物为代价?我们认为,看大雁要比看电视更重要,寻找一朵白头翁花的权利与拥有言论自由的权利一样,都是不可剥夺的。然而我们是少数派。

我承认,在人们还没有从机械化生产中得到丰盛的早餐之前,在科学还没有揭示出野生动植物来自何处、如何生存之前,野生世界里的一切都几乎没有什么人文价值。因此,全部矛盾就归结为一个极具难度的问题。我们这些少数派看到了进化过程中的递减法则,而持反对意见的人却没有看到。

人们需要依据事物本身的状况来确定新的对策。本书中的文章展现了我的对策。它们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叙述的是,我和家人在周末来到远离现代生活的野外小茅屋时,所观察到的景象和收获的感受。日益庞大与完美的社会耗尽了威斯康星州这个沙地农场上的资源,随后就将之抛弃。我们则试图用铲子和斧头在这里重建我们在其他地方失去的东西。正是在这里,我们不断寻找,直至找到上帝赐予的美味食物。

我把这些木屋随笔按照月份先后的顺序排列,命名为“沙郡年记”。

第二部分是“随笔:四处漫游”,详细讲述了我生活中的一些插曲,这一切让我懂得,那种渐渐的时时加深的痛苦使得我和同伴的步调并不一致。这些“插曲”是我四十年来在美国大陆各地亲身经历的。对于可被归结为“自然资源保护”的问题,我的经历是很有代表性的例子。

第三部分是“结论”,我在这部分提出了一些逻辑性更强的观点,向持有反对意见的人们科学地解释了我们观点。只有那些认同我们观点的读者,才会投入精力去思考、辨析文章里提出的具有哲学意义的问题。我认为,这些随笔至少可以告诉我的同行者们,我们应该怎样做才能回到应有的步调。

自然资源保护没有取得应有的进展,这是因为它与亚伯拉罕式的土地观念完全相反。人们滥用土地,认为土地是商品,完全属于自己所有。因此,只有认为我们只是共同生活在土地上,我们才有可能带着爱与尊重来使用它。只有通过这种途径,土地才能在机械化时代的冲击中幸存下来;在科学的世界,我们才有可能从土地上收获到人类文化的美学价值。

作为生态学的基本观念,土地是一个群落,但是如果对伦理规范加以扩展,土地还应该得到人们的爱与尊重。人们对土地的价值有了共识:土地会带来文化上的收获。但是人们又常常将之遗忘。

本书试图阐释的就是这三种观念的融合。

有关土地与人的看法当然会受到个人经历的限制产生偏见,受到认识上的混淆和曲解。然而不论情况如何,有一点都如同水晶般清晰。那就是,我们日趋庞大与完美的社会,现在就像患上了疑难杂症,由于时刻担心自己的经济状况是否健康,竟至失去了保持健康的能力。整个世界都无比贪婪地要求更多的浴缸,结果却失去了制造这些浴缸所需要的稳定性,甚至再没有能力把水龙头及时关掉。在这一阶段,最有益处的健康做法就是稍加轻视一下已经如此泛滥的物质享受。

要在观念上达到这种转变,我们或许应该以自然的、野生的、自由的万物为参照,重新评估那些非自然的、被驯养的、不自由的事物。奥尔多·利奥波德1948年3月4日于威斯康星州麦迪逊市

第一部分沙郡年记

一月:融雪

每年,仲冬的暴风雪过后,融雪就会在某个夜晚悄然而至,你能听到“嗒嗒”的滴水声在大地上悠然回荡。这声音给树林中所有的生灵带来了神奇的躁动,不论它们是刚刚入睡还是一直冬眠。原本蜷缩在深邃洞穴里安睡的臭鼬此时伸直了身子,拖着肚皮大着胆子开始探寻这湿漉漉的世界。而它的足迹标识了我们所说的循环反复的一年中最早开始的事件之一。

这些足迹似乎表现出对世间杂事的漠然,这在其他季节里很是少见。这足迹径直地穿过乡间,仿佛听任造物者去追逐远方的目标一般。我跟随其后,想对臭鼬的心理和胃口了解一番,倘若它有目的地的话,我也想弄个究竟。

从一月到六月的这几个月里,大自然给予人们的快乐是以几何级数递增的。在一月,你可以追踪臭鼬的足迹,搜寻山雀的脚环,或是看看鹿儿啃过哪些幼松的枝叶,水貂毁了哪些麝鼠的家,你的兴趣只是偶尔才会转移到其他的活动之中。一月里的观察平静如同白雪,持久如同寒冷。你可以观察那些动物都做了些什么,而且还有时间去思考它们为什么会这样做。

一只田鼠由于我的靠近而受到了惊吓,浑身湿淋淋地穿过臭鼬的行迹。咦?它怎么会在白天跑出洞呢?莫非是因为雪化了感觉不舒服,出来发泄怨气?眼下,因为雪的消融,它在草丛里辛苦挖出来的秘密通道不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还会惹人讥嘲。的确,那融雪化冰的太阳也已经开始嘲笑这小家伙经不住风吹日晒的经济适用型建筑了。

在自然界中田鼠算是一个理性的公民,它知道,当草长高了,就可以把草储藏在地下,并堆砌成一个个草堆;当风雪来临时,就可以打通暗道,把这些草堆连起来——这样,供给、需求和运输就能完美地组合在一起。对于田鼠来说,下雪就意味着不缺吃少穿,不担惊受怕。

一只毛脚在草地的上空飞翔。忽然它停了下来,恰似鱼鹰般盘旋着,然后又如同长了翅膀的炮弹向湿地俯冲下去。它没再飞起来,我确定它是抓到了它的美味猎物——一位为生计担忧的“田鼠工程师”。这田鼠本应该晚上才出来巡视它这个原本井井有条的蜗居之所所受到的损害,但是它等不及了。

毛脚不知道小草为什么生长,但它却很清楚,雪融化后它就能更容易地抓到田鼠。于是它带着对冰雪消融的期待从北极赶来,对它来说,冰雪消融意味着不再忍饥挨饿,不再为生存恐惧。

我跟随臭鼬的足迹来到一片森林,并穿过林中的一片空地。这里的雪早就让兔子踩结实了,上面还残留着兔子粉红色的尿渍。新生的橡树枝丫上的斑斑齿痕告诉我们,它们已为这融雪付出了代价。一簇簇的兔毛告诉我们,这里已经发生了首场年度雄性争霸赛。继续前行,我发现了一处血迹,周围是猫头鹰的翅膀留下的弧形痕迹。冰雪消融既让兔子找到了食物,又让它放松了警惕。不过,猫头鹰给了它们警示:在想着春天时更要谨防危险。

臭鼬的足迹继续向前延伸,看上去它对周围的食物不感兴趣,也对邻里的嬉闹和不幸漠然视之。我有些好奇,它究竟在想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它离开了卧房?胖墩墩的它拖着大肚皮涉泥踏雪,难道是为了一个浪漫的相约吗?最终,足迹到了一堆浮木之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听到旁边的原木间传出“嗒嗒”的滴水声,我想臭鼬也能听到。我转身往回走,心里还在琢磨这小家伙到底去了哪里。

二月:上等橡木

如果你没有属于自己的农场,就会有两种错误的想法:一是认为早餐都来自杂货店,二是认为房间的温暖来自壁炉。

为了避免第一种误解,你应该亲自开辟一个菜园,那里最好没有商贩,免得发生纠纷。

为了避免第二种误解,你应该劈开一根上等橡木,把它放在壁炉架上,最好是放在没有火炉的地方。待到来年,早春二月的劲风摇撼你窗前的树木时,再让这根橡木温暖你的筋骨。如果你自己把橡树砍倒、劈好,拖回家堆成属于自己的橡木垛,明智的头脑就会让你记得冬季里的温暖来自何处。而这一切对于城里那些坐在暖气旁度周末的人来说是无法体会到的。

此时此刻,一根橡木正在我身边的壁炉里烧得赤红。它原本生长在顺沙丘蜿蜒而上的一条移民走过的古道边上。看到那棵橡树后,我做了一下测量,它的直径足有三十英寸,年轮居然有八十圈。它的生命肯定始于1865年,它的第一圈年轮证明了这一点,那也是美国内战结束的时候。但是我从橡树的生长过程中了解到,橡树要长到兔子够不到的高度,必须经过十年或更多的时间。每年冬季,橡树的树皮都会被兔子啃掉一圈又一圈,直到来年夏天发芽再生。的确,清楚的一点是,每一棵幸存下来的橡树要么是躲开了兔子的视线,要么是碰巧赶上兔子数量不足。或许有一天,将会有一个耐心的植物学家绘制出橡树生长的速度曲线,这条曲线会显示,橡树每十年就有一个生长的波峰,它们和兔子数量的最低谷恰好对应。(正是由于物种内部以及物种之间的永恒争斗,动物和植物这两类种群才能双赢。)

很有可能,在19世纪60年代中期,我的这棵橡树开始生长的时候,兔子的数量刚好锐减,而长出这棵橡树的橡子在萌发前的十年间就落到了土里;也有可能那时还有大篷车从这条路驶过,奔向大西北;或许由于移民之路的红尘泛起,使得这粒橡子破土而出,在阳光下绽放它的第一片嫩叶。实际上,上千粒橡树种子中可能只有这一粒抵抗住了兔子的侵扰,其余的刚刚萌发就消失在茫茫的大草原了。

令人欣慰的是,这棵橡树逃脱厄运顽强地活了下来,并吸收储藏了八十年的六月之光。如今,这八十载的能量在我的斧锯介入后释放出来,给我的小屋和我的心灵带来了温暖。每一缕从我的烟囱升起的轻烟,都是对阳光的伟绩的告白。

我的狗并不在乎温暖从何而来,但它却在意温暖是否存在,存在多久。实际上,它一直认为我拥有制造温暖的魔力。每当我在寒冷漆黑的拂晓起床,哆嗦着跪在炉边生火时,它总是挤到我和放在炉灰上的柴火之间,而我只能从它的两腿间把火柴伸到炉子里点燃炉火。我想,它的这种忠贞信念完全能使群山动容。

这棵独特的橡树没有成材是因为一道闪电。那是七月的一个晚上,我们被一声响雷震醒。我们意识到附近一定有地方被雷劈了,不过当然没有击中我们。我们继续睡觉。人们总是以自己的经验作为检测一切的标准,遇到雷电尤其如此。

第二天清晨,我们在沙丘上漫步,与金光菊和四叶草一起分享昨晚那场雨后的清新时,无意间注意到路边的一棵橡树掉了一大块皮,树皮显然刚掉不久。树干上有个一英尺宽的螺旋状的伤痕,白白的,还没有被太阳晒黄。但到了第二天,树的叶子枯掉了。我们意识到,那天晚上的雷电给我们留下了三大捆的柴薪。

我们缅怀这棵逝去的老橡树,但也知道它还有无数的子孙正屹立在沙丘之上,担负着成材的重任。

我们让这老橡树继续享受了一年的阳光,不过这时的阳光对它来说除了使它风干没有其他意义。在一个爽朗的冬日,我们拿出一把刚锉好的锯子,从它那坚如堡垒的根部开始锯起,这时承载着它生命历史的细小木屑带着芳香从锯子的切口飞溅出来,落在伐木者面前,很快就在雪地上堆积起两堆木屑。我们感到,这两堆锯木屑远非普通意义上的木屑,而是一个世纪的积累。就这样,锯子穿过老橡树的年轮,一锯接一锯,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最后终于看懂了老橡树一生的风霜。

锯子只拉了十二下,就切到了我们在农场的那段日子,那个时候我们学会了如何热爱和珍惜这个农场。瞬间锯子又把我们带到前任农场主的那几年,这个农场主是酿私酒的,他痛恨这个农场,他搜刮了农场的所有财富,一把火烧了农场的房子,最后把废墟般的农场(连同拖欠的赋税)丢给郡县管理,然后在大萧条时期消失在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群之中。然而橡树还是为他奉献了优质木材,木屑一样芳香,一样结实,一样粉红。橡树对所有的人都不偏不倚。

受到在1936年、1934年、1933年和1930年这几年发生的沙暴干旱影响,那位私酒酿造者结束了对农场的统治。那些年,从他的蒸馏房里冒出的橡树烟、燃烧沼泽升起的烟尘,必定是遮天蔽日,烟雾弥漫。当时一系列的环境保护措施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实施,但对于这些,木屑并没有明显的体现。“休息一下吧!”这时工头喊了一声,于是我们便停下来歇口气。

现在我们的锯子切入了20世纪20年代,史称“巴比特年代”。当时一切事物都在轻狂自大中发展得更大、更强,直到1929年股市崩盘。就算是橡树听到了这崩盘之声,恐怕对它的木质也不会有丝毫影响。它更不会关注立法机关多次颁布的爱护树木的措施。比如在1927年颁布的国家森林法及伐木法,1924年在密西西比河上游的洼地建立一个大型保护区的决定,以及1921年的新森林政策。同样它既不关心1925年这个地区失去了最后一只貂,也没注意到1923年这里飞来了第一只椋鸟。

1922年,三月,“大冰雹”事件发生,一场大雨雪压折了附近的每棵榆树,而我们的这棵橡树却毫发无损,对这样上等的橡树来说,一吨左右的冰雪根本不算什么。“休息一下!”工头又喊了起来,于是我们又停下来休息。

现在,锯子又切进1910年至1920年间,这是人们大做排水造田之梦的十年。那时候,人们用蒸汽挖土机抽干了威斯康星州中部的沼泽地,试图在那里开辟一大片农场,结果得到的却是一堆灰烬。而我们的沼泽能逃过一劫并不是因为工程师的谨慎自制,而是因为在1913年到1916年的每年四月,这里的河水都会把沼泽淹没,并且来势凶猛。这也许是大自然所采取的防御性报复。而橡树还是以同样的姿态挺立着,即使是1915年,最高法院宣布废除各州的森林管辖权时,州长菲利浦武断地表示:“州立林业没有什么商业前景可言。”(这位州长或许并不懂得什么是商业,利益的概念又有几种。他也不会意识到当在法规中写下“利益”的概念时,大火就会在土地上写下另一种概念。或许对一个州长来说,在这样的问题上是不应该有疑虑的。)

在林业发展衰退的十年间,动物保护却取得了长足发展。1916年,野鸡成功地在瓦克夏郡安了家;1915年出台的联邦法令禁止春季狩猎;1913年州立猎场开始建立;1912年的“雄鹿法令”对雌鹿进行了保护;1911年全州各地纷纷建起保护区来保护动物。“保护区”成了一个神圣的词汇,而这一切对橡树来说没有丝毫影响。“休息一下!”工头又喊道,我们便又停下来休息。

现在我们锯到了1910年。在这年,一位杰出的大学校长出版了一本有关环保的书。书中讲述了曾经严重的叶蜂病虫害损毁了数亿万株的美加落叶松;一场旱灾使得大片松林干枯死亡;一台大型挖泥机抽干了霍里肯沼泽的水。

我们又锯到了1909年。这一年,胡瓜鱼在五大湖区首次被放养。由于这年夏季雨量超出常年标准,导致州议会削减了森林防火经费。

我们锯到了1908年。这是一个干旱无雨的年份,森林大火肆虐,导致最后一只美洲狮在威斯康星州消失。

我们又锯到了1907年。这一年,一只猞猁在寻找乐土时迷失了方向,在丹恩郡的农场上丧了命。

我们锯到了1906年。这一年,第一位主管林业的州政府官员上任;大火烧毁了沙郡地区的一万七千英亩的林地。

我们锯到了1905年,这一年,从北方飞来的一大群苍鹰把当地的松鸡吃了个精光。(毫无疑问,它们也曾驻足于这棵橡树,吃掉了这里的一些松鸡。)

我们锯到了1903年至1902年,这两年的冬天寒冷至极。接着是1901年,这一年发生了有记录以来最严重的旱灾(降水量仅十七英寸);1900年,这是一个满载希望和祈祷的纪年,橡树则一如既往地增加了一个年轮。“休息!”工头又喊了起来,我们又停下来喘口气。

这时,我们的锯子进入了19世纪90年代。这时候的人们开始把目光从农村转向城市,在历史上人们称之为“快乐年代”。1899年的这一年,一只鸽子在旅途中被子弹击落,地点就在北方两个郡之外的,巴布科地区附近。锯子进入1898年,这年秋季干旱,接着冬天又很少下雪,冻土深达七英尺,苹果树都冻死了;1897年,又是一个大旱之年,又有一个林业委员会成立;1896年,仅斯普纳村就有二万五千只草原松鸡被装船运往市场;1895年,又是一个森林大火之年;1894年,干旱无雨;1893年,发生了“蓝知更鸟暴风雪”,这年三月的一场暴风雪使正在迁徙的蓝知更鸟大量死亡,所剩无几(起初蓝知更鸟经常会栖息在这棵橡树上,但到19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这样的情景就再也看不到了)。锯到了1892年,这年又发生了森林大火;1891年,周期性出现了松鸡数量的剧减。锯到了1890年,“巴布科克牛奶试验器”问世,正因为有了它,在半个世纪后,州长海尔才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威斯康星州是全美的乳品场。现如今,该州的汽车牌照都在显示这个值得炫耀的特色,即便是巴布科克教授本人也始料不及。

同样是在1890年,为了给拥有大草原的各州奶牛建造一个红色牛栏王国,我的橡树亲眼目睹了史上最为庞大的松木木排沿着威斯康星河顺流而下。这些优质松木为奶牛遮风挡雪,正如这橡木帮我取暖御寒一样。“休息!”工头又吆喝起来。我们便又停下来休息。

现在,我们的锯子锯到了19世纪80年。进入1889年,在这个干旱之年,植树节首次被确定下来;锯子进入1887年,这一年,威斯康星州任命了首批狩猎执法员;进入1886年,农学院首次为农场主举办短期课程班;进入1885年,这年的冬季前所未有地漫长而寒冷;进入1883年,学院院长W·H·亨利在报告中指出,麦迪逊市本年度的春季花开时间比其他年度的平均时间晚了十三天;进入1882年,在1881年至1882年的那场“大雪”和酷寒之后,门多塔湖的解冻时间比以往晚了一个月。

同样是在1881年,威斯康星农业协会针对一个问题展开了辩论。这个问题是:“为什么在过去的三十年间,全国各地出现了大面积的黑橡树次生林?”我的橡树就是其中的一棵。有的人认为这只是一种自然现象,有的人认为这是由南迁的鸽子吐落橡子造成的。“休息!”我们又停下来休息。

现在,我们的锯子进入了19世纪70年代,这是威斯康星州疯狂种植小麦的时代。在1879年的某个星期一的早晨,麦中的长蝽、蛴螬、锈病,及土壤肥力耗尽,最终让威斯康星州的农场主意识到他们在这场以牺牲土地为代价的种植小麦的竞赛中根本无力战胜西部原始大草原。我猜测,我们的农场也在那场竞争扮演了角色。而从这棵橡树的正北面吹来的风沙正是当年过度种植小麦的后果。

也是在1879年,威斯康星州第一次开始养殖鲤鱼。偃麦草也第一次从欧洲被偷运进来。1879年10月27日,六只远道而来的草原榛鸡落到麦迪逊市的德国卫理公会教堂屋顶上,静静地注视着这座成长中的城市。11月8日,有报道称,麦迪逊的市场里堆满了鸭子,每只售价10美分。

1878年,一个来自索克流域的猎鹿人预言说,狩猎人的数量以后会比鹿还多。

1877年9月10日,在马斯基戈湖畔,有一对兄弟仅在一天里就猎杀了二百一十只蓝翅鸭。

1876年,是有记录以来最潮湿的一年,降雨量达到五十英寸。由于雨量过多,造成这一年草原榛鸡的数量大大减少。

1875年,四个猎人在此地以东一个郡外的约克草原上猎杀了一百五十三只草原榛鸡;同年,美国渔业委员会在这棵橡树以南十英里之外的魔鬼湖中放养了大西洋鲑鱼。

1874年,首批由工厂制造的带刺铁丝网被钉入了橡树。但愿我们正在锯的这棵树中没有埋下此类人工制品。

1873年,一家芝加哥公司收购了两万五千只草原榛鸡,并在市场上销售。这年,在芝加哥一个地方就销售了六十万只草原榛鸡,价格是每打3.25美元。

1872年,在西南方两个郡之外,威斯康星州的最后一只野生火鸡遭到猎杀。

我们可以这样认为,19世纪70年代这十年间,随着拓荒者种植小麦的热情的消退,拓荒者嗜血猎捕的行为也结束了。

1871年,在向我这棵橡树的西北方延伸五十英里的三角地带内,有1.36亿只鸽子筑巢。有的鸽子可能就把巢筑在了我的这棵橡树上。因为那时它可能只是二十英尺高的茂盛小树。不幸的是,大量的鸽巢引来了大批的猎鸽人,他们拿着网、猎枪和盐砖来捕杀鸽子。一列列火车载满即将成为肉饼的鸽子,不断驶向从南到东的每个城市。这次大规模的筑巢是鸽子在威斯康星州的最后一次,此后在其他州几乎也没有再出现过类似的规模。

这一年还有其他一些事件被记录下来。帕斯蒂戈的大火烧光了几个郡的森林和草原,土壤变成焦土。而芝加哥的大火据说是一头奶牛发脾气时造成的,一蹄泛起冲天火。

1870年,草原田鼠演绎了它们的帝国大战役。在这个年轻州郡刚刚开辟的果园里,它们吃光了所有的果树,然后死去。可是它们并没有吃我这棵橡树,那时候它的树皮对这些田鼠来说已经太过于厚,也太过于硬了。

也是在1870年,一名市场猎人在《美国运动家》杂志上炫耀说,在芝加哥附近,仅一个季度他就猎杀了近六千只鸭子。“休息!”我们又停下来休息。

现在,我们的锯子锯到了19世纪60年代。那时,成千上万的人为了解决以下问题而前赴后继:人与人组成的群体是不是可以轻易走向瓦解?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无论是那时的人们,还是如今的我们都没有意识到同样的解答也可以应用于人与土地之间的和谐共处之中。

这十年间,人们对更广泛的问题有了深入的研究。1867年,英克里斯·A·拉帕姆说服州园艺协会提供奖金来奖励植树造林;1866年,威斯康星州的最后一头麋鹿死在猎枪之下。锯子锯到了1865年,这是我们的这棵橡树长出髓心的一年。这一年,约翰·缪尔要向他兄弟买一块地,用来保护野花,因为野花在缪尔青年时期对他后来的研究兴趣养成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缪尔的兄弟在我这棵橡树以东三十英里外有一座家庭农场,他虽然没有出让这块土地,却无法阻止缪尔的这个想法——1865年产生了威斯康星州历史上最早的人们对自然、自由的敬畏之心和对野生生灵的悲悯情怀。

我们已经锯到了树干中心,此时,锯子在橡树的历史年轮上回转方向,在重温了那些年代之后,锯子又向外切近树的边缘。最后,巨大的树干颤抖了一下,锯缝突然变宽,锯子被快速拉出,锯木人立刻向后跳到安全的地方。所有的人齐声高喊“顺山倒咯!”我的橡树开始倾斜,嘎吱作响,最后随着一声轰响倒下,它身下的土地正是赋予它生命的那条移民古道。

现在我们开始制作木材了,一段段的木料被一根根地竖起来,大锤在叮叮当当地打着钢楔。一会儿,带着浓郁芳香的上等橡木便被整齐地堆放在路边。

对历史学家来说,锯子、楔子和斧头的不同功能蕴含着深刻的寓意。

锯子须按顺序一年一年横切过每个年代。锯齿会从每个年代间抽出细小的碎末,碎末一堆堆积起来,伐木者称它为“锯木屑”,历史学家则称它为“史料”。伐木者和历史学家都要依据外在的、依稀可见的样本来判断其内在的特质。直至锯子完全横切过树的全部年轮,当树倒下后,我们才能目睹整个世纪的全貌。树木倒下后,它所承载的缤纷史实也逐一得到了证实。

与锯子不同的是,当楔子打入木头时会出现一个放射状口子。口子可能会让你在一刻间纵览历史,也可能会让你一无所获,这取决于选择楔入点的技术。(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最好让树风干一年,直到它自己出现裂缝。许多匆忙敲进树干的楔子都会选错楔入点,最后只能陷进木头里生锈。)

而斧子呢,只能以某个角度向各个年代斜砍,而且砍到的基本是树干外围的近期年轮。它的特殊功能是砍掉树杈,在这方面锯子和楔子就派不上用场了。

对优质橡木和缤纷历史来说,这三样东西是不可或缺的。

在我被这些思绪萦绕时,身边的水壶唱起歌来,上等橡木在白色的灰烬上烧成火红的木炭。当春天到来时,我会把这些灰烬归还给沙丘脚下的果园,它们将再次回到我的身边,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它们会变成红苹果,或是变成十月松鼠的进取精神。那个肥硕的松鼠正在努力地种植着橡果,尽管它自己并不清楚这样做到底为什么。

三月:大雁归来

俗话说,“孤燕不是夏,独柳不成春”。但当一群大雁冲破三月融雪的天际时,春天就实实在在地来了。

一只对着融雪欢唱春歌的北美红雀若是发现自己搞错了,就能回归冬日的寂静来弥补错误。一只花鼠走出洞穴,想要沐浴一下久违的阳光,可偏偏遇上了暴风雪,便能再回到洞里继续冬眠。但对一只满怀希望迁徙的大雁来说,在黑暗中历经长达两百多英里的路程寻找一个融开冰洞的湖面,是以生命为赌注的出行,因此是不能轻易言退的,而与之相伴的就是它们破釜沉舟的坚定信念。

如果你不晓得抬头仰望天空,不晓得倾听大雁的鸣叫,你会觉得三月的早晨是如此地单调乏味。我曾认识一位佩戴Phi Beta Kappa标志的、很有教养的女士。她跟我说,她从来没注意到过大雁会从头上飞过,也从未听到过雁鸣。可是那些大雁却会一年两次向她那个隔音很好的屋顶宣告季节的变换更迭。难道教育是人们用认知能力与身边毫无价值的琐碎事物交换的过程吗?如果大雁也这样做的话,那么它很快就会变成一堆羽毛了。

向我们农场宣告季节更迭的大雁知道很多事情,甚至包括威斯康星州的法规。十一月南飞的大雁从我们头上高傲地迅速飞过,远远地望着它们喜爱的沙洲和沼泽,不发出一声鸣叫。大雁的飞行目标是农场以南二十英里外的一个大湖。人们向来用“飞得向乌鸦一样”来形容鸟儿笔直飞行的方式,但对大雁的直线飞行方式,如果用这句谚语来形容犹觉不够。抵达目标之后,大雁白天会在湖面上徜徉,晚上才会到刚刚收割的玉米地里偷吃残株上的玉米粒。十一月的大雁知道,从黎明到傍晚,每个沼泽和池塘附近都有令人恐怖的、守候着它们的猎枪。

与之相比,三月的大雁则不同了。尽管被大号铅弹打坏的羽翼能证明它们整个冬天都处在被猎杀的状态,但它们清楚春天休战期从现在开始了。它们沿着蜿蜒的河道低空飞行,掠过没有了猎枪的小岛,像久违的老友一样和沙丘低语。它们低空穿梭在沼泽和草地上方,与每个刚融化的水洼和池塘亲切地打着招呼。最后,在我们的沼泽上试探性地打了几个盘旋之后,张开翅膀,放低黑色的双脚,静静地滑翔到池塘上。在远山的映衬下,大雁尾部的羽毛显得格外洁白。这些大驾光临的贵客一落到水面,就一边大声鸣叫着,一边拍打着水花,抖落掉脆弱香蒲上的最后一点冬意。我们的大雁又回家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希望自己是一只麝鼠,可以在沼泽深处津津有味地观赏这一切。

首批到达这里的大雁会欢天喜地地鸣叫着,对每一群迁徙而来的大雁发出邀请。几天后,沼泽地里就到处都是大雁的身影了。在我们的农场上,我们根据两种标准来衡量春天是否富足:一是看我们种了多少棵松树;二是看迁居于此的大雁有多少。后者的最高纪录发生在1946年4月11日,当时此地的大雁总数为六百四十二只。

和秋天一样,春天的大雁也会去玉米地觅食,但不是夜晚偷偷摸摸地出行,而是大白天闹闹腾腾、叽叽喳喳地啄食玉米粒,然后再兴高采烈地飞回来。它们每次出发前都要进行一番有关食物味道的大辩论;而每次返回时,辩论的声音就更大了。归来的大雁一旦感觉到彻底放松,就不再试探性地在我们的沼泽上空盘旋了,它们会像飘摇的枫叶般,忽而左,忽而右地滑翔于空中。有时会叉开双脚冲向地面那些欢呼跳跃的伙伴们。我猜想,接下来的絮絮叨叨一定和晚餐的质量有关。它们现在吃到的,是那些在冬天被大雪覆盖了的,因此没有被觅食的乌鸦、棉尾兔、田鼠和雉鸡发现的残留的玉米粒。

一个清楚的事实是,大雁觅食所选择的玉米地从前通常都是大草原。没有人知道,这种对大草原玉米的偏好是因为它的营养价值高还是源于雁群自大草原时代起一代接一代传承下来的古老传统。又或许这只是由于一个简单的事实——草原玉米地通常比较广阔。如果我懂得它们每天在前往玉米地前后那震耳欲聋的争论,就会很快知道它们为什么偏爱大草原上的玉米了。但是我听不懂,因此一切都还是迷。不过这样也不错,假使我能洞悉大雁的一切,这世界将会变得多么无趣啊!

在观察春雁的日常活动时,我们发现了很多飞来飞去不断鸣叫的孤雁。它们的叫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忧伤与哀愁。因此我们推断它们或是在为失去伴侣而忧伤,或是在寻找失散的孩子。然而,有经验的鸟类学家认为,对鸟类行为的主观臆断并不靠谱,因此,长期以来我对此类问题始终保持开放的心态。

大约有六年的时间,我和我的学生一直研究构成雁群的雁只的数量。之后我们意外地发现了造成孤雁的原因。根据数学分析的结果表明,构成雁群的雁只数目通常是6或6的倍数,这绝不是单纯的巧合。换句话说,雁群是由一个家庭或数个家庭构成的,而春天出现的孤雁可能正如我们之前的设想,是冬季猎杀时失去亲人的幸存者,正在徒劳地寻找逝去的亲人。现在我可以敞开悲悯之心和那些哀鸣的孤雁一同哀伤了。

乏味的数学能够证实爱鸟者的感伤情怀,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四月的夜晚,天气变得温暖和煦,我们喜欢坐在户外聆听雁群在沼泽上的集会。集会开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是静静的,只能听到沙锥鸟拍打翅膀的声音,远处的一只猫头鹰在一声一声地咕咕叫着,间或还能听到某只秧鸡在用鼻音发出多情的咯咯声。忽然,一声雁鸣划破寂静的夜空,沼泽里立刻发出嘈杂与喧嚣的回声——有用翅膀拍水的,有用脚蹼作浆划水的,有的大雁用头在水中破浪前行,还有那些看热闹的大雁为各自的团队呐喊助威。最终,随着一声低沉的、号令般的雁鸣,嘈杂与喧闹瞬间平息下来,只有雁儿间那永远停不下来的窃窃私语。每当这时我又会希望自己是一只麝鼠。

当银莲花盛开的时候,我们的雁群集会就开始减少了。在五月来临前,我们的沼泽就又成了一片仅有绿草的湿地,能带给它生机的只剩下红翅黑鹂和秧鸡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人类历史上,直到1943年一些大国才在“开罗会议”上发现“联合国家”的意义。然而,世间的大雁早就有了这种观念。每年三月它们都以生命为赌注来实践这一基本真理。

自然界之初,和谐统一的整体主要表现在冰原这个整体。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三月雪融的一致性,然后是全球大雁一起向北迁移。自更新世以来,每年三月,雁群就会吹起联合的号角从中国海到西伯利亚大草原,从幼发拉底河到伏尔加河,从尼恩到摩尔曼斯克,从林肯郡到斯匹次卑尔根群岛。自更新世以来,每年三月,雁群都如此集结,从柯里塔克到拉布拉多,从玛塔慕斯基特到昂加瓦湾,从霍斯舒湖到哈得孙湾,从艾佛利岛到巴芬岛,从潘汉德尔到马更些,从萨克拉门托河到育空河。

雁群的这种跨国往来,使伊利诺斯州的玉米残粒穿越云层到了北极苔原,与那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六月阳光结合,哺育了大地上的乳雁。在那里,大雁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享受阳光带来的食物,在冬日的温暖里感怀夏日的寂寞。而在这个过程中,大地也收获了“无本之利”——一首从晦暗天际间飘落在三月沼泽上的荒野诗篇。

四月:潮水袭来

自然界的逻辑有时是类似的,正如大河多流经繁华都市,春天的洪水也会把偏远廉价的农场围困起来。我们的农场就属于后者。我们四月到这儿来,有时就被困住了。

即使不是刻意为之,人们也能根据天气预报推测北方的雪什么时候融化,还有多少天洪水会肆虐上游的城市。这样,到了星期日的傍晚,有些本该回城里上班的人就回不去了。然而泛滥的河水为其破坏周一早上的“约会”而倾诉着的同情,听起来是那么温柔!大雁在目睹一片又一片玉米地变成一个个的湖泊时,发出低沉而高傲的叫声。每隔一百码就有一只新来的大雁用力舞动着翅膀,奋力率领它们的梯队在早晨巡视这新的水世界。

大雁对潮水的热情很微妙,这很容易被那些不懂雁语的人所忽视。但鲤鱼对潮水的热情是显而易见的。涌来的潮水刚刚淹没草根,鲤鱼就都赶来了。它们窜来窜去,东翻西找,就像被放逐到草原上的猪一样。它们晃动着红色的尾巴和黄色的肚皮,漫游在马车车辙里和牛径上,穿梭在芦苇和灌木丛中,急于了解这个对它们来说正在扩大的世界。

与大雁和鲤鱼不同,栖息在陆地上的鸟类和哺乳动物却以哲人般的超然态度迎接潮水。一只红雀站在河边的桦树上大声叫着,宣布这是自己的领地,但那里除了周边的树,其他什么都已不见了。一只雄松鸡在洪水淹没的树林里发出击鼓的声音,它一定是站在空心原木顶上才能发出这样击鼓的声响。田鼠们恰似袖珍的麝鼠一般镇定自若地游向突出于水面的高地。一只鹿从果园里跳出来,被迫离开平日里在柳树林中的蜗居。最多的是兔子,到处都是。它们平静地接受了我们提供的一小块山丘作为临时住所——诺亚不在时,这山丘便是它们的方舟。

春天的洪水带给我们的不仅是刺激的冒险,而且也带来了从上游农场漂下来的、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一块旧木板在我们的草地上搁浅了,对我们而言,它现在的价值是刚被伐好放在贮木场那会儿的两倍。每块旧木板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而这故事通常不为人所知,但我们可以从木材的种类、尺寸、钉子、螺钉、油漆,以及木板是否上过最后一道漆,是否磨损或腐朽等方面猜测。人们甚至可以从它边缘和末端在沙洲上磨损的状况,猜出它在过去年月里曾几度受到过大水的冲蚀。

我们的木柴垛全都是从河里搜集而来的,这样,它便不仅是某个个人劳作的记录,还是上游农场和木场里的人们努力奋斗的史诗。尽管老木板的自传还没有在大学校园里作为文学被讲授,但是河岸边的任何一座农场都是一家“图书馆”,使用锤子和锯子的人可以在这里惬意地阅读。每次河流涨潮,都会让“馆藏”增加一些。

孤独有不同的程度和种类。湖中的一座孤岛是一种孤独,但湖上有船,就会有人来此造访;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是另一种孤独,但大多数山峰都有小径,有小径就有游客。我不知道有哪一种孤独可以和春天洪水带来的孤守相比。大雁也不知道,即使它见过更多种类的孤独。

我们坐在小山上一朵刚盛开的银莲花旁,望着雁儿飞过,看着我们走过的路慢慢地被水淹没,我断定(内心喜悦不露声色地断定):至少在这天,只有鲤鱼有资格谈论来来往往的交通问题。葶苈

从现在开始的几个星期之内,葶苈(draba)——具有最小花蕾的开花植物,会以小小的花朵来点缀这片沙漠。

对春天有所期待且趾高气扬的人,是不会看到像葶苈这般渺小的东西的。对春天不报希望、垂头丧气的人,往往脚踩葶苈却浑然不知。只有趴在泥土里寻找春天的人,才会发现到处都有葶苈的踪迹。

葶苈并无太多的所求,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暖与舒适。它生存的环境无人问津。在植物学的书籍里对它的描述很少,即使有也只是三两行匆匆带过,更不会为它附上插图或照片。贫瘠的沙土,微弱的阳光无法让葶苈长得更大、更好。毕竟,葶苈还算不上春之花,仅仅是对希望的补给。

葶苈不会令人心动。要说有香气,也会被阵阵微风吹散。它的颜色是很朴素的白色,叶子上有一层明显的绒毛。它太小了,不足以成为食物,也不是诗人歌咏的对象。曾经有植物学家给它起过一个拉丁文的名字,但后来就把它忘记了。总之,它无足轻重,只是一种又快又好地完成了自己使命的微小植物而已。大果栎

在学校,孩子们投票选州鸟、州花或州树时,并不是在做什么决定,而是对历史进行认可。当大草原的草先行占据了南威斯康星地区时,历史就让大果栎成了这里的特色树种。它是唯一能在草原大火中存活下来的树种。

你可曾有过疑问,为什么整棵大果栎上都覆盖着又厚又结实的、很有韧性的树皮,连最小的枝条也是如此呢?这层皮其实是一副盔甲。大果栎是森林在扩张入侵时派遣去攻击草原的装甲部队,它们必须和大火对阵。每年四月,在新生的绿草覆盖草原使其无法燃烧之前,野火在这片土地上肆虐,能幸存下来的只有树皮长得足够厚、不会被烧焦的老树。这些树大多数是大果栎。拓荒者所说的“栎树空地”指的就是那些稀疏的老栎树林。

工程师们并未找到绝缘材料,他们从这些草原征战的“老兵”身上学到了如何制作这种材料。而植物学家足可以对那场打了两万年的战争研究很长时间,战争的痕迹则记录在埋藏于泥土中的花粉颗粒里,停留在当时被扣留在“后方”并被遗忘在那儿的残留植物里。根据记载,森林的阵线曾经退到苏必利尔湖,也曾向南大范围推进。森林一度南进甚远,结果在威斯康星州南部边界甚至更南的地方,出现了云杉和其他一些充当“卫士”的树种。在这一区域的所有泥炭沼的某一层中,都出现了云杉花粉。但森林和草原之间的战线大致就处于现在的位置,而战争的最终结果是胜负难分的平局。

草原和森林之间的战争会出现这种结果,原因之一就是它们的一些同盟者先支持了一方,而后又反过来支持了另一方。比如,兔子和田鼠在夏天蚕食整个草原绿油油的青草,到了冬天又啃食大火中幸存的橡树幼苗的树皮;松鼠在秋天播撒橡子,但在别的季节里又会吃掉这些果实;金龟子在幼虫期会破坏草原的草皮,到了成虫期则会毁掉橡树的树叶。这些盟友们左右摇摆的结果就是,在我们今天的地图上,出现了这样一幅斑斓艳丽且极具装饰性的草原与森林的分布图。

乔纳森·卡弗曾给我们留下过一段关于前殖民时期大草原边界的生动写照。1763年10月10日,他游历了蓝丘,即丹恩郡西南角上的一群高山(现在是茂密的深林)。他写道:

我登上最高的一座山峰,眺望广袤的乡野。在绵延数英里的范围内,除了更低些的群山之外什么也看不到。远远望去,这些山即使有茂密的树木,也像一个个圆锥形草堆,覆盖山谷的只有一些山核桃林和矮小的橡树。

19世纪40年代,一种新来的动物介入了草原之战,那就是拓荒者,尽管他们并非刻意参战。他们耕耘了足够多的田地,因而使草原失去了古老的盟友——火。于是,橡树幼苗轻而易举地大批越过草原,曾经是大草原的地区变成了种植林木的农场。如果你对这个故事有所怀疑,可以在南威斯康星的任何一个山脊林场数一数树桩上的年轮。除了最老的树以外,其他树木的年代都可上溯到19世纪五六十年代,正是从那个时期开始,草原大火不再燃烧。

在这一时期,新生树林战胜了古老的草原,一丛丛树苗填满了栎树林中的空地。约翰·缪尔正是这期间在马凯特郡长大的,他在《少年与青春》一书中回忆道:

在伊利诺斯和威斯康星大草原肥沃的土地上,生长着又高又茂密的草,这为草原野火提供了条件,导致树木难以在草原上生存。如果没有火,作为此地一大特色的茂盛草原就会被浓密的树林所取代。一旦栎树空地形成,农场主就会想法预防草原大火的发生,而残留地下的树根会长大,并形成无法通行的茂密树林,那些沐浴着阳光的栎树空地也就消失了。

因此,拥有一棵大果栎的人所拥有的远远不止是一棵大树,而是一座史料图书馆,或是那不断上演进化戏剧的剧场里的保留座位。在有洞察力的人看来,他的农场贴满了草原战争的徽章和标记。空中之舞

在拥有这座农场两年后我才发现,四月和五月的每个傍晚,在我的树林上空都会上演空中舞蹈。自从有了这一发现,我和家人就一直不愿错过任何一场演出。

在四月第一个温暖的傍晚,六点五十分,表演准时开场。此后的每天,大幕拉开的时间都要比前一天晚一分钟,一直到六月一日,那天的表演将在傍晚七点五十分开始。这种形式的变化出于一种炫耀的需求,因为舞者要求与0.05英尺烛光亮度丝毫不差的光线以保持浪漫的效果。观众不能迟到,只要静静地坐在那儿,否则舞者就会气冲冲地飞走。

和开场时间一样,舞者对舞台的形式、规格同样有着严格的要求。舞台必须是林中或灌木丛中开阔的圆形“剧场”,中心必须有一处长着苔藓的地方、一片不毛的沙地、一块露出地面的光秃秃的岩石,或者一条空旷的林间小路。雄丘鹬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在旷野中进行“舞蹈秀”呢,最初这令我感到迷惑,但现在我想原因在于它的腿。丘鹬的腿很短,它要想昂首阔步潇洒于这浓密的草丛间,还真非易事,更难得到它心仪女士的回眸。我的农场上的丘鹬比大多数农场里的多,其原因是我这里有更多长着苔藓的沙地,这些沙地太贫瘠了,根本长不出草来。

了解了时间和地点后,你就可以坐到舞台东面的灌木丛下等候,在夕阳映衬下守候着丘鹬出场的那一刻。当它从邻近的某个树丛低低飞过来,落在光秃的苔藓上时,演出的序曲就奏响了。曲调是每隔两秒钟发出的“嘭嚓”声,听起来古怪沙哑,很像夏天里夜鹰的啼叫。“嘭嚓”的声音戛然而止,鸟儿遂拍打着翅膀,绕着大圈盘旋着飞向高空,并发出有乐感的“嘁喳”声。它越飞越高,盘旋的幅度越来越陡,身形越来越小,而“嘁喳”声则越来越响亮,直到它飘动的身姿在空中变成一个小点。然后它又像一架急坠的飞机一样,在毫无预示的情况下直降下来,并在空中发出温柔、清凉的颤音。这声音如此轻柔凄美,就连三月蓝鸲也会羡慕不已。在离地几英尺的地方它又开始平飞,慢慢落回到它表演“嘭嚓”序曲的地方,而且通常不偏不斜地落在它开始表演的那一地点,并重新发出“嘭嚓”的声音。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很难再看清地面上的丘鹬,但是你可以借着暮色连续一小时观看它在空中的飞翔。演出的持续时间通常也是一小时,然而在明月高照的夜晚,演出可以继续,也可能会间歇一段后再继续,就这样月光会陪着我们一起欣赏下去。

随着天光破晓,前一夜的演出过程会重新演绎。在四月初,演出的落幕时间是清晨五点十五分,此后每天都要提前两分钟落幕。直到六月,全年演出的结束时间是在凌晨三点十五分。为何会出现这种出演与落幕时间的差异呢?唉,我想即便是浪漫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因为在黎明,空中舞蹈结束时所要求的光线强度,只有在傍晚舞蹈开始时所要求的光线的五分之一。

或许是一种幸运,不论人们怎样全心研究树林与草地中上演的数百种小戏剧,都无法完全知晓任何一出戏的所有重要事实。关于空中之舞,我仍不清楚的是,母丘鹬到底在哪儿?如果她也参与演出,那她的角色又是什么?我经常看见两只丘鹬一起出现在丘鹬奏响“嘭嚓”舞曲的地方,它们有时还会一起飞翔,但从未见过两只丘鹬一起“嘭嚓”。那第二只鸟究竟是只雌鸟,还是与之竞争的情敌呢?

另一件让人困惑的事情是,丘鹬那动听的“嘁喳”声究竟是它声带发出的,还是纯机械性质的声音?我的朋友比尔·菲尼(BillFeeney)曾经用网捕捉了一只正在发出“嘭嚓”声的丘鹬,并除去了它翅膀边缘的羽毛。之后这只鸟仍然能发出“嘭嚓”声和柔美的颤音声,但是不再发出“嘁喳”声了。不过一次这样的实验还不足以得出什么结论。

还有一件尚不清楚的事:雄丘鹬的空中舞蹈要持续到筑巢的哪个阶段?我的女儿曾经有一次看到一只丘鹬在离鸟巢二十码的地方发出“嘭嚓”声,鸟巢中有已经孵化了的蛋壳。但这是它情侣的家吗?或者这是只风流的家伙,在我们没有注意时犯了“重婚罪”?这些问题以及其他很多问题都在暮色渐暗的黄昏中成了难以破解的谜团。

空中之舞每晚都在数百个农场里上演,农场上的主户们却慨叹农场缺乏娱乐。他们错误地认为,只有在大剧院里才有供人们娱乐的节目。他们生活在这块土地上,却不懂如何享受这片土地给他们带来的快乐。

丘鹬的存在有力地回击了这种观点:鸟儿只能充当狩猎的靶子,或者只能被优雅地放在一片烤面包上。没有人比我更想在十月猎捕丘鹬,但是自从发现了空中之舞后,我自觉捕一两只丘鹬已经足够。我必须要确保的是,在四月来临时,黄昏的天际间不会缺少舞者的倩影。

五月:从阿根廷归来

当蒲公英给威斯康星州的牧场打上五月的烙印时,也就到了倾听为春日作出最后证明的声音的时刻。只要坐在草丛中向天空竖起耳朵,不去理会草地鹨和红翅黑鹂的喧闹,很快你就会听到刚从阿根廷归来的高原鹬的飞翔之歌。

如果你的视力够好,那么当你抬头搜寻天空时,就能看到高原鹬扇动着翅膀,在羊毛般的云朵间盘旋。如果你视力不够好,那也不必强求,只要看着篱笆桩就行了。很快,一道银光就会告诉你高原鹬在哪根桩子上落下来,收起了它长长的翅膀。你会由衷地感慨:“优雅”这词一定是见过高原鹬收拢翅膀的人发明的。

它优雅地蹲坐在那里。它的存在本身发出信息:你的下一个动作应该是立刻退出它的领地。官方文件也许可以证明你拥有这片牧场,而高原鹬可以轻易废除这些世俗的条款。这领地是它从印第安人那里获得的,它刚刚飞越四千英里,就是为了重申这一点。在幼鹬展翅翱翔之前,这座牧场都归它所有,任何“入侵”都将招致它的抗议。

在附近某处,雌鹬正在孵着四只尖头大鸟蛋。不久,四只早熟的小鸟就会破壳而出。它们从绒毛变干的那一刻起,就会像踩着高跷的田鼠一样跳跃着穿过草地,完全可以躲过笨手笨脚想要抓住它们的人。出壳三十天后它们就能长成大鸟,这种发育速度是其他任何禽类都无法相比的。到了八月,它们就已经从飞行学校毕业。你能在八月的某个凉爽夜晚听到它们欢快地吹起飞往南美大草原的集结号,再次证明美洲大陆悠久的整体性。南北半球的这种鸟类迁移的整体性对于政客是新鲜的概念,而对于长着羽毛的空中舰队来说却并不稀奇。

高原鹬很容易适应这个乡村。它们跟随着草场上正在吃草的黑白花色的水牛,发现这些牛远比棕色野牛靠谱。它们在干草堆上和草场里筑巢,但是和笨拙的野鸡不同,它们不会被困在割草机里。在干草即将收割之前,幼鹬就已经飞离此地。在乡村,高原鹬只有两个真正的敌人:人工沟渠和排水沟。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发现这些沟渠同样也是我们的敌人。

在20世纪初期,威斯康星的农场几乎失去了自古既有的计时器。五月,农场在静寂中变为绿色;八月,夜晚没有鸟鸣声提醒人们秋日将至。遍布世界的枪支,连同吐司烤鹬肉对于后维多利亚时代宴会的诱惑,曾对鸟类造成巨大的伤亡。尽管联邦候鸟保护法案姗姗来迟,总还算是亡羊补牢。

六月:钓鱼田园诗

我们发现了一条不是很深的溪流,在去年鳟鱼泛起涟漪的地方,丘鹬正一摇一摆地噼啪走过。水很暖和,潜入最深的地方也不会冷得打战。即使在凉快的游泳之后,把脚伸进防水靴子里,它仍然像是阳光下的热焦油纸一样让人感觉灼热难耐。

那天傍晚的垂钓如同预兆的一样令人扫兴。我们想在溪流里钓鳟鱼,上钩的却是一条白鲑。夜里,我们坐在驱蚊的熏烟灰堆旁,讨论着第二天的出行计划。我们在尘土飞扬的路上忍着炎热,走了两百英里路,满怀希望以为溪流中会有鳟鱼,但在猛拉钓鱼线的一瞬间,梦幻再一次破灭——没有鳟鱼。

不过我们现在想起来,这条溪流分支很多。在上游的源头附近,我们曾见到过一个又窄又深的河汊,茂密的赤杨丛林地里潺潺流出一股股清冷的泉水,从这个河汊口注入河中。在这种天气里,一条自尊自重的鳟鱼会做什么呢?正如我们一样:到河的上游去。

第二天清晨,当数百只白喉林莺忘记天气不再凉爽舒适时,我从路边爬下满是露水的河岸,进入“赤杨汊口”。只见一条鳟鱼正逆流而上。我放出一段钓鱼线,希望它能一直保持这种柔软干燥的状态。我把钓鱼线试探着抛出一两次,测了距离之后,准确地在距鳟鱼最后一次激起水涡一尺之外的上方,抛下一个奄奄一息的蝇鱼饵。此刻,曾经炎热的路程、讨厌的蚊子、不争气的白鲑鱼,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鳟鱼大口吞下了鱼饵,没过一会儿我就听到它在鱼篓底部铺着的湿润的桤木树叶上不停地扑腾了。

又一条鱼在前边的水涡里出现了,这条鱼更大一些。这里可称作鳟鱼的“起航点”,在河岸边是一片非常稠密的赤杨丛。一枝棕色灌木的枝茎矗立在河水中央,水流在它周围匆匆流过。它带着永恒的无声微笑摇曳着身姿,似乎是在取笑神灵或人们抛在它侧枝旁一英寸之外的可怜蝇鱼饵。

我在溪水中央的石头上坐了大约一支烟的功夫,看着我的鳟鱼慢慢地从庇护它的灌木丛下露出头来。这时,我的钓竿和钓线已挂在阳光满满的河岸上的赤杨上晒干了。为了谨慎起见,我多等了一会儿。水面平静极了,如果有一阵微风吹起,很快就会泛起涟漪,而它会让我完美抛下的鱼钩更有杀伤力。

风即将吹来,其力量足以把一只棕色的粉翅蛾从微笑的赤杨树枝上吹落到水面。

一切准备就绪!我卷起晒干的钓线,站到溪水中央,鱼竿随时准备抛出。风吹来了!小丘上的山杨预兆性地微微颤动起来,我放出一半长的钓线,借着风力前后轻轻挥舞着钓竿。要注意,抛出的钓线不能超过一半。现在太阳已升得老高,水面上任何晃动的影子都会向大鱼预警迫近的厄运。来了!最后的三码钓线抛了出去,我把蝇鱼饵优雅而准确地抛在笑得前仰后合的赤杨脚下,鳟鱼咬住了鱼钩!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它拖出树丛。它急忙游向下游,企图逃此一劫。但是,几分钟后,它也在鱼篓底部扑腾了。

在等待鱼线再次晒干的时候,我坐回到那块石头上,不由得陷入沉思。我思索起鳟鱼和人的行为方式。我们与这些鱼何其相像!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时刻准备着,不,是热切渴望着,渴望着抓住周遭任何新的具有诱惑力的东西。当我们发现那看似诱人的东西原来内藏玄机时,又何尝不会为自己的仓促与草率而悔恨呢!尽管如此,我仍认为渴望本身还是有其积极一面的,不论渴望的目标是真实还是虚幻。若世上所有的人或鱼都谨小慎微、瞻前顾后,那将多么索然无趣啊。之前我是不是说过“为了谨慎起见”而等待?那可不索然无趣。只有在为或许更加渺茫的下一次机会进行准备时,钓鱼者才会表现出谨慎。

现在,出击的时候到了,因为鳟鱼很快就不再浮出水面。我趟过齐胸深的水,来到鳟鱼的起航点,这里是茂密的赤杨丛,我只好把头硬伸进摇摆的树丛中向内张望,这里的的确确是个丛林!丛林中露出一个漆黑的洞,被绿树遮挡得严严实实,在这样的地方就连挥动一片蕨叶都不可能,更别说钓竿了。就在这里,一条大鳟鱼正懒洋洋地挪动着身子,吞下一只路过的小甲虫,它的肚皮快要贴到黑色的河岸了。

即便是使用最不会引起怀疑的虫子作诱饵,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近它。但我看见向上游二十码的水面波光粼粼,那里是另一个出口。用干饵料顺着河流向下钓鱼怎样?希望渺茫,但一定要试一试才知道。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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